沈殊音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却不想捏着她下巴的手掌,更紧。

她强忍着痛呼,直勾勾望向他:“方沐阳,你别把自己的狼子野心伪装的如此动人,你是为了我玩弄权术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跟我见面的人早已经离开,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她是谁。”

沈绛藏在暗格之中,却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掌,生怕她会忍不住出去。

大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可方定修在听到沈殊音的话,不怒反笑,他说:“若是你没说这句话,我倒还有些怀疑。”

他转头在这佛殿,打量了一圈之后,透着笃定说:“看来与你见面的人,一定还在此处,要不然你也不会去而复返。”

沈殊音一颗心被吊到嗓子眼。

其实她也不知沈绛到底有没有离开,但是她回斋堂之后,许久都没见她回来。

于是她放心不下,又赶紧折返回来。

果然就瞧见这个院子内,守着的一行人。

原本院门口有人守着,不让她进来。但是这些人都认得她是世子夫人,不敢强拦着,在她横冲直撞下,竟让她闯了进来。

大约是她强闯之后,立即有人禀告方定修。

他这才会赶过来。

“我不过是耳铛丢了一只,回来寻罢了,你要是想找,尽管找好了。”沈殊音冷漠道。

她刚才进来时,看见那些人在佛殿搜了一圈,并未找到人。

想来灼灼,一定已经离开了。

方定修却没回她,而是往前走了两步,他走到佛堂的案桌旁。

藏在暗格里的谢珣和沈绛,听着这脚步声,渐行渐近,一直到在他们耳边停下。

“我之前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人,会让你以死相护。”方定修伸手在案桌上轻拂而过,这才又转头看着沈殊音:“那个人是三妹妹吧。”

沈殊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她心智坚定,很快抬眸望着他:“你不是说,灼灼现在在江南。”

方定修坦然:“我骗你的。”

“无耻。”饶是已经看清这个人,沈殊音还是被他气到。

不过方定修立即道:“阿音,我从未有一丝一毫想要伤害灼灼的念头。”

“你有没有这样的念头,重要吗?”沈殊音淡然说。

关键是他有没有做过。

从那日他下令去杀跟周叔见面的人开始,就注定他们两个之间彻底成了死结。

沈殊音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她明白自己的家族就是她的底气,而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

要不然为何长平侯府一落败,原本待她如亲女儿的婆婆,就立即变了脸色。

男女之情固然重要,可对于沈殊音来说,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之前她还深信着方定修,他待她的好,也依旧历历在目。

她曾经是全京城最被羡慕的女子,因为她的夫婿不仅身份尊贵,还将她捧在手心中,待她如珠似宝。

可谁能想到,此刻他们站在这里,就在佛像跟前,彻底撕破最后一层伪装。

彼此恨不得挟制住对方。

方定修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惋惜她的冥顽不灵。

于是他走到门口,将人重新招了进来,吩咐道:“她一定还在这座佛殿内,这里每一寸都不许放过。”

暗卫称是,众人立即开始搜查起来。

沈殊音心底着急,却无法阻拦,直到她将发簪从头上拿下,竟当众要刺向方定修。

不等旁边侍卫来护着,方定修已经抓住她的手腕。

他冷漠望着她:“你想杀我?”

沈殊音死死盯着他,浑身都在颤抖。

眼前似乎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竟是他们那日大婚,他们坐在喜床上。沈殊音的头上还顶着盖头,因为周围是陌生环境,她安静坐着,一言不发。

直到一只手,偷偷伸过来,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

也不知他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一下握到了她的手腕,沈殊音呆呆的望着他捏着自己手腕,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他低声说:“阿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却笨拙的抓着她的手腕,说出这句话。

沈殊音藏在盖头之下,抿嘴浅笑。

那时她也曾满心欢喜,满心期盼,满心忐忑,直到他握住她的手腕时,她的一颗心仿佛安定下来。

这是她的良人呐。

她如是想着。

可如今触目时,那张熟悉的脸却成了最陌生的人。

她拔出发簪,想要的杀,竟也是他。

沈绛听到此时,再也忍不住,她双手抵着暗格的门,竟想要破门而出。她要救大姐姐,她要让大姐姐离开这个人。

可是谢珣却在紧紧护着她,不让她动弹。

两人无声的角力着,沈绛最初的冲动,在他的怀抱下,渐渐消失。

她死可以,她不能连累三公子。

她安静躺在他怀中,整个人犹如脱力。

这一刻,她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当方定修说出:“将少夫人带走。”

谁知这一刻,外面有急促脚步声,进来喊道:“主子,郢王世子殿下过来了。”

第39章

方定修皱眉, 转头看着沈殊音,依旧说道:“先将少夫人带走。”

沈殊音却不愿意,还在挣扎, 似乎打算即刻便与她鱼死网破。

就听方定修在她耳边低声说:“阿音, 我原不想告诉你的,但你若是在世子殿下面前乱说话,我就将岳父贪污受贿的证据, 递交给大理寺。你也知现在圣上正让人查岳父的案子, 他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血口喷人。”沈殊音当然不相信,爹爹那样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贪污。

沈殊音冷漠望着他:“你以为这般就能吓唬我吗?”

方定修瞥了一眼院门口,又道:“西北粮道,岳父大开方便之门,在运粮时夹带其他东西,要不然你以为这次仰天关大败是如何来的。”

沈殊音望着他, 震惊到无法开口。

此刻, 方定修又轻声说:“说起来, 岳父确实是个好父亲。他是舍不得你,才会同意的。所以阿音,待会世子殿下过来,你可要想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啊。”

躺在暗格内的沈绛,彻底安静下来。

她同样被这个消息砸的,茫然无措。

仰天关大败,沈绛一直相信父亲肯定是冤枉的, 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 不可能只因为简单的贪功冒进, 就中了敌人的陷阱。

难道真的是因为军队的粮食出了问题,才导致大败?

沈绛再次握紧手掌,这次她已经感觉不到手心的痛楚。

直到身侧的男人,轻轻握住她的手掌,然后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掰开,掌心的痛楚消失。

“别信。”谢珣嘴唇贴着她的耳畔。

清冷的语调,如一股寒泉在她的心头流淌而过,并不温柔,却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绛有种被兜头叫醒的感觉。

方定修此刻一定是为了唬住姐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话,她不该信。

一个字都不能信。

沈绛感激的转过头,即便此刻暗格内太黑,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可她漆亮的眼睛却仿佛有剪碎的月光落了进来,叫谢珣看的分明。

而外面,方定修和沈殊音也终于看见,迈入院子的那道白色身影。

对方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显眼白袍,最重要的是腰侧挂着一块蟠龙玉佩。

这样的玉佩,本来只有皇子能佩。

但圣上宠爱王世子,竟破格赏赐了他一块。

如今对方腰间挂着的玉佩,哪怕这两人都未见过郢王世子,却能确定对方身份。

说起来谢珣,在京中一向行踪神秘,除非经常出入宫闱,才有可能见到他真容。要不然身份贵如国公府的世子和少夫人,都没见过谢珣。

“见过世子殿下。”方定修在对方入大殿内之前,已主动迈出门口。

脸戴银色面具的男子,望着方定修,暗哑的声音响起:“方世子,这是在干嘛?”

他说话间,眼睛扫过院子里的侍卫。

方定修丝毫不慌,恭敬道:“还望殿下谅解,只是内子说遇到行踪不轨之人,我才不得不带人过来。毕竟今日乃是释然法师的法会,又有诸多贵人在寺内。”

“原来方世子如今领了禁军的职务。”白袍男子轻声道。

方定修这才神色尴尬,无奈道:“如今我依旧还在户部,未曾领禁军的职务。”

“既是如此,就请世子带着这些人离开吧,护国寺的安危除了有护寺僧之外,还有郢王府的侍卫负责。方才护寺僧人来回禀,说是寺内发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想必就是方世子带来的人吧。方世子带着如此多的人出入,很容易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是我考虑不周。”方定修恭敬道。

“所以你尽快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我师兄也不喜这么多侍卫出没,毕竟寺庙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信众,很容易造成恐慌。”

郢王世子的话,透着高高在上的吩咐。

方定修不敢辩驳,毕竟他带人来护国寺,本就是处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要是惹怒了这位郢王世子,恐怕会旁生枝节。

毕竟之前就有属下来禀报过,先前兵部侍郎杨家的小公子不知如何得罪了郢王世子,竟被他扔进水里,淹了个死去活来。

这位世子殿下在京城太过神秘,脾气秉性更无多少人知晓。

万一是那种阴晴不定的性子,方定修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小心间就惹恼了他。

“是,殿下。”

沈殊音在一旁安静站着,她几次抬头望向这位世子殿下,却又垂下头。

方定修谎话连篇,她不该信他说的一个字。

可是沈殊音却不敢赌,万一他手中真的有所谓的证据,那就会成为治爹爹罪的最大证据。如今圣上心思不定,他未必会真的要爹爹的性命。

可一旦真的有证据出现,只怕事情就会往最坏的方向而去。

待最后,她也未开口。

方定修温柔道:“夫人,咱们这就回去吧。”

沈殊音朝他看了一眼,没理会他伸出的手掌,径直离开。

方定修也未恼火,冲着郢王世子行礼后,便几步追了上去。

很快,院子里所有人都撤了出去。

暗格里的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此处太过封闭,虽开了小气孔,但到底不太够两人长时间待在里面。

听着方定修离去的动静,沈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担心起来。

如今他与大姐姐撕破了脸面,大姐姐再跟他回定国公府,只怕更没出入的自由。

待佛殿内彻底没了动静,一旁的谢珣踢了一脚暗格的角落处,原本紧闭着的出口,突然出现一丝光亮,然后沈绛就感觉到眼前的光线渐渐亮堂起来。

沈绛心底压着的巨石,也一点点被挪开。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方才那种压抑、绝望、胆怯的情绪,也如抽丝般,渐渐被剥夺。

原来光明是如此的珍贵。

哪怕只失去了这么短暂的时间,此刻重新获得光明,她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待她转过头,正想说话,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身侧男子的面孔,就在咫尺间。以至于她望见时,心底莫名升起心虚。

他就躺在自己的身边,清俊面孔,没什么表情,眉清目朗,一如既往的清冷出尘。

沈绛回过神,惊慌从暗格内坐了起来,仿佛离他这般近,就是亵渎了他似得。

就在她爬出暗格之后,谢珣也跟在她身后,站起来,长腿迈了出来。

很快,谢珣将之前的莲台又挪了下,暗格再次闭合。

沈绛终于问出了,方才一直想问的话:“你为什么知道这里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护国寺乃皇家寺庙。”谢珣开口道。

沈绛不明所以,她自然知道护国寺是皇家寺庙,可这跟他知道这里的秘密有何关系。

谢珣不等她发问,继续说道:“因此寺庙建造后,就留下了可供藏身的密室还有密道。当然这些东西本不该被外人知道,我知道此地的秘密,是因为我幼年时,来护国寺贪玩,不慎发现此处机关,便一人藏在这个暗格内。谁知后来暗格关闭上,我却找不到出来的法子。”

找不到出来的法子?

沈绛听完,一颗心犹如被揪住,竟有些呼吸不上来。

一瞬间仿佛一个画面出现在她眼中,一个小小的幼童,就那样躺在密闭的暗格内,双手紧紧扒着那道门。

那种绝望的情绪,再度涌上了沈绛的心头。

方才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丝毫没顾忌他,甚至还需要他来安慰自己。

幼年时就被关在过这个小小暗格内的他,会是何等心境。

“后来呢?”她声音颤抖道。

谢珣低声说:“后来寺庙中的一位僧人,终于找到了我,把我救出。”

沈绛微垂眸,带着一丝庆幸道:“真是幸亏这位法师。”

随后她低声说:“若不是我的话,三公子也不用再躲在这里,我知道这肯定会勾起三公子你心底关于这个暗格的痛苦记忆。若易身而处,或许我根本做不到三公子这样。我与三公子非亲非故,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得三公子的援手。”

幼年时,被关在此处茫然无助,本以为遗忘的记忆,此刻再次被勾起。

她只是想起梦境里的记忆,就差点被这样的幽闭所击溃。

他却意志坚定,不仅未受影响,还宽慰了她。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三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沈绛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声音,鼻尖突然一酸,摇头说:“才不是举手之劳,三公子次次救我与水火之中,可是我却差点一次次将你拖入深渊。”

谢珣平静看着面前,情绪突然起伏的小姑娘。

直到她抬起乌黑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他说:“我叫沈绛,我是长平侯府沈作明的女儿,我入京是为了救我爹爹。我父亲一生为大晋征战,他保护边境百姓安危,让他们免受北戎铁蹄的欺凌和侮辱。我不信他会为了所谓的功劳,害得那么多将士性命。”

谢珣清俊的面孔,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透着一丝明显的诧异。

似乎他没想到,自己能跟他突然透露这样大的秘密。

反而是说出口的沈绛,此刻心底无比的轻松,或许负重前行的人,好不容易能偶尔放下身上的枷锁,留得一瞬能自由喘息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她冲着他笑了笑。

“其实我请三公子你带我去天牢,你或多或少都猜到了吧。可是三公子你却一直没问,”沈绛皱了下鼻尖,眉梢间带上几分笑意,低声说:“那时我便在想,我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三公子。”

谢珣的眉心微动。

沈绛脸上一丝自嘲,低声说:“可我却配不上三公子的这份好,明明我有那样多的机会与你说实话,却一次次瞒着你。”

她闭了下眼睛,待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说:“三公子,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世道多嫌恶,方才的对话你也应该听到了。刚刚那位女子,便是我嫡亲的大姐姐,而那位定国公府的方世子乃是我的大姐夫。”

她似乎心底又升起了几分情绪,这次是因为沈殊音。

“哪怕亲密如枕边人,在我们沈家败落之后,即刻都翻脸无情。三公子总说是举手之劳,让我不要记挂。可是这世上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今日为了救我,三公子甚至踏入了对你而言,如噩梦般存在的地方。”

这世上,良善总是弥足珍贵。特别是对快要溺毙者的良善,就如海面上突然浮过来的一块木板,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沈绛再次吸了吸鼻子,待她重新收敛好情绪。

她抬头望着他,清澈黑眸,带着一片赤忱。

“对我而言,遇见三公子是我一生之幸。”

沈绛知道谢珣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不是她几句话便能回报,可这一刻,她就是想要告诉他一切,把她的来历、身份,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他待她好,她便该报以赤诚。

*

谢珣并未让沈绛离开,而是带着她去了后山,那里竟有一处安静的厢房。

他低声道:“你先在此处休息,待方定修的人彻底离开,你再慢慢离开。”

沈绛点了点头,又赶紧说道:“清明今日可跟着三公子一块过来,能否请清明去见阿鸢一面,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

“好。”

谢珣沉声说完,便退出厢房。

待他重新回到另一侧的静室时,刚进了房间,就突然伸手捂了下胸口,随后,一口鲜血从他嘴边慢慢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清明领头,身后跟着刚脱了隆重法衣的释然,两人一道走至门口。待清明敲门几次,却无人应答,释然径直推开房门。

于是入目就是他躺在塌上,整个人面如死灰的场景。

“主子。”清明立即着急上前。

待身旁的释然伸手试探,试了试谢珣的鼻息,还有微弱气息。

清明见状,立即松了一口气,赶紧从怀中掏出药瓶,直接喂谢珣吃下。

许久,谢珣似渐渐缓和过来,他双眸睁开后,望着头顶处的横梁。幽静的佛寺厢房,就像他无数次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场景一样。

清明着急道:“主子,你方才与沈姑娘躲在何处?我四处找不到你,只能让晨晖先假扮您的模样,去对付那个方定修。总算是将他的人全部打发出了寺庙。”

因为谢珣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换了一身衣裳,亲自去找沈绛。

“我们就躲在那个佛殿的密室内。”

清明诧异:“密室?”

随后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谢珣,失声道:“那不是您的……”

禁忌。

难怪主子会情绪起伏这般大,引发这样严重的后果。

主子幼年所中剧毒,却全无解药,只能一点点化解,所以一直被告诫要戒大喜大悲。

谢珣眼神渐渐聚焦,眉宇却依旧蹙着。

那是他曾以为自己死都不会踏入的地方。

这次他依旧没与沈绛说实话,因为他并非是无意中移开莲台,而是有人故意引诱他去动那个莲台。之后更是骗他躺进那个暗格。

那时他年幼,又因为对方也是护国寺的僧人,更是他接触惯了的人。

他丝毫没有戒备,当真躺了进去。

然后他就关在那里。

护国寺的人发现他不见时,发动整座寺庙的僧人去找他,可是那样大的佛寺,要找一个被藏在暗室内的孩童,犹如大海捞针。

哪怕已过去那么多年,谢珣依旧还记得那时的情形。

此时,身侧的释然双手合十,低声道:“师弟,恭喜你跨过心魔。”

谢珣转头,望着他。

许久他说:“师兄,我记得当初你开了暗格将我救出后,与我说过,佛说一切都有因果。原来是真的。”

他声音极低,低至近乎呢喃。

原来这就是因果。

他昨日所受之磨难,今日却成了救她的善果。

那个暗无天地的小小暗格,再也不会成为他的梦魇。

她一直说他是拯救她的人,却不知她也在无意中化解了他梦魇。

他不曾信过一日佛陀,因为在这个佛寺中,都有要害他的人。

可这一刻,他却感觉到了佛陀的慈悲。

要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第40章

沈绛在厢房里待了一会, 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但三公子走之前说过,让她不要轻易出去。于是她安心留在房中, 连门口都没去看一眼。

这里是佛寺的厢房,所以东边墙壁上不仅摆着佛像, 还有蒲团。

她在蒲团上盘腿端坐着, 对着佛像,安静望着。

可是她心头却一丝祈福的念头都没有, 不管是爹爹还是大姐姐,求神拜佛并不能救他们。

这世上,现在只有她, 可以为他们拼尽一切。

只是很快, 她脑海中又浮起那张清俊出尘的面孔,离她那样近, 狭长而幽深的黑眸, 在她撞上的那一刻, 仿佛有漩涡般,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

她双手轻轻合十,第一次有了求佛的念头。

若是神佛真的有灵,就保佑三公子平安吧。

他这样的人,应该被保佑一生一世。

许久,门口传来脚步声后, 房门被轻轻敲响, 外面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姑娘, 我是清明。”

沈绛赶紧站起来。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 看着清明, 立即问道:“你可见到阿鸢了?”

“见到了, 我已告诉她,沈姑娘你会留在佛寺中住上一晚,明日再下山。本来我想送她回城,不过阿鸢说她是同方姑娘一起来的,待会再随方姑娘回去便好。”

沈绛见阿鸢已经被安排妥当,这就放下心。

她朝另一边厢房看了眼,问道:“三公子,此时可是休息了?”

“公子确实在歇息,沈姑娘可是有事要找公子?”

沈绛立即摆手:“无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等三公子歇息好了,我再去见他也不迟。”

她重新关上房门,清明这才离去。

……

在另一边厢房,谢珣依旧还躺在榻上,释然端坐在一旁,双手合十。

躺在榻上的人突然开口道:“太吵。”

释然转头望着谢珣,缓缓开口:“我并未出声。”

“嗯。”谢珣轻应了声,又语气有些不耐道:“但是你脑子里念经的声音,吵到我了。”

释然长相不如谢珣这样丰神俊朗,但他自幼便在佛寺出家,养的一身超然物外的气度。此时他听着这句话甚是无理的话,却只是安然一笑。

“是师弟心中杂乱,才会无法静心。”

谢珣安静躺着,竟没反驳他这句话。

释然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躺在谢珣,温和道:“师弟心中杂乱,可是隔壁厢房的那位女施主?”

虽然释然并不是护国寺的主持,但是他的恩师乃是道远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