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刚才这些人对付那些黑衣人的时候,可是一点没手软。

沈绛皱眉,呵斥道:“我问你是什么人?”

“小的叫张角,乃是江湖人士,并非……”这人说着说着就垂下头,似乎不好意思将并非歹人这四个字说出口。

沈绛:“谁让你来劫持这辆马车的?”

“我也不清楚,只知是位贵人,”这个张角垂眸,一副害怕至极,知无不尽的模样。

沈绛轻哼一声:“不老实。”

许青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手中长刀出鞘,明晃晃刀光,在张角眼前滑过。

“我说,我说,这次咱们的任务是将马车里的女子劫走,一开始是说将她卖掉或者远远送走,反正只要别让她回京便好。后来也不知为何,主顾又改了主意,说是将她送到京郊的一处别庄藏起来。”

这人说了个大概方位。

沈绛问道:“那你可有幕后之人的信息,模样或是名字?”

“姑娘,你也知道的,干咱们这行的,哪有主顾会给真的姓名。至于长相?”张角沉思了一番,皱眉说道:“我倒是见过一次,是个三十来岁的公子哥,瞧着平时应该也是酒色之徒,看着挺虚。”

他话音刚落,许青一脚踹在他背上,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张角这才发现,这两位姑娘,一位梳着妇人发髻,一位一看便是少女模样,赶紧自打嘴巴,却突然眼睛一亮,喊道:“我想起来了,那人是三白眼,耳朵这边长了个痦子,挺明显的。”

沈殊音在听到这话,身体一僵。

“大姐姐,你知道此人是谁?”沈绛见她的反应,好奇问道。

沈殊音缓缓点头,低声说道:“我婆母……”

她停住话头,许久才说:“定国公夫人徐氏,她的娘家侄子,便是三白眼,而且耳边长了个痦子。”

而且此人还是个纵情声色之徒,秦楼楚馆如同自家后院。

全部附和这个匪徒所言。

“徐氏的侄子?”沈绛脸色大变,忍不住咬紧贝齿,这才没把恨意吐出口。

“自打沈府败落后,徐氏便对我百般挑剔,我没想到她竟欲除我而后快,她想趁着这次方定修将我放出来当鱼饵时,彻底把我送走。”

方定修若真的想将沈殊音送走,就不会派黑衣人跟在身后。

他就是想钓出沈绛。

谁知阴差阳错,徐氏派来的劫匪出来劫马车,黑衣人以为对方是沈绛派来的,立即出现阻止,与对方搏杀起来。

他们两败俱伤,反倒让沈绛捡了个便宜。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次连老天爷都要站在她们这边呢。

徐氏或许是不想动用定国公府的人,就委派了自己的侄子,只是这个侄子居然色胆包天,不但不想把沈殊音送走,居然还要把她劫持了,藏起来,成为自己的禁.脔。

沈绛光是想想此人的意图,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大姐姐,你受委屈了。”沈绛低声道。

沈殊音摇摇头,低声:“这等恶人,日后总会有报应。”

突然,沈绛握住她的手掌:“咱们得立即回京。”

“怎么了?”沈殊音被她突然的紧张感染。

沈绛说:“这个徐氏用心太过险恶,只怕你前脚出京,她后脚就会在外散播,你被人劫持的事情,坏你的名声。”

虽然沈绛也不愿意沈殊音,再待在那个污糟的定国公府,可是她却不愿大姐姐的声名受损。想想她上一世的命运,路遇劫匪,这样的流言蜚语,足够毁掉一个女子。

沈殊音即便是要和离,也该一身清白的离开定国公府。

而不是带着他们泼的一身脏水。

*

夕阳西下,整个京城被赤霞染红了天际,初夏的傍晚,微风清凉,拂在身上,心旷神怡。此刻街面上的人,不是在归家,就是在归家的路上。

定国公府。

御赐的牌匾,挂在府门上方,风光而又尊贵,就连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都彰显着一等国公府的气派。

一辆马车在大门口停下,还有随后的几个人骑着马。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最后一匹马上捆着的一个人。

这样显眼的一行人,叫街面上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在他们在定国公府门口停下时,更是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群人,瞧着不像是来定国公府寻亲。

倒有点儿像寻仇。

沈绛率先从马车里下来,她一下车便将一把短刀拿出,放在手中把玩。

“灼灼。”沈殊音走下马车,看到她手里的短刀。

她有些吃惊望着沈绛。

就见沈绛偏头望着她:“大姐姐,天道或许不公呢,所以我们不要等老天爷,来给这家人报应。”

少女皎洁无暇的清丽脸庞露出一丝冷漠。

“这报应,我亲手来给。”

话音一落,她手中短刀出手。

不偏不倚,直直冲上正前方的朱门。

直到咚一声闷响,刀扎进了大门。

第59章

还有比这更挑衅的事情?

一品国公府的大门上, 被人扎了一把刀。而此刻,罪魁祸首沈绛,打量着门上的短刀, 居然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似乎是满意自己这刀,扎的真准。

终于外面的动静,引出了安国公府里的门房,两个家丁从侧门出来:“你们是哪里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无事赶紧离开。”

其中一人转头看了一眼大门,突然看到一把刀插在上面。

“你, 你们找死, 知不知道这可是国公府,居然敢把刀子插在府门上,真是狗胆包天,”这门房小厮被吓得倒退一步, 这才想起大吼。

这小厮转头对身侧的同伴道:“快,赶紧进去请管家出来, 说, 就说外面出大事了。”

此刻, 街面上的行人,越聚越多,颇有围观看戏的意思。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小厮见状, 厉声呵斥。

这些高门大户之内, 就连门房小厮都比一般平民百姓的腰杆子硬朗,因此, 小厮一呵斥, 还吓唬走了大部分人。

当然也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远远望着。

没一会,一个瞧着是管事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仆役,看起来是得了门房小厮的信儿,听说外头有人在闹事,所以直接带人出来驱赶。

果然管事一瞧见朱门上的短刀,脸色立即变了。

这上门寻仇的,才会这么干吧。此事若传了出去,整个安国公府脸面,都会摔在地上。

“何人如此大胆,”管事扭头呵斥,指着站着的沈绛一行人,怒道:“来人,立即将这帮刁民给我扭送见官。”

“田管事。”沈殊音不疾不徐上前一步。

田管事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少、少夫人。”

“您怎么会在此处?”田管事愣神了下,这才又嗫喏开口。

今个一早,少夫人就被世子爷以身子不好的理由,送出府休养,据说是直接出京,回了安国公府祖籍之地休养。

这一走,其实府里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毕竟少夫人如今是罪眷,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沈作明如今被关在天牢,杀头还是流放,就看皇上还念不念及他往日的功劳。

世子爷方定修本是京城世家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如今乃是兵部职方郎中。

本来他娶了长平侯府嫡长女为妻,安国公府和长平侯府两家结为姻亲,同气连枝,即便在朝中不投靠任何一位皇子,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谁知长平侯府突然落败,沈殊音成了朝中重犯之女。

外人待她是何态度,尚且不知。可是安国公府里的下人,却再不像从前,把少夫人院子当成香饽饽,人人都想伺候。

虽说落井下石,叫人不齿。

可人人都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府里有这么一位在,这就是个活生生的祸根。

特别是国公夫人徐氏,日夜垂泪,生怕自己儿子的前途从此被毁。毕竟只要沈殊音一日还是方定修的妻子,皇上瞧见方定修,只怕就会想起沈作明。

这不,今个世子爷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把少夫人送出京。

沈殊音不顾他脸色变换,说道:“田管事,你还不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回来求见国公夫人。若是夫人不愿见我,你就与她说,我不介意到京兆府去诉诉冤屈。”

“是,是,小的立即就去通禀。”田管事弯腰点头。

好歹沈殊音还是安国公府的少夫人,田管事也不敢多问,转身就又进去通传,只不过他重新入府,就觉得这次少夫人回来,好像来势汹汹。

此刻国公夫人徐氏,正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娘家侄子徐泰正在她院子里,徐氏屏退了左右,问道:“事情成了吗?”

“放心吧,姑母,我请的人做事干净利落,等过两日消息就会传回来,到时候您的一切烦恼都没了。”徐泰一脸讨好的笑道。

“不过姑母,我这次找的这些人不仅办事牢靠,而且嘴巴也牢靠,绝对不会露出去一丁半点的风声。当然了,这花的价钱可也是不菲。”

徐氏斜睨了他一眼,哪儿还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行了,你别再给自个邀功了。这三千两银子,你拿去花。还有你的事情,我已经同你表弟说过。过阵子他会为你周旋,只不过这次你可得好生做事,切记不可再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徐家本也是世家,虽说没有勋爵,但是徐氏的父亲,也就是徐泰的祖父已官至工部尚书。

只可惜徐老太爷仙逝之后,徐氏几位兄长资质平平,徐泰这个嫡长孙更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之前他因着家族荫庇,有个太常寺主薄官职。

可太常寺乃是掌管祭祀的地方,有一次他喝酒险些误了大事。

要不是安国公亲自出面,替他走动,只怕就不是罢黜这么简单。

所以这两年他一直赋闲在家中,徐家如今大不如前,家中长辈在朝中说不上话,徐泰只能指望自己的这位姑母。

徐氏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总会交给他做。

“本来我也不想将事情做到这等地步,毕竟我与殊音也相处这些年。可是你是不知道你那个表弟,简直是被迷魂了头。我与他说过,早做了断,这长平侯都已经被关进天牢半年。皇上若是想赦免他,早就下令了,何至于等到现在。他偏是不听,如今总算想开,要将她送出京。谁知我居然听他说,过阵子还要将人接回来。”

徐氏这会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起来。

居然还念起了沈殊音的好。

徐泰略惊,低声问道:“姑母,沐阳还想将沈氏接回来?”

“可不就是,昨个他与我说要将沈氏送走,我本以为他想通了,想将沈氏院子重新收拾了。他居然说不用,还说什么反正过些日子,她就回来了。”

徐氏盼天盼地,可算盼着将沈殊音送出京。

只等她离京之后,过些时日,以七出的名头将她休掉。

反正沈氏嫁入安国公府这几年,也没能为方家,生下一儿半女。

两人正说话,丫鬟站在门口,轻声道:“夫人,田管事过来,说是有急事,要与您禀告。”

“什么急事?”徐氏皱眉。

好在她与徐泰要交代的,也交代的差不多。于是她道:“你让他进来吧。”

徐泰在椅子上坐好,田管事从外面匆匆进门。

“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慢慢说。”徐氏今个心情还算不错,一听到不好了这三字,差点坏了这好心情。

却不想田管家得了训斥,赶紧垂首缓缓道:“少夫人带着一帮人,杀上门了。”

“你胡说什么,什么少夫人?”徐氏本欲端起身侧的莲纹白瓷茶盏,在听到这话,错手险些打翻茶盏。

这府上能被称为少夫人,只有一人。

沈殊音。

徐氏掉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一旁的徐泰。

徐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只能喊道:“姑母,我真的听那帮人说……”

“你给我闭嘴。”徐氏生怕他,当着下人的面,把这等腌臜事说出来。

徐泰委屈闭上嘴。

徐氏这才又问道:“如今她在哪里?”

“就在门口,少夫人说要求见夫人,她还说……”说到此处,田管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似乎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徐氏本不是性急的人,此刻却讲究贵夫人的涵养,薄怒道:“她还说了什么,你只管说来。”

她倒要看看,沈殊音还能说出什么。

“少夫人说若是夫人不愿见她,她也不介意到京兆府去诉诉自己的冤屈。”

徐氏闻言,一掌拍在案桌,银牙险些咬碎。

“还有,少夫人带来的人,在府门上扎了一把刀。”

田管事这会儿才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躬身回话,不敢抬头瞧面前夫人的脸色,生怕自己这个传话的,也要受了牵累。

“胆大妄为,居然在府门上插刀,她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就因为沐阳将她送出京,她就要行这等泼妇手段?”

此刻徐泰在一旁有些害怕,忍不住提醒道:“姑母,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徐氏哪里还需要他提醒自己。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徐泰知道自己事情办砸,也不敢多嘴。

待田管事离开后,徐泰正要说话,徐氏却先开口说:“你先回去吧,此间事情,我会处置妥当。”

“姑母,你说沈殊音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徐泰不安道。

徐氏瞪他,低声说:“所以我才让你先回去,你现在立即带人去找替你办事的人。只要将这些人制住了,就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

徐泰一愣,他虽是纨绔子弟,可也是混惯了温柔乡的纨绔。

之前徐氏让他找人,劫走沈殊音,倒也不是真要将她绑走,只是为了坏了她的名声,让方定修顺利与她和离。而且还能堵住京城悠悠众口,省的有人说方家落井下石。

绑人这事儿,不算个难事,他可以干。

现如今,这是要他去杀人灭口啊。

“姑母,我怎么、怎么制住他们呐?”徐泰吓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徐氏眼看着他这模样,恨铁不成钢道:“没用的东西,你下不了手,就先将人关起来,反正别叫沈殊音找到人证便是了。哪怕她真的知道我找人劫持她,那又如何,空口无凭。他们这会儿在国公府门口,你正好离开。”

等沈殊音想要去找人证,徐泰也处理干净。

徐泰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别走前门,从后门离开。”徐氏这会儿反倒是比徐泰更冷静,还叮嘱他从后门离开,别与前门的沈殊音一行人撞上。

*

田管事重新回来,这才将他们迎入府内。

说来这还是沈绛头一次,到安国公府中,当初沈殊音成亲时,沈绛虽不能到场亲贺,却也送了自己亲手的礼物。

没想到,本该至亲夫妻,大姐姐却要忍受这样的委屈。

安国公府不愧是御赐国公府,不仅门口一对石狮子瞧着够气派,一进入,处处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本来田管事要给她们安排小轿子,只是谁都不想坐。

待她们要入正堂之内时,却又被拦住。

田管事瞧着跟在她们身后的护卫,说道:“再进去便有府内女眷,这些护卫不可再入内。”

“那不行。”沈绛想也不想。

田管事朝她瞧了眼,却是心下纳罕,如此容貌绝尘的少女,他可不曾见过。

而且也未曾在少夫人身边出现过。

这是谁?他心底默默想到。

不过田管家还是说道:“这位姑娘,还请见谅,实非我刻意为难。”

“我说不行,不是在与你好好商量,只是告诉你一声,”沈绛轻扫了他一眼,淡然道:“若是你非要让我们的护卫留在此处,那不如我们与贵府的国公夫人,换个地方,换到京兆府去聊聊如何?”

田管家不是个傻的,不管是少夫人还是这位小姐,三番两次,提到京兆府。

可见肯定是拿住了自家夫人的把柄,有恃无恐。

于是他也不敢再去请示徐氏,直接将人带入正堂院内。

徐氏早早在正厅内坐下,她特地换了一身贵气十足的绛紫色绣牡丹纹样对襟大袖绣袍,以至于沈绛在门口瞧见她,倒是意外的年轻,模样更是瞧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沈绛低嘲。

沈殊音与她离得近,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本该严肃的气氛,她也实没想到,沈绛会对徐氏做如此评价,扑哧一声笑了。

坐在上首的徐氏,一脸尊贵,正等着两人入内。

谁知门口的两人反而笑了起来。

这一下倒叫端坐着的她,成了笑话似得。

“殊音,沐阳不是让你先回青州休养,你为何折返回来了?”徐氏先发制人道。

沈绛这才发现,原来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礼义廉耻。

沈殊音轻握沈绛的手掌,示意让她先开口。

于是沈绛安静站在一旁。

沈殊音并未气急败坏,相反她站在正堂中,身姿优雅,比起上首端坐着的徐氏,气韵更为高贵,只听她缓缓开口道:“我为何回来,说起来还要感谢国公夫人你。”

徐氏额头一跳。

竟没察觉到沈殊音称呼她为国公夫人。

徐氏说:“你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吗?若不是国公夫人您派去的匪徒,要去劫我的马车,耽误了路上的行程,只怕我三妹妹都不能及时带人,赶来救我。”

徐氏没想到,有此内情。

此刻她望向沈殊音身侧少女,原来这就是沈家三小姐。

这个传闻中的姑娘,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又是长了一副勾魂引魄的妖媚模样。

“你若是聪明点,自个离了京城,往后我儿给你一封休书,从此两人夫妻和离,各不相关啊,该有多好。偏偏你居然带着自己的亲妹妹,一块来送死。”徐氏稳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说道。

沈殊音却也一笑,她说:“国公夫人,这世间可没这样的道理。难道你处心积虑派人劫我马车,毁我名声,只为了让我与方定修和离,我就得一再避让你吗?”

徐氏忽而怒道:“沈殊音,如今我还是你的婆母,你怎敢如此血口喷人,随意污蔑。真当我国公府没了规矩不成,任你在此处胡说八道。”

“来人呐。”

只听她一声令下,原本空无一人的正堂,竟迅速涌入二十来个看家护院。

这些护院各个手持刀剑,将正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难怪她们入内,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有,原来人家是打算来个瓮中捉鳖呢。

正堂内连接着外面的门,被落了锁。

此时黄昏时刻的潋滟晖光,从院落上的那块四四方方的天空,倾泻而下,洒落在院子里,站在正厅靠门口的沈绛,被这样的一道余晖温柔萦绕着。

正值逢魔时刻,残阳如血。

典籍中有记载道,逢魔时刻,乃是天地间鬼怪最容易出没的时候。

人与鬼怪会在此时,同时出现。

沈绛本是不信神佛之人,可此时她望着厅堂上坐着的徐氏,突然觉得,这世间若是真有鬼怪,只怕也并不可怕吧。

真正可怕的,是坐在你面前,比鬼还可怕的人。

“你擅自带着这些人,闯入我安国公府,我便是将你们打死,旁人也说不出一句话。今日你既然活了一条命,就不该再回来。”徐氏捏着手中帕子,似给自己壮胆般。

她也是头一回,干这样的事情。

连沈殊音都有些诧异,她这婆母,平日里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京城贵夫人。

没想到可了此时,倒生出了一股末路枭雄的气概。

“我姐姐早就想与方定修和离,你若是嫌她拖累你们方家,只管说一声就好,”沈绛轻轻抬头,望着眼前的妇人,缓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出害她的心。”

话音刚落,沈绛身形已动。

院落里的护院家丁压根反应不过来,沈绛已到徐氏跟前。

她手掌抬起,直接抵着她的脖颈,手指收紧,叫徐氏一下喘不上气,喉管仿佛被堵住。

待徐氏挥舞双手,想要挣扎。

可沈绛的手掌丝毫不松,徐氏只能双手拼命去挠她的手腕。

“灼灼。”沈殊音惊呼了一声。

“你不该我大姐姐。”沈绛面无表情望着她,终于在这时松开了徐氏。

但是一把匕首,再次从她袖口滑落。

她手握匕首,轻松抵着徐氏的脖子,冲着外面的护卫道:“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在她脸上划上一刀。”

徐氏眼睛瞪大,似不敢相信。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子,都视自己的容貌为天,别说在上面划上一刀,就是碰出个口子,都要担心受怕。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没有国公还有国公世子呢,还不派人去将两位请回来。”

沈绛一番话,叫院子里彻底乱了套。

徐氏本以为叫人埋入在院子外面,等她们全部入了院子,哪怕她们带了几个护卫,只要制住这几个护卫,两个弱质女流压根翻不出大浪。

可徐氏也压根没想到,沈绛身手如此之好。

半个时辰不到,方定修与国公爷方沛,纷纷赶回府中。

待一入正堂,就瞧见整个院落里,兵戈相对的剑拔弩张气氛。

方定修走到正房门前,刚上台阶,就看到屋内,他母亲坐在上首座位,但是嘴巴被丝帕堵着,双手被绑在身前。

而厅堂中,两个女子正坐在的高椅上。

“殊音。”方定修认出了其中一女子,便是自己的妻子。

等他朝另外一人看去,是个妙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一张脸明艳动人,丰肌雪肤,一双乌黑澄澈双眸,此刻透着不同于妙龄的淡然冰冷,不过再冷淡的神色,却也不妨碍她的容颜艳绝,颜若舜华。

对于少女的身份,方定修几乎在第一眼便确定。

毕竟沈绛的容貌与沈殊音,还是有几分相似。

“沈绛。”方定修喊了一声。

沈绛抬眸,轻笑一声:“没想到方世子,居然认得我。”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不是该叫我一声大姐夫。”突然,方定修温和一笑。

沈绛轻轻挑眉,随后站了起来,待她走到徐氏身侧的案桌旁,缓缓拿起放在桌上的匕首,将刀刃放在徐氏的脖颈处,“我觉得方世子还是站在门口说话,我比较放心。毕竟你这样的人,心狠手辣,连身边人都算计。”

方定修原本要迈进来的脚,缓缓收了回去。

“殊音,你们这是要干嘛?”方定修转头看向沈殊音,问道。

此时安国公方沛上前,一眼就瞧见自己夫人,被一个小姑娘劫持,他抬手指着沈绛,大喊道:“你、你想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刀放下,把我夫人给放了。”

沈绛充耳不闻。

她这两日几乎事事要用刀,这会儿反而觉得,直接动刀说话,更方便些。

于是她将匕首移到徐氏的嘴边,刀尖靠近她的嘴角。

“小姑娘,好好说话,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方沛吓得赶紧喊道。

可是沈绛不为所动,刀尖继续靠近,徐氏被吓到拼命挣扎。可是她的手掌被捆住,整个身体被麻绳和椅子摆在了一起,压根动也动不了,逃也逃不掉。

连方定修都忍不住喊道:“沈绛,你究竟想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