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再度起程时,姽婳倦倦地上了车,半晌没见紫颜驾车的动静。她在车厢内等得急了,探头一看,马车前站了一伙人,已把去路拦下。紫颜回头耸了耸肩,道:“这些人好生奇怪,叫我跟他们走。”

姽婳笑道:“劫财还是劫色?”飘然闪出车,坐到紫颜身边,发觉迎面而来的人中有那个灰衣汉子,问他道:“从这里过,莫非要交买路钱?”灰衣汉子摇头,咿咿啊啊半晌,姽婳听得其中依稀有“我花了钱”之类的北荒语,再仔细看看周围一群人的表情,怔怔地道:“我们是不是被小胡子卖了?”

紫颜“啊”了一声,望了她笑,“有道理。”姽婳目不斜视,依然自若地微笑,嘴皮轻动道:“怎么办?逃?”紫颜道:“不逃,你就要留下来做人家媳妇啦。”说完,手中马鞭忽然高高扬起,冲姽婳叫,“你的香呢?”

姽婳被他突如其来一吓,两眼一瞪,好在手中散香如尘,沸沸扬扬没入空中,经风吹起,扬撒在众人身上。紫颜见状,长鞭打下,驷马奋力扬蹄,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眼看就要突出重围,那个灰衣汉子屏息冲来,手中套索如饿狼之口,张大嘴咬住了其中一匹马头。

马车被生生拦下,姽婳急切地返身从车厢里拿了佩刀,伸长胳膊割那绳索。灰衣汉子左腿一踢,正中她手腕,佩刀高高抛起。姽婳眼见无法,另一手拈出数个香丸,纤手疾弹,尽数打在那汉子脸上。两人靠得太近,灰衣汉子避之不及,等要屏息,已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反而深吸了两口,正中了姽婳之术。

姽婳就势一推,将灰衣汉子撂下马去,趁机跳下马车解了套索,招呼紫颜道:“快走!”帐篷里有其他人陆续跑出来查看究竟,紫颜等她上车,狠狠打下几鞭,赶着马全速前进。

两人从未尝试过如此逃跑,等一溜烟过了一两里路后,见后面无人追赶,各自松懈下来对望发笑。

“小胡子的商队就在前头。”紫颜马鞭遥指,姽婳收了笑,肃然敛容挥鞭,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驷马纵蹄踏土,风驰电掣般赶上了商队,小胡子怡然乘着骆驼,熟视无睹地往前赶路。

姽婳黛眉怒锁,高声喝道:“连我们也敢卖,你真有胆!”小胡子冷睨她一眼,丝毫不见困窘之色,驾了骆驼慢悠悠地向前。姽婳一怔,他做了这等事后居然不逃跑,商队的行进速度与常无异。

“你们不是回来了嘛。”小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揉了揉被风沙吹到的眼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们两人值二十金,还不错。”

姽婳怒道:“呸,光我的车马加起来,就不止三十金。”小胡子道:“嗯,要给买家一点甜头,你看他们像捡了宝,成群结队来验货。”紫颜终于在一旁哈哈大笑,姽婳面色稍豫,伸手道:“拿来,我们辛苦一场,分一半。”

小胡子瞪她一眼,本想拒绝,念及他们追赶上来的速度甚快,颇有手段,笑了取出十两金子,丢在姽婳手里,“丫头,前面还有好人家,要不价格高些,再卖一次?”

“除非卖你!”姽婳白他一眼,将马鞭一挥,赶了马超过商队。

紫颜兀自偷笑,姽婳道:“他再惹我一回,我就用香弄晕他,直接把香料抢走了事。”紫颜道:“咦,这是个好法子。”姽婳得意地道:“罢了,难得我心地善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胡乱出手。哼,王公贵人我见多了,这些市井之徒还怕应付不来?”紫颜小声道:“这可难说。”

傍晚众人到了粟耶城,四门伟立,街巷井然,西面的山岭上分布了数个巍峨的寺庙,又依山建造石窟,远看去气象恢弘。城中多为砖屋,偶见毡帐,有土屋供行人休息,马骡驴驼更是络绎不绝。虽是晚膳时分,市民的居处并无炊烟,一律于店肆中买食,街面上挂满灯笼,热闹非凡。

商队入城后选了一处地方进食,紫颜和姽婳亦进了店。座上客人无不衣饰光鲜,翠绣金带,只是用手抓食,在两人看来吃相未免不雅。那店家见小胡子的商队打扮阔气,立即殷勤招呼了,奉上几大盘肉食。

姽婳也叫了一份,肉质细嫩,绝少油腻,她吃得连声夸赞,又问紫颜:“你怎么不吃?”紫颜摇头,“戒荤腥。”姽婳想起夙夜的话,笑道:“可惜,这道菜鲜美得紧。对了,老板,这是什么菜?”

“孔雀肉!”店家头也不抬地道。

姽婳顿时愣了,她爱吃山珍海味不假,但孔雀是她珍爱之物,竟成了盘中餐,当下恨不能呕出来。紫颜挑了一盘玛瑙石榴,望了剖开的满目晶莹,自言自语道:“难得这里果子熟得早。”拈起一粒慢慢嚼着。姽婳推开孔雀肉,眼巴巴地拿过半个石榴,蹙眉开吃,咽了没几颗又喊道:“店家,来两个酪饼!”

是夜,紫颜和姽婳分屋睡了,商队的人住在同家旅舍。姽婳素爱清洁,用现买的蔷薇花露熏了床褥,直至满室生香。鸟笼里的鸽子禁不住,咕咕叫个不停,姽婳提了笼子扔入紫颜屋里,这才安心入眠。

酣睡到凌晨,门板被拍得震天响,她惺忪着睡眼起来开了门,紫颜已穿戴妥当,拉了她就往屋外走。

“出什么事了?”姽婳凤眼半睁,犹在好梦中乐不思返。

“商队和我们的马车都不见了。”

紫颜的话比噩梦更有效,姽婳掐紧他的手道:“我们又被他卖了?”

紫颜想了想道:“这倒未必,刚才出去看到店家,没有收留我们之意,只说他们急着赶路先走了,可见小胡子手下留情。不过马车确实是他带走的,最为紧要的是,我们被他甩了。”他领了姽婳走到马厩,空空如也,只余了一根紫颜挂着的马鞭。

凉凉的夜风吹过,姽婳左右看了,怔怔地道:“我们不认得路…那个小胡子!”她怒极反笑,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哼,鞘苏国好歹是北荒有名气的大国,认得方河集的人更不少,我不信到时找不到他。回屋睡觉,等天亮有力气再追。”她绣裙一摇,伸了懒腰走回屋去。

紫颜微微一笑,叫她一声:“喂,那个小胡子,你找到他会如何?”

“叫他去死。”姽婳困意愈浓,紫颜听她扑通倒在床上,困得忘了关上房门。他轻轻一笑,替她掩好了门,想到小胡子的所作所为,心道:“这个人倒不妨结交。”

绮玉走后,侧侧整日呆在拂水阁翻阅典籍,摸索洒线绣、纳绣等各种龙袍绣法及镶滚、织金等技艺。沉香子和紫颜的衣物数量众多,她挑出绣样相近的与龙袍搁置在一处,时刻放于手边揣摩。文绣坊的绣谱被她翻到起毛,时常被纹样花色缠得迷乱了,她略一走神,叹息自己指下功力尚浅。这时脑海里一身簇新的锦衣上,隐约现出紫颜自信的微笑,想到那笑容,她拧紧的眉头又散开。

过了二十多日,从文绣坊送来了织绣龙袍用的锦缎绣线及绷架花机等物,侧侧见到硕大的木机吓了一跳,并非她以往熟知的式样。等来人走后,侧侧在花楼般的木机前呆坐,想起《机妇赋》中所云“纤纤静女,经之络之,动摇多容,俯仰生姿”的话,操纵这等庞大的木机须两人协力挽花织花,一个人无论如何办不到。

如不用提花机,纯以一己之力绣完整件龙袍,所费的人工将超过两年。侧侧默默地想,礼法规定守孝三年,实际日子仅二十五月,她要在有限的时日里完工,将时限缩短在两年之内。

怀中抱着的龙袍仿佛在嗤笑她的异想天开,光灿流丽的花纹傲慢地闪烁光华。

次日侧侧上坟归来,一心想造个新的龙袍样式。走进门,她的脚步倏地刹住,眼见屋中遍地狼藉,龙袍料子散在四处,缝制的珍珠凌乱滚在角落,锦绣经纬断绝成了乱麻。她一时间灵魂出窍,足足有半晌不能动弹。

心痛地捡起碎锦,她记起昨夜听过的猫叫,一声声响在心头,像利剪裁去了她的踌躇满志。她忽然想到紫颜留下的鸽子,抬头去看,鸟笼安全地挂在梁上毫无损伤。她略略安心,在手中勉强把两块织锦拼贴起来,歪斜的裂缝如一句无情的嘲讽,叫她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过了很久,她摸了摸冰凉的脸,勉强想站起,才发觉不知何时起已颓然坐在地上,两腿酸麻。扶了桌脚缓缓起身,整个人像是失血过多,一个趔趄冲出半步。她急忙站定,脑子里慢慢开始清醒。

没有了龙袍的样衣,她该如何做出一身新衣?

侧侧呆呆地站着,这种彷徨无措的感觉曾经有过。那是敌人来袭沉香谷之时,仓皇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唯有紫颜奔前跑后,将灾难消弭于无形。他为何遇事能如此镇定?侧侧想到这里,慌乱的心稍安,摸了桌角坐定。

在桌上拼接龙袍的碎屑,依稀现出了绫罗锦绣原有的富丽堂皇。她心头如潮涌,掠过只鳞片爪的记忆:熠熠生辉的日月星、震慑四海的山、神明睿智的龙…十二章奇彩异纹在眼前鲜活如画。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爹爹的屋里,从玛瑙柜中取了上乘白绢、狼毫衣纹笔、玻璃石砚及龙香墨,并石青、藤黄、银朱、漆绿诸颜色,用镇纸压好绢素,要将心中的一切画下。

毫尖点染了鲜妍妙色,龙袍上细如丝发的纹理被侧侧重新勾勒。仿佛有什么在牵引,一丝一缕一针一线,伸手轻抚过的每寸,在她笔下灵巧地重现。

沉香子擅长书画,侧侧耳濡目染,自幼修习过一些基本功,虽然爱上女红后鲜少作画,丹青功底犹在。这幅龙袍的复原图说不上酷似真迹,但一板一眼宛如照衣临摹,剪裁花样纹丝不差。

夕阳徐徐落下时,侧侧绘完了大半幅龙袍,想直起身,人已僵如枯枝,稍一动弹就咔咔作响,而腹饥如蛙鸣,发出咕咕的声音。她连忙抛下笔,胡乱吃了点干粮,又走回到画作前端详。

她忽地忆起沉香子生前说的话,爹爹在剑术、书画浸淫数十年的功力,最后无不成为易容的附丽,那么她呢?让织绣的技艺更高层楼,这手丹青也不能丢下。她不由握紧了拳头,像是要对爹爹的在天之灵承诺什么,眼中射出坚毅的光。

点亮了青釉镂孔灯,她在清莹的灯下继续一点一滴绘着龙袍,如金梭流转,织就霞灿罗衣。如此画到深夜,不仅没有神思倦怠,反而越画越清醒,直如看尽了龙袍织绣者的内心。

月光如水透进屋内,照见侧侧一颗心晶莹似冰雪。万籁俱静中忽然听得一声长叹,她终于绘就了那件盘领窄袖龙袍。夏夜的天空是那般宁静辽远,她勾完最后的一笔,犹如自身也化成了一条七彩的龙,于织金的锦缎云端里遨游。蓦然抬头凝望,娑罗树镜里的她沾满了娇红淡粉、软绿柔蓝的颜料,在幽幽暗夜里如同误入人间的精灵,有着滑稽俏皮的模样。

她呵呵一笑,小心地将画作收在水晶匣里,又从案上摸索到姽婳留下的“初弦”之香,放入印花三足炉里点燃了,安心地上床睡去。满室飘荡着月中桂树的清香,梦里,一袭金缕铺翠的龙袍裹起她的身躯,撩动一帘女儿家的玲珑心事。

檀心

天初亮,粟耶城笼罩着一层金光,西面的石窟被晴暖的阳光一照,越发现出庄严宝相。风从山石的缝隙间呼啸而过,清亮地发出鸣叫,混合了早起鸟儿的唧喳声,汇成了天籁之音。

姽婳罗裙如风,飘然踏波,一转眼出了房门,将紫颜的屋门拍得震天响。

“懒鬼,快起床,我们要追人去!”

紫颜揉着眼披衣开门,见她素面朝天,金钏明珰一律没戴,足蹬一双红绣靴,笑道:“你这身打扮,真像要打架呢。”

话音刚毕,姽婳推搡着他出了房门。她兴致甚高,直接将紫颜拖进马厩,指了两匹棕色的马道:“这是西域商贾的快马,你看得中么?”

紫颜整整衣衫望去,两匹马鬃毛油亮,腿骨健壮,的确是难得的骏马。他刚点了点头,姽婳高声叫道:“二十金拿去!”扬手抛出一个丝囊,旁边立即闪过两个头戴胡帽的商人,笑嘻嘻地接了金子。

紫颜知道姽婳要找那小胡子报仇,不忍拦了她的壮志,自觉地回屋收拾行李。数数剩下的金银已然不多,他微微有些发愁,但烦恼很快如风消逝。姽婳随身带的香料价值连城,他才不怕会半途使完了钱露宿街头。想到这里,紫颜的心定定地,曼声哼着刚听来的粟耶民歌,拎了包裹和姽婳会合。

姽婳向店老板买了一份北荒的舆图,上面详尽标注了三十六国的方位和山川河流走向。店老板在她的银钱攻势下提供了若干情报,譬如此去方河集有三条路可通,但适合驼队行走的只有须子沟。又譬如小胡子是连夜赶路,估计赶到须子沟时正是今日午时,想要一气通过全长四十里的深沟,必先喂足了人畜,而那里唯一可供歇息的地方就在沟口。

“若我们全速追赶,在午时前到了沟口的明野窟,就能追上他们。”姽婳信心饱满地跃上骏马,周身镀满了朝阳金色的光芒,迎了风的方向全力地前进。

紫颜抚了抚马儿松软的鬃毛,柔声说道:“要委屈你赶路了呢。”两腿一夹,坐骑倏地四蹄疾扬,冲向远方。

两人的骑术日渐精湛,双马并行没多久已赶过几处村落,朝了须子沟一点点逼近。姽婳仿佛背生双翼,一路冲行如飞,没有疲倦的时候。紫颜不紧不慢地跟着,好在马儿脚程够快,有精致的马具保护,飞奔之间并不觉辛苦。

偶尔忽视擦身而过的风景,瞥一眼姽婳蹙眉赌气的样子,他偷偷地绽出一朵笑。什么大师什么阁主,摒弃这些后的姽婳是再自由不过的女子,爱恨由心,笑骂随意。紫颜衷心地为此刻的她感到欣慰。

他又想到侧侧,拜在青鸾门下后会拥有新的人生,此后将如雏鸟振空,踏风翱翔在青天之上。当女子可以纵情江湖而不必束缚闺阁之中,这天地多了别样旖旎的情致。

行了大半个时辰后,姽婳缓了马速,紫颜高声喝道:“停下来喝口水如何?”姽婳点头应了,驾马寻了一处青草鲜嫩的地方停下。紫颜瞧了瞧她的神色,眼里始终攒了一层微嗔薄怒,不由笑道:“小胡子人多,你备的迷香分量够不够?”

姽婳面露喜色,道:“咦,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说,我们如此怒气冲冲地现身,小胡子一准有了提防。不如等他们到明野窟后,偷偷下点药在他们的酒水里,管让他再也溜不掉!”

“你这样做,我们倒像强盗。”

姽婳一撅嘴,她本就不把世俗礼法放在眼中,哪顾得上这许多规矩,挑眉对紫颜道:“就是你婆婆妈妈的,这家伙才能一而再骑到我们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你我这么没用,传到皎镜他们耳朵里,我们的脸都没地方搁。”

紫颜笑道:“你我不说,他如何会知道。”

“不管。总之这小胡子欺人太甚,不给他一点教训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不爱帮我,就在旁边乖乖看好,不许胳膊肘往外拐。”

“好,好,我明白啦。既然你铁了心要出手,我怎能袖手旁观?不如趁歇息的机会易个容,我们索性扮成其他商旅,向他讨碗水酒喝。”紫颜琉璃般的双瞳闪过一道精芒,狡黠地道,“今次,你想扮男人还是女人?”

姽婳咯咯地捧腹大笑,“还是你机灵,我当然要扮女子,而且要绝色无双的那种,这样他就不会有太多心思设防。我要他们全部拜倒在我的笑容下,你就可伺机下麻药。”她说得兴起,兀自开心地原地蹦起,一袭丹碧纱纹罗裙漾出美妙的波纹。

紫颜排出所需的易容器具,凝视姽婳的面容良久,道:“你扮的美人是中土的,还是异域的?”姽婳想了想,朝他调皮一笑,“扮西域女子吧,你可赶得及为我做假发?”紫颜道:“不必做假,直接卷了你的头发即可,改日洗过就能复原。把眼珠变成宝蓝色,鼻子垫高一分。你肌肤甚白,无需改动,只要抹些铅粉让轮廓更分明些。”

姽婳拍手笑道:“好!只要我收了香料,换过气味,任他是神仙也辨不出。你呢?”

“他那撇小胡子很是生动,我也弄一缕胡子如何?”

“他的胡子是褐色的,你就用黑色,免得学太像,反露了马脚。”

紫颜点头道:“须发的色泽必须一致,我有现成的胡子备用,你帮我选个合适的。”他转眼摸出七八种胡须,浓淡粗细各有不同,姽婳一一安置在他脸上看了,最后挑出一撇疏淡上翘的小胡子,道:“喏,这个不错,人也成熟。”

紫颜一看,和商队那个小胡子的形状几无分别,也不揭破,径自在脸上抹了混有密陀僧的膏粉,脸色顿时暗黄几分,像经了多日的曝晒。又把那缕胡须当中一剪为二,逐一贴在唇上左右。他贴完了照镜一看,姽婳已叫了开来,“哎呀,太像那人了。”

紫颜闲闲地道:“不急。”揭下胡子重新翻转了贴过,须尾朝下,再用了眉黛略略点染了,抬眼看姽婳时,她怔怔地盯了他好久,道:“这样可俊朗得多了。”很快加了一句,“不愧是你,怎么扮都比小胡子好看。”

“你今次不像往常冷静呢。”紫颜含笑说着,玩味她好胜的心态。说起来傅传红太过让着姽婳,反而常被她忽略,若他看到姽婳如此介意为人戏弄,会不会偶尔也开个玩笑呢?

姽婳愣了愣,抬手敲紫颜的脑袋,振振有词地道:“你胡说什么,我今次是有备而来。做生意你情我愿就罢了,他不想卖香料就不卖,凭什么第一次贩卖人口,第二次又偷去车马?这等卑劣小人,不知道害过多少人!你…是不是怕事?”

紫颜耸了耸肩,打趣道:“麻翻了他们之后,你是打他一顿出气,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