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物志》称奇楠“有糖结、金丝二种。糖结面黑若漆,坚若玉。锯开,上有油若糖者,最贵;金丝色黄,上有线若金者,次之。此香不可焚,焚之微有膻气。大者有重十五六斤,以雕盘承之,满室皆香,真为奇物。小者以制扇坠、数珠,夏月佩之,可以辟秽。居常以锡合盛蜜养之,合分二格,下格置蜜,上格穿数孔,如龙眼大,置香使蜜气上通,则经久不枯。”因奇楠比普通沉香更为名贵,通常自成一类,也常被人归在沉香。奇楠不便焚烧,宋代有了“隔火熏香”的办法,将点燃的木炭插入香灰,上置可以传热的云母片,再放上香品,就可以杜绝烟气和膻气。日本香道采用的加热器恒温,以“蒸”来散发香气,也是同样的原理。

〔Wwkan:沉香有几种颜色?〕

〔独乐乐:沉香可做观赏类植物么?〕

姽婳:你们俩的问题我一起回答。沉香有绿色、深绿色、金色、黄色、黑色,产于东莞的莞香目前已列入东莞市第一批古树名木予以保护,并种植在公园内供游人观赏。

〔姬雷:来个直白的,沉香一斤多少钱?〕

姽婳:宋人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说:“占城不若真腊,真腊不若海南黎洞。黎洞又以万安黎母山东峒者,冠绝天下,谓之海南沉香,一片万钱。”古时沉香就价格昂贵,目前市场上,近年来价格疯涨,收藏级沉香每克万元以上,最高价格达到过1克超过1万美元的天价。奇楠沉更为珍贵,目前上品每克约5万元。

〔Ncwhale:比起功效,我更喜欢亲手培育采摘它们,所以,下面是我的问题:沉香适宜生长在何种环境?野生沉香可以在哪些区域找到?沉香的采集方法和保存方法是怎样的?〕

姽婳:沉香主要产于印度、泰国和越南、柬埔寨、印尼、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等国,我国曾经盛产的白木香(又名土沉香、女儿香)为常绿乔木,开黄花,花期四至五月,果期七至八月,喜高温,高六米至二十米不等,树皮平滑,浅灰色或深灰色,木身白色或浅黄色。古时两广、云南、海南岛等地生产的优质沉香就是白木香树,“香港”名字的由来,也和历史上运送沉香香料有关。

采集沉香,要用小刀剔除不含树脂的部分,晒干后得到成品。沉香须贮藏于密闭容器,置阴凉干燥处,防止走油和干枯。由于现有的科技无法合成调配出天然沉香的味道,沉香树成了世人觊觎的目标,多年过度的开采砍伐致使八种沉香树有六种濒临绝种,目前所有沉香都受到《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规管,因此你是难以亲手采摘野生沉香啦。

〔穿壁猫:这个,我想问的是千年沉香木真的可以治病么?〕

姽婳:沉香加工后可入药。《唐本草》注说沉香可“疗风水毒肿,去恶气”,《医林纂要》认为沉香可“坚肾,补命门,温中、燥脾湿,泻心、降逆气,凡一切不调之气皆能调之,并治噤口毒痢及邪恶冷风寒痹”,《太平圣惠方》里还提到了多种以沉香为主的香药,久服可以通体皆香。在现代,沉香是食道癌、胃癌特效药和极佳的镇痛药;含有沉香的“新雪”颗粒(药方最早见于宋代官修《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紫雪丹”),还可用于非典各期病人的退热消炎。

如果真有上千年的沉香木,一定是非常珍贵的药材。

〔鸟人:记得沉香可以入酒,不知道是不是?〕

姽婳:宋朝人喜欢在饮食中加入沉香,《武林旧事·卷六·市食》就记录凉水中有“沉香水”,《卷八·宫中诞育仪例略》又载有妊娠、诞育需要准备的“沉香酒”。如果把奇楠切下小片浸酒一年,可得绝世佳酿。

〔小宛:沉香的香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姽婳:可以结香的香树本身并没有香味,要经历数十年侵蚀腐朽才能形成沉香,因此上品的沉香得之不易,价值连城。随树脂颜色的不同,燃烧时的香味也有所不同。沉香在燃烧前几乎闻不到香味,树脂浓度越高,等级越高,熏烧时的香气则越温和馥郁。沉香气味有浓淡之别,奇楠不需燃烧就有清香,燃烧后的味道因结香原因不同(虫、蚁、蜂巢刺激)富于变幻起伏,留香时间也较长。

〔豆瓣:听说日本香道特别喜欢沉香,是这样的吗?〕

姽婳:鉴真东渡,熏香由此带入日本,到了平安时代,焚烧沉香极为盛行,渐渐脱离了宗教,《源氏物语》里的“斗香”说的就是如今日本香道的前身。镰仓时代末期,赏玩沉香成为一种时尚,进入江户时代,贵族出身的三条西实隆被尊为香道的始祖,一生收集了六十六种名贵香料,在《实隆公记》中留下了许多香的记载。德川家康对沉香也特别迷恋,庆长八年(公元1606年)他特意写信给占城国王求取上品奇楠香,经过多年的收集,他死后留下了约203斤的伽楠香与375斤的沉香。之后香道在新兴武士道和富豪阶层中普及,并逐渐在普通平民家中推广,时至今日,日本香道形成了一百多个流派,主要分为贵族流派的“御家流”和武家流派的“志野流”,晋级到最高级别的“奥传”要25至30年,成为一种需要潜心修炼的传统艺术。

日本香道所用的香木的确大多以沉香为主,他们将香木按产地分类,名为伽罗(梵文黑香木,星洲鹰木香中的红棋楠)、罗国(暹罗)、真南蛮(印度马拉巴尔海岸)、真那贺(马来半岛马六甲海峡)、佐曾罗(印度)、寸门多罗(苏门答腊)等六类,又因其香中含有苦、甘、咸、酸、辛等五味而有“五味六国”(或“五味六品”)之称。可以参看近现代翻译家钱稻孙的一篇短文《香道》。

〔jerry72532:忘了问了,《凤鸣卷·眉妩》里“沉香子”的名字跟沉香有没有关系?劈开华山救母的沉香的名字呢?〕

姽婳:听紫颜说,因为沉香为“诸香之王”,他师父就起了那么个名字。至于神话传说里小沉香的名字,我很想说其实他就是紫颜的师父,而《宝莲灯》和《西岳奇童》都是《魅生》前传!不过…个中真相你还是问三圣母吧。

“玉炉沈水袅残烟”,烟已尽,第一炉香就烧到这里,如果能激起你对香道的兴趣,姽婳就心满意足了。有兴趣继续品香的客官,请翻看下一卷的小榭听香,下回我们熏一炉檀香,你记得要来。

《魅生III:幻旅卷》

人物表

紫颜:易容师,沉香子之徒

侧侧:沉香子之女,文绣坊主青鸾之徒

长生:紫颜之徒

萤火:紫府管事

姽婳:制香师,蘼香铺老板

照浪:江湖霸主,实为朝廷效力

千姿:北荒苍尧太子,骁马帮大帮主

轻歌:千姿身边的童子

景范:北荒商家,创立骁马帮,千姿入帮后甘居第二

阴阳:驯兽师,苍尧太师

卓伊勒:波鲧族遗民

左格尔:贩卖鱼人泪的商人

柏根老人:若鳐族族长

艾冰:曾为紫颜收留,后为苍尧巨富

红豆:原为照浪小妾,后为艾冰之妻

桫椤:蒙索那公主,巫女

兰伽:千姿之弟,苍尧七王子

白莲:苍尧王后,千姿与兰伽之母

显鸿:骁马帮弟子

不谢花

离京城不远的乐州城外,一驾雕轮绣帏的香车缓缓向北驶去。

车上有一少年掀开油纸梅花暖帘,眺望四周景致,但见翠拂春晓,柳洒长堤,远望去一城青碧。满目草色间,夹有三两点桃花开在枝头,娇若美人新妆,倍添妩媚。少年爽朗回头一笑,玉白色的面庞比春色更为诱人,“少爷,我们终于上路了!”

紫颜双目微阖,伸出两指拎了件白纺绸披风遮在身上,淡淡地道:“沿路风景并无二致,没什么希奇。我睡一阵,打尖时再叫我。”说完不理旁人,径自睡了。

长生初次出门旅行,哪顾得上紫颜这一瓢冷水,又笑着对侧侧道:“少夫人,我们要去多少地方?会不会去到冰天雪地、鸟兽绝迹之处?”侧侧笑道:“会啊,到时没东西吃,就抓个人煮来下酒。”说完,见长生一脸诧异像是真信了,咯咯笑个不住。

萤火兀自在车中盘膝打坐,对身边的喧哗充耳不闻。长生不想去触他的霉头,唯有睁大双眼,一丝不漏地贪看车外风光。侧侧起先笑话他是土包子,待打过瞌睡,见他仍看得认真,心下生出怜意,摸了摸他经风吹红的脸,道:“春寒料峭伤人,你莫要再看,放下帘子暖和一阵。”

长生被她提醒,果然打了个喷嚏,再回望紫颜,已蒙了披风在脸上。长生忙放下帘子,赧颜道:“我只顾贪玩,差点冻坏少爷。”紫颜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睡着了。

没有风景可看,长生随了车子轻轻摇晃,不多时也睡着了。梦里瞧见碧草茵茵,犹如浅湖连天,许多似曾相识的青山绿水,齐齐地往眼前儿扎堆。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清明爽快的好心境,很久不曾有了。长生俯下身,茸茸的青草轻刺他的手,痒痒地直钻到心里去。

紫颜不知何时张开眼来,侧侧望着长生唏嘘地道:“他什么好事都没经历过,但愿这一路上别再有什么磨难。”紫颜沉吟了片刻,对萤火道:“到了下个县城,买些水晶玻璃把暖帘换了。”然后轻阖眼帘,仿佛从来没有睁开过。

他腰间的香囊暗暗散出幽妙的香气,如一袭锦被遮住了长生。

马车一径奔了两个时辰,长生醒来时惊喜地发觉两旁车窗变得清晰可鉴,外边的人影看得清清楚楚,寒风却不会漏进一丝儿来。更精妙的是窗上配了小门,往边上一拉,凉凉的风透身而过,令他浑身舒畅。

县城里最大的商行老板正站在萤火旁边,赔笑地和他结算价钱。萤火也不多说,随意打赏了一大锭成色极好的足金,登即吸引街上所有的目光。等紫颜一行人进了临街的酒馆用膳,围观香车的百姓几乎惹得车夫要扬鞭打人。

一个头绾双髻的小丫头涎着脸靠近车夫,甜甜笑道:“车夫大哥,你口渴了吧,我给你买茶喝可好?”车夫瞥她一眼,见她敞着单薄的毛青布棉衣,一条又肥又大的百褶裙垮在腰身上,毫无姿容可言,便摇了摇头。

小丫头立即摸出三枚铜钱,指了前边的一家茶水铺道:“车夫大哥,那家‘罗氏茶铺’的神仙茶当真比蜜好喝,我买来给你解解渴。”那车夫拗不过她一腔盛意,想想无妨,就点头应了。

小丫头一蹦一跳地去了,不多时取来一盅茶,车夫喝了几口,的确好味道,便有一茬没一茬和她聊起来。那丫头聊到兴起,索性跃上马车和他神侃。说到后来,车夫把祖宗八代的故事讲完了,眼一斜,看见紫颜一行人吃完出来,连忙赶小丫头下车。

那小丫头扣上了棉衣,像是禁不住天气的寒冷,走过众人身边时尤缩着脖子。萤火狐疑地瞪她一眼,等上了车仍皱眉想着,觉得奇怪。紫颜一坐回马车,就道:“我的香呢?”在乐州,姽婳曾交给他一大包香带了路上用,这下十几种香全没了,连长生也吓出一身冷汗。

萤火猛然惊觉,叫道:“那个丫头!”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急望向街上。人来人往,哪里去找一个小小姑娘?

萤火拉住车夫盘问了许久,侧侧听罢,冷笑道:“不消说,是个惯偷。”紫颜道:“去这城里最大的当铺看看。”侧侧愣道:“她一定有同伙销赃,为何去当铺?”紫颜笑吟吟地道:“我看到她的面相,这孩子身世可怜,偷东西不过混口饭吃,不会有同伙。”侧侧嘀咕了半天,不信他凭擦肩而过的一瞥就能断定那丫头的行止。

紫颜的权威在另两人那里却是毋庸置疑。萤火立即打听了当铺所在地,火速地吩咐车夫赶车前往当铺。马车停在“恒信当”外,一面四角包铜的长方木牌上大书一个“当”字,门户井然。内里曲折盘绕,从外面看不出究竟。侧侧不以为然,“这也算城中最大的当铺?”

萤火跳下车进门去了,众人在车上等着,不多时,他从另一边的门走出来。长生奇道:“咦,这店铺有两个门。”侧侧笑道:“当铺都有前后门,你要进去了就知道,里面还有一道大屏风。来这里的最怕见人。”

长生低头想着,约莫有模糊的片断自心下闪现,却什么也记不清了。萤火走近众人摇了摇头。紫颜道:“我和侧侧在这里守着,你们俩去其他铺子走一趟。”

长生见有独自效力之机,分外欢喜,忙应声摸着路寻去了。他单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尽头,像一叶飘萍遁去无踪。侧侧想到他虽在紫府忙里忙外,可人却再天真不过,蹙眉道:“他连当铺也不识,怎好叫他去?”紫颜如同严父,明明心是软的,偏故作严厉地道:“玉不琢,不成器,多少要让他吃点苦。”侧侧认真地盯了他看,见他殊无玩笑之意,只能由他去了。

“请问,这附近有什么当铺吗?”嘴甜人俊就是讨便宜,长生很快问到了路,更有人自甘当向导,领着他直达另一间当铺门口。他直觉这是那个小丫头会来的地方,柜台虽高,掌柜却慈祥。想到那些香是紫颜的命根子,他的心一拎,放下犹豫走上前和掌柜寒暄。

“你说的这位客人刚走。”

长生大喜,“那些香在不在?我要赎出来!”

掌柜斜睨着眼看他,“小店不收来历可疑之物,一则那些香也不值几个钱,二则她交代不出东西从何而来,当然不能收。”

长生暗骂他不识货。姽婳所配无一不是极品香料,这老头居然没看出来,以为和寺庙里卖的寻常焚香差不多。这家铺子既不收,那丫头会不会再去其他的店铺碰运气?他忙向掌柜打听,掌柜道:“这城里统共三家当铺,你随便走走就碰到另外一家。”

长生心想萤火自会去剩下那一家,他倒不必去了。怕就怕那丫头以为这香不值钱,随手扔掉,那便麻烦。一念及此,想到对方刚走不久,急忙追了出去,沿着大街小巷找了起来。

春日的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长生全无看风景的心思,一径追了行人问那丫头的行踪。好在真有几个帮闲好事之徒曾经见过她,长生在被骚扰了一阵之后,找到了蛛丝马迹,往一处破旧的农舍走去。

“宋丫头就住在那里。”

长生走到房外,听到里面有簌簌的声响,知她在家。他不由展颜一笑,那是笃定得意的微笑。想到他就要只身擒贼,在紫颜面前立下一功,长生心头一热,他终于不再是无用之人。

满地稻草,尘生灰侵,长生潜伏在外,发觉这地方脏乱得没个立脚处。他嫌恶地皱着眉,拨开堆在木窗上的旧家什,悄悄探头窥视。那个姓宋的丫头呆呆地把紫颜的香铺成一排,拿起一包又放下,喃喃自语。长生竖起耳朵,依稀听得她在说:“又不能换钱,为什么不能换钱呢?它们这么香,为什么换不了钱?”

四壁皆空,她周围一丈以内,没有任何长生认为像样的东西。这时宋丫头的肚子咕咕一叫,她抽出一支香来,“算了,我不卖你们。”左右摸索,取出一个火折子,“啪”地燃起火去点那香。“老天,你要是让我凑足了钱,找到我娘,我就把这些香都烧了孝敬你!”宋丫头举起香向上天祷告,口气却一点不客气。

“扑通——”她说完话后颓然倒地。长生蓦地想起,少爷的香多是迷香,不是麻痹就是镇静所用,这小丫头如何能闻得,忙奔进屋去掐断了袅袅升烟的香。

房中唯一的桌上立了牌位,上面写了“显考宋良之位”。长生知她失怙,心生怜惜,本想教训她一顿也没了心情。这时门外飘来一阵风,萤火到了,长生忙说了大致情形,又道:“这丫头怪可怜的,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最好留锭金子给她,莫让少爷知道,就说我们从当铺里赎回来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