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坝上草原,已不仅仅有微微的凉意,风呼啦啦地,吹了一个气势磅礴。

蓝宁在磅礴的风势下气馁,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骑马了。

关止骂她一句“笨蛋”,扶着她的腰一起上了一匹马。

执勤的马夫嘱咐:“不要跑远了,夜里迷路的话不好整。”

关止回答:“不会。”

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一手还箍住她的腰。

蓝宁低嚷:“不要动手动脚。”

关止“嗤”了一声:“我又不是特技演员,这么高危的动作可做不出来。”

事实上,当放马奔腾的时候,他们只能紧紧相靠。

这感觉和第一次骑马是不一样的。

蓝宁记得,那一次她战战兢兢,还不敢放马走远,更怕马会突然跑远,双腿颤巍巍夹着马腹,紧紧握牢缰绳。

她害怕远离,也害怕在时维面前摔跤。

但这一次不用。

一切由关止掌握,他的技术娴熟,所以本是劳累的运动,却能够轻松下来。

只除了迎面呼啸的风逼得她透不过气,逼得她无法悠然欣赏夜色星辰。

她转头,就靠在了关止怀里。

这样可以什么都回避。

关止低头同她讲话。

“蓝宁,你挺精的,总能找到最适宜的位置。”

蓝宁调试了一个姿势,说:“关止,早点回去,在老梅的篝火晚会上失踪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关止勒紧了缰绳,使马调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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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天莫非小朋友的爸妈去影城看电影,电影有点儿童不宜,他们就把莫非小朋友丢在影城附近的关叔叔家里做作业。

关止叔叔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一直监视莫非小朋友做作业,还检查了他的作文。莫非小朋友写的作文的题目叫做《我的爸爸》。

他写:“我的爸爸还是运动健将,游泳就像剑鱼一样快。”

关止叔叔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就纠正了莫非,莫非小朋友问:“关止叔叔,你会游泳吗?”

关止叔叔很诚实:“那我倒是不会的。”

莫非小朋友继续问:“为什么我爸爸会游泳,你反而不会呢?”

关止叔叔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有伤体面了:“你爸爱吃鱼,所以游泳在行,我又不爱吃鱼,哪里会游泳?”

蓝宁阿姨正好端了白斩鸡到桌子上,答了莫非小朋友一句:“你关叔叔爱吃鸡。”

莫非小朋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反问关止叔叔:“关叔叔,你这么爱吃鸡,你会下蛋吗?”

关止叔叔黑线,但是本着长辈的身份,拿模作样踌躇莫非小朋友的语文课本,勒令:“废话少说,你把这篇课文背完,我就把白斩鸡全部给你吃。”

莫非小朋友歪歪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那我背两段好哇?因为我只想吃两个鸡腿。”

PS:小剧场中两段笑话源于今晚一老友和我侃大山侃到的,非本人原创,不过激发了我把她讲给我的笑话编入小剧场的欲望。

十二(中)

他们是第二天早晨坐了火车回北京,再买了飞机票飞上海。

上飞机前,蓝宁掏出了手机,捻着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开机。

关止在飞机入口处拿了早报,蓝宁也跟着拿了另一份商报,坐下之后便迫不及待翻阅起来。

经济版的次要新闻中有这样一则——“‘美达’工作人员表示已通过多次实验表明该物质对人体安全无害。国家质监总局表示,该物质虽然不符合食品添加剂标准,如果‘美达’需要证明该物质的安全性,需向卫生部申请检测核定。‘美达’方面收到国家质监总局的文件后,及时向卫生部提交了材料。来自该省质检局的消息证实,‘美达’已向卫生部提交相关材料,等待该添加剂是否有害的鉴定报告。”

蓝宁看完,扯了扯关止手里的报纸,同他交换。

但早报上一派安然,没有同类新闻。

或许一切公关步骤已经有条不紊在进行。

她索然地将两份报纸都丢给了关止,闭上眼睛,只想忘怀,且静待飞机起航。

在空姐发配飞机餐的时候,蓝宁才想起什么地对关止说:“我想,我给老梅做的那个方案无可无不可,他就要融资了,应该也不会在这宗业务上头做长远发展。”

她接过空姐递来的海鲜面,吃一口才又说:“也许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他是给你面子。”

关止只喝了咖啡,黏糊糊的海鲜面和不新鲜的水果照例是不碰的。

他笑了笑,难得正经同她说:“他一心扑在营运和生产标准上,在业务开拓方面是想的少的。如果你给的不是个好方案,他又何必花这个人力财力去配合?”

蓝宁一忖,也有道理。

她还想同关止说些什么,但关止只是埋头看报纸。她想了片刻,还是把话题吞掉。

关于她办公室八小时内的烦恼,她是鲜少同关止交流的。

所谓同业自扫门前雪,多说更无意。更何况罗大年同关止,也是一般意义上的商业竞争对手,这种拆台脚的事情,蓝宁是做不出来的。虽然关止是她的丈夫。

她很怅然地舒了口气,没想到关止伸过一只手来揉揉她的发,她顺势捉了他的臂膀,靠过去。

这样休息一两个小时,总归安全的。

关止转过头,望住她,撇嘴又笑了笑,讲:“是不是觉得有我有力的臂膀,是你坚实的港湾?”

蓝宁禁不住也笑了,这样肉麻的人,难为他讲的出来,还讲的这样随性。

她把头捱上他的肩头:“港湾,摆好,我要靠了。”

关止果真摆的正好,蓝宁靠上去,看着关止看报聚精会神的样子,突然问他:“关止,你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这个问题确实突然,关止先放下了报纸,还想了一会儿才这样答:“刚才的海鲜面,难吃吧?如果能把它卖出去,这成就感有多大呀?”

蓝宁捶他的肩。

“当然,如果国航的飞机餐质量和口味更上一层楼,我相信中国航空公司的品牌形象会更容易站起来。”

蓝宁闭牢眼睛,决定不听他的瞎七搭八。

关止往这个角度看蓝宁,直接引入眼帘的是她柔顺的短发,她面部的线条顶柔和,笑起来是娃娃面孔,可偏偏要装成熟“白骨精”。

蓝宁念大学的时候,对自己的要求没这么严格。

关止一直记得她是大课看小说,小课打瞌睡,从没认真记过笔记。

她的少年生活,一直惬意,因为她的家长从不给她无形压力。

关止其实顶羡慕。

关心曾经问他:“你就这么喜欢蓝宁?喜欢到迫不及待要娶她?”

关止抱着姐姐的肩膀,嬉笑解释:“是,其实我更喜欢她爸妈。”

关心气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回了英国才给他电话,将蓝家的长辈数落了一通:“且不看她的外公和奶奶的特殊关系,就她爸妈那样的,再难给我们爸妈撑一个脸。关怀关冕的妻子家里头可是什么光景?关止,你不要太看轻你自己的身份。”

关止并不生气,心平静气讲:“姐,民主年代,我有婚恋自由。”

“你是说我封建残余?”

“至少你小学没学好李大钊、董存瑞和黄继光。”

之后关心再也懒得同他多说话。

蓝宁不是关心,从不会说太过严苛的话。

但关止是没有想到毕业之后再次遇见蓝宁,会对自己的工作要求高的近乎严苛。

那一回“景阳春”的新闻发布会,等同狠狠掴她一巴掌,她的气恼和自愧在面上表露无遗。

这也不像关心,心内再气结,总能在第一时间往表面上平复。

关止不是那么喜欢一个女人什么都能控制得好好的,他曾经批评自己的姐姐:“你不要做‘套中人’,生活多没情趣?”

可惜关心当作耳旁风。

关止则想,如同蓝宁多好?多少想法都摆在面孔上,多少变化也摆在态度上,磊落坦荡,自有风度。

蓝宁给“秀多姿”找枪手,关止本来也不想接这活儿,奈何报社编辑一句“‘时间维度’的蓝经理,简直就是TVB电视剧里的飞虎队,快准狠,还紧迫盯人,谁吃得消?”

他想,这女人难缠,以前在大学里求他搭档演双簧骗双方家长,也是摆的这态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没来由他就同情了编辑,信手给报纸写了一段软文。

但这写出去的,也不是安分的,带着存心的挑衅。他想,蓝宁定会生气。

年轻时候的她一生气,三下五除二,直接拿着矿泉水瓶子往他脑袋上招呼,惊得他新交往的女朋友面如土色。

当时他也生气,怎么能不生气?面子丢尽,实在晦气,此后再不见面才好。

有时候一个念头生出来,便是暗示,暗示多了,也许真会扭曲了生活的方向。间中有着好几年,他真的就没再见过蓝宁,连万爷爷的葬礼上,也是和她前后脚入场祭奠。

所有有关蓝宁的一切,他都是从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口中听说来的,那些细枝末节,模糊的,隔着一层的,仅供猜想的,而且并不实际,也不容易令人生出妄念。

直到在“景阳春”的现场。

他又见到了那个鲜色如初的蓝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他竟然恍惚回到了大学时代。

但那个时代实在不是他想要回想的。

关止同姐姐关心最像的那一点便是,他们从来往前看,过去且过去了,不应当影响到现下。

但蓝宁不这样。

不过,他记忆中的蓝宁,应该是个一往无前的人。但记忆并不一定永远准确。

“秀多姿”的广告和路演让该企业走通了华东地区的渠道商,他们在黄浦江上租了油轮的一层庆祝。

关止和几个朋友在油轮的豪华包间打桌球。

中间小憩的时候,两队人马就这样在船尾碰上了,他靠在栏杆旁抽烟,同朋友们讲几句不咸不淡带色的笑话。

一回头,就见稍远一些地方站着蓝宁。她正同人争执。

关止不动声色地接近了几步,但又是隐蔽的,不过足够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站在蓝宁对面的似乎是“秀多姿”的职员。

他听到蓝宁这样坚持:“本季度的活动宣传之初,承诺给予消费者购买大瓶装即馈赠小瓶装的试用包,为何没有执行到底?我们的宣传合同的附件上明明列明了。”

对方没怎么想认真答她的话,可又被她拉着脱不开身,便这样讲:“只要说送完即止就可以了,还说明我们的货品卖的好,送的多,让那群得不到馈赠的消费者心痒痒,不是更好吗?”

蓝宁模样顶真,非要同对方计较:“但这对后期购买本季度产品的消费者不公平。”

对方又讲:“蓝小姐,你我双方顺利履行合约即可,切勿自寻烦恼。”

关止从暗处转出来的时候,蓝宁已经靠着栏杆,管自发怔。

江风吹迷了她的眼,她使劲儿揉眼睛。

他本来想往前走一步,但又被朋友们拉了走。

那天玩到夜里十一点,油轮靠了码头,他的朋友们意犹未尽,还相约要去新天地。但是一行人走出来的时候,有服务生扶着一位女士下船。

那是醉酒的蓝宁。

那一夜的蓝宁就如同现在一样,面部表情如此柔和,还会有些脆弱。

关止那天没有开车,问朋友借车,朋友以为他要猎艳,竟然借他一辆莲花敞篷车。

夜风也很柔和,开敞篷车正好,可以醒酒。

可蓝宁靠着座椅,辗转反侧,就是不能醒。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他听见她分明在低喃:“时维,生日快乐!”

他望着她,直望到红灯跳成了绿灯,后头的出租车鸣笛催促。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自她的口中,跳入他的耳内。

这些年,他处处都能听到“时维”这个名字,包括他的事迹。但从她的口里听到,心神便慢慢荡漾开来。

那晚关止想了很多,后来他再也想不起来那晚到底想了什么。

他凭着记忆把车开到了蓝宁父母家的楼下,想要推醒蓝宁。但是她一个翻身,红扑扑的脸蛋靠过来,气息是馨香的。

关止却想的是,为何伊甸园的苹果树上的苹果为何如此诱惑人?

她的脸蛋似苹果,还是一只醉了的红苹果,无意无识的姿态,最是诱惑。

她还喃喃自语:“我没办法做好事情,我又要不及格了。”

这句话他开始没听清,后来辨了片刻才知道是这个意思。

当时他搞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到蓝宁的身子慢慢滑到他这边来,他用肩头垫牢她的脑袋,想要扶好她。可是她迷迷糊糊一仰头,对牢他的眼睛的是她的唇。

蓦然之间,他想起来了,他虽然做过她的男朋友,但是并没有亲过她。

她的嘴唇还没有涂口红,亲起来不会擦到铅粉,绝对纯天然。

这个猥琐的念头让他自己遽然一惊,可是更快地,他真的亲了上去。

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万丽银气势汹汹站在车门外,那一双属于严厉母亲的眼睛宛如利刃,要把他狠戳十七八个血洞。

可他还能极为潇洒地一笑,对蓝宁那气愤的母亲讲:“阿姨,您好,我送蓝宁回来了。”再抬腕看一下表,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还没到十二点。”

十二(下)

他以为睡的正香的蓝宁,又动了一动,复又将头垂到他的肩头,双手抱搂过来。

这极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对身边异性做出来,落在旁人眼中,就不知如何的亲密和如何的不妥当。

当时当着恼怒的万丽银,他根本就百口莫辩了。

但,关止好心情地想,莫辩就莫辩,他压根不想辩了。

时机合宜,态度合宜,他心所愿,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关止对住女方母亲扳住的面孔,用了最大的诚意,把蓝宁抱下了车。

蓝宁不算瘦,因为在发育的年纪,受到家长良好的照顾,该有肉的地方绝对有肉,骨骼更是有力,这是长期运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