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道:“来不及细说。总之,今夜我们必须做一件事,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不多时,俘虏们全部恢复了自由,年华领着众人走出帐篷。鹅毛纷扬,风紧雪骤。俘虏营尸横狼藉,全是看守此处的灵羽骑的尸体。

俘虏营的位置并不偏僻,但是因为深冬寒夜,风紧雪骤,士兵们都窝在帐篷里取暖,无事没有谁会轻易出来。此刻,还没有人发现俘虏营中的异状。

年华领着巴布、赫锋等人冒雪潜行,低声道:“我们快离开,一刻钟后,巡逻兵就会巡到俘虏营,他们一定会发现异状。”

在灵羽营中这几日,年华已经摸清了各营的位置,巡逻兵的路线,各地驻守的士兵数,和交接的时辰。也是基于此,她才制定出今夜铤而走险的计划。

巴布问:“年主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你说要做一件危险的事,是什么危险的事?”

年华回头一笑,齿白如冰:“去无皋岭,毁霹雳车。”

巴布、赫锋一怔,惊愕得连敬语都忘了:“你没弄错吧?五十个人怎么能够毁得了霹雳车?”

年华道:“只要能够顺利混上无皋岭,摧毁霹雳车,五十个人绰绰有余了。”

茫茫白雪中,白虎、骑的银色甲胄有着天然的隐蔽效果。年华等人一路潜行,借着帐篷间的缝隙做隐蔽,倒也没有被偶尔遇见的巡逻兵发现。

来到无皋岭下,年华绕过了守卫森严的南坡,转到了西坡。西坡的路较不好走,又是风口,寒风难耐,不如南坡的守卫紧密,但仍然有十余名卫兵站岗。

年华等人潜好身形,远远望去,戍守的士兵们都很敬业,目光炯炯,精神抖擞。

从人数上来说,强攻不是问题,但是南坡与西坡隔得不远,打斗声必会引来重兵。巴布暗暗焦急,不知道该怎样上山,转目去看年华,却见她神色冷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灵羽营中响起了一阵紧促的锣声,从方向判断,来自俘虏营。想必是巡逻兵发现了有人劫营,纵走了俘虏,在敲锣鸣警。

与此同时,灵羽营的西北边火光乍起,浓烟熏天,在雪中看来很是耀目。灵羽营的西北是存放粮草的地方。顷刻之间,一阵兵惊马乱之声响彻了灵羽营上空。

东方有人扯着嗓子大呼:“不好了!俘虏营遭劫了!!”

西方有人惊喊:“天啦!粮草营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中央有人大喊:“来人啊!抓刺客!郁安侯被刺了!!”

南方有人谩骂:“该死的!谁把战马都放了出来!还在马臀上扎刺?!”

北方又有人大叫:“不好了!!紫塞上有伏兵,敌军来袭了!!”

……

062 沉车

无皋岭西坡下的士兵们惊疑不定,想去看看营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不敢擅离职守。

年华对巴布等人道:“我去将守军引开,你们在此等候。”

众人颔首:“是。”

年华绕行到另一边,突然冲了出去,跑向守卫的士兵,神色惶急:“不好了!今夜敌军来犯,营中大乱,赵都尉让大家立刻去校场集合!快一些去,赵都尉说了,迟到者,罚十军棍!”

士兵们见年华穿着灵羽骑服侍,前面的营中又闹成了一锅沸水,不疑有他,一听到“铁面”赵都尉和十军棍,更是立刻迈步,准备去校场。

“等、等一等!”年华喘着气道,“小妹从校场一直传话到这里,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诸位大哥们行行好,稍抬贵足绕上几步,去向南坡的守军传个话吧!”

灵羽骑中亦有女将士,多是传令兵,众守兵并不奇怪,他们见年华生得秀美,说话又有礼貌,倒也不忍心不帮她,遂拍胸应承了:“只是几步路的事,没问题。”

年华千恩万谢地送众人离去:“谢谢诸位大哥,大哥们先去,小妹在此休息一会儿,还得去别处传话……”

士兵们飞快地远去,年华不禁笑了。万事得做两面观,兵多将广虽然好,却也有坏处。十余万灵羽骑在紧急关头,谁也不认识谁,只认识服饰。不过,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却不适用于南坡的守兵。南坡是守卫霹雳车的重地,戍卫的将士责任重大,一定会比较严谨仔细,不会轻易被陌生脸孔糊弄,但若是西坡的守兵们去传话,军营中又确实乱成一团,效果一定会不一样。

年华带领巴布、赫锋等人爬上了无皋岭。他们站在飞雪中,望着仿如巨怪的霹雳车,因为震惊和恐惧,连寒风刮面也不觉得冷。

今晚月色不错,借着月光望去,山顶上的空地呈“人”字型,人字的头部是一方开阔如广场的空地,人字下面的一撇一捺延伸向丹水,十分狭窄。广场上集中放置着十架霹雳车,狭窄如一字的两条断崖上,也各自并列着十架霹雳车。地上堆放着巨大的五色石,为了防雪防潮,都以油纸覆盖。

众人从西坡上来,正好站在“人”字的右捺处。

年华首先穿过一架架霹雳车,走向中央的广场,“没时间了,快跟我来!”

年华停在集中放置的十架霹雳车下,一抬手,掀开了覆盖着五色石的油纸,下令道,“将火石、硝石堆在霹雳车下,土石、冰石不要管,油石剖开,将油洒在地上、车上。动作要快,一刻钟内做完!”

众人闻令,如梦方醒,五十人立刻动手。

巴布指着断崖边排成一字,互相连接的二十架霹雳车,问:“年主将,那些怎么办?”

年华笑道:“那些更简单。巴布,赫锋,甘铁……你们跟本将来!”

年华点了七名身强力壮,素以力能扛鼎闻名于白虎营的将士,领着他们走向右边的断崖,在最边缘的一架霹雳车前站住。

这架庞然大物左边以铁索与同类相连,右边空空如也,铁索绕过巨兽的躯体,被固定在钉入地下的一根木柱上。

年华抽出圣鼍剑,真气出丹田,灌注于剑上,全力劈向铁索。

“铛!”火花闪烁中,儿臂粗的铁链断为两截。

没有了铁索的禁锢,最边缘的霹雳车就可以移动,只要向前推动三米,就能掉入丹水中。断崖边的二十架霹雳车环环相扣,紧紧相衔,只要推倒一架霹雳车,并将最左边缠绕霹雳车和木桩的铁索也斩断,全部的霹雳车就会掉落丹水。

巴布、赫锋、甘铁等七人上前,他们围在霹雳车下,使出全部的力气,向外推动霹雳车。所幸,因为怕冻僵了霹雳车的机括,霹雳车四周的积雪被打扫得很干净,座底与地面没有冻结在一起。

巴布等七人都是以一抵三的大力士,但见他们齐心合力,额上青筋暴凸,衣底肌肉隐现,庞大如巨兽的的霹雳车,开始一点一点地向断崖边移动。

年华见状,心中大喜,“本将去斩断左边的铁索。”

年华向东走去,东边尽头,最边缘的一架霹雳车的东端,也被锁在了木桩上。

年华拔剑斩向铁索,火花四溅中,铁碎索断。

就在铁索断裂的瞬间,西边丹水上传来一连串巨响:“咚!扑通——咚!扑通——咚!扑通——”

冰面连续炸开,水花四溅。

年华往西边望去,犹如一场奇异的魔术,一架架笨重庞大的霹雳车,由远及近,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推倒,次第坠入丹水中。

耳边一阵巨风响起,冷气夹雪,扑向断崖。年华急忙退开数步,才没被最后一架霹雳车倒下时带起的巨风卷入崖下。

霹雳车砸开冰河的巨响,徘徊在夜空中,既像是哀鸣,又像是欢呼。

年华飞快地回到广场上,巴布、赫锋等人正从西边赶来,虽然大汗淋漓,形色疲惫,但眼中却有难掩的激动和喜悦。

广场上的白虎、骑已经按照年华的吩咐,将火石、硝石堆在了十架霹雳车下,油石全部剖开,倾得满地都是。此时,还不到一刻钟。

丹水上发出了这么巨大的动静,南坡的守卫却没有上来探视,这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信了西坡士兵的“传令”,都去校场集合了。

“做得好!我们走!”年华示意众人从南坡下去,她走在最后。临走时,她拾起一段朽木,一端以干燥的白绢扎紧,在地上将白绢浸满油。待得下到半坡时,她以火折点燃朽木,浸油的白绢遇火,立刻熊熊燃烧,风吹不熄,雪浇不灭。

年华迎风展臂,将点燃的朽木扔向山顶。雪夜中,一道红色流星落向山顶……

“轰——!”顷刻间,山顶上火光冲天,吞噬了霹雳车。火焰耀亮了天宇,烧红了积雪,黑夜变成了白夜。

年华等人感到背后一阵热浪袭来,不禁加快了脚步。

巴布问:“年主将,我们现在去哪里?”

年华道:“去丹水,踏冰渡河,河对岸有马匹接应。”

营帐之中,篝火温暖。崔天允睡得正香,却被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扰了美梦,睁眼醒了过来。他侧耳倾听,那呼喊还在继续:“来人啊!抓刺客!郁安侯被刺了!!”

崔天允翻身坐起,心中正在惊疑,营帐已被人猛地掀开,他抬头望去,却是宫少微等将领。

宫少微等将领大步流星,提刀携剑地进来,一时顾不得繁文缛节,纷纷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侯爷,刺客在哪里?”

“侯爷,可曾受伤?”

崔天允道:“没有刺客……”

众将满脸疑惑,面面相觑,“这、这是怎么回事?”

营帐外,灵羽骑已经沸反盈天,乱成一团。

崔天允到底是见惯风浪的人,处变不惊,“诸将听令,分头去各处查探,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众将领命而动,崔天允叫住了宫少微,“少微,你去年主将帐中,看她是否安好。”

不到一刻钟,诸将陆续归来,汇报情况:

“回侯爷,俘虏营中遭劫,三百白虎、骑全都被放走了!”

“回侯爷,粮草营中走了水,疑是白虎、骑俘虏纵的火,好在发现得快,火势也不大,士兵们正在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