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泉山庄坐落在玉京郊外的星邙山中 ,毗邻圣浮教的秘密分坛圣星宫。圣星宫被宁湛毁去,碧泉山庄留了下来,不过几乎已经成了荒宅。

云风白带年华来到碧泉山庄,出乎年华意料,山庄中竟然有人。那四人两男两女,他们看见云风白走进来,垂首参拜:“参见教主。”

云风白颔首,算是回应。

四人抬起头来。

年华一怔,竟是绯姬、苏氏兄妹,断畅。当年,年华初入玉京,火烧风雨楼,打伤了断畅,和苏氏兄妹结下仇怨。后来,观星楼之变,因为年华的缘故,异邪道起事失败,遭受了宁湛的屠戮。再后来,年华知道宁湛算计了她,心中愤恨,闯入天牢中救出了云风白、绯姬、苏氏兄妹等异邪道死囚,放他们离开玉京。时隔多年,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如今再想起来,倒有如一场泛黄的梦境。

绯姬对年华笑道:“年姑娘,好久不见了。”

苏氏兄妹也笑道:“年姑娘,当年因为荧煌剑的误会,我们让你身陷囹圄,但你也不用烧了风雨楼,做得这么绝吧?!哈哈!”

断畅也笑道:“年姑娘手重,还打得本公子卧床躺了几个月呢!”

年华也笑了:“绯姬姑娘,好久不见了。两位苏楼主,断公子,那全是一场误会。年华当年失礼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恩怨纠葛,就如尘沙,随风消散。

云风白问绯姬:“绯,已经准备好了吗?”

绯姬垂首道:“已经准备好了。”

年华心中奇怪,什么已经准备好了?云风白带她来碧泉山庄,究竟要做什么?云风白回北宇幽都,又带绯姬等人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云风白看出了年华的疑惑,在带年华走向山庄后院的路上,向她解释:“我不辞而别,赶回北宇幽都,是为了去无色、界取一件东西——引蛊玉。”

云风白并没有真正回到无色、界,他刚踏入北冥境内,就遇上了出来寻找他的绯姬。绯姬身上恰好带着引蛊玉。两人就匆匆赶回玉京。潜伏在玉京地界的苏氏兄妹和断畅,迎接了云风白和绯姬。

“引蛊玉是什么东西?”年华问道。

“年华,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吗?”

年华摇头。

“你,中了蛊。”

“怎、怎么会?!”年华脸色煞白。她对蛊术虽然不太了解,但也听过“蛊”的可怕。中“蛊”者,或会凄惨死去,或会沦为傀儡,或会心智癫狂,均是不得善终。

云风白严肃的神情绝不像在说笑,年华心中咯噔一下,恐惧四散弥漫。如果,真中“蛊”了,她该怎么办?难道,会就此任人摆布吗?谁,谁给她下了蛊?!

“风白,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会死去?”

云风白道:“虽然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蛊,不过有引蛊玉,我可以试着替你解蛊。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

云风白、年华、绯姬来到一间背阴的房间中,房间的窗户全都紧闭着,里面的光线很昏暗。外面青天白日,房间中却点着数支蜡烛,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年华似曾相识,仿佛在什么地方闻过。

“风白,这是什么香?哈欠……”年华刚呼吸了两口,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了上来。

“这是迷香,会让人沉睡如死。年华,你先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年华昏睡过去的瞬间,云风白的声音在她耳边远去。

云风白、绯姬事先有准备,口中含了解药,并没有被迷香干扰。

云风白将年华抱上床。

云风白解开手上缠绕的纱布。——累赘的纱布缠在手上,不方便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由于纱布和血痂凝在了一起,他拉开纱布时,撕裂了伤口,手上鲜血淋漓。

“主上,您的手……”绯姬看了,心中一痛。

云风白似乎丝毫不觉得痛,只是痴痴地望着年华沉睡的容颜,“我没事。”

绯姬道:“主上,还是属下来吧。”

“不,我来。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蛊,需要随机应变,如果中途稍有差错,会让她丧命的。”云风白道。

绯姬也就不再言语,退到香炉边,重新洒了一捧香料。

香烟缭绕,烛火昏蒙。绯姬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漆盘,走向云风白。漆盘中放了一方红帕,一个小黑盒,几瓶装着药物的小瓷瓶。红帕上放着长短不同的银针,小黑盒紧闭着,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

绯姬端着漆盘,站在云风白身边。

云风白取出银针,依次插、入年华的额头,耳边,下巴。年华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云风白拿起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朱色药丸,放入年华嘴中。

云风白打开小黑盒,盒子中装着一块鸽卵大小的玉。玉色沉碧厚腻,浸着几抹血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血玉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袅袅寒烟。

云风白将引蛊玉放在年华耳边,他手上的血滴在玉上,寒烟化作淡淡的红色。他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引蛊玉和年华,紧张地等待着。

绯姬望着云风白忐忑不安的神情,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还是这般爱年华。为了年华,他连圣浮教、异邪道都置之脑后。比起年华来,他更像是那个被下了蛊,失了心的人啊!情之一字,就如蛊毒,中了就再无解脱。她的主上,她一直仰慕着的主上,始终就不曾爱过她。也罢也罢,爱无法强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再执着也是枉然。年华是如此真性情的女子,风华绝世,世间无双,也难怪他会那么执着不悔地爱她。他们是一对白玉璧人,一双神仙眷侣,她愿意远远地看着他们,默默地守护他们,只要他能够幸福,她也就很幸福了。

绯姬神游天外时,忽见云风白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了。她收敛心神,望向床上的年华,心中不由得一惊。一只极细的透明虫子,缓缓地从年华的耳中蠕出,它被引蛊玉的寒烟吸引,爬向了玉石。虫子在空气中渐渐变大,身体也渐渐泛红。

虫子的模样狰狞而诡异,但云风白见了,却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噬心蛊,不是太厉害,太致命的毒物。

云风白飞快地拿起一个药瓶,将碧色的药粉洒在蛊虫周围。蛊虫似乎感觉到了危机,想爬回年华耳中,但却被周围的绿色药粉阻隔。它一触碰到药粉,身体就会融化。

云风白拿起一根银针,插、入了蛊虫的身体,将它钉在了原地。

侍卫住的某间房中,红娘子正在侍弄各种她心爱的蛊虫。突然,她心口一疼,一口血喷了出来。谁?谁解了她的蛊?!谁杀死了她的蛊虫?!

红娘子心念电转,脑海中浮现出一名白衣银发的男子。云风白,圣浮教主云风白,一定是他!之前,在天音城救年华时,红娘子和云风白并不是第一次相见,他们在江湖中就是旧识。红娘子也是异邪道中人,她是重华的小师妹,但是因为一些恩怨,她和重华反目成仇,叛出圣浮教,自立逍遥谷。论起辈分来,云风白还是得叫她一声师叔。那日在金鹏背上,两人便是在叙旧。

红娘子冷笑。她就知道,这区区噬心蛊,难不住云风白这样的异门高手。她本来也没有指望年华会杀死云风白,她希望的是年华和宁湛反目。这,才是端木寻派遣她来玉京的目的。

红娘子擦掉唇边的血迹,红唇微挑,笑了:“现在,只需要等待……”

星邙山,碧泉山庄。

绯姬望着被钉死的蛊虫,问道:“主上,这……会是谁落的蛊?”

云风白道:“除了红娘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年华在北冥时,她一直在她身边。”

“那么,是她操纵年姑娘伤害主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正是我想弄清楚的事。”云风白冷冷地道。

绯姬垂首:“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召集人手,擒拿红娘子。”

“红娘子非易于之辈,她身边还有澹台坤、无色僧、蓬莱真人等高手,你要小心行事。”

绯姬垂首:“主上放心,属下明白。胆敢伤害主上和年姑娘者,属下必会诛之。”

绯姬离开了房间。

云风白坐在年华身边,拔去她头部的银针。年华仍在沉睡着,睡颜安静而恬美,云风白笑了笑,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没事了,等你醒来,一切噩梦都会消散……”

160 束缚

秋风肆虐,大雨倾盆,云间间或有一道道闪电划过。正午刚过,天空却阴沉得仿佛夜晚。皇宫城门处,守卫的禁卫军都躲在了城门下避雨。

“咦,那是谁?”一名守卫望着雨中,奇怪地道。

众人向雨中望去,一名穿着戎装的武将冒雨而来,没有打伞,也没有乘车。待得武将走近了,众人一惊,急忙垂首行礼:“参见大将军。”

年华没有理会众人,径自走入了皇宫。她的脸色十分阴沉,唇色却苍白如纸。她的头发,戎装全部都被雨水淋湿了,但她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仍然在大雨中疾步行走。等年华走进皇宫,去得远了,众守卫才想起她没有出示进宫的诏令。

有一个守卫欲冒雨追去讨要,另一人道:“算了,不必去了,大将军一定有急事,又兼雨大,忘了出示诏令,不必追去惹她不快。”

第三个人也道:“就是。圣上有令,大将军可以随时佩剑出入皇宫,何须诏令?”

第一人感觉有些不妥:“可是,今日大将军的神色有些奇怪,而且也没带随从,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昏了头!能发生什么事?难道大将军还会行刺圣上不成?”

众人纷纷笑话第一人。

承光殿中,宁湛坐在御榻上,他正在喝一盏温热的燕窝粥。许忠在旁边伺候着。突然,殿外一阵喧哗,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闯进了承光殿。几名宫人想要阻拦那人,却没有阻拦住。

宁湛一怔,仔细一看,原来是年华。

年华的脸色十分阴沉,她冷冷地望着宁湛。宁湛心中一跳,感觉有些不妙,他对许忠和宫人道:“你们先下去。”

“是。”众人领命退下。

四周十分安静,殿外的雨声非常模糊。内殿中,只剩下宁湛和年华两人。宁湛站起身来,走向年华,笑道:“怎么冒雨前来?看,全身都湿了,万一着了风寒,可不是玩的。”

宁湛伸手,欲用衣袖替年华擦去脸上的雨水。

年华冷冷地打开宁湛的手,望着他,“噬心蛊是怎么回事?”

宁湛脸色一变。他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年华的眼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