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很亢奋?”江问坐在自己位置上,倚着桌边瞧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濒临有点窘,像被被戳中心事,大声嚷嚷着什么啊。
本来江问不爱吃甜的,被他们逼着,强行喂了一大口,腻地直反胃,“有喝的吗?”
后方冒出一道声音:“AD钙奶喝不,我还有好几瓶呢。”逢宁摸出一瓶,特别自来熟,带上吸管递过去,“给你给你。”
江问沉默一会,反手接过来。
结果她不松手,他又拽了拽,没拽动,扭头恼道,“干什么?”
逢宁无声地笑,故意逗他,“你力气这么小啊?”她靠的近,说话的热气拂到他耳际。
江问脸一沉,略微使劲。一来一去僵持着,俩人都不松开。
这古怪暧昧的一幕落到丢纸条的女生眼里,她攥紧手中的笔,低下头去。
裴淑柔刚进教室,就看到江问和一个人在抢东西。她走近两步,站住,一下怔住了。
是个女生。
江问从来不会和女生这样拉扯打闹。
“阿问。”裴淑柔喊了一声。
逢宁玩够了,看到有人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在干嘛?”裴淑柔皮肤白皙,长及腰的黑发清纯地披着,脸上挂着笑容,视线在逢宁脸上转了两圈,问他。
江问也很快恢复平静,他不解释,淡淡别开了眼,“蛋糕在旁边,自己去切。”
她拉开椅子坐下,噘嘴撒娇,“你忘记我在减肥吗,晚上不能吃东西。”
“嗯。”
“你们晚饭在哪吃的,怎么想到来教室过生?”
江问头都不抬一下,拿手机翻新闻,“问赵濒临。”
裴淑柔盯着他的侧脸出神,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逢宁能感觉到那道打量的视线,她嘴上没停,认真吃着蛋糕,完全置身事外。耳边充斥着裴淑柔咯咯的笑,甜蜜的要命。
过了一会,赵濒临又来找她讲话,抓抓头,“逢宁,你吃了我的蛋糕,可要记得给我生日礼物。”
“成。”逢宁答应地很爽快,“你正式过生什么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是不是真的?那我开始期待了。”赵濒临掰手指头,算算日子,“下周末吧。”
闲侃几句,逢宁突然说,“看在你今天请我吃蛋糕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什么?”
她轻轻地,拖长了语调。语速很慢,很清晰,“你知道吗,下雨天不仅意外多,还会促进人的多巴胺分泌,所以在下雨天发生一见钟情的概率会偏大。”
赵濒临有些怀疑:“还有这种说法,那你在下雨天一见钟情过?”
江问硬生生地停住话头。
郗高原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兴奋地计划冬天去北海道看雪,裴淑柔看他不说话,询问道:“怎么了阿问?”
他有点怔,从恍惚到回神只片刻,面上依旧相当冷淡,“没事。”
在赵濒临期待的眼神下,逢宁嘿嘿地笑,“这个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只告诉你一个秘密。”
*
第二天有和四班约的篮球赛。在历史老师踏出班门口的瞬间,后排的男生欢呼几声,吵掀了,纷纷开始换球衣。
体育课先是绕着操场跑完四百米热身,体育老师把两个班的男生集中讲比分规则,末了又说,“希望两个班都能战出风采,记住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噢。”
啦啦队召集地很快。
双瑶是四班的,她对这种集体比拼向来有很强的荣誉感,强拉着逢宁和孟桃雨一起抢到好位置。她们在梧桐树下,没一会,有两个女生也站了过来。
“烦死,鬼天气这么热,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啊。”童尔蝶打发走第三个爱慕者后,心情十分暴躁。过了会,她话头一转,“欸,孟桃雨,你想好没啊,跟程嘉嘉道个歉算了。一个被人捧惯了的大小姐,你跟她犟什么?”
孟桃雨僵住,低头嗯了一声。
童尔蝶没发觉气氛尴尬似的,故意瞟了眼逢宁,拿腔拿调地说,“人家现在看上的是江问,只要你不惹到江问身上,她不会跟你过不去。”说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逢宁,听说你也喜欢江问?昨天还有人看到你们在教室...”
逢宁在底下用力一握孟桃雨的手,冲着童尔蝶笑,略显得扭捏,“是啊,你怎么知道?”
“原来是真的?!”另一个女生立刻接口,“那我劝你还是醒,呃,想清楚吧。”
她差点说成你醒醒吧。
“怎么?”
“诺,看到那几栋大白楼没?”
众人歪头,看向童尔蝶手指向的地方。
“——用他爸爸名字命名的。”
场中有人喊江问发球。在人群的中心,他穿着白色球衣,倚抵着篮球架,微微侧过头和别人说话,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篮球一抛。
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地上弹蹦,不偏不倚,砸到场中央。
举手投足,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人想到“很帅”这个形容词。随着口哨声吹响,少女们纷纷开始尖叫呐喊。
逢宁稍微做了个深呼吸,惊讶道:“哇,江问家里原来这么有钱啊?”
“嗯喽。”童尔蝶压住眼底的不屑,“我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我觉得作为学生,还是学习最重要。他那样的家世,你不要陷的太深。”
双瑶没忍住,噗地喷了出来。
“啧。”逢宁激动地一拍大腿,“那不正好吗。”
童尔蝶笑容一滞,还没回过味来。只见她转过头,满脸真诚地说,“你知道吗,我从小最喜欢听的故事就是灰姑娘了,啊——我想我终于找到我的小王子啦!”
作者有话要说:童尔蝶:美好的一天,从遇到逢宁结束

☆、第 6 章

童尔蝶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她被气的脑袋嗡地一下,暗地里咬牙,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等逢宁一走,旁边的女生立刻说,“真是无语,怎么会有女的这么二?什么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土鳖。”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童尔蝶忍了忍,又气不过,“你不知道她昨天晚上是有多恶心,故意在江问面前装疯卖傻,我的天,那猴急的样子,我差点就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女生嗤嗤地笑,宽慰她,“没事,跟这种乡巴佬有什么好较真的?这些女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来启德以后呢,觉得自己漂亮点,就是个角了。看到个帅点的,有钱点的,就巴巴贴上去,你还怕她以后不被打脸吗。还灰姑娘?我看她就是个二百五。”
虽然才开学,但是从启德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一些男生女生,就自然而然抱团玩。尽管没明说,但他们都有点儿心照不宣的优越感。至于那些花了择校费或者像逢宁普通初中免学费的指标生,都有点看不起的意思。
童尔蝶点点头,脸色发青,“说的也是,不过你是没见她那股骚劲,我担心...”
“啧,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女生无奈,语气中抱有十分的轻视,“你忘记刘冰巧啦?连她都攻不下的人,那个乡巴佬凭什么呀。”
*
每当逢宁摆出这副熟悉的,朴素中又带着点淫.荡的嘚瑟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一拖鞋摔倒她脸上,最无奈的还是没人拿她有办法。
哪怕是见识过很多次的人,冷不防都被气到语塞,何况是这些娇贵小姐。她们从校园超市逛了一圈出来,双瑶劈头骂道:“你这贱嗖嗖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逢宁正在啃雪糕,边咬边念,“这个八婆脑子被驴尥了,喜欢江问不敢说,居然跑来找我阴阳怪气,那我就顺便气气她嘛!”
只有孟桃雨还没弄清楚状况,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真的喜欢灰姑娘?”
默了一会,双瑶淡淡说,“她喜欢个屁。”
逢宁老神在在,“我告诉你,我今天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平时这种傻缺你看我理不,我今天这是在给小孟上课,你知道吗?”
孟桃雨啊了一声。
两个人都怀疑地瞧着她,逢宁清了清喉咙,严肃说,“面对那些找茬的人,你一味的忍让,沉默,有什么用呢?她们会因此停止对你的欺负吗?并不,她们不仅不会停止,还会变本加厉地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欺软怕硬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这些只会嚼舌根的白莲花。她们要是搭戏台子跟你装腔作势,你就直接明明白白甩她一巴掌,看她还演不演的下去。”
双瑶毫不客气拆穿她,“那你知道理论和现实差多远吗?别人什么家世,你什么家世。你就是一屁民,还甩巴掌,人家捏死你就跟捏蚂蚁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第一,我针对的是心还没那么狠的学生群体。第二,如果她们跟我玩社会那一套,而我真的玩不过,我的底线就是,我没有底线。我可以低头,我可以道歉,我甚至可以没有尊严。”
逢宁很冷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但是,这些账我一笔一笔都记着。有本事就一点机会都不要给我。否则来年今日,我一定让她们跪在地上求饶。”
孟桃雨已然被唬得一愣一愣,眼冒金星。
双瑶啪啪啪鼓起掌,惊叹,“逢宁啊逢宁,你可真是一年比一年能说会道。以后不当演说家,这口才都浪费了。从小就喜欢教训我和赵为臣,让我们崇拜你。每次你叉着腰长篇大论演讲,我俩都痴痴呆呆看着,准能被你洗脑的忘记自己想说什么。现在又来了个小孟,行,我们都要成你后援团粉丝了。”
逢宁咬了一大口雪糕,含含糊糊,抬起眼皮,“为我摇旗呐喊,这是你们的荣幸,不是谁都有幸当我粉丝的,懂?”
孟桃雨急着抢白,“我愿意我愿意。”语无伦次逗的两人哈哈大笑。
“欸,对了,你真要追那个谁,江问?”双瑶非常怀疑,“不是为了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吧?”
“这不是牛逼都吹出去了吗,岂能让别人看我笑话。”逢宁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再说了,天底下就没有老娘搞不定的男人...你等会帮我个忙。”她一肚子坏水,凑近双瑶,到她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听完计划,双瑶直摇头,“小坏蛋,你也不怕到头来自己栽进去。”
逢宁抬手遮住明晃晃的太阳,几丝光线漏到眼皮上,漫不经心反问,“让我栽,他有这个本事吗?”
*
体育课的下课铃声打响。
烈日下暴晒半小时,江问打篮球出了一身汗,连黑色的短发都湿透了。汗顺着流过眼睛、脸颊,下颔,他不甚在意地抓起宽松的球衣衣摆擦了擦,劲瘦的腰线裸.露出来两三秒,又被盖上。
三三俩俩的人勾搭在一起笑闹喧哗。他正在上台阶,刚走到转弯的地方,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江问猝不及防。
——逢宁不知道被谁撞到,磕磕绊绊,几乎是用跌的扑到他身上。
热浪逼人,人群拥挤,她挨得极近,呼吸就喷洒到他颈上,和他的汗一起湿湿热热的。
他被撞的躬着半身,手下意识托起她两边胳膊。
大庭广众之下,逢宁倾身攀住他的肩,脸贴着他的胸口,嘶地抽了两声气,快要痛死了。
她细瘦的手腕白得像瓷器,柔弱无骨搭着他。江问呼吸有点乱,薄唇抿直,整个人僵了几秒,等她稍微站稳了立刻松手放开。
“谢谢你哦。”逢宁低头理了理发丝,脸上维持羞涩的表情,心里破口大骂:操,双瑶这个贱人推得也太大力了吧!
逢宁忍着痛,在江问看不见的角度,将嘴唇咬出艳色。心里默数十秒,然后,她控制好表情,慢腾腾地偏过头,不动声色的,让自己秀气的侧脸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江问想说什么,又短暂地停顿一下,摆出隐忍表情,小声道:“往别人身上扑,是你的兴趣爱好吗?”
“别人?不就只有你吗,再说了,我有那么禽兽?”逢宁满眼无辜,“上次明明也是个意外。”
江问微微别开脸,和等他的那群男生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孟桃雨搀扶着逢宁。双瑶在旁边瞪她,“你老实说,他是不是哪里惹到你了?”
逢宁跛着,龇牙咧嘴,揉了揉撞麻的大腿,重重哼了一声,“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他假清高。越是装,我越是想欺负他。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双瑶幽幽叹了一声,“漂亮女人都是骗子。”
*
刚刚上完体育课,班里氛围有些按捺不住的燥。数学老师在台上讲课,底下也没几个人听。
逢宁把书翻了一个页,橡皮不小心掉到地上。她稍微俯身,摸过去。
够不到,还差一点。
底下看不太清,她只得蹲下去。头抵着桌角,胳膊乱挥,靠感觉往前捞。
教室里立式空调突然坏了,还没来得及维修。尽管窗户都开着通风,台扇开的很大,但还是闷热无比。江问额发都湿了,眼尾晒的发红,他热的受不了,抖着衣领散热。
球衣本来就宽松,这会还被掀起大半。从下往上看去,更是一览无遗。逢宁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又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她能看清楚很多东西,包括他喉结的吞咽。
江问靠在椅背上,无知无觉地看着黑板,忽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低下头查看,正对上逢宁促狭的眼神。
她蹲着,就以这么一种诡异的姿势打量他,不知道偷看了多久。
他吓了一跳,迅速把衣服撂下来,“你干什么?”
逢宁理直气壮,眼睛睁的好大,“我找东西呀,橡皮擦掉了。”
江问眉峰拧着,“那你找啊,看我干什么?”
逢宁做了个回想的表情,风轻云淡地说:“我这不是被你迷住了吗。”
跟这群矜持端庄的少爷小姐们不太一样,她从小和孟瀚漠那群地痞勾肩搭背混在一起,什么流氓话飙起来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她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像敲在江问心上。他心脏忽然跳的发慌,只觉得血往脑门上冲,有点透不过气。
“你、你...”江问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耳根上迅速泛了点绯红。
逢宁看在眼里,心底狂笑。
叫你他妈的跟姑奶奶拿乔!
“我、我什么?”逢宁故意学他结巴。正好下课铃打响,老师收拾完教案,走出教室。她手指扒拉两下,慢条斯理把橡皮擦捡起来。
江问眼珠颜色很黑,带着藏不住的恼意。他眼里浮出刻意的冷淡,甚至是讥诮:“你一个女生这么盯着别人看,知不知道羞?”
但他明显低估了逢宁没心没肺的程度。她不以为意,“看看能怎么了?”
逢宁表情很坏,舌头一卷,发出“嗑哒”的脆响,“你腹肌上那颗痣,还挺性感的。” 
作者有话要说:尖叫之夜——

☆、第 7 章

这下子旁边人全都看了过来,各个都是憋着表情,想笑又不敢太雀跃。
无论如何,江问都还只是个年轻男孩,情和欲都尚且生涩。这番话冲击力过大,严重刺激了他一颗脆弱的少男心。
他人都窘住了,一张小脸迅速从煞白涨起红晕,低喝:“你是流氓吗?”
有个男生也跟着回头,糗她,“诶诶诶,逢宁你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地净打班草的主意?”
众目睽睽之下,逢宁悠闲反问,“不然呢,打你的主意?”
那人纯属是没话找话地随口一调侃,却被怼的无言。他回过神来,怄道,“靠,你算了吧,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知逢宁卷起书,轻薄地敲了敲江问的手腕,眉眼弯弯,“帅哥,你钟意什么样的癞蛤.蟆?”
这下,其他男生彻底笑疯了,狂拍桌子。闹出的动静太大,引得班里各处不明所以,都循声往这边瞧。
江问表情变了几变,腾不出思考的余地,狼狈地撇过头。
他不是没被人当众表白过,闹的再厉害,再浮夸的都有。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发作不是,不发作也不是。还混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无措,他居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好像找不到什么原因。
江问当众被女生调戏的事传地很快。
晚上吃饭时,外班有认识的,一看到江问就邪笑着扑上来拽他衣服,嘴里还要说,“啧啧,让我来欣赏一下头牌那颗性感的痣在哪啊?”
江问骂了句傻逼,侧身躲开,打掉他的手。
他们笑闹着,不远处有个女生犹豫了一阵,左右打量一遭。被身边姐妹推推拉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慢吞吞挪着步子,靠到他们这桌,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吗?”
江问被人推了一下肩膀才转头,他目光往上几寸,打量她两三秒。懒洋洋地,黑睫往下垂,闲闲道,“不好意思,没手机。”
态度欠了点诚恳,倒不算是很傲慢,只是习惯性地敷衍。
“哦...好的。”那女生难掩失落的表情,很快就走了。
一桌子人见惯不惯,七嘴八舌起哄,“江问为什么对妹子越来越狠心了,看看,被惯的简直不像个样子!”
赵濒临哼了一声,“作为帅哥,我们就算对漂亮姑娘都是这么端着的好吗,只有丑逼才不矜持。”
郗高原摸了摸江问的头,一本正经问:“咦,哥们,你这脑袋咋在冒气呢?”
“快滚。”江问抬手扒了扒自己头发,懒懒瞅了他一眼,“什么气。”
“帅气啊!”
哄然大笑。
*
童尔蝶戳着眼前的米饭,戳了一个洞还不罢休。直到别人喊她名字。她心不在焉,眼睛往旁边瞟。过了会,她抽出一张纸,站起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路过那张桌子的时候,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伴随着那群人的嬉闹,江问似乎微抬头,瞥了她一眼。
童尔蝶一步一步走过去,分神地想着,他到底有没有多看一眼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想转过头去确认,可是她不能。
如果就这么明目张胆转过去,和平时纠缠他的那些女生又有什么不同?
骤然欢喜过后是空落落的怅然,她咬紧了嘴唇,胸口激烈地跳,想到初见的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又起了雾,路上能见度很低。童尔蝶刚出宿舍楼,转角就脚滑了一下,撞到别人。她吃痛了一下,看向被撞的人。
他撑着伞,高且瘦,一截腕骨宛如竹枝。视线再往上抬。低领黑T恤,锁骨挑起,胸前图案是一朵破败凋零的红玫瑰,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漆黑的短发,白白的脸,浅浅的睫。眉旁有一颗棕色小痣,眼尾有点向上挑,冷淡至极。
童尔蝶下意识倒退一步,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眼睛眨动两下。她没见过谁能好看成这样。
和漫画中的场景十分相似。旁人虚化成了背景,不太清晰。他就那么慢慢地,慢慢地歪过头,眼睫压低,看着她。秀眉长目,那样高高在上。
上课的路上,同行的女伴告诉她,刚刚那个男生叫江问,学校蛮多女生对他都有点意思,很受欢迎。童尔蝶脑子已经一团浆糊,魂不守舍的,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夜晚。昏暗的天色里,她坐在教室,看向窗外的走廊。
一个女孩眼睛水朦朦的,站在江问面前,抓着他的手腕,仰头边说边流泪。怎么能明知道被那么多人看笑话,还是哭出来了呢。
可他从始至终都微皱着眉,从眼神到表情,都没变化。
后面有人叽叽喳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小声讨论她的不矜持,“哎呀,太丢脸了。”
“是啊,是啊,她知道江问和六班的那谁谁在一起之后崩溃了吧。”
“啥,你确定?六班谁啊,真的假的。”
“具体不知道,反正是有人看见江问和她一起吃饭还是怎么,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呢。”
......
童尔蝶竖起耳朵,心神飘忽。回过神来,发现作业本上的笔油已经晕染成一个圈。
她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害怕——自己以后也会变得和教室外的那个女生一样,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还要沦为别人的笑柄。
晚上回到寝室,在黑暗和寂静中,童尔蝶躺在床上偷偷哭了。也不敢哭的太大声,怕被室友听到。
其实也没什么。
江问本来就是她连想都不该想的人。 
*
天黑之前,孟瀚漠提了点水果来看逢宁,他打电话要她出来校门口。
他在抽烟。逢宁就没形没状地蹲在旁边花坛上陪他讲话,嘴里还咬着小半根糖。
保卫室里的门卫老头儿欲言又止,往这边看了半天。
“哥,你抽烟抽的好凶啊。要喝点水不,我帮你去买一瓶?”
孟瀚漠掐了剩下半截烟,唇畔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等会还有事。”
“你还在马哥那边看场子啊?”
“没,偶尔过去帮帮忙。你呢,上高中感觉怎么样?”
“没啥特别的感觉,集体生活过不惯,感觉不太自由。不过我倒是遇到个挺乖的小姑娘。唉,你都不知道我多有魅力,现在这小孩儿都成我粉丝了。对了,你有时间帮我看看我妈啊,我怕她一个人在家闷出毛病来。”
孟瀚漠揉揉她的头发,“知道。”
逢宁剥了橘子,撕下一半递到他嘴巴,笑眯眯的,“来,我们比赛,老规矩,谁先一口气吃完谁赢。输了的罚十块钱。”
马路对面,江问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夏日傍晚六七点,橙色的夕阳缓缓坠落,人来人往。他静静看着他们,一辆货车开过,挡住视线,又快速驶离。
一帮男孩子刚吃完饭,三三两两勾搭在一起说话,有人出声,“江少爷,过马路小心看车。”
耳边喧哗高低起伏,江问被唤醒,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了一声。
晚上回到寝室,赵濒临洗完澡出来。他坐在床沿,翻刚买的篮球杂志,高呼詹姆斯实在是太帅了。
叽里呱啦说了很久,都没人响应。
江问一言不发,支着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书桌上,显然把他的话连耳都没过。
赵濒临终于察觉出不对,探头瞄他,“冒昧问一句,谁惹到你了?”
江问极为冷淡地开口,“离远点,别跟我讲话。”
*
逢宁初中曾经教过赵为臣追校花,说过一句挺经典的名言:
泡人,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她)习惯你的存在。不管讨厌或者不讨厌,被当成有病都无所谓,首先要找足存在感,让他(她)习惯了你的存在,那么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所以逢宁也是这么“泡”江问的,仗着地理优势,有事没事就往他课桌上丢个散装巧克力棒棒糖之类的甜食。
罐装的太贵了,她倒是也不太舍得。
江问早已经习惯拒绝别人,熟练地把她送的东西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全丢进垃圾桶,毫不留情。
但逢宁是什么人?她是典型外表花瓶,内心强大,刀枪不入。她完全不受影响,我送我的,你要丢就丢,一点都没有被人冷落的自觉。
这么过了几周,反倒是江问有点架不住。
江问家教严格,平时对谁表面上都挺礼貌的。但那都是装的,一旦脾气来了,任谁来了他都用下巴看。
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下了,大家急着回家,逢宁收拾好东西。身边的座位一个一个空缺,她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安静,拿出笔记本,帮隔壁某学渣开始写50元的付费笔记。 
江问直接把东西放到逢宁桌上,居高临下,“谢谢你,以后不用送了。”
逢宁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她停下来,茫然地抬起头,上下打量他两眼,无比平和,“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江问道:“我不喜欢。”
逢宁嘴里哦哦几声,用笔头敲了敲纸,郑重其事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我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