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程,我好不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韵夕终于开口。这么多年了,虽然脑子里不再有他的身影,可终究还是怨恨过,她的真心,她的爱情,曾经都被这个男人颠覆了,彻底的。也许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蕙葉,走吧!”说罢,穆韵夕也不理黎程,直接朝那辆扎眼的世爵走去。
留给黎程的只是一尾轻烟。
白蕙葉从反光镜里看见,那个身影纹丝不动,还是一直在…
“在想什么?”车子上了高架桥。白蕙葉侧了侧头,问着坐在副驾驶座里的穆韵夕。
“蕙葉,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一说吗?”她说罢也不等白蕙葉回答,接着道,“我和陆良生曾经去过西藏,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老喇嘛说过的话,其中有几句是这样说的,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和陆良生属于第三种情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应该和他结婚的,现在看来,我和黎程的相遇也属于一种错误了。”穆韵夕清秀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沧桑和荒凉,仿佛是看尽了世间的万物变化,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黎程知道你离婚了吗?”白蕙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韵夕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年前我给他发过邮件,信里面提过要和陆良生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邮箱他还有没有用,所以就连我结婚他都不一定知道。”黎程去了美国后,曾给她发过一封邮件,让她伤心欲绝,那封信也最终促使她做出忘记他的决定。结婚前,她出于礼貌,以及自尊心的作祟,便用那个地址告诉他,但是那封邮件并没有被回复,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这种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白蕙葉很清楚黎程曾经带给韵夕了怎样的痛楚,他们三个人都读得是本城的S大,大学时,她和穆韵夕整天形影不离,黎程还经常给她们宿舍买零食。 那个时候,他对穆韵夕好的不得了,几乎成为全校人人皆知的模范情侣。
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在路上,我们都要遇见很多人,而能牵着手一起走下去的或许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仿佛世界都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他们天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甜甜蜜蜜,可是,还是事与愿违啊!又有谁能肯定的说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不会低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缤纷多彩。
穆韵夕是被冰凉的水给冻醒的,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打了个寒战,她从浴缸里起身,拿起旁边挂着的浴巾,裹住自己,进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亮着,却是静音,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的默剧。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离婚后的半个多月,她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第二天就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后来还是去看了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重导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松身心,她恳求医生为她开了少量的安定。严重的时候她只能借助药力进入睡眠,后来渐渐的好了起来。
她翻了翻床头柜的抽屉,药瓶已经空了,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去一趟医院。
她想起好几年前,具体是几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是这样的半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得一塌糊涂,桌上的电脑亮着,黎程从美国给她发的邮件打开着,简短的只有寥寥数语:韵夕,对不起,还有我爱你,但是更热爱我的工作…
那个时候她还读着大三,而黎程已经大四了,她明明记得他说要考本校的研究生,她还暗自高兴着,他们可以不用分开了。可是他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去问了他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申请到了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原来在他安排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
这个认知深深的震撼了穆韵夕。彼时的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是同学眼中的乖女孩,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在父母的疼爱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她始终都相信黎程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公主最爱的王子,可是她纯洁珍贵的爱情观却轻易就被黎程的不辞而别彻底的颠覆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左眼下的那颗痣,据说长在这个位置叫泪痣,女孩子长了泪痣就爱掉眼泪,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二十七岁的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也不是花季雨季的少女,纯情如斯,自然会深信不疑。她早已明白,眼泪只会让别人同情你,可怜你,甚至是唾弃你。
这就是生活。
这一夜,和穆韵夕同样的陷入失眠状态的还有一个人。
黎程躺在床上想着,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没有回来过,学习期间他尽量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那个人,那根刺。因祸得福,他的勤奋得到博士导师的青睐和肯定,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帮了他很多,介绍了很多的国内外著名骨科专家给他认识。毕业后,他又在美国呆了两年,一个月前,他突然就想回来看看,五年了,究竟有哪些还停留在原地,而又有哪些已经改变?现在他就任的这家医院——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权威的骨科甲级医院之一,也是导师在他回国之前就帮他联系好的。他记得刚来报到时,院长亲自接待了他,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院长曾经在耶鲁大学进修过,和他的导师是同窗好友。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收到的那封E-mail,那也是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联系,却是痛彻心扉,她是,他更是。他曾经很笃定的以为她一定会在原地等他,可是世事无常啊,他不在的三年里,已经有一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上帝,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思想。收到她的信正是他读博的最后紧要关头,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做课题的同时,还要完成博士论文,他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真真是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
黎程点燃一只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的看着那点点红星闪耀,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下午停车场里偶遇的情景。眉眼温婉,容颜秀丽,五年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更加有女人味,成熟妩媚了许多,原本长长的柔顺直发被卷发代替。她应该过得不错,眉宇间是浅浅的淡定,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疼她爱她?
迷迷糊糊进入睡眠中的黎程脑中飘过最后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满心眼里都是遗憾。
穆韵夕好像还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杂乱无章,所以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片茫然,毫无头绪,却是一点也想不起了。
眼睛有些涩,睡眠不足的结果。她很无奈,足足做了三分钟的思想斗争,才跳下床。
洗脸刷牙,还做了个美白补水的面膜。
收拾妥当后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还早。于是又开了冰箱,取出剩下的半盒牛奶,用微波炉热了,再打开电视,边喝牛奶边看着新闻,顺便想了一下什么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冰箱里已经空了。
八点五十五,她提着礼物准时下楼。
黑色的Lamborghini毫无异议的停在了小区的楼下,陆良生倚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眉头微蹙着,似乎正在想什么。抬头看见她时,他正好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烟雾缭绕中,穆韵夕看不清陆良生的神情,只是那如同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眸定定的停在了她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盛了太多的东西,终究复杂的难以看懂。
因为今天是寿宴,穆韵夕穿的较平时正式些,无袖浅紫色的素纹织锦改良旗袍,正好到膝盖位置,衬托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透露着温婉大方而又不失高雅的风韵。V字型的领口里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脚上是一双镶满星星点点碎钻的银色高跟鞋。鞋跟很细,衬得脚踝更加的纤细嫩白。
“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穆韵夕首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嗯。”陆良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穆韵夕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了手中精致袋子中的一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有着复古的花纹在盒面上绕来绕去,她侧首朝驾驶座里的人解释道:“你就拿这个孝敬老爷子吧!”
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浅粉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可以清楚的看见中间萦绕着丝丝白色的细纹,穆韵夕拿出来,只觉得触手温润如玉。这块石头还是她托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没办法,谁让她家老爷子除了酒,最喜欢的就是收藏乱七八糟的石头,她曾经大着胆儿在穆建国面前提起,被老爷子一顿狠骂,直接给她撂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她无奈的翻翻白眼,只恨自己多嘴。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想得很周到。他这样的身份,送的寿礼既不能太寒碜,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也不可以太奢侈,否则老头子又要开始骂骂咧咧他们这些小辈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那样倒是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他们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妈现在也没有代课了,退休在家,整天闲的就打麻将。”说来也怪,罗莉华是堂堂的S大的数学教授,按说喜好应该很高雅,可偏偏啥都不爱,就喜欢和小区的大妈们凑一块儿打牌。穆韵夕真真是服了她这两个宝贝爹妈。从前有一次周末,她和陆良生回家吃饭,正好遇上罗莉华和另外两个阿姨急着搓麻将,三缺一,硬是拉着陆良生入了座,把她打发到了厨房去做饭。后来晚上他们回去,陆良生苦笑着跟她说,头一次发现打牌竟然是件苦差事儿。他刚不小心赢了一把,老太太脸倏地就拉长了,第二把他赶紧忙着给她点炮,点着炮老太太自然高兴了,另外两个却满嘴嘟嘟囔囔。他输了一晚上的钱却还是没落下好,只能跟穆韵夕抱怨。那也是第一次穆韵夕发现陆良生可爱的一面。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旁边不由自主扬起嘴角的人,清清浅浅的笑容挂在略施粉黛的娇颜上,找不到丝毫的阴霾。想到这半年自己是怎样过来的,陆良生细长的的眼眸一暗,深不可测的眸光闪了一闪。沉浸在回忆中的穆韵夕自然没有看见这细微的一幕。
此后一路无语。
车子上了高速后,陆良生就一直开的很快。
路上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高速路上竟然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把路边的护栏撞得飞出去好远,车子险险的停在了路的边缘,交警正在处理着,他们的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耽误了四十分钟左右,陆良生在其间抽了几支烟,只能在车里等待着。
所以平时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
M城和他们所在的B城离的很近,所以他们从前都是开着车回家,时间匆忙的时候偶尔也会订了机票飞回去。途中,穆韵夕接了罗莉华的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回家了,直接赶到宴会地点。
到地方后,陆良生找车位停好车。这是一家私人的会所,位于城郊,依西山而建,幽静的环境,不同于闹市区的那些。此时此刻,却是门庭若市,看来,她老爹即使退居二线,余威仍存啊,居然来了这么一大票人给捧场,很多的车子聚集在门口,穆韵夕一眼扫过去也不禁咂舌,中国的官员真是有够腐败的,这些名贵车可都是老百姓一摞一摞的票子垒起来的啊!
两人正走进自动旋转门,外面嘀嘀直响的喇叭声使得穆韵夕停步,回头一看,呵,招摇的世爵来了。
“就知道嚷嚷。”穆韵夕看着走近的白蕙葉,不满的嘀咕着。
白蕙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陆良生,小半年没见了,这厮还是原来那般丰神俊朗,丝毫没有离婚后应该有的元气大伤,他细长眼眸微眯:“好久不见。”
白蕙葉干嘿嘿了两声,这厮难道忘了曾经被她臭骂了一顿吗?!那还是他刚和穆韵夕离婚,她知道后直接一个电话就挂过去,骂他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猪狗不如,反正是逮着什么词就用什么,愣是把人家骂的一句话没有还口。
三人一路迤逦而来。
到了主厅,白蕙葉眼尖,先看见了罗莉华,就嚷嚷着好久没见了想你啊之类的话赶上前去,听得穆韵夕一阵鸡皮疙瘩往上冒,不得不感慨,真是比自己这个正牌儿的还要真啊!正看着呢,就听见身后陆良生的声音:“爸,生日快乐!”她一急,转身,果然,穆建国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正站在那儿盯着陆良生直看,那眼神,穆韵夕觉得自己都被看的有点毛了。
“爸,你从哪里来啊?吓人一大跳。”穆韵夕掩饰的拍了拍胸口,柳眉微蹙地埋怨道。
“哼,你做啥亏心事了吓一跳?”穆建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韵夕乐了,老头子铁定是因为她好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心里有点儿不大乐意,这不就给她找茬儿了嘛!
“行了行了,有啥话回家说,这会儿有客人在。”罗莉华拉着白蕙葉走了过来,瞪着穆建国插了一句嘴,这爷俩一见面就没好事儿。
“妈,最近身体好吗?”陆良生找准时机开口。
“挺好的,啊,良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是不是很忙?”罗莉华用手推了推向下滑的眼镜,她听韵夕说前阵子陆良生出差去了国外,公司的事儿挺多的,所以两人都没有时间回趟家。年轻人有事业是好事,现在他们还没有小孩,就应该多打拼打拼,罗莉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回来没几天。”顿了顿,陆良生昧着良心又接了一句,“这不爸过生日么,怎么也要赶回来的。”听得穆建国刚才假装拉长的一张脸又乐呵呵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理!
穆韵夕貌似不经意的瞥了眼一旁浅笑的陆良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某些时候。
的确不出韵夕所料,老头子一看到那块石头,嘴就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高兴地拍着陆良生的肩膀说不错。被夸的人不着痕迹的侧首看穆韵夕,黑眸中闪过点点了然。
白蕙葉的礼物自然也深得老两口喜爱。而穆韵夕的礼物,是一只烟斗。前两天她出去应酬吃饭,很幸运的看见了这支烟斗,初见之下,就喜欢上了,十足的符合她家老头子品味。在这些多彩缤纷的礼物里,这支黑曜石烟斗,也丝毫不逊色,没有被比下去。
饭局结束,很多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聪明绝顶的显贵们轮番上阵的给穆建国敬酒,韵夕嫌包厢里吵的心烦,趁着没人注意,一个人溜出了屋子,进了位于风口处的阳台上,从透明圆滑的玻璃里望出去,外面是一片宁静,西山的树木很多,郁郁葱葱,一眼望过去波涛似海,因为离的很近,几乎可以看清山上的层层陡峭的石梯,弯弯曲曲的在树丛中盘绕着山头,其实树都是很矮的。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的风景应该很不错吧,等哪天有空了一定要来爬爬这山,穆韵夕突发奇想。她低头吸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苦的忍不住皱起眉头,余味却在舌尖晕出了淡淡的香甜,她又喝了一大口。
就像是爱情,明知道是举世无双的鸠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下去。为的只是那仰头时绝美的姿态。
这个世上,究竟谁是谁的毒,谁又是谁的药?!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穆韵夕的口中逸出,她转身,却在看到背后悄无声息的人影后怔住了,脊背有些僵硬,兀自直直的挺着。他什么时候走近的,怎么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陆良生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举着烟盒朝韵夕晃了晃,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很少抽烟,偶尔也只是抽抽薄荷香的女士烟。那个香烟尼古丁的味道很淡,唇齿间还有一股子清香,所以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并不是很讨厌。
陆良生见状,收起了烟盒,又摸出火柴,呲——淡蓝色火苗亮起,点燃后猛吸一口。然后微微眯着眼,神情如常。穆韵夕静静的等着,她知道他跟出来就一定有话要跟她讲。
陆良生吐了几个烟圈,终于开口:“你——这样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低沉的声音萦绕在烟雾中,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穆韵夕侧首看向他,Dior的黑色西装里是同色的衬衫,佩戴着银白的纯色领带,贵气十足,严谨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乌黑的头发,衬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面如美玉的贵公子,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却破坏了这一美感,眼神犀利阴郁,看的韵夕有些不寒而栗。她不着痕迹的稍稍退后一步,身体离他远了一些,这才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债,所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我能做到。”
“那么,等一下结束后不要回家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陆良生弹了弹已经很长的烟灰。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她的闪躲,哼,他是病毒还是瘟疫,就那么急着避开他?
穆韵夕听罢,轻轻的唔了一声,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
他扫了她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好奇究竟他想带她去哪里,还是说她对他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懒得再问?陆良生心底忽然就有点火了,但是掩饰的很好,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似一口无波无澜的古井。没有再讲话,他转身走了回去。
就在韵夕暗自松口气的关口,身后的人突然又折了回来,逼近她,她的眼前就是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暧昧的味道。穆韵夕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良生紧跟着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抵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穆韵夕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你究竟要怎样?”说话的同时用肘部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的继续前进。
陆良生伸出长臂,按住她的肩,死死的盯着她的脸,黑眸中是深深的无奈和伤痛:“我要怎样?穆韵夕,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吗?”肩上的手犹如铁箍,紧紧地抓着自己,穆韵夕眉头微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偏着头看向窗外的山丘,贝齿咬的嘴唇泛白,隐隐有种让人心疼的倔强。陆良生见状,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他低声喘气,努力平息着自己。半晌,终于放手,漠然的走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穆韵夕,脸上是历经千帆后的沧桑和荒凉,看着窗外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浓雾。
世界在这一刻模糊不清。
等韵夕平复心情回到大厅来,陆良生已经承欢膝下,帮着穆建国挡好几回酒了。席上众人看见穆家的千金进了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矛头又指向了韵夕和陆良生。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等等,什么好听拣什么说。韵夕看在老爸的面上,只得勉强打起笑脸喝了两杯。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都是在官场上浸淫已久,又岂会善罢甘休?况且穆建国也并没有不悦,反而乐呵呵的跟着起兴,于是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陆良生见状,拉着韵夕坐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客客气气的笑道:“各位叔伯不介意由我来代她喝吧!”座上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卯足了劲儿的灌酒。
结果,纵使陆良生的酒量很好,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狂轰乱炸。脸色倒是如常,韵夕暗自叹了口气,他醉酒的样子她自然最清楚,就跟平时一样,不会脸红,不会发酒疯。仅仅是回到家后吐得天昏地暗。从前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应酬,他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醉酒的局面,但是只要一醉,韵夕差不多就要被折腾的一夜睡不了。
穆韵夕看了一眼右侧副驾驶座躺着的人不由得深叹口气。他醉成那个样子,开车负责送他回家的重任只能落到她肩上。她老爹也喝的醉醺醺的。她那能干的妈直接招了一辆出租车,拖着老爷子一屁股坐进去,啪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丝毫不担心被丢在原地的她那貌美如花的女儿和一个酒鬼姑爷…
而白蕙葉,只需一个电话,自然就会有人来接。临上车之前,醉得一塌糊涂的她还不忘送给穆韵夕一个飞吻。
韵夕欲哭无泪。
随手打开车里的CD,一首低沉女声的英文歌缓缓的倾泻而出。
In this world you tried
Not leaving me alone behind
There's no other way
I prayed to the gods that he'd stay
The memories ease the pain inside
Now I know why
All of my memories keep you near
In silent moments imagine you here
All of my memories keep you near
Your silent whispers, silent tears
Made me promise I'd try
To find my way back in this life
I hope there is a way
To give me a sign you're ok
Reminds me again it's worth it all
So I can go on
Together in these memories
I see your smile
All the memories I hold dear
Darling, you know I'll love you
Till the end of time
All of my memories…
一曲听罢,穆韵夕感觉脸上麻酥酥的凉,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晕湿了整个脸颊。这首Within Temptation的“Memories”,她以前也有听过,可从来没有此刻这种噬骨的绝望和悲恸。等红灯的间隙,她看向车窗外,入目尽是一片繁华,华灯初上的城市,此刻却也萦绕着淡淡的悲伤氛围。行行色色的人们,面无表情,寂静冷漠的走过。五光十色的广告招牌,晃花了路过的每个人的脸,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