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强硬。我依言抬头,目光被他捕获。他的眼看起来不如当年锐利,却深入幽潭,像把什么都藏在其中。
“我见过你。在城上。”
一句说,说得我好一阵颤抖,只得硬着头皮答:“民女是仰慕王爷的英姿。”他不会连清肃和幽韵都看到了吧,要真的看到了,这谎可就不好撒了。
“哦?”他挑眉对跟着岳成歌进来的师爷说:“你认不认识她?”
师爷打量了我一会,回说:“回王爷,小人不认识。”
“提个醒给你,她可是笑缘商号的掌柜?”
闻言师爷再次细细看了我一会,犹豫着说:“小人确实不认识这个女子。虽然,大家都传闻,笑缘商号的掌柜其实不是经常露面的水玄镜,而是另有其人。不过这个人谁也没见过。”
连岳成歌都说:“王爷,笑缘商号的掌柜怎么能是个女人?”
对对,我附和着连连点头,心中暗喜,怕是没看到他们,不然一定早问了。这算不幸中的大幸吧。忙说:“王爷怕是误会什么了,那个几乎垄断雅乐经济的商号掌柜怎么可能是区区民女我呢?”
自古,人怕出名猪怕壮。生意做得越大,越是要小心谨慎。从最早开始,我就从不在人前出现,场面上的事都是玄镜处理。一来,女子当家不得人心,二来,他们也实在担心我的安全。我身边的这几个,除了我,就连幽韵,都是一身好武艺。清肃曾说要教我,可我实在是学不好,所以,就成了他们的重点保护对象。也所以,世人只知有笑不归,却从不知笑不归为谁。
宗政澄渊暂时没说话,只是审慎地看着我,屈指在桌案上扣着,半晌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民女姓白名剑…秋。”我其实很想说我叫白剑,白见白见,见了也白见。可是,面对他,我不得不谨慎又谨慎,任何一个漏洞都可能被他发现。想起刚刚在暗室听见他说的那些话,语意不明,心中不觉一阵发苦。
聪明如我,怎么就会被他发现了呢?
“白剑秋?你到这做什么?”
“回王爷的话,我本是这水园的丫鬟。此前一直在刚刚的暗室中藏身,今日因干粮不够想出来寻些回去,发现城已经被王爷攻下了,王爷好神勇,真不愧是我朝护国摄政王啊。”
“说重点。”挺有耐心地听完我拍的马屁,他面色不变地说。
“是。”我想了想,继续编,“后来我发现,主子他们都不在家,于是就想借几件宝贝用用。正巧王爷过来,我一害怕,就躲起来了。”
“你家主子叫什么?”
“主子名讳笑不归。”
“现在何处?”
“民女不知。”
“你既是她的丫鬟,你如何不知道?”
“回王爷,我家主子一直被幽韵小姐和大爷照顾,普通丫头是见不得面的,也无从得知主子的去向。”
“是吗?”他没有感情地说,“看你的衣着讲究,行止有度,手指嫩如春葱,连个薄茧也没有,一般的丫头,是这样的吗。”
“不瞒王爷,”我胸有成竹地说,“当初我来的时候,大爷告诉我,因为我与主子身形相象,要我做她的替身。平时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两个小丫头服侍,只要在特定的时候跟他们出去一次,平时不乱走动,不乱嚼舌根,每月能拿十两银子。”
“原来如此。你口中的大爷,又是谁?”
“听说,园中有四位爷,大爷叫清肃,二爷是玄镜,三爷和四爷我从来没见过,不知道姓名。主子还有两个贴身丫头,幽韵小姐和红棘小姐。平时,我们都是听他们的。其它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主子的园子从来不让我们进。”
“问一答十,你倒是很坦白。”
“民女不敢欺骗王爷。”我跪得瑟瑟发抖,绝不是怕他,也不是装出来唬他,实在是跪得膝盖太疼了。
“起来吧,给我倒杯茶。”
宗政澄渊终于开天恩地说了句,我喜出望外地爬起来,揉揉酸疼的腿,下意识地向放着我最爱的金丝茶叶罐伸出手去,伸到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试探我!
尽力不着痕迹地改变了方向,在屋子里一阵乱找,笨手笨脚地给他倒了茶,小心奕奕地站在一边。
他看着茶杯的热气,也不喝,笑起来:“你倒当真像是从没干过活的。没进园子之前,你在家都没倒过茶么?”
“民女家穷,喝不起茶。”死宗政澄渊,臭宗政澄渊,真是滴水不漏的盘查啊。仔细地回响一下刚才的问答,觉得还是没什么漏洞的,一定要相信自己。我在心里说。
“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他瞄我一眼,道。
“民女世居极泉北乡,那年大旱,父母和弟弟都不在了。我一个人逃出来,被大爷拣到到,这才得以活命。”手脚不敢乱动,我只好咬唇,硬逼自己的眼圈红了红。这个身份我早八百年就预备好了,不怕你查,就怕你不查,我信心满满地想。
“嗯。正好,本王领兵出征,身边也没个贴身丫鬟。既然遇见了你,也不用费事去找了,本王在凌溪期间,你就做本王的贴身丫头吧。”
这是什么和什么?话到嘴边,变成恭顺的一句:“本来,服侍王爷是民女的福气。只是,王爷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怕是伺候不好王爷。”
“无妨。弹琴解闷也好。”
“民女,不会弹琴。”
“既然是替身,为何不会弹琴?”他这次是真的不解,问。
我心中偷乐,面上不显,说:“大爷说,主子琴棋书画皆不通,女红家事都不会,就连字,也是只会看,不会写。所以,特别告诉我,什么都不用学。对了,大爷还说,主子生平只会写三个字,她的名字;画两种画,一种是猪头,一种是乌龟。”
清晰地看见他隐隐蹦起的青筋,我发誓,我真的没骗他。学那种东西,还不如要我去赚钱。字嘛,古代的字好难写,看得懂能签名就算了。至于猪头和乌龟,那纯是个人爱好,平时消遣用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涵养真好,居然仍能笑得出来。
我福了个身,款款退下。
“等等,你今年,多大?”
“民女今年十八。”
“下去吧。”
宗政澄渊眯着眼看白剑秋消失在门边,闭目抚眉,道:“师爷?”
师爷战战兢兢地说:“她说的和传闻丝毫不差,小人料想,不会是假的。”
“成歌。”
“属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岳成歌回忆着,王爷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能给出完美的解释,实在不应该是假的。
“查。”冷冷地下令,宗政澄渊睁开蕴着精光的眼,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正文 第四章 百般试探(1)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我唏嘘着往平时下人住的房间走,看来,这几日只好住那了。真可怜。我想着。就在路过假山时,身子突然被人猛地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怎么回事?”清肃着急地问,上上下下看着我,还帮我看看脉。确定我丝毫无损之后,才放下心。
“没什么,刚回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而且,他似乎发现百姓暴动是我们动的手脚。”我靠在他身上,好舒服。
“无妨,我们现在就离开。”
“不行。现在他只是怀疑我,一旦我逃跑,怀疑就被落实,到时候全国通缉,就算跑得掉也会被全天下知道,不行。”我断然拒绝道。
“可是这样很危险。”清肃一向沉稳的气息稍微有些混乱,微微摇了摇我。
“不会的。就算他真的发现我是谁,也不会杀我。我有这个自信。”我抿唇一笑,安慰他说:“知道他对我完全放下心,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清肃严肃地看着我,“会吗?他那种人,一旦生了疑心,怕是一辈子也不会信你。”
“所以,我一边牵制他,一边争取他的信任。你呢,通知大家,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吧。这样,总比大家都被通缉的强吧。”我想了想,笑说:“何况,你会派人随时跟在我身边的不是吗?不行,把叫白凡也叫回来,大家有个照应。”
“好吧。”清肃终于点头,揉揉我的头,再次叮嘱我:“要小心。”
我答应,笑眯眯地叮嘱一句:“别忘了大大的赚他一笔。”看清肃含笑点头之后,才小心地查看周围,一下蹦出假山,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前走去。不想,走不多远,又被人叫住。
来人是岳成歌,十六年不见,看起来依然是憨厚梗直的模样,眉宇间,却也是英气逼人了。不过我想,越是这种人,骗人才越容易。
“岳将军,找民女有事吗?”我福身一礼。
像是不太习惯和女子说话,他有点木讷,道:“王爷让我去查清肃他们的房间,我找不到。你能给带个路吗?”
试探,又是试探。我一笑,娇柔地说:“将军请随我来。”
前厅,花园,正房,厢房,客房,书房,厨房…我带他一路走去,最后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挤了几滴眼泪,拿手绢遮着眼,瞟一眼那边廊下,一个影子正映在地上,我欲泣欲哭,说:“将军,实在对不住,我,迷路了。主子他们平时都不出主园,我们都进不去,实在是对不住。”
“啊,那个没事,我自己多找找就好了。”岳成歌手脚僵硬地想要离开。
想走?哪那么容易。
“岳将军,那个,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我的房间,我也找不到了。”你走了,我自己回去,不还是表示自己认路吗?宗政澄渊,这种小伎俩以后你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真是浪费时间。
寅时刚过,天还没见亮,宗政澄渊已经一身便装,像是刚刚动过筋骨,身上散发着似有似无的热气。
平复了呼吸,宗政澄渊随手接过小童递过的毛巾,拭去额头的薄汗,坐在花园的回廊下。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夷光剑。剑长三尺三分,剑锋薄寒而利,通身蕴华,剑镡处雕着盘卧的蛟龙,龙口含着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是他随身的宝剑,跟他经历过大小战事不下百次,饮过的血或可以填满一个酒窖。是他最常用最爱惜的兵刃之一。
将剑长指向天,细细端详了一会,宗政澄渊将剑收回鞘中,重新挂在腰间佩好。方抬头看向回廊的另一端,沉声道:“成歌吗?”
“是,王爷。”岳成歌的身影从阴影中显现而出,恭敬地向宗政澄渊走来,宽阔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雪鹰,脚踝上缀一个小巧的竹管。
宗政澄渊伸手取下雪鹰脚上的竹管,拿出里面的一小卷纸,抖手展开,上面极工整地写着几行小字:
白剑秋:
年十八。雅乐极泉北乡人。三年前,大旱,父母幼弟双亡。其孤身逃出,自此下落不明。
笑不归:
笑缘商号幕后掌柜。世人知之甚少。长居凌溪,极少外出。年龄不详,面貌不详,身世不详。
“好一个不详。”随手将纸捻碎,宗政澄渊冷笑道:“就查到这几个不详?”
双手捧上一张有些发旧的纸,岳成歌躬身道:“还有这个,是从一个老板手中得到的。松影很是费了些心思才拿到。据说,笑不归几乎从不出面打理任何买卖。与笑缘商号有贸易往来的其它老板,多是与水玄镜接洽,需要签单的时候都是拿回去让她签好了再拿回来。只有很大宗的买卖才会亲自出面,而且向来掩面。”
目光在落款处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笑不归”上盘桓了一会儿,宗政澄渊说:“将契约拿回去签,似乎不合规矩。她如何做到的?”
“据说,是信誉。笑缘商号向来信誉极佳,与之相处过的莫不称道,就连奸商市井,多也佩服不已。”
“自古商人重利轻情义。乱世之中,守诚已然难得,何况是一女子。有趣,当真有趣得很。”
“王爷还是觉得那个白剑秋有问题?”岳成歌小心地问。
“成歌,三年前,极泉大旱,饿死无数。后发瘟疫,病死无数。朝廷下令焚村灭瘟,连县衙都烧了。逃出来的极泉人,寥寥无几。这么巧,就被我们碰上了,这么巧,一查就查到了?”
“王爷的意思是?”
“成歌,如果有人来查我们的底细,你觉得是查本王容易些,还是查你岳成歌容易些?”
岳成歌突然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道:“自然是查王爷容易些,因为王爷素有威名,成歌渺小,少有人知,反而难以下手。”
“知道了就继续查。查不仔细,别来见我。”
宗政澄渊逆光而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冷冷的语气掷地有声,惊起回廊下一群飞鸟。
我从床上爬起来,天光早已大亮。打个呵气,伸个懒腰,将窗棂推到最大,探头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顿时心情大好。
洗洗涮涮,把自己侍弄干净,哼着走了音的小调,我坐到梳妆台前,将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用一块琉璃双蝉扣系好,甩在胸前。摸了摸,点点头,还算满意。没办法,幽韵不在身边,对于古时繁复的发髻,一向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前世的我不是美人,现在的我也称不上绝代。没有幽韵的端庄,没有红棘的妖娆,我的五官还算精致小巧,眉眼端正,鼻子不高不矮,嘴唇健康红润,配上我最骄傲的白皙皮肤和如瀑如墨的青丝,勉强自我安慰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了,括号:气质型的。
神轻气爽地走出屋子,才想起,今天是我容登摄政王贴身丫鬟的第一天,虽然,我可不会认为那个摄政王真的会用我伺候。苏尔曾说,宗政澄渊惊才绝傲,虽然仅二十有三,在朝,手握重权,可称一代谋臣。在外,统军百万,可算一生戎马。
如此一个精明仔细的人,会让外人近他的身吗?结论当然是不可能的。假如他真的让我近身,那么不是阴谋,就是诡计。
这么想着,迎面,正遇上岳成歌。他笔直地向我走来,眉头皱起:“怎么起这么晚,王爷等你布膳呢。”
“将军见量。昨日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一时有些适应不来。剑秋这就与将军同去。王爷是否恼了?”我试探地问。
“王爷不会这么容易生气。你不要害怕。”岳成歌安慰我。
害怕是不会的,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加快脚步,随着岳成歌一路来到前厅。
宗政澄渊正等在那里,眉目安适,看起来并不着急。我偷偷放下提起的心,放轻步子来到桌边,伸手将菜品一一摆放到桌子上,不时地偷眼看他。
穿一身纯白丝袍的他,比起昨日披盔带甲的英武神明,今日的更多的是一种皇族的大气,危险又高贵。
“这个菜,叫什么名字?”突然,宗政澄渊手一点,指着我手中的盘子,说。
这个?我看了看手中的盘子,介绍说:“这是凌溪紫气楼的名菜,流风回雪。流风是用手撕成丝状的鱼翅,回雪是用竹荪将燕窝卷成卷状,用事前熬制好的鸽汤小火煨烂成雪绒,铺上鱼刺,再淋上用白莲花、红枣、花生、桂圆等烧好的清汁,最后点缀新鲜笋尖而成。”
“你知道得倒是很详细。”
“那是当然,前年凌溪花灯节,大爷带我替主子在官道上看花灯,主子好象要私下里去办什么事。后来,大爷带我到紫气楼吃饭,我很喜欢这道菜呢。”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菜之一。那年去看灯后,一定要去紫气楼去吃饭,点这道招牌菜。不是说在家里吃不到,但是等厨子做好,再送到水圆,早已经不新鲜了,虽也好吃,到底不如现出盘的。
“你一个丫头,他肯给你点这么贵的菜?”
“大爷说,我以主子的身份出行,自然要奢华些,不能丢了主子的脸。”
“奢华?那日,还点了什么菜?”
“菜很多,我不太记得,就只记得这个,因为我很喜欢。”我答到。说实话,我又不是在说相声报菜名,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
“你都替你家主子去过哪里?”
“不算多。”我想了想,公开露面也就三次,都掩着面,没人看到。于是说:“除去花灯这次,有次去买家奴,还有一次是谈一个什么契约。”
“买家奴那次说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怎么可能,都是大爷在边上告诉我的。对了,那次幽韵小姐也有去。还看见了一个同乡,害我好激动。”我回想着,大概是这样没错。我就是那次遇到的白剑秋,借了她的身份,并为她制造了一个新的身份,送到别处去了。
“你如何得知那是你的同乡?”
“口音啊,我那边的人说主子,都会说成租子,而且尾音还会上挑。我也是练习了好久才改过来的。”说来惭愧,我的语言天赋很有限,练习了好久才学会了几句方言,也就唬唬人对付一下而已,但愿他不会让我用极泉方言报菜名。
“很有趣的口音。不过很难听。”宗政澄渊边说边举起筷子,“站半天了,都坐下吃。成歌,秋儿,都坐。这里没有外人。”
秋儿。我真想掏一掏耳朵,如此亲昵的说法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有说不出的别扭。不过我还是顺着他答:“秋儿不敢。”
“你都敢趁你主子不在偷东西,这会儿,如何就不敢了?”宗政澄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如此,秋儿斗胆了。”
装做听不出他的调侃,我怯生生地坐下,椅子只搭了个边。一顿饭下来,吃得腰酸背痛,好不难受。
重要的是还没吃多少,有人进来禀告说有好几封奏折刚从京城送到,在朝的大臣处理不了,又非常紧急,只得送到凌溪,向摄政王请议。
宗政澄渊倒真是个敬业的王爷,一听说此事,马上放下筷子就要去书房。我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一个:“你是否不知道‘贴身丫头’是什么意思?”的眼神打断,百般不愿意地饿着肚子跟着他向书房走去。
正文 第五章 百般试探(2)
终于将所有奏章整理过,宗政澄渊的目光转向一边靠着柱子公然偷懒打瞌睡的白剑秋,眸色陡地一暗,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展开,是手下后补上的调查结果:
据查,曾三次掩面现于人前。身边跟一男一女,男子为清肃,姓不详。女子为水幽韵,年十七。
其三次出行地点分别是:
一、继宁十四年凌溪灯节,沿长街自东行西,入紫气楼。最爱菜品:流风回雪。当日菜谱如下…
二、继宁十四年冬,至城中市场买家奴,得七:一哑、一痴、一断臂、一人犯、一老者、一少年、一女子。见女子甚喜,称之同乡;
三、继宁十五年长夏,众人见其从城南入枕香楼,半日而出。俱闻,是与金福瑞签定新契。
将纸重新放回袖中,宗政澄渊起身行向门口,守在一边的岳成歌迅速地跟上。走出书房,他回头看一眼依然酣睡的白剑秋,示意岳成歌将门关好。
径自不语,宗政澄渊慢慢地走着,欣赏着水园的景色。
倒不怪师爷推荐他住这个园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经过精心休憩的,先不说精致华美的亭台水榭,单单花草一项,已经巍为壮观。不是说花草有多么名贵,而是说排布的独具匠心:每一处地方,有都应时的花草,四季不暇,却不显得凌乱拥挤。种类虽多,却不混沌,只把相配相称的颜色放在一处,看起来极其悦目。
单此一项,就可见,设计这个园子的设计者是怎样的兰心慧质。
“全无破绽呢。”颇觉头痛地一笑,宗政澄渊停身在水榭中的一处小阁前,仰头看上面的题字:闻香小阁。深吸口气,睡莲的幽香沁入口鼻,说不出的闲适。
“王爷是说那白剑秋?”岳成歌问。
“除了她还会有谁。”宗政澄渊找把躺椅坐下,几天下来,他发现,水园中处处都能见到各种舒服的躺椅,可见,圆子的主人是多么会享受。
“既然毫无破绽,不就说明她说的是实话吗?”岳成歌在旁垂首而立,说。
摇摇头,宗政澄渊沉稳地笑笑,双腿交迭,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扣击。看起来优雅非凡。“如果一个人说自己不是你的敌人,而且所有的证据也都说他不是。但是直觉却告诉你,这个人一定是你的敌人,你该怎么做?”
“宁杀勿纵。”岳成歌斩钉截铁地说。
“说得好。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女人呢?”宗政澄渊脑海中浮现出那张酣睡的小脸,微微一笑。
岳成歌楞了一下,说:“王爷不是说过:红颜祸国吗?”
“我的话你都记在心里,这很好。成歌,想一想,如果这个女人对你有很大的用处,不能放又不忍杀,你当如何?”
“那自然是要留在身边了。”岳成歌答道。
宗政澄渊莫测地一笑,闭着眼说:“老虎不在,猴子都跳出来了。成歌,我们也出来太久了,是时候回去了。你告诉那个白剑秋,说本王很喜欢她的服侍,要带她回王府伺候,条件随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