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臂呈一种微妙的弯曲,右手的五根指骨全被掰断,就好像临死前正与人竭力争抢一件什么东西…
而现在,这件东西不见了。
“说吧,谁干的。”程府大管家双手拄着一根拐杖,面无表情:“忠爷这两年身体不大好,外府的事儿管的少了,这一个个的就都敢蹦出来日天了!为个把人命去告官,咱们修真的人家还真丢不起那个脸。忠爷查案子的方法就很简单了,昨儿一天见过翡翠的全叫来,肯定有知道点内情的。要是不肯说,那就一根绳子穿一串,最后吊颗石头一起扔河沟里。估计那死的里面,必然有凶手一个。”
杨夕膝盖弯里挨了一脚,冷不丁跪在了那一行人的末尾,膝盖磕的生疼。
“杨夕,”程忠往杨夕的方向扫了一眼,指着面前跪着的几个护院:“这几个都说昨儿晚是你最后跟翡翠说的话。你跟七少爷闹得那一场,翡翠没救你。”一双浑浊的老眼,依稀带着当年追随程思成到仙来镇称霸时的血火味道:“告诉忠爷,你记恨不?”
杨夕规矩的垂着眼睛,“忠爷,阖府上下都知道,我跟翡翠最好。”
“要不是忠爷知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亲密,你当你还能跪这儿回话?早给你上了大刑了。”程忠的嘴角微微牵动一下,隐约带上了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讽刺味道:“不过这好不好的,哪还有个不变。亲生兄弟为一件法器你死我活的那还少了?”
“忠爷,那就上大刑如何?但凡跪这儿的,都来一遍【十八套】!问不出来就大家一起沉!”杨夕抬起眼来:“丫头比忠爷还想知道这是谁干的,大刑而已,杨夕认了!”
跪在程忠面前几个护院当场就翻天了。这几个都是昨天跟着七少爷堵过杨夕,结果翡翠死了,他们摊上事儿,一个个委屈得不行。再说程家家风虽然不够严谨,刑罚却残忍的吓人。【十八套】来一遍,那还不如现在抹了脖子!
“你个小浪蹄子疯了不成?”“要上刑你去,哥儿几个可是冤枉的!”
程忠眯着老眼把杨夕看了一看,从齿缝里挤出一丝儿笑:“不急,忠爷问完了没有结果,自然成全你们。”又转过对另一个一直在哭的女人问:“琥珀,你跟翡翠丫头本是一屋睡的,昨儿晚上她没回屋,你为什么连个动静都没有呢?忠爷可听说你原来跟翡翠走得可近,三年前翡翠测出来有灵根之后,就不搭理你了。琥珀,你心里难受不?”
叫琥珀的姑娘花容失色,仆在地上嚎啕大哭:“忠爷,奴婢冤枉啊!翡翠常在杨夕那过夜,奴婢没想那么多啊!”
“忠爷爷好!阿德给忠爷爷请安啦!”程忠话没审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带了人从内府的方向走过来。嘴上甜甜的叫着请安,膝盖却弯都没弯一下。
程忠灌了一大口冷茶,笑容淡淡的:“二管家,兰姨娘又有什么吩咐不成?不是忠爷瞧不起你,这查案子上刑的事儿还真不是你的本行,这可不比招待个贵客,只要讨巧就完了。”
二管家程德一拍巴掌:“瞧忠爷爷说的,阿德怎么敢跟忠爷爷争功劳。是家主说了,丫鬟翡翠从贴身侍婢被贬成养马丫头,一时羞愤想不开也是难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说着又瞟了一眼杨夕:“而且兰夫人说了,这十七骨剑府的杨夕,如今可是咱们程家的一大比人形财产,万不能弄坏了。”
杨夕抬起头,一只漆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程德:这竟是打着维护的名义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了!
程忠神色一冷,“是家主自己的决定,还是兰姨娘又在旁边吹了什么风了?”
程德一笑:“有什么区别呢?横竖忠爷爷也得听不是?”
程忠“咣当”一下把拐杖砸在地上,“一个鼎炉妾,仗着家主有几分喜欢,也敢叫夫人?作到你忠爷头上了,想当年爷和家主跟魔修拼命的时候,兰娟她就是个床上的玩意儿!”
程忠拂袖而去,二管家带着一脸假笑低头恭送。
用一种虽然不大却可以让众人听见的声音道:“这人呐,最怕就是居功自持,家主如今是筑基期大修士,还想凭那点儿老交情拿大?家主给你送终,已经是心存仁义了。”
翡翠的尸体当天上午就被运走,直接在后院烧了,骨灰洒在了乱葬岗上。什么“三间瓦房”,什么“五亩水田”,什么“牛犊子一样的男人”,“好生养的童养媳”,全都没了。那个嘴甜舌滑唯利是图的翡翠,她一生的梦想即将实现的时候,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杨夕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翡翠被草席卷一卷运走,头一次感觉到,即使是活人也会有“死不瞑目”这样的情绪。
当天下午,翡翠那个一直挂在嘴上的弟弟就打上门来了。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翡翠老惦记着他娶不着媳妇。
听说那男孩子闹得很不像样,四十两银子直接砸在二管家脸上,把二管家给砸破了相。可程家大约是觉得理亏,也可能是怕男孩子如果在外面闹起来更难看,只是好说好商量把男孩子安顿在门房晾着,既不给水,也不给饭。
谁料这男孩子倒是个烈性脾气,坐在门房里骂了一下午,说是程家不把她姐的尸体交出来,他就去当叫花子,走街窜巷把程家罔顾人命编成段子去说,程家以后在仙来镇别想有好名声。
二管家的心情很不好,尸体烧都烧了,拿什么交出来?可是现在这小子认准了他姐是被哪个夫人小姐发脾气给祸害死了,要么就是被少爷奸•淫死的。早知道不如把尸体留下,横竖那小贱•种也看不出自杀和他杀的区别。
二管家程德脸上贴着膏药,面色漆黑的看着面前的杨夕:“杨夕,你去劝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想清楚。你跟那小子可不一样,卖身契在程家手上攥着,直接打死官府顶多罚点银子。兰夫人今儿早上为了你,可是在家主面前说尽了好话。要是你这时候掉链子,就只能把你交给官府,平息那小崽子了。”
杨夕看一眼他脸上那搞笑的膏药,点点头去了,一句话也没说。
杨夕走后,有小厮偷偷问:“都说这杨夕平时就不是个脑筋灵光的,这看起来是有点子呆气。这她能会劝人?”
二管家摸着脸上的膏药,一脸故作高深的表情。“谁指望她呀,兰夫人的意思吧,就是她劝不走才好。”
小厮一脸了悟:“兰夫人是想…”小厮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又比了下后背,做了个取出的动作。随即又道:“那要是她真劝走了呢?”
二管家嘿然一笑,教导这个心思还不够伶俐的小厮:“这她要是劝走了呢?那就是默认了翡翠的死跟她有关。十四小姐喜欢翡翠跟什么似的,还能容下她?而且也说明她是个乖顺肯低头的,就得认了兰姨娘对她有恩,就得跟着十三少爷。”
小厮一惊,“所以只要她去了,就肯定没跑?那她要是不去呢?”
二管家悠然一笑:“她跟翡翠的关系,怎么可能不想去见见翡翠留下的遗孤?”
小厮一脸敬仰:“二管家…您是为了留下那个男孩子,故意受得伤啊?”
二管家摸了摸脸上的膏药,死要面子的点了头。
门房,一个布衣短打的男孩子正咬着一个管事的胳膊死不松口。
男孩子脸蛋圆圆,身子骨瘦小,最让杨夕惊异的是,那男孩子左眼瞳仁上有一朵白翳——他左眼是天盲!杨夕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天生愤世的翡翠唯独对自己照顾有加。
两个护院满头大汗的各扯着男孩一条腿,想把男孩子从管事身上给摘下来。奈何那男孩子就跟个离了水的王八一样难摘,管事被要得鲜血直流嗷嗷乱叫。“他娘的,小兔崽子属狗的!把他牙给我敲断了!”
那熊孩子完整继承了翡翠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特性,看见钢钎挥过来马上松口。却衬着护院一松劲儿的时间,猛得伸出两只细爪子在那管事裆下狠狠捏了一把!
那管事惨嚎一声“老子的蛋!”倒在地上,两个护院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过去扶。
熊孩子落地,一轱辘爬起来又冲过去,磕巴都不打一个,抬脚就踩。杨夕三步冲过去,拦腰抱住,在他耳边低声道:“想给翡翠姐报仇不?”
男孩子脚还在半空,却回了头,那只带着白翳的眼睛珠子死物一样的看过来:“你能?”
管事夹着两条腿儿,疼得死去活来,狂吼道:“还不把那崽子给爷打死,出了事儿有大管家担着!”
杨夕把翡翠的弟弟挡在身后,扬声道:“二管家说了,要悄没声儿的解决这事儿,谁敢闹大了把谁送给十三少爷试剑。”
两个护卫一时不知该听谁,二管家如今可比大管家得意多了,但是这小丫头的话能代表二管家吗?只好先劝那管事,“您先把腿分开,这不能夹着,越夹越肿!”
管事挣扎微微分开两条腿,却仍是站不起来,嘶声道:“忠爷说过,二管家那一套是朱门后院的宅斗手段,程家是修真世家,对付这帮贱种就得下狠手。”
杨夕眼中厉色一闪,学着熊孩子刚刚的样子抬起一脚,对着管事的两腿中间就落了下去。
管事喉间只发出“嗬——”的一声,白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两名护院被震傻了。
然后有一人反应稍快,想起来这丫头下次狠手,应该要把人拿下。
却听杨夕脆生生的道:“这下子,大管家的人闭嘴了,听二管家的吧!”
第8章 引蛇出洞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谁杀了我姐?”
阴影里,男孩子矮小苍白,左眼中白翳让他看起来总是缺了点人气,像是傀儡师的陶瓷人偶。
杨夕盘着腿缩在地上,两手相互揉着手指,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我一不是能掐会算的阴阳家,二不是铁口直断的官老爷,我就一个破丫鬟,难道还能去查案子?”
“那你要怎么给我姐报仇?”
十根手指被杨夕揉出一种淡淡的粉色,趁着深深浅浅的割伤,有一种稚嫩的艳丽。
“既然揪不出凶手,那就引他出来。”
“拿什么引?”
杨夕沉沉的笑:“我的命。”
当天夜里,杨夕到十四小姐院子里告了一状,说是翡翠临死前在她卧室里拿了本书。她要来翻翻。
十四小姐暴跳如雷,把杨夕扫地出了门。
满院子下人冷嘲热讽,慨叹人走茶凉。任她曾经千般亲密,万般知己。如今翡翠死了,还不是个只会讨债的?嘿哟,你还没听说吧?今儿个翡翠家里的弟弟来程府上要个说法,就是被这个杨夕给哄骗走的!
翡翠活着的时候,牙尖嘴利,没见得有多么好的人缘。如今她死了,却好像一夜之间却冒出了许多知己,能念出她千万般的好处,为她忿忿鸣不平。
杨夕沉默的往外走,似乎从中体会到了一点“人死如灯灭”意味。
一片骂声中,琥珀面色沉凝的拉住了杨夕的衣袖:“玻璃…你是不是又想干嘛?”
杨夕看着她:“别叫我那个名字,我不喜欢。”
玻璃,是杨夕刚进程府时,十四小姐给她取的名字。那时候,玻璃,琥珀,翡翠,珍珠,曾经是满院子最亲密的四个小姑娘。
世易时移,珍珠攀了高枝,翡翠已经故去,多年不来往的琥珀死死的攥着曾经的玻璃,现在的杨夕。“你别作了不行吗?翡翠人都没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老老实实去你的昆仑,当你的剑仆不好吗?”
琥珀压低了声音,满眼都是血丝,嘶吼道:“四年前你那一场折腾,除了把自己变成个鼎炉,又落了什么下场了?玻璃,玻璃,你还不够吗?你就认命一回不行吗?”
杨夕看着她,许久,轻轻的笑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行。”
第二天一早,杨夕跟织女房管事花娘子告了假。家主应过的,每个剑仆给三天假期回家探亲。杨夕的爹是在去州府赶考的路上卖了她,如今早不知哪里去了。三年前一场大旱,也不知那百无一用的书生有没有跟着饿死。
杨夕其实无亲可探。可花娘子还是轻易的允了假,花娘子犹犹豫豫的闪闪烁烁的道,“回头要是十四小姐身边混不下去了,就回婶子这来,婶子…给你调成织女。”
杨夕一出程府的大门,就知道自己被跟上了。
沿着大路慢慢溜达,杨夕引着人来到了‘多宝阁’的门口。这是她昨天跟翡翠的弟弟商量好的地方。
灵玉台阶,铁木廊柱。仙来镇只是个仙凡混居的城镇,‘多宝阁’分铺也就是这么个水平了。远不如在真正的修者城市里建的那么金碧辉煌。
杨夕推门走进大堂,门梁上的【迎客铃】应声而响:“练气二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这【迎客铃】多宝阁的特色,即使在仙来镇这样的小地方,也没有被省略。据说是为了让每一位客人得到与修为相应的热情招待。毕竟修者的形貌总是奇奇怪怪的,阅历不深的伙计万一看走了眼,得罪了高阶修士可就不美了。
杨夕一抬头,迎面居然看到了两个熟人。
“邓远之?朱大叔?”
“哎呀,是丑丫头呀!”朱大昌摆摆手:“叫啥朱大叔,跟小远子一样,叫老朱嘛。”
杨夕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小远子?”
邓远之一身布衣短打,精干利落,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夕。“真是巧啊,丑丫头。”眼睛往门口斜了一下:“你来这儿干嘛?”
杨夕也往身后瞄了一眼,见人没跟进来,一笑:“我就随便逛逛,买点东西。”
邓远之眉毛一挑:“在你昭告了整个程府,翡翠是代你受死之后?”
朱大昌:“啊?啥时候昭告的?我咋不知道?”
多宝阁的一位管事匆匆迎了过来,弯腰行了个礼:“请问,刚刚要求敝店鉴定【紫玉项圈】的,是哪一位?”
朱大昌忙举手:“是俺的,结果出来了?”
杨夕借着一打岔的机会就要悄悄溜走,邓远之这人不好糊弄,有些事儿不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
管事职业化的笑了一下,“请道友跟在下到后堂一叙,在下自会为道友详细解说。”
邓远之忽然插言:“不能在这里说?”
管事抱歉的笑笑:“还是请道友跟在下到后堂一叙吧。”
邓远之道:“前面领路。”
管事看看朱大昌,有些迟疑:“这…”
朱大昌一把揽过邓远之的肩膀,一手拽上了没来得及溜远的杨夕:“没事儿,没事儿,这都是俺的小兄弟,一起去,一起听!”
杨夕:“…”
后堂,杨、邓、朱三人坐成个半圆,中间几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只锦盒。
锦盒中盛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紫色玉环,一看就不是凡品。
杨夕微微凝眉,这是…家主赏给剑仆每人一只的那个【紫玉项圈】?
管事开门见山道:“不瞒几位道友,这个所谓的【紫玉项圈】,其实是修真界的违禁品,千年前风行一时的【练奴环】。可是看年头,这项圈分明是新制。几位的来历,在下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在下真没想到,那位先生竟有如此的炼器手段。”
杨夕倒抽了一口冷气,【练奴环】,真是听名字就足以感受到那森森的恶意,更别说前面还要加上个违禁品。
邓远之却似早有所料,淡然而嘲讽的一笑,表情复杂得绝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
朱大昌还没反应过来,拉拉邓远之:“这东西具体有啥用?”
邓远之淡淡开口:“一旦你戴上它,主人能强借你的灵力,单向的同生共死,还能施加惩罚,筑基以下修士,无法自行摘下。”
管事点头,接口道:“大体就如这位小师兄所说,此外道友带来的这一只,还附加了一点护身功能。”
朱大昌呆了:“那岂不是筑基之前都卖给程家了?我跟程家签的那可不是死契!”
邓远之轻轻一笑,“筑基以上还有【紧箍咒】,再往上还有【金刚约】,程思成既然有心以此控制剑仆,怕是只要能弄到都不会放过的。”
杨夕知道此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没了?”
大概是这出气的动作实在太拉仇恨,一向平静自持的邓小少年竟然有些气急败坏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想有什么?”
“起码也得限制个修为,或者能控制生死啊…”杨夕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开始数:“我摘不下,可以逼着主子给我摘,不摘我就剁了她,反正她命贵我命贱,同生共死我不亏;昆仑天高皇帝远,家主把【紧箍咒】送到之前我要是修到筑基期,他就只有干瞪眼;我把主子封了灵力捆起来,找个麻袋随身装着,打架时候收好,不打架放出来吃饭,不让他饿死…”
杨夕微微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这【练奴环】好像没什么用啊…”
邓远之:“…”
朱大昌:“…”
管事打了一个冷颤。
杨夕猛的反应过来,眼前人可不是翡翠,身形一僵,眨眼道:“唔,我只是假设。假设你们懂么?”
朱大昌:“假设我懂,但我觉得你这个至少得叫诅咒…。”
“练气一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练气二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练气七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前厅里【迎客铃】突然连续响起,管事听见练气七层匆忙站了起来。
“几位道友,失陪一下。在下到前厅看一眼情况,马上就回来招呼几位。”
管事脚步匆匆的离去,【迎客铃】的响声依然没断。
“练气一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练气九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竟然一连响了十几次。
邓远之动了动耳朵,道:“杨夕,是十四小姐…带了有十几个人…好像是要收拾你…管事没拦住…他们已经向着这边来了…”邓远之转向杨夕,表情有点复杂:“说是为了给翡翠出气…”
杨夕一听就跳起来了:“程十四她除了添乱还会干点别的么?”杨夕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一圈,“我可不是想引她来,已经快到了吗?”
邓远之对杨夕道:“你不跑?还有十步,九步,八…”
杨夕三两步冲过去,抄起一张条凳,抡圆了贴着门边一拍。当先进来的一个小厮迎头撞在上面,“啊——”的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杨夕:“哎呦喂,这不是十四小姐身边的小付哥么,我就练练气力,您不用给我陪练!”说着又抬手拍倒了第二个。
“啊——”
邓远之:“…”
朱大昌:“…”
多宝阁管事:“我怎么不太相信她刚才是个假设…”
第9章 战
十四小姐掐着腰,横眉立眼的骂道:“杨夕,你竟敢出手伤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杨夕掂着凳子堵在门口,“我要是不伤人,小姐能不揍我?”
程十四的奶嬷嬷怒喝一声:“做你的梦!你个小贱蹄子,从小儿就看出你是个不省心的,为个昆仑剑仆,连七少爷都敢坑了!”
杨夕眉头一挑,不说是给翡翠出气的么?反手横抡条凳,奶嬷嬷被拍飞了出去:“横竖挨揍,还是少几个人揍我的好。我很敬老的,不拍你脑袋。”
正此时,一道火红鞭影从门外抽进来,杨夕没防备,迎面被抽在肩膀上,鞭上倒钩带下一片血肉。
第二鞭紧随而至,杨夕把条凳往外一甩,飞身而退,蹿上了房梁。
朱大昌惊呆了:“她咋会飞?”
低阶的修士其实懂法术的极少,而御空飞行这等手段,程思成施展起来都不容易,更何况一个区区练气二层的杨夕。
邓远之眯起眼睛:“那不是飞,是【幻丝诀】,你看她的手。”
朱大昌使了牛劲去看,总算看到杨夕十指间的细线。一边缠绕在水葱样的十根手指上,另一头细密的缠绕在房梁上,足以悬吊起整个人。
“哎妈呀,【幻丝诀】不是织布用的嘛?”
邓远之一笑,意味不明道:“未必,大行王朝皇后卫队有一项闻名绝技,叫作【天罗绞杀阵】,正是个由十六名织女组成的杀阵。”
杨夕背贴房梁,尚未发育完全的柔软四肢向后弯曲,把自己锁在房梁上,对着门口的方向一笑,道:“齐嬷嬷,三年没见【漫天霞】了,您老抽人的手艺还是这么熟练!”
面貌严肃的老嬷嬷护着程十四从门口走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夕,缓缓道:“老身八年前就说过,这外面买来的人用不得,规矩没学过,性子又野。早知你有今天,老身当年拦不住小姐,柴房里就应该直接把你吊死。”
说着骤然发难,火红鞭影向杨夕袭来。
程十四跳着脚大喊:“嬷嬷,给我狠狠收拾她!”
杨夕一扬手,幻丝诀发动,一根白绫转眼间在手上凝成,与那鞭子缠在一起。
邓远之脱口道:“好快!”
杨夕单手把白绫在手腕上一卷,与齐嬷嬷在空中角力。“嬷嬷这话说得人好伤心,真把杨夕吊死了,现在谁又来陪嬷嬷玩拔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