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显是吃了惊,忙忙地摆手,“小姑姑,我是您侄女阿,您怎么能叫我姐姐呢?”
看来在古代,辈分还真是严格到死板,得对比自己小的人用尊称,这以后“您”“您”起来,我不知得多受罪,想想我在家时对我爸妈还从来没用过“您”呢。
没办法,为了日后顺当点,只好倚小卖小耍耍赖啦。
“玉姐姐——”我娇滴滴地拖长声音粘上去,树熊似的扒到她身上。我摇我继续,“玉姐姐是讨厌雅儿…不疼雅儿…”边说边眨齐尔雅真那对水光潋滟的大眼睛,带点儿委屈劲地噘嘴。
终于大玉儿在我的楚楚可怜必杀技前败下阵来,用手拢紧我,小声说,“玉儿最喜欢…嗯,雅儿…不过只有在私下里才能叫…”估计这是她第一次叫“雅儿”,说到这儿还带着些犹豫。私下里也行,反正我的目的也不过如此。她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我实在是太有谱了,以后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就是和她拉近关系,越近越好。
“玉姐姐”,我破涕为笑,冲她直做撒娇状。她本就较我年长,以前碍着辈分,这会儿没什么人,当下搂着我任我摆布。问了问情况,才知道她原也只比我大两岁,可看看齐尔雅真,无论身材样貌都还是个孩子,她却分明已是个少女,或许在思想上是个大人也保不准。
女孩子之间总是有共同话题的,隔着三百余年的时空距离,还是一样能很快重新熟络起来。我赖着央着她讲齐尔雅真以前的事儿,一心要打探自个儿这原主人有什么性子上的惊人之处。
来探望的人如溜溜转的走马灯,撇开科尔沁各旗的不说,居然还有从喀尔喀等地儿大老远来的,我是半个也不认识,全靠玉林暗中帮忙着指点。在大玉儿之前,已经来来去去了四五十号人,慢慢的就是我也看出了点门道来,大部分人都抗着探病的大旗,实则暗地里打听有没有提亲的希望。想不明白,这齐尔雅真到底是什么香馍馍?论身份地位达尔罕旗听着在科尔沁也不算实力强劲,有一呼百应的气势,论这副身段相貌虽属上乘,可又冠不了顶。
盘桓在我心头很久的疑问,这会儿正好趁机问问。
谁知我刚起了个头儿,她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弄得我两眼一睁,横着竖着都极为郁闷。
“小姑…雅儿你可是我们科尔沁出了名的女‘巴图鲁’!”
啥?我没听错吧?别的不清楚,巴图鲁我还是知道的,响当当的勇士头衔,女“巴图鲁”…一阵恶寒,莫不是…
“雅儿,你不记得了吗?你八岁时就能把马儿训得服服帖帖,身手矫捷,多少呼伦贝尔草原的马背上长大的男孩儿都比不上,十岁时曾一个人射死半夜里溜到咱们木围里的独狼,连我阿玛都说咱们科尔沁出了少女英雄…”她无视我的惊讶,继续齐尔雅真过去的光辉事迹。
哈哈,咧着嘴苦笑两声,好穿不穿,来这么个强悍的小姑娘身上,看来以后啥马上英姿,百步穿杨就再也见不着喽。
射狼?这大半夜的,看到绿油油两只眼睛,一张血盆大口,我没一屁股坐地上回头便是英雄好汉了,哪里还记得起弄死它,它不咬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我额娘阿玛都是个什么看法儿?莫不成听任我…这个样儿?不说些什么‘三从四德’的?”
“‘三从四德’?”大玉儿愣了愣。
对,这是汉人的说法,“就是那个…比如什么‘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额娘她有说过么?”叫我看,这齐尔雅真简直就是一男人婆,她妈不担心死才有鬼。
“说你不晓事儿偏偏还记得这个,”大玉儿抿嘴笑道,“当然是有了,大太太不知说过多少回。可是每次呀,你都是那句‘我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格格,当然得能骑善射,不然用什么来保护大家…’,说得多了,大太太也只好听之任之。后来又传开了去,连邻旗的也都叫你做‘呼伦贝尔格格’。我们的‘呼伦贝尔格格’八面威风,性子十分豪爽,模样又顶顶俊,所以这慕名来提亲的人哪,可以从咱们旗排到宾图旗呢。”
汗…居心一眼便被她看穿,赶快转换话题,“那姐姐你呢,你玉一样的人儿,追你的人肯定胜我十倍,嗯,一定能从咱们这儿排到察哈尔去。”说完我打个心眼儿留意她的反应,一心想知道她这时是否有意中人,那个人又是不是多尔衮。正史多没劲,一遍遍反复强调孝庄与多尔衮那是彻头彻尾没戏,全凭后人杜撰。
大玉儿“啐”了声,伸手过来轻轻拧了拧我耳朵,“坏丫头,我看看可是真不记得了?”
我一缩脖子,看她便有点心虚,可这不对啊,我干什么作贼心虚?不就是三八了一下还兼了为自己以后打算嘛。
好在她接着点了点我额头,眨眼道,“忘了最好,省得嚼我的舌头…”
巨汗,我,我,我,倒底还应该知道什么哪,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谁都是到关键时刻就来个急刹车呢?

“格格!”一声我不熟悉的轻呼传来,进来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儿,年纪仍是比我大些,瞅着我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儿道,“奴婢苏茉儿给雅格格请安。”
原来这就是那位连康熙都要叫“额娘”的苏喇嘛姑,瓷娃娃似水灵,看着不像终身不洗澡啊?
大致也是本来熟稔的人,几句格格身体大好了的吉利话儿过去,便直接了当地叫了大玉儿,“塞桑贝勒让我来唤您去呢,说是有事儿要商量。”
“我可得去了,雅妹妹好好休息,改天得了空咱们再好好聊聊…”我点头,看到苏茉儿对我们之间称呼露了一脸的迷茫,心里暗暗好笑。
两人相携去了,走到门口,大玉儿又回过头对我挥挥手,面上挂着一抹亮堂堂的笑。
我怔住,她,笑那么甜蜜,我真会以为她已经谈恋爱了啦…

第三日,鉴于齐尔雅真原本是个骑射高手,加之在茫茫草原上不会骑马简直寸步难行,我下了决心要锻炼马技。
可是——
“格格,”一听说我要骑马,玉林这小丫头吓得脸都白了,急急拦着我,就差磕头如捣蒜了,“这骑着马若是再有个好歹,奴婢这命就要赔给您了!”
虽说是因为纵马跃河时不慎摔下,撞在河边的石头上伤了头,她才得以昏睡,我才得以穿越,可也不用这样夸张,你说是不?
我正连哄带劝地想说服地上跪着,大扔垂泪弹央我别去的一干众时,却听得一声“小姑姑”伴随着哈哈两声大笑,掀帘进来个长发垂腰,身着暗褐色袍子的男人,粗粗两道眉毛,笑起来一跳一跳,挺豪气冲天的。
在脑袋里拼命搜索所有见过的人的面孔,过目不忘擅长如我,两秒钟后还是一无头绪,唯一的结论当然就是没见过,连忙向地上的玉林递眼神,讨救兵。
可还没等着回答,对方就笑开了,走过来上下打量我,“原来是真不认得人了,看来我是错怪玛父喽。”说罢举手往我眼前晃了晃,“小姑姑回神儿,您在这么看,我可得挖个洞儿钻下去了…”
我脸一红,小心问,“那么你是?”
“我是吴克善哪,就是玉儿的哥哥。”
这回我立刻明白过来,有了大玉儿这个比我大的侄女在前头,对这位外表粗旷,十分爽朗的大侄子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虽然他看起来真的要比我大好多…
“起来起来!”他对那一帮小丫头挥挥手,转头笑眯眯地问我:“听说您醒了之后只肯叫玉儿‘玉姐姐’,绝不肯叫她名字?”
这前脚后脚的,他消息倒来得挺快,我只好点头。
吴克善嘿嘿笑着,凑过来道:“那我呢?叫‘哥哥’可以吗?”
我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正准备来句无所谓,忽然想起…忙的改了口,“如果你肯陪我去骑马的话,我就叫!”
他呆了呆,似乎我的要求既过分又在情理之中,神色有点为难。看来昨个儿偶然听到的,阿玛下了不准我骑马的命令是真的了,正失望着,却见他利落地应道,“成!”
“好哥哥!”我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又叫又笑,逗得他直乐。

当吴克善把齐尔雅真的坐骑拉出来之后,我就彻底笑不出来了。那是一匹极高大极威猛的枣红大马,直让我联想起大宛名驹汗血宝马,见着我这个冒牌格格,两个大鼻孔喷出一连串白气,便俯首用它的马脸大蹭我的人脸,就差伸出舌头上来舔一下。
我连动弹都忘了,只傻乎乎地任命让它蹂躏,忽然,它后退了两步,然后又是两步。
“沙克,怎么了?”吴克善诧异道,走上两步,伸手抚了抚马背。
毫无预兆的,沙克猛地掀起前蹄,长嘶一声后,挣开了吴克善拽着的缰绳儿,转身就跑。
“沙克!沙克!”他吃了一惊,不由自主让开去,对沙克像是也有些顾忌。
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按耐着没躲到他身后去,一迭声问,“它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吴克善望着一阵风跑得快没影的马儿,半是无奈半是不解道,“往日里它最亲你,别人是近不得身的,肯让碰的也就我们兄弟几个,连我阿玛都不卖账。今个儿居然…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愧疚了,别看它这倔样儿,其实最通人性。那日你坠了马,听满珠习礼说,找到人时沙克围着你直打转,将河边那地都刨出了坑儿来。”
“这愧疚的说法…”我仍半信半疑。
“以前你与沙克感情十分之好,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必会与它出去散心。沙克本是兰儿定亲时,察哈尔送来的聘礼中相与的一件,是出了名儿的烈马,据说连林丹汗也不曾驯服得了。来了科尔沁更是不成,咬去看马的小厮一截手指头,吓得那小厮瘫在地上爬不起来。那年你只有八岁,知晓了一定要去看,拦都拦不住。结果你一进马厩,就把门给反锁了,急得所有人热锅上蚂蚁一般,可是平平静静过了半个时辰,你便牵着服服帖帖的马儿出来,一个劲儿地笑,却不肯说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这沙克给人降了的消息传到察哈尔,林丹汗曾说,终有一天,要让他一个儿子来科尔沁了这门婚事,没想到四年之后他还记得,真派人来提亲。”
原来所谓的提亲还有这一桩事搁着,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何驯服烈马?这个秘密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吴克善的模样,并不是像在胡说,那么,我猜沙克之所以离我远远的,只怕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它发现了我并不是齐尔雅真吧。动物果然是极有灵性的。
沙克的不配合使我很庆幸地得到了另一匹栗青色的马儿。虽然也是高俊矫健,但不得不承认比起沙克还是差远了,我却很中意它那温顺的样子,心里暗暗地给它取名“小青蛇”,反之把沙克叫做“大红袍”。
这副身体既瘦且轻,吴克善轻轻托我一把,我就顺势上了马背。由于事先坦诚连骑马也“忘了”,我得到了全方位的初级入门指导。
许是因了这毕竟是一具骑术高超的身体,换了主儿,也没出什么太惊险的状况。最坏的一次大不过是太紧张地连抓了几次小青蛇的马鬃,终弄得它不耐烦地忽然大步快跑起来,把我屁股颠得生疼。
在吴克善的细心指导下,我慢慢习惯了控制马儿,能自个儿控缰慢跑,得了他“如果说也算从头来过的话,这个第一次已经很足够让人眼红了,根基还是在那儿”的称赞。
一边与他信马由缰慢慢行,一边想着要问天下大事。
定三分隆中决策似的,他侃侃而谈,我洗耳恭听,算是恶补我历史知识的空白。吴克善带给我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消息:努尔哈赤派人来访科尔沁,就在这几日到。
心下免不了嘀咕,都已经天命十一年了,记得努尔哈赤在军事上应该正遭受宁远失利,怎么还有精力来过问蒙古这边的动静?史书是不是说大玉儿就在这几年附近嫁入爱新觉罗家的?
哎,还没发生的事想破头也没用,记不清楚的事情更没用。

马背上极耗时间,回了房我还沉浸在“这才是我黄笙生过日子的方式”中无限满足,坐下没片刻,玉林就闪进来,上上下下地“检查”我,口里急道,“还好您好好的…台吉刚知道了您去骑马的事儿,正差人去找吴克善贝勒训话呢!”
我在屋外就听到了吴克善气若洪钟的辩白,“…不能上马开弓的日子,您要让她以后就这么困在屋里…”
“放肆!!吴克善,这就是你和玛父说话的口气么!”吓我一跳,更有气势的是他阿玛塞桑。
想一想,我可以不进去,最多也不过晚膳时被阿玛额娘碎碎念一顿,然后再三令五申不准骑马罢了。可是杵在门口的如果是正牌的齐尔雅真,会毫不犹豫地进去吧,吴克善帮的人可是我,是我,哎…
先轮一转给长辈们见礼,然后低头朝吴克善挤一挤眼,他张口正想说什么,我已经在他身边轻轻跪下,“阿玛,额娘,今日之事全由齐尔雅真一人而起,是我虑事不周,任性而为,让阿玛额娘担心,让吴克善为难,齐尔雅真在这儿给阿玛额娘跪着,是知了错,也是有话要说。古人云‘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尔雅真以前只知虽为女儿身,亦当有鸿鹄之志,却不知事事不得好高骛远,急功近利。如今满洲势力日盛,察哈尔步步紧逼,我口口声声恨以己之力,保不得家为不得国,到了这一回大难不死,才深悔自己当日顶撞额娘,差点为科尔沁惹来大祸。”
我叩了一下头,伏下去静待下文。这席话我揣着齐尔雅真的性子来的,虽有点怪腔怪调,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认错总没问题,偷眼看吴克善,他一脸的吃惊,不会吧?悄无声息的屋子里,我直咬嘴唇,大家都发个话儿呀,刚才不还群情激涌么?
“雅儿”,我一抬头,看到莽古思缓步过来,一双略显苍老却温暖的手把我拉了起来,“快起来。”
“阿玛…”他眼中闪过的种种情绪,照出历经沧桑的影子。
“吴克善,你也起来。好孩子,我达尔罕旗有你们在,于科尔沁何不是荣耀,雅儿,今儿的事是我这个做阿玛的看轻了你这个有‘鸿鹄之志’的女儿。”说着,他一手牵起我,一手牵起吴克善,“人老了,总是不及年轻的时候,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和大福晋也就安心了。”
瞬间的暖流让我鼻子酸酸的,忽然感到一个父亲的真情流露,心里沉甸甸的反倒不知所措,伸手便环住了他的脖子,大声说了句很多年后我都一直记得的话,“我最喜欢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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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多历史事件的年代和实际有一定出入,比如布木布泰1625年就已经嫁给皇太极了,额哲是1622年生的等等,为了文章方便,我做了点修改,大家凑合着看吧。

三 一箭倾心
终于,满洲来访的日子正式得到确定,整个儿科尔沁都因此忙碌起来,我的重要性不断下降,日子过得无所事事,成天东游西荡,一边儿慢慢地熟悉环境,一边儿自娱自乐,乐得无人关注。
因为得到了一家之主的金口玉言,骑马于我是再无阻碍。几日下来,实在闲得发慌,深觉光在马上折腾已经无法让我满足,学会射箭便顺理成章成为了下一个目标。
上回骑马的事算是个教训,这回我决定还是不去招谁惹谁的比较好,带上个识路的玉林也就够了。
这小丫头也是个挺受教的小孩,见风使舵的功力一等一。不过才接受我几天熏陶,便学了整天的胡搅蛮缠,胆子也大起来,倒是深得我心。比如,我刚提出要去射箭那会儿,某人表现出一定的贴身奴婢该有的担心和劝阻之后,立马转换成山呼万岁状,真是…
找了两套十二三岁普通男孩儿的衣裳,洗掉脸上的脂粉红妆,散发重结,去了镯子,耳环什么的,最后磨点墨汁用水掺合淡了,抹在脸上。
我向来奉行的是,做戏就要做全套嘛。
一番老母鸡变鸭的努力之后,镜子里赫然照出两个蒙古小P孩,白萝莉化身黑正太,我得意吹了声口哨,果真“熊”姿英发啊,向还犹豫着的玉林大手一挥,走,咱们西北望,射天狼去!

西北向倒真有片极大的林子,穿过林子就是齐尔雅真落马昏迷的西辽河,我先前也来过一回。林子里头地势起伏,身旁是直指苍天的野树,脚下有刺啦啦的灌木丛,就是没条正经的路,走马很是锻炼马技以及屁股下的马儿。
手握着缰,肩跨那柄桦木胎的长弓,我慢慢颠着走。不过区区三百年,作为良将必备的箭术,已成为射箭俱乐部里的时髦烧钱运动。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去烧过几次钱的人,对这个弓箭不算太陌生,找一平坦的地儿,驻马挽弓搭箭,虚晃一下,“嗖”一声长箭破空,带着我的期待,去势英勇!
睁大眼睛,纵了纵马,哎?
居,居然连棵小树都没射中,天知道那目标离我大概只有五步之遥。摸摸头皮,树林里响起我尴尬地嘿嘿声,顺势转了转细瘦的胳膊,到底是哪里蕴藏着能射死狼的力量?怎么那么没劲?
玉林看看我的脸色,极乖巧地跑过去把箭拾回来递与我,嘴里宽慰道,“格格好久没碰箭了,用不惯吧?”
我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只好一边儿回想原来在俱乐部玩时,教练的指导,一边儿捉摸着胡乱放箭。在林子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既没有人又到处都是固定靶。玉林照着我的吩咐将发出去的箭都收拢,一来嘛,以我这种毫无章法可言的射法,一枚箭筒的箭肯定不够数,二来,没的让人知道我是冒牌货…
慢慢有点儿发现问题了,这弓并不是足十力的弓,我能马马虎虎拉得到满弦,但是相对而论,准头就差得远了。明明看起来极粗的树干,等我放箭过去,偏偏就能差两拳头远。玉林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我的安慰,在一旁老老实实看我“无的放矢”。
无事又拉了个满弦,眯眼瞄准远处两株老树间的空隙,忽的座下小青蛇刨了刨蹄子,我手便猛的一抖,反应过来之后,就只剩左手空空一支弓,弓弦犹自嗡嗡发颤。
外加前头“扑通”一声,老树之间什么一闪而过,有东西应声落地。
不会是射中什么了吧?第一次射中的心情居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我可不想杀生!暗自在心里忏悔,我小心翼翼驱马过去,做好看到血腥场面立刻逃走的准备,玉林却在后面添油加醋地直嚷嚷:“格格好箭法!依奴婢看,准是个大的,像熊瞎子什么的。”
我无语,要真是熊,就我这软绵绵的箭能射进去才怪了,只怕惹毛它,谁都没好下场。
小青蛇深一脚浅一脚地离那里越来越近,我紧张得直喘气,最后支两只眼睛整个儿定在那里。如果我的眼珠能够跌下来,一定就是现在。
妈呀,这就叫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别人好端端地穿越了都有英雄救美,可轮着了我怎么偏偏是误箭伤人,真叫郁闷,又不是拍还珠格格。
可是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瞪着我的小鬼,左臂上插的不是我的白翎箭是什么?一身白袍衬得衣袖上那正呈扩大趋势的血红愈发显眼,我能不能装作没看到…
真想问问,今个儿是什么不宜出行的倒霉日子。
“格…主子…”玉林赶在我神游得更远之前成功将我召回,“如…如何是好?”
刚刚还不是挺兴奋么,这会儿就怕成这样儿?我摇摇头,下了马走过去,却看到林中转出个稍大些的男孩,往他身后一站,也是锦袍玉衣的骑装,眉目俊朗,端的是帅哥一枚。
临着打了个照面,我还未发话,当事人倒先开了口,“是你射的箭?”他说一口朗朗的蒙古话,十二三岁年纪,深眸窄眉,唇红齿白,虽嫌稚嫩,打量人的神色却颇为倨傲。
死小孩,若不是看他一手按着伤处,我当场便想翻个白眼送过去,润润嗓子粗着喉咙道,“是我,不过我以为没人在,就随手放了支箭,谁巧…你,你刚好在那儿。”
他哼了声,冷冷瞥我一眼,“随手?力道还挺足的!”
妈的,你当我想啊,鬼知道刚才几箭连树上都钉不住,这一箭偏偏这么着力,你当你坏事做多了糟报应吧!脸上勉强挤了个笑,“我说,这位…小爷,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也犯不着板着这么张晚娘脸,不如让我替你瞧瞧,拔了箭扎上伤口比较好。”
我手还没动,不过踏上前一步,他已斥了声“放肆!”
呵,我毒蛇猛兽?还反扑了你不成!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儿,咬住嘴唇,若不是将他打扮看在眼里,我早不客气地顶回去了。
光脑门,拖根辫儿,翻两道箭袖,腰悬着荷包、玉佩…这都不是问题,问题在那腰间束着的黄带子,我严重怀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僵持之下,倒是那大点男孩扯过他衣袖,检视了下伤口道,“这样子不成,咱们本就是偷溜出来的,若不想授人把柄,就先把伤口料理了,别的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