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师傅这般面无表情,不露声色,竟隐隐有些可怕。
师傅总是顽皮地笑着,弹她的额头,作弄她,还要装得一脸无辜,满嘴胡扯八道,信口开河。
师傅几时这般严肃过?
他是世间上最调皮的师傅啊!他应该永远都是笑得奸诈动人,弄得人哭笑不得才对!
可为什么,此刻站在她身前的这个人,看起来如此陌生?
随心心头一颤,身子也不禁抖起来,眼睛直盯着脚下的牛皮册子。究竟这当中藏着多少秘密,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傅如此恐惧?
“哈——哈哈哈——”
天白羽忽然仰天狂笑:“若翼,你看到了吗?他居然是白皓月…他还说自己是什么纳兰仙…哈哈——哈哈——”
忽地,剑风一震,天白羽收起笑意,眼中全是轻蔑。
“白皓月,你还有脸出来!你这个武林的耻辱!”
随心的心脏紧张得快从嗓子里跃出。师傅的眼神中全是迷离,直觉告诉她,天白羽接下来的话是她不该听到的。
虽然她很想知道师傅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害怕这本“危害过武林的邪门武学”…
纳兰仙神情漠然,仿佛天白羽说的那人并不是他,只是无关的路人甲。
天白羽俊美的笑容透着邪气,微摇头道:“八年前,为了一个女人,你背叛武林、背叛白月仙庄、背叛名门正派!像你这样的人真该一死以谢天下,何苦再苟且偷活?还是说,你还没给你们白家丢够面子?”
随心心头重重一震。她并不明白天白羽何出此言,也不知道师傅为何神色凝重不似平日,只是看到天白羽嚣张的嘴脸,压不住满腔气愤,脱口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白皓月,但…师傅他何时做过背叛人的事了!”

 

第二章 那时天下无双(4)
听到天白羽的侮辱,她忘记了师傅平日的恶劣,只记得仙人阁是师傅建立的,各姑娘能有今日的笑容是师傅创造的,大家可以坦然渡日,也是师傅日积月累的努力换来。
这样好的师傅,怎可能会背叛别人?
这样好的师傅,怎可能会伤害别人?
她不允许别人侮辱师傅!无论是谁,出于任何理由!
天白羽先一愣,才明白过来:“原来你没有告诉这位好徒弟啊!也难怪,你连天下第一的武功都不教给她,还让她在仙人阁当个杂役,又怎可能告诉她这些!”
那笑容明明温雅俊美,随心却觉他如妖魔般丑陋。纳兰仙没说话,也不阻止,他知道总有一天随心会知道。何时知道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是她知道后的反应。
“八年前,我还清楚地记得,你是我们这帮武林名门子弟崇拜的对象。每个帮派都以你为榜样来教导徒弟,就连我爹,越天城总主也大大赞赏白皓月,说你是武林千年难得一见的奇皅,喜爱你喜爱得快把你捧上天了!说你出身白家,十四岁就开始闯荡江湖。各家武学,只要看人家施展三四次,你就能领会到当中奥义,想出制敌方法!天下间大概没有什么你可以放在眼中了吧?”说到此,天白羽忍不住冷嗤一声,“可惜你天才一世,居然糊涂在一名三流女子身上!多少名门子弟盼望能拜你门下,你偏要收个三教九流的女人为徒,才搞出偷盗师傅的秘笈之事,真是丢脸到极点!”
天白羽笑得狰狞。随心快忘记了呼吸。
“别人给你拿回徒弟,你居然还要护住,护到不惜与武林成敌、与家人反目!
“真是丢尽了你白家百年基业建起的门面!爱上自己的徒弟,违反道德伦理,弄到这种地步,白白浪费自己一身绝世武功!
“你活着还有什么用?我要是你还不如死掉算了!”
天白羽的笑声中满是不屑和鄙视。
随心脑中一片空白,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只是有些东西,压抑在胸口,沉重到无法喘息师傅的背影,还是一动不动。
随心,他是一个能教你绝世武功的人!
爹的话,突然跃入脑海,像个讽刺,又如此悲哀,告诉她一个不能忽视的事实。
天下间的种种,谁是谁非,谁主宰,谁又定下世人要遵守的规范?
师傅就是师傅,总是闲暇无聊就作弄人,然后嘲笑对方太蠢才会中计。
可在纳兰仙心里,又何尝不是在笑自己愚蠢?
他聪明才智无人能敌,无论何种武功皆一学即会、举一反三。白家世传的武学,他不到十四岁便全部掌握,家里再也留不住他。
他是世人眼中真正的天才,可是天才又能代表什么呢?
师傅,你会教我最最厉害的绝世武功吧?
少女的笑容,甜美如春花,全是天真无邪,可爱得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然而,天下间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
天才不是永恒的,赞赏不是永恒的,崇拜不是永恒的,她的笑容,也绝不会是永恒的。
守不住的,得不到的,苦涩,溢满心间,流淌开来。
母亲哭着跪下来求他——皓月,你会杀了她吧?
眼泪,就像滴在宣纸上的墨点,晕散开来,染黑了心灵。
为什么?
他也希望有个人能告诉他,为什么…
世间上根本没有真正的英雄能荣耀一世。英雄只是一个代名词,乱世中站出来的是英雄。而和平中走出来的,只是别人眼中嫉妒的对象。
“二哥!娘让我给你送过来的,南方刚运到的荔枝哦!”八岁的弟弟跑过来,手中捧着新鲜的荔枝,像是随时能淌下甜蜜的水滴般诱人。

 

第二章 那时天下无双(5)
“敬月,你哥在练功,别乱闯!”
一声大喝吓得小男孩儿惊慌失措,险些把荔枝丢到地上。怕被父亲责骂,于是忙躲到柱子后面,可双眼却不离兄长的身影,眼中全是敬意。
立在庭院中间的少年回过头,冲他耸耸鼻子,微微一笑,才专心于刚才练的武功心法。
少年双手合十,辗转手心,摩擦起的热气似能蒸发一切。他抬起双手,以极为轻柔的手法拂向院子中间的巨石,透过手力传出的,却是能摧毁万物的强大内力。
万物皆有一个命点,无论多坚硬还是多脆弱,都逃不过一个关键的命点,找到命点,就是找到关键。他少年时就已明白这个道理。
万变不离其中,武功也一样。柔中透着刚,刚中渗着柔。当找到命点,再柔软的拳也能摧毁坚硬的石头。
就像此刻般,理所当然地,石头从他手心那点开始不断龟裂,最终化为一堆碎石,巨响后倾泻在地上。
少年运转内力,收回双手,看向父亲赞赏的表情。
他知道他又让爹骄傲了。
他是天才,天才的含义就是比其他人都聪明,比其他人都了不起。别人能做到的,他都能做到,但他能做到的,别人却未必能做到。
他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二哥!二哥!你好厉害啊!”见爹离开,小男孩儿才终于敢冲到少年身边,仰着头,举起手中的荔枝。那动作,似在供奉他最崇拜的神仙。
少年拾起一颗荔枝,拨去外皮,得意的笑容美丽动人,是天地间最吸引人的风景线:“你也要努力,赶快得到爹的称赞,上次教你的第二层心法记熟没有?”
小男孩儿一听,顿时失了笑容,扁起小嘴:“我不要练什么心法,难死了!我怎么背都背不下来,爹都气得不和我说话了!我一定是没有练武的天份!”
“傻瓜,你怎么可能没有天份?”少年轻敲小男孩儿的脑袋,“你是我白皓月的弟弟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没有学武天份,你也绝对是天生的武学奇才!放心吧,你只是还没抓到窍门,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这些内功心法都是十分简单的东西,根本不用背就能记住。”
少年扬起笑容,那么光芒四射,看得小男孩儿移不开视线:“二哥,上次云翔山庄和宿空派不是写信请你去做他们的徒弟吗?你答复他们没有?”
少年忙着往嘴里塞美食,好半天才有空闲回答小男孩儿的问话:“嗯…没有…爹不喜欢我去学其他门派的武功。”
“可爹娘不是总在叹,说我们家的‘风波定’你都已经习得比爹还厉害了,家里再没有人能教你什么了…”小男孩儿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二哥很厉害,非常厉害,是所有人争着要的武学奇皅。
少年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他知道,天空是无边无际无限广大的,无论他学得多么厉害、多么受人尊敬,外面的天地必然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他想看外面的世界,家中的武学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好!”少年把吃完的荔枝壳扔回到小男孩儿手中,心满意足地笑道,“我决定了,先去看看那些所谓的各大门派的武林绝学到底有多了不起,让他们一个个表演给我看,我再考虑要不要学他们的武功!”
少年明眸皓齿,笑得明亮照人。
是啊!他是天才,人人口中的天才!各大门派都争相将自己的一世武功教给他,甚至不求任何条件。可他才不要拜这些人为师呢,他要的,只是能让他感兴趣的武功。
至于“师傅”,这天下间还有人有这资格做他的师傅吗?

 

第二章 那时天下无双(6)
笑话!
等他学会了他们的武功,就拍拍**走人,谁要当他们的传人啊!
他一人足够!天下之大,任他游走来去。
直到…直到十八岁那年,他遇见了她。
她只是一个想偷他的钱的乞儿,手脚灵活,机智聪明,却被地方匪霸控制,每天都在挨打中渡过,活得胆战心惊。他也说不清是何种原因,让从不管闲事的他踏进这浑水。
也许,他只是不想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中,只有恐惧而已。
地霸问他凭什么为她出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随口说道:他是她的师傅。
要制服地霸很是简单,但要如何处置她就万分头痛。
琴棋书画,他样样精通,无论教给她哪一样,都能让她今后名扬万里,从此衣食无忧。
可她却说想变得像他一样厉害,不再输给任何人。
他笑了——像他这样厉害?
天下之大,有几个能天才如他?
罢了罢了,既然她想学又何必嫌弃,等她能自力更生,就会离开他了吧。
然而离不开的,到底是谁?
她并不算美,天天穿得像个假小子似的跟在他**后面。一般人知道的常识,她都不知晓,万事皆要从头学起。她没什么学武天份,心法背得滚瓜烂熟,还是不得要领。
可是她很努力,每次仰起的小脸上都是不服输的坚定。
他爱上的,究竟是她的纯真,还是她没有那种谄媚的世俗眼光?
每天,每天,他只想看到她的笑。
然而,万事皆错在他一个天真的贪玩念头。
在山上练武过于无聊,寂静无求的生活也不适合他。教过她武功,他就进屋开始书写,她突然从背后跳到他身上:“师傅,真少看到你如此专心地写东西。在写什么?”
他笑,他喜欢她的无拘无束,不吃世人那套男女有别的理论:“为师突然想,世间上各大门派的武学我都会几分,天下的武林绝学也就那几种,再没有更多可以让为师倾心的了。何不综合我学会的所有,自己开创一套?”
她惊叫:“师傅要自创武学?那师傅想创什么武学?一定很厉害吧?”
他顽皮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要创一套专门克制各大门派武功的功夫,让那些思想腐朽的老顽固吓一大跳。”
她欢喜地喊:“真的?那师傅创出来后,一定要教给我哦!”
他亲昵地搂着她的脖子:“当然,我就你这一个徒儿,不教你教谁?不过你应该先把今天要练的招式练好,才谈得上学为师的得意绝学。”
她无奈地嘟起嘴:“好啦好啦!又是基本功嘛,我去练就是了!”
想了想,她又回过头:“那,师傅,你创的武功叫什么?”
他挠挠耳朵,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啊,叫…嗯…对了,就叫‘醉花音’好了。”
她喃喃念着:“醉花音…好!师傅的醉花音,一定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武功!”
她笑得那么艳丽,竟让他刹那间忘记了一切。
如她所言,醉花音当真天下无敌。那柔美无双的招式,正正是克制住各大门派刚劲招式的天敌,饶是再强的攻击,也砍不断一段白绸。
他的确天资过人,不过转眼间,醉花音已名震武林,各大门派对他又爱又恨——爱他的稀世奇才,恨他好好的武功不练,专要给他们名门正派捣麻烦。
江湖好手齐聚的武林大会上,他一人笑傲全场,那至柔至幻的招式,成了武林的一个神话。
谁人能敌!
而那年,他才二十岁。
她笑得俨然世间上最可爱的一朵春花,他是那么满意,甚至忽略了她腮上那两抹艳红因谁而起。

 

第二章 那时天下无双(7)
直到一日起床,她消失了。
他几欲疯狂,翻天覆地地寻找,终不见她的踪影。
他在乎的只是她在哪里,又如何想到他的秘笈?
三个月后,母亲来信让他上清灵山的武林大会。他哪里还有心思在武林上!可母亲说,他的徒弟也在。
清灵山顶峰,他看到被人打到血肉模糊的她和那本醉花音秘笈。
别派长老的话听起来全像世外之音:“这妖女居然私通我们教中弟子,两人偷了你的醉花音躲在教中偷偷修炼,幸而被我发现。他们两人在事迹败露后,打伤我教中多位弟子,我们本教的弟子违规,已家法严惩了。你的弟子,就交还你自己处理吧!”
她泪眼模糊,哭着喊:“师傅!师傅!求您救救我!”
他扶起她的身体,眼中全是不置信:“你要学醉花音,跟为师说便是,为何要偷走秘笈呢?”
她摇摇头:“想学武功的不是我,是他!霜儿自知天份不如人,今生都不可能成为那个最强。可霜儿也是一个女人,也会爱上一个男人,想成全他的愿望,助他成为天下第一啊!师傅您的性子我最了解了,您心高气傲,根本看不起他那种毛头孩子,又怎肯把您毕生精华教给他,霜儿才出此下策…”
他几乎眩晕过去,咬着牙,看着他怀中这个他用尽所有来宠爱的女人:“你…你想要天下第一的名号,难道为师不能给你吗?只要你一句话,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愿意为你摘来啊!”
她笑得凄楚:“师傅纵然再好,也只是师傅,可我爱的人是他啊!”
万根芒刺**心间,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她眼中的憧憬,是另一个男人;她胸口的心跳,是另一个男人;她脸颊上那两抹动人的晕红,也是另一个男人。天地骤然缩小,竟压得他无法呼吸到半分空气,只有劈天盖地下来的绝望。
母亲在身后,岂会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心里更是忧:“皓月,你会杀了她吧?”
她一听慌了:“不要啊!师傅,求求您救救徒儿,徒儿真的知错了!”
背叛师门,偷窃师傅的秘笈,与男人私通,伤害其他门派的弟子,无论哪个,都是死罪。
可他只觉得,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为何没爱他呢?
是啊,为什么呢?
他明明那么爱她…
万念俱灰,他轻轻抱起她,温柔地在她耳边轻语:“对不起,你手筋脚筋均被挑断,纵然为师救回你,也只是一个废人…”
想他神功盖世又如何,又不是真的神仙,如何能救她?
背后毒如芒刺的目光,各大门派,都等着看他如何杀她。
他并没有那么伟大,如果他想,确实可以抱着她突破重围,离开这里。只是离开此地又如何?她天生倔犟,怎能活得如此窝囊?
她泪如泉涌:“师傅,徒儿不想死啊!”
为什么要苟延存活?你不是那个最要尊严的偷儿吗?你不是誓死不愿让人看不起吗?现在这般求人,又怎是你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恨过,左手托着她的后背,右手轻柔地按在她的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呢!
她没有叫唤,倒在了他怀里,未合上的双目里满是泪水,却无法再淌下。
滴落的,是他的眼泪。
他轻轻放下她,身后是各大门派的嘈杂:“这才是嘛!所以说,那么多名门正派子弟想入他门下都不收,偏收个以前当小偷的,结果偷在自己身上了!”
“真是什么面子都丢光了,居然还和男人私通!”
“这种女人就是贱货,这下好!两人都赔上了小命!”

 

第二章 那时天下无双(8)
“喂,你看他刚才握着那妖女的神情多紧张,倒像跑了老婆的男人!该不会他们两师徒也有一腿吧!”
“嘻嘻——没准哦!”
母亲战战兢兢地扶着他的肩膀:“皓月,娘知道你难过,收了这么个徒弟!不过你还年轻,以后收徒弟注意点儿…啊!”
母亲惊得收回手。他身上炙热得能熔化一切。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荒谬啊!天大的荒谬!
这就是武林吗?这就是江湖吗?这就是天下第一吗?
武林奇才又如何?醉花音又如何?一身人人羡慕的绝世武功又如何?
他究竟,得到了什么?
狂风吹动衣袖,一头秀丽的青丝如蛇舞动,他有着神仙嫉妒的美貌,他有着盖世神功,他明艳照人,无人是他的对手。
他恨这些人!
是这些人毁灭了他们!
是他们口中的伦理道德,是他们口中的伤风败俗,是他们口中的师徒关系,是他们擅自决定的江湖规矩——害死了她,也毁灭了他。
他放下她的尸体,非常轻柔地,仿佛那是他的女神。他慢慢转过头,黑夜般的双目全是恨意,仙人容貌如鬼魅般可怖。他盯着眼前的长老,牙缝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就是你,挑断她的手筋脚筋的?”
长老吓得无法应答。
他忧然地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她的笑容在肆虐。他抬起手,辗转十指,是那天地都要失色的醉花音。他轻轻一跃,双手直冲长老的门穴。
众门徒惊呼,全力护着长老,可任何人触碰到他,都如沧海一粟,全然不是对手。
众门派惊了,忙出手相助。刀光剑影中,他一身素白,云里来风里去,身影幽雅动人,宛若天上仙子。
可他的仙子,又消失到了何处?
白衣飞舞,十指玲珑。
月光下,他似人非人,似仙非仙,泪水洒遍清灵山顶峰。
他在拜忌他的女神。
谁稀罕这个天下第一啊!
“那日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以一敌百,竟无人能伤你半分,只有众门派惨叫声不断。”当时白羽不过十五岁,初出江湖,未懂世事,只能跟在父亲背后。
“你不过轻拂过我爹的肩膀,竟让他口喷鲜血足足半个月下不了床!清灵山一战后你也再没回白月仙庄,从此在武林上销声匿迹,无人再见过你!”天白羽冷笑,“没想到你居然跑到扬州弄了个什么仙人阁,还改名纳兰仙,被一群女人围着,果然是你的风范!”
纳兰仙一字不吐,神色漠然,不曾为天白羽的话有过半分表示。
胸口的剧痛压得随心快无法呼吸。天白羽的一席话,听得她心惊胆战。她或许真的太残忍了,才能肆无忌惮地一次次嚷着“师傅,你什么时候教我天下第一的绝世武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人人都渴望的梦。
有得,必有失。
他可能只是弄错了方向,弄错了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才会在犹豫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命——运——弄——人!
“谢谢你专门跑来传诵我的伟绩。”纳兰仙盈盈一笑,顿时仿若天仙降临,柔媚成画,“不过我并不认为随心听完这席话就会把醉花音交给你!”
天白羽冷嗤:“慕随心,你这个所谓的伟大师傅,只是一个不守规矩爱上自己的徒弟最后还把她杀死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你好吗?他不教你任何武功就是最大的证明!他只是利用你而已!他只是把你当做他得不到的那个女人的替身,想对你…”
“刷!”一段长袖狠狠地抽在天白羽的脸上,可他回过头,纳兰仙依然站在原地,未动半分。
“你做什么…啊——”
话未说完,他的另一边脸颊也被狠抽,而速度竟然快到全然看不到纳兰仙何时动过!
“还要说吗?”纳兰仙笑容甜美。
天白羽哪里还敢随便开口,又憋不过这口怨气,忙后退几步,料想纳兰仙该打他不着,才续道:“八年前,你确实是武林第一,醉花音名震天下。可八年了!这八年来,你只是守着这帮姑娘,享受安逸,你以为这八年来武林没有任何变化?你以为自己还是天下第一吗?”
天白羽想此时不占个先机,更待何时?他突然扬起长剑,便想攻个措手不及。只是瞬间,纳兰仙已扬起长袖跃起,十指转合,白衣长袖便如满天梨花飞雨,铺天盖地地压来。
柔中带钢,钢中带柔,衣袖缠绕,飞舞如天降而下的仙子。天白羽凛冽苍劲的天雷剑法,竟如孩子玩耍般可笑幼稚,每每刚劲而出,却在袖舞之下,化为软弱无力的轻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