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宫建立一千年以来,从未有弟子渡过天劫,羽化登仙。”仙人漠然道,“是以,对于天劫,你们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很是奇怪。虽然很多人对天劫深恶痛绝,但修仙就要渡劫,这是太初年间定下的规则,就连三清大帝也无法改变。既然师尊这样问,他…想要什么答案?
殿内沉寂片刻,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天劫,正是天‘仁’的表现。”
“…哦?”
“道德天尊曾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创造万物,却视万物为刍狗,任凭其自生自灭,没有仁爱之心。但弟子认为,天地‘仁’。天地创造万物,万物在它眼中犹如蝼蚁,谁又在意蝼蚁是否贵贱,是否尊崇?万物一切平等,这正是天地‘大仁’所在。而道法自然,有因有果,既然凡人逆天而行,自然要付出代价。”
召南仙君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个疑似微笑的神色来,吓得庄姜一个哆嗦。她实在打心眼里佩服容璟的忽悠能力,竟然能让师尊露出笑容!真不愧是储君啊,和我等山野村妇出身的文盲弟子不可相比…
可惜师尊又问道:“那么,姜儿,你认为呢?”
庄姜的脸色立刻一僵,半晌才道:“弟子…无法评说。”
“为何?”
“因为…因为这是天定下的规则。”庄姜仔细想了想,很诚恳地说道:“弟子又不是天,所以无法揣摩天的想法。但是,如果今日的天不是这个天,它也许会换另一种方法折腾修仙的凡人。”
师尊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庄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正如渔夫和鱼,渔网对于鱼来说,就是渔夫给予的规则。如若他日我成了天,说不定——”
她话音未落,就见师尊神色微变,一向深邃的双眼如刀锋般看向她。而容璟眼中错愕也一闪而过,没入黝黑的瞳仁中。
庄姜连忙垂下头去,“师尊,弟子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殿中沉寂良久,银发的仙人轻叹一声:“姜儿…”
庄姜深深地俯下身去,应了一声:“师尊…”
“罢了,你们退下吧。”召南仙君仍是那副冷漠的神色,道:“在人间积累功德,也有助于渡劫。如若无法静心修炼,你们也可下山。但是,三月后,你们无论人在哪里,都必须回到蒹葭宫。”
看师尊这个样子,似乎不打算追究了?
庄姜中医松了口气,和容璟一起告退。
两人出了后殿,天际已泛着橘色。容璟原本默不作声地走在前方,此刻却忽然回过头来,冷冷一笑:“师姐,你野心倒不小。”
“啊?”庄姜迷茫地看着他。
“你想取而代之?”容疯子指着天问,“你有那个能力吗?”
庄姜怯怯道:“不是啊,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师尊问我天劫的看法,我怎么着也要站在天的位置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啊。你说呢师弟?”
“哼。”容璟不再看她,明摆了不信。
庄姜想了想,又低眉顺眼地说:“不过,有个事我还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
“我在收到师尊传信之前,去埋骨地看了看。发现九百九十九师兄后面多出了两个空位,想是今日才挖的。师弟,西边那个位置就让给师姐我吧!”
容璟立刻黑着脸拂袖而去。
啊,师弟,你这个反应真是太直接了!
翌日,庄姜收拾了一番,准备听从师尊大人的指示,下山历练。
当她背着包袱来到宫门前,就看到前往黑压压围了一票人,夹杂着“师兄不要走啊”、“师兄我会想死你的”、“师兄如磐石,妾如盘丝草”种种只有怨妇才能说出的话。
庄姜脚步一顿,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容疯子也打算听从师尊的话,下山历练?可他一旦下了人间,人间还能太平吗?!
她嘴角正在抽搐,就感到一股大力撞过来,令她直接贴在了墙壁上。
身后传来孩童稚嫩的嗓音,“姜儿!你下山怎么也不给师叔说一声!呜呜呜,姜儿,我的姜儿!!”
庄姜好不容易从墙上下来,揉着腰咬牙切齿。
“姜儿!你为什么不说话!没有你那阴暗的心理让师叔用读心术,师叔一定会很寂寞的!”池羽长老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师叔成仙这么久,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像姜儿这样可爱的姑娘!师叔舍不得你啊呜呜呜——”
“闭嘴吧,池羽长老。”庄姜转身就走。
“姜儿——姜儿——等等我啊…”池羽的声音不屈不挠地传来,“姜儿你真是太绝情了!”
庄姜低着头,脚步越走越快,结果“砰”的一声撞在一人身上。她捂着鼻子抬起头来,就发现原本被众人包围着的容璟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神色不耐:“怎么这么慢?”
“…?”庄姜表示疑惑。
“下山历练。师尊不是昨日已经说过了?”容疯子用眼神表达他的鄙视,“同门一起下山,不是也有个照应吗?”
庄姜有些惊讶。难道容璟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悟了什么叫做同门情谊?
“师姐,不要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容璟转过身去,“而且,我从不和弱者同行。”
说罢,他傲气十足地走了,庄姜在不远处嘴角抽搐地看着他。
微风吹拂,两人的衣袂飘扬,风姿翩然,一举一动恍若梦中。而周围是前来送行的蒹葭宫弟子,以及泪眼朦胧心如刀绞的池羽长老。
在很多年后,很多人都会怀念这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上有天庭,下有幽冥。
仙途鬼道,誓不两立。
而庄姜和容璟,只是蒹葭宫两个小小的弟子而已。
见面礼
楚国。
颛顼之国。
夕阳晚照,巨大的城门威严耸立,其上凤凰图腾分外醒目。展翼的凤凰之下是熊熊烈焰,虽然只是彩绘,却能令人感受到炽热之意。
在来到楚国之前,两人就“去哪里”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谈话。
蒹葭山地处北方,西面是渺无人烟的荒境沙漠,东边则是楚国的土地。以庄姜不想死又懒得动的心情为出发点,她坚持认为两人应该去沙漠苦修三个月,搞不好还能提高一下境界,以后在天雷下好歹能留个全尸什么的。
容璟闻言,道:“那么,师姐死前,就不想去领略一番人世间的大好风光吗?”
庄姜:“…”
啊,师弟,你太犀利了。
于是两人御剑飞行,瞬息千里,一夜之间便来到楚国国都。作为一个山野村夫之女,庄姜在拜师之前从没去过国都,正当她感慨“凡人装饰自家房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时,容璟却二话不说就直奔楚国王宫。好吧,她非常理解容璟一下山就急着回家的心理。谁光荣之前,都想回家看看,也好交代一下后事。而作为当年的储君大人,要交代的事可更多了,譬如好歹在皇陵弄个衣冠冢什么的…
由于容璟手中持有令牌,所以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待两人进了正殿,忽然从斜里冲出一名着朱红色冕服头戴九旒冕的老者,哽咽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哥——!”
庄姜顿时傻眼。好吧,是她记错了,容璟已经入门七十年…
“嗯,容磬,你长大了。”容璟欣慰地拍拍老者的肩。
“大哥,七十年了,你依然没变。”楚国国君痛哭流涕,接着拽过一溜年纪在八岁到八十岁之间的宗室,哭道,“这位是寡人的兄长,快叫!”
“大伯!”
“嗯。”
“皇叔公!”
“嗯。”
“太皇叔祖!”
“…”
庄姜看了一会,就觉得有点承受不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叫少年大哥,真乃人间惨剧。不过说起来,仙法很有永葆青春的效果,容疯子和她修行七十余年,还长着一张少年少女的脸。如此看来,她不修仙了开个养生馆也不错嘛…
“姐姐,您也是蒹葭宫的仙子吗?”耳边突然想起一个稚嫩的嗓音。
庄姜一怔,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睁着大眼睛仰头望着她,那般天真无邪的神色令她瞬间想起某个披着幼童皮的老怪物。
“是弟子,不是仙子。”她蹲下身去,答道。
“咦?”小姑娘似乎很疑惑,却又问道,“那,姐姐会降妖除魔吗?”
“唔…会。”庄姜道,“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们修仙之人的分内之事。”
哪知小姑娘竟然一脸厌恶地向后退去:“琉璃讨厌你!”说罢转身就跑。
庄姜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身后又响起一个极为不耐的声音——
“师姐。”
庄姜一回头,就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她。她越发莫名,但仍是绽开一个招牌式娇弱笑容。容璟却沉了脸,冷冷道:“容磬,这是我师姐。我们将会在这儿住上几日。”
楚国国君笑得像一朵花儿一样:“太好了,大哥,我这就去准备。”
容璟点一点头,瞥了庄姜一眼,“喂,跟过来。”说罢昂着下巴走了。庄姜怔了怔,在众人眼神的压力下只好快步跟上。
啊,师弟,你真是太不懂得尊敬前辈了。
两人进了禁宫内院,容璟就撇下她独自走了。庄姜被侍女领到一个颇为华丽的寝宫暂作歇息。夜幕降临后,她又接到宫女传话,作为容疯子的师姐,国君请她前去参加昔日储君大人的洗尘宴。
她对于人世间这个习俗感到很好奇。出远门要吃践行宴,结婚要吃喜宴,满月要吃满月宴,就连丧事也要吃丧宴,很好的表达了“民以食为天”的真理。
而作为还未成仙的山野村夫之女,她对吃仍然充满了兴趣。
于是庄姜梳洗一番,待她到来时,酒宴已经开始。
楚国作为南方第一大国,强盛便具体表现在了禁宫的砖瓦比别处值钱上。其宫殿虽不如蒹葭宫琼楼玉宇,但也称得上金碧辉煌。凤纹图腾随处可见,精致中透着古朴之意。
今日的容璟玄衣纁裳,神色自若,自她这个角度看去,竟然令人有种高贵清华的错觉。他低声与国君交谈,虽然长着一张少年的容颜,但看国君那唯唯诺诺的神态,可见容璟当年余威犹在。
庄姜却在宫女的引导下,在一位宗室男子身畔坐下。楚辞有曰,“扈江离与辟芷兮,紉秋兰以为佩”,是以楚国贵族男子身上皆佩戴香草。但这个味道…这位公子,你不会在香草堆里泡了一整晚吧?
不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容璟和国君交谈的话语:
“妖类依然猖獗?”
“是,在你走后这七十年间,国都每年死于妖腹的百姓少说也有上千…”
“竟然如此…”
“不错,更别提还有幽冥鬼仙混在其中…”
庄姜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那位满身异香的公子忽然凑过来,讨好地问:“您是蒹葭宫的仙子吧?不知蒹葭宫还收不收徒?在下对于修仙很是向往,对于仙子更是向往…”
庄姜立刻屏住呼吸。就在她头晕目眩之际,宫女奉上佳肴,歌舞之声也徐徐响起。
早在蒹葭宫时,庄姜就听说楚国巫舞和宫廷乐舞天下一绝,舞姬无不“长发曼鬋”,“小腰秀颈”,身材修长腰肢纤细,舞蹈起来别有美感。现在一看,果然如此,特别是中间那位舞姬,姱容修态,更是人间绝色。
而那舞姬似乎对容璟极为上心,自进场起,眼神就从未离开过他。她摇曳着身姿,开口唱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容璟放下酒杯,侧首看着她,眼神暧昧融融。
庄姜正在感慨楚国民风彪悍,一个妙龄少女向一个披着少年皮的老头子示爱,却发觉到了舞姬身上一股奇异的气息。
唔,这下可有趣了。
只见那舞姬踩着舞步向容璟走来,伸出雪白皓腕,又唱道:“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这本是极为香艳的场景,容璟却猛然起身,一手抓住舞姬手臂,一手抽出腰间佩剑,竟将舞姬捅了个透心凉。
于是殿上不负众望地传来尖叫声。
庄姜掩面不语。三清大帝在上,这果然是容疯子才能做出的事啊…
那舞姬虽然受了重创,却似乎毫不在意。她缓缓抽出容璟佩剑,不顾鲜血淋漓,唇角含笑,幽幽道:“殿下,我那绝情的殿下…”言语间,她头部以下的身子下化为一只千足大蜈蚣,衬着芙蓉面,显得分外诡异。
于是殿上不负众望地响起呕吐声。
“妖物。”容璟蹙眉,露出一副在庄姜看来不可一世十分欠揍的神色,“你想做什么?”
舞姬笑得越发妖媚,庄姜竟还从那神色中品出一丝哀凉:“我等只是来瞻仰一番蒹葭宫仙子的仙姿。现在见到了,果然与众不同。殿下,我喜欢您,不若跟随我们幽冥,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鬼仙可好?”
“幽冥?”容璟问道:“你是来自幽冥的妖物?”
“不错。”舞姬答道,“像殿下这般天资出众的人,若跟随幽冥,鬼帝陛下定然不会亏待您。与其像天庭仙人那样无欲无求,倒不如鬼仙那样随心所欲。而且,我也会永远跟随殿下,绝不分离…”
说着,舞姬伸出那对大触须,讨好般地向容璟伸去。
眼看那对触须即将碰到容璟,容璟却后退一步,厌恶道:“不必,你太丑了。”说罢双手结印,舞姬躲避不及,身子顿时断成两截,透明的血液洒了一地…
于是殿上除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呕吐声外,国君和女眷终于一个接一个地昏倒。
那只妖物痛叫一声,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似乎想通了今日乃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急忙转身向窗户冲去。庄姜正在思考“断了半截咋跑起来更快了”这个问题,就见妖物仿佛碰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重重地跌落在地。
容璟一手掐诀,冷冷道:“师姐,你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不是我不想管,是这只妖物从头到尾就无视于我嘛。”庄姜十分委屈。有师弟在,就算天塌下来也用不着她插手吧?
哪知她话音刚落,那只妖物嘶叫一声,猛地向她冲来。
这只妖物终于正眼看她了!庄姜心中激动,正欲结印,那妖物忽然在她面前爆裂开来,碎成千片万片,黏液和鲜血溅得她满头满脸。她摸了摸脸上的黏液,顿时呆住了。
远处又传来容璟毫无歉意的声音,“抱歉,下手狠了些。”
庄姜低了头就开始吐。
很好,容疯子,老娘恨死你了!
她这么一吐,就吐了个底朝天。
待她洗净身上黏液,躺在床上时,已经是大半夜了。
殿内青纱垂地,凉风习习。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身前的铜盆忽然“咕嘟咕嘟”冒起水花,幼童清脆的声音响起,“姜儿!师叔想死你了!”
庄姜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铜盆中的水映出池羽长老的身影,他幽怨道:“姜儿真是绝情,竟连师叔看也不看一眼。嘻嘻…姜儿今日下山,觉得人间如何?”
庄姜半死不活地道:“不如何。”
“姜儿难道没有发现,人与妖之间水火不容?璟儿已经动了杀心,那么,姜儿你呢?”
庄姜皱了皱眉:“师弟除妖,我会帮他。但我不愿主动招惹妖。虽然它们大多以人为食,但妖大多由草木虫兽而化。它吃人,而人吃未成精的妖,道法自然,因果循环罢了。”
“唔,真是新奇的想法。所以,你同情它们?”
“不。”庄姜面无表情,“我理解它们,但并不赞同。妖食人是本能,人食草木鱼虫更是本能,所以我们立场不同。如果它们对我有威胁,在它们伤害我之前,倒不如我先宰了它。”
“不愧是姜儿!”池羽长老眯细了双眼,殷红唇角微微翘起,“比那些妄想自己一人感化妖类而投身于幽冥的笨蛋女弟子更深得吾心。可是,姜儿就从未想过跨种族的恋情吗?听说幽冥的九尾狐妖媚态天成,诶呀,据说有好几个狐妖仰慕本仙君的仙姿,吵着闹着要见本仙君一面呢。”
庄姜叹了口气,怀疑道:“师叔,不是姜儿说话难听,她们就算见了您又如何?您这个样子,怎么和她们…相处?”
池羽长老怔了一怔,张了张嘴,又怔了一怔,又张了张嘴,终于脸色惨白:“姜儿!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若不是身上有封印,我,我比你师尊英俊一万倍!”
“哦。”庄姜起身喝茶翻书。
“姜儿!姜儿我恨死你了!呜呜呜呜姜儿!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为什么师叔就这么喜欢你…”
庄姜一巴掌打翻了水盆。
呼——世界终于清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请留言~收藏^_^
爱你们~
本文日更!日日日日日更!
屠妖
下山第一日,庄姜终于沉沉睡去。
梦魇中,似乎谁在低喃:
饿…
好饿…
好饿啊…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翌日,庄姜觉得胃舒服了些,虚弱不堪地出门,才知道在蒹葭宫弟子兼昔日储君大人容璟的带领下,进行了一场屠妖行动。
庄姜在心中感慨,容疯子这算是开始积累功德了?不过…他直奔楚国其实是为了替国君分忧来了吧…
在此,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思考一番如今的处境。
三千年前,天地还不似现在这样太平。那时生活在地底的幽冥鬼仙和九天之上的天仙水火不容,天天打架。这两方一对战,搞不好就要天崩地裂,海水倒流,凡人苦不堪言。这两方战了几千年,终于在两方两败俱伤的前夕,不得不握手言和,从此修生养息,几乎不再入世。
而凡世生活了两大种族,一为人,一为妖。人为天庭的子民,寿命较短,但出生不久就会产生灵智,身体相对孱弱。妖是幽冥的信徒,一出生多为草木虫兽,只有少数一部分经过百年的修炼才可生出智慧,法术高强。由于这两拨势力的最大分歧就是体现在“吃”上,所以凡世之乱也被仙人戏称之为“饮食文化的差异而引发的血案”。
“吃”这个问题实在不能强人(妖)所难。所以天庭和幽冥极有默契的不插手此事,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两方就这样厮杀了数万年,而且它们将一直这样厮杀下去,永远也没有尽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
庄姜将这种令人不快的想法压在心底,打算去见见忧国忧民的师弟。
国都的街道已不似昨日来时那样平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过头的神色。口中谈论的无不是仙宫仙子翩然降世,捅死了几只潜入国都的妖。那仙子何其俊美,何其悲悯,而那妖又何其残忍,何其嗜血,如此一路走下来,庄姜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待庄姜见到容璟时,他的屠妖行动似乎暂时告一段落,正坐在一处仙庙门口歇息,手中长剑妖血斑斑,一看就是为屠妖大业奋不顾身地努力着。而他身边站了一群着白色道服的女冠,一个个生的貌美如花,气质淡雅,很令她这般披着少女皮的老人家羡慕。
庄姜本该上前和师弟打个招呼,可一看到容璟,立刻想起昨夜那只大蜈蚣,腿就迈不动了。忽然不知哪里飘来一股腥风,中人欲呕。她四下看了看,就见寺庙空地中央堆了一堆妖类七零八落的尸体,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那惨象和昨夜的大蜈蚣有一拼。把尸体堆成这样,的确很有容疯子的风格。
庄姜捂住胸口,觉得胃又开始难受了。
容璟本背对着她,与那些女冠低声交谈。这时候也不知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忽道:“师姐,你过来!”
真、真是令人不爽…庄姜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就见少年转过身来,眉宇间煞气逼人,“师姐,我有话同你商量。”
“…师弟请讲。”
“国都潜入的妖比我想象中要多。虽然我杀了一早上,仍然有许多妖混在百姓中。唯一的方法便是在国都四周结成一个庞大的法阵才可杜绝妖类进入国都,师姐,我要你帮我。”
庄姜反问:“帮你结阵?”
“不,是替我护法。”
师弟呀,咱能不能把主次分清点啊…
庄姜硬生生将那句话压下去,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结阵?结阵之时要耗费大量仙力,三个月后就是渡劫之日,你…不在意吗?”
“师姐放心,阵我一定要结,天劫,我也一定会过。”
庄姜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多么自大,不,是忧国忧民的师弟啊!都这个时候还想着为百姓办事,她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不团结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说——
容璟忽然笑了笑,侧首看着她:“师姐似乎昨夜睡得很不好。”
庄姜怔了一怔,顿时脸色发青。
容疯子!老娘的良心就算喂了狗,也不会再便宜你了!
下午,两人一起去护国仙庙结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