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可是正经的高门大户出身,父亲乃是当朝兵部尚书,六部首脑之一。大兴朝不设宰相之位,六部首脑实际上就相当于宰相之职,可见其权势之大。两家的联姻算得上门当户对,乃是当朝当权派的又一次权力联合,冯氏成为昭家的当家主母,可谓是实至名归。但她在将军府中的位置却颇为尴尬,本就比裴馨儿后进门,进门之时裴馨儿已经在将军府里住了两个年头,在老太爷的关照下站稳了脚跟,所以她这个大妇当得着实有些窝囊,对气焰嚣张的裴馨儿着实有些束手无策,一时间,竟然隐隐有良妾压倒正室的迹象显现。
对于这些后宅的风云,身为将军府男主人的昭煜炵却是从来不管的。他虽然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继承了老太爷的永威将军之位,而且跟当今皇上情同手足、相处莫逆,但却并不怎么对女色上心。不论是裴馨儿还是冯氏,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传宗接代、或是势力联合的工具而已,他给她们提供衣食无忧的环境,她们安心为他生儿育女,这便够了。夫妻双方只要相敬如宾就行,什么情啊爱啊,不过是过眼云烟,是文人骚客们闲来无事的无病呻吟,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但悲哀的是,他对她们不屑一顾,裴馨儿却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彻底迷住了,从此对他情根深种。
第一次相见之时,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裴馨儿骤失父亲,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便为了避过守孝期而被匆匆迎入了将军府。十三岁正是充满了幻想与希望的年纪,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的丈夫会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官,早已经对他充满了好奇和崇拜,等到洞房之时,见到了如同天神一般俊美的昭煜炵,顿时便遗失了一颗芳心,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对自己能够嫁给这样一个人感到庆幸不已。之后的整个人生,她便用尽了方法来争取他的心、他的爱,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他们俩一个无心情爱,一个却将情爱视为自己的全部,悲剧于是就发生了。裴馨儿按照习俗为父亲守孝半年之后,便将全部心思投到了昭煜炵的身上。几年下来,因着老太爷明里暗里的支持,以及昭煜炵无可无不可的纵容,也可以说实际上就是漠视,她几乎就以将军府的女主人自居了,却不明白这一切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他本是无心无情之人,还自以为得计。当冯氏进门之后,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地位似乎受到了威胁,于是愈发变本加厉,努力凸显自己在府里的地位的同时,也将冯氏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办法、耍尽手段想要将她打倒,甚至是赶出将军府,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这种想法、这种行为是多么幼稚,多么异想天开。
在她进入将军府的第四个年头,灵姐儿出生了。她本想要个男孩儿的,但既然生了女儿,也只能如此了。作为昭煜炵的第一个孩子,她原本指望灵姐儿多少能够帮她吸引一些昭煜炵的注意力,没想到昭煜炵却一直对灵姐儿不冷不热的,让她的算盘落了空。女儿这条路不通,她自然就想办法开辟了其他的路,自然而然放在女儿身上的心思就少了,对女儿也少了几分关注。
昭煜炵不怎么理会后宅的事情,没有偏帮任何一方,而裴馨儿却有老太爷撑腰,原本是占了上风的,但这一切都在老太爷逝世之后发生了彻底的转变。裴馨儿之所以能够在将军府里过得一帆风顺,完全是老太爷关照的结果,当失去了这个靠山之后,她这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名不正言不顺的当家人便很快衰落下来,而名正言顺作为当家主母,又有着强大背景势力的冯氏则很快占据了上风。冯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心机深沉,之前为了在老太爷面前搏一个“贤惠”之名,一直忍耐着裴馨儿的嚣张,现在终于等到了翻盘的机会,自然牢牢抓住。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又积怨太深,早就没有了调和的机会。再加上裴馨儿一帆风顺惯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仍旧张扬的结果,便是很容易就被冯氏陷害得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她,双十年华便已经香消玉殒,留下一生的遗憾和悔恨,魂归黄泉。
事情本应是如此发展的,但不知为何,她这本应喝过孟婆汤转世投生的一抹残魂竟然会糊里糊涂复活在了三年前的自己身上,似乎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将来的日子却不知会是什么模样了。
到了这里,裴馨儿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一头的冷汗,内衫已经被濡湿了。她抬手抚摸着胸口,感受到里面如雷的心跳,声声下下都在提醒着她自己确实还活着,死而复生并不是一场幻梦,她是真的再次活过来了。
回想起梦中的一切,那真真切切自己曾经走过的一生,她不禁紧紧咬住了下唇。
这个梦…是在提醒着她一定要汲取教训吗?未来再一次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如果不想重新走上那条悲惨的老路,她就一定不能重复上次的错误。这一生,她要好好谋划谋划了!
第五章 丈夫
更新时间2014-1-4 22:40:27字数:2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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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软绵绵的小身子提醒着她女儿的存在,她俯下身,看着女儿红通通的小脸,香甜的睡容,一股发自心底的溺爱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女儿的嫩脸,将女儿揽进怀里抱着,闻着女儿身上的奶香,又沉沉睡去。
当昭煜炵走进门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张肖似的小脸,头挨着头睡在一起的样子,温馨而甜蜜。
他不由一愣,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裴馨儿脸上一片素净,没有任何妆粉,却让他感觉似乎比之前的任何时候看起来都令人觉得舒心。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凝视着熟睡的母女俩,一动不动,眼神幽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正准备端水给母女俩洗漱的莺儿一头撞了进来,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碰到自家的男主人,差点一盆水就倒在了他身上,不由吓得脚一软,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叫了一声:“将军!”
裴馨儿被这声惊叫惊醒了过来,眨了眨朦胧的睡眼,偏过脸,盯着门口那张脸愣了好半晌,才一下子反应过来,睁大了眼叫了一声:“爷!”
他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她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昭煜炵微微挑了挑嘴角,不动声色地向里走去,坐到了床对面,看着裴馨儿打了个呵欠,慢慢悠悠坐起身来,小心翼翼不想惊动了女儿。但灵姐儿就在她的怀里睡着,她一动,哪有不惊动的道理?顿时也打了个呵欠,小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来,糯糯地叫了一声:“娘…”
这一声叫得她的心都软了,立刻将对面那个人忘到了九霄云外,整颗心都扑在了女儿身上,抱起了女儿,怜爱地问道:“灵姐儿醒了?是娘亲不好,娘亲吵醒你了。”
灵姐儿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母亲的怀里,不由十分开心,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就不松开了,一声声叫着“娘”,跟她撒着娇。
被冷落在一旁的昭煜炵眼神闪了闪,感觉十分的新鲜。在他的记忆中,裴馨儿就像是个牛皮糖似的,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能够黏在他身上,对此,他说不上讨厌,但却也绝对不能说喜欢。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人,却万万没料到还有如此母性的一面,倒是让他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连被人遗忘的事情都暂时放到了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母女俩在床上嬉戏,沉默不语。
他家教严厉、生性严谨,本就不苟言笑。再加上少年掌军,为了能够震慑、掌握哪些兵痞们,已经习惯了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此时即使心中并无不悦,甚至还有点儿欣喜,面上却仍然一片冷凝。莺儿端着水盆站在一旁,手都酸了,却仍不敢动弹,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男主人,心中不由着急,壮着胆子说了一声:“姨奶奶,您快起来梳洗一下吧,爷来看望您了!”
没想到平日里只要听到“爷来了”三个字就兴奋不已,不论正在做什么一定会停下来梳妆打扮自己,力求完美无缺展现在男人面前的主子,今儿个却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只淡淡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动是动了,注意力却还是放在了孩子身上,低下头哄着女儿,柔声道:“灵姐儿乖,跟娘一起起来洗漱,然后去吃饭饭好不好?”
灵姐儿这才发现自己的爹爹也来了,不由小身板儿就往娘亲怀里缩了缩,几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却是不敢看向自己的爹爹。她不由顿时愕然,以前怎么没发现女儿原来还这么怕自己的父亲?
但想想她以前对女儿确是关怀不够,没能发现也是正常的,不由又多生出了几分愧疚,急忙抱着女儿下了床,在瑞娘和莺儿的服侍下洗了脸,上了些淡淡的妆。莺儿想要像以前那样给她细致上妆,却被她拒绝了,左右现在又不想诱惑男人,打扮得那么漂亮给谁看?她还嫌耽误了跟女儿相处的时间呢!
在她和女儿梳洗之时,昭煜炵就坐在一旁品着茶,静静地看着。等她们母女俩都拾掇完毕,坐在了他的身侧,这才开口问道:“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
她微微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了头,一边照顾着女儿喝水,一边淡淡地说道:“一切都好,多谢将军关心,妾身没事了。”
昭煜炵“嗯”了一声,声音平板地说道:“我知道素日老太爷最是疼爱你,你也最是敬重他,他如今去了,你心里伤心难过也是难免的。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天下人到头来都有这么一遭,你倒也无需伤心太过了。最多做晚辈的,多在他老人家灵前尽尽孝,也算是对得住他多年来的照拂了。”
他家乃是军人世家,战场上风云变幻,最是生死难料的地方,所以他从小就对生死之事看得极淡。
裴馨儿微微一笑,也不与他分辩,道:“爷说的是,妾身都明白了。您放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平日里说话也是这个调调,但凡是他说的,她都没有不说“好”的。但不知为何,今日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却总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不由就有了几分纠结。不过他一向不会为了女人们的事情烦忧,只略略这么一想,便将这点儿纠结放到了一边,淡淡地说道:“老太爷战功彪炳,如今去了,皇上都亲自下了圣旨表示哀悼。这段时间府里的事多,冯氏怕是忙不过来,既然你已经好了,就多帮衬一些,别出了什么纰漏,平白让人看了咱们的笑话去。”
裴馨儿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又心思一转,话到嘴边就变了个样子,恭谨地说道:“妾身知道了,爷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帮姐姐操持丧事,决不会丢了将军府的脸的。”
第六章 漠视
更新时间2014-1-5 23:04:32字数: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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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煜炵面上一片沉静,看不出一点儿心思来,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开饭吧。”
裴馨儿急忙让人端上了饭菜,一家三口难得在一起用了一次膳。之前的裴馨儿生怕少了一分一秒跟昭煜炵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从不让灵姐儿跟他们俩一起用膳,今天这样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灵姐儿几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一向都怕的爹爹就坐在身边都忘记了,只顾着享受娘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乐得眉开眼笑。而裴馨儿也不辞其劳地一口一口喂着女儿吃东西,看见女儿满足的笑脸,倒是比自个儿吃了还要开心。母女俩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又把昭煜炵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昭煜炵从小就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静静地坐在一旁吃着饭。对于裴馨儿和灵姐儿之间的嬉笑吵闹,他一开始确实皱了皱眉头,但看到母女俩幸福快乐的表情,斥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要她们别闹得太过离谱,他也就不打算去打断她们的兴致了。
吃过饭之后,昭煜炵便起身离开了。裴馨儿将他送出了门,转头就大大松了口气,回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不禁又有些怪异的感觉在心头。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他总是惜言如金,除了在吩咐自己做事的时候会多说两句,平日里就算是在老太爷面前都说不上几句话,夫妻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现在回想起来,在根本就说不上几句话的情况下,她以前究竟是怎么觉得这个男人可以托付终生的?
况且,他究竟要对后宅的事情漠视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啊?居然让她多帮帮冯氏处理丧葬事务?就算她愿意帮忙,也要看冯氏愿不愿意让她插手啊!以前她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总是摆出一副主母的样子,不论做什么都要争上一争。她加入将军府七年,积威下来,倒是没人敢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但这么一来,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事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当她跟冯氏对上,老太爷的丧事还有指望平安结束吗?
方才昭煜炵说起的时候,她本想当面拒绝的,但仔细一想,却又答应了下来。现在她自然早已不打算跟冯氏争些什么了,所以这样的“权力”不要也罢。但她却不能突然间就放手,那样显得太突兀了,很容易惹人疑窦。况且即使要退出,也需要循序渐进,否则一下子把手中的权力都放弃了,不是给了冯氏天大的机会好整死自己吗?
想要全身而退,就要有技巧、有战略,她可不再是前世那个傻乎乎的笨女人,这辈子一定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能给自己营造出一片真正自由、广阔的天空!
她正想得出神,便感觉有人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摆。她低头看去,只见灵姐儿含着手指,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糯糯地说道:“娘亲,灵姐儿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她立刻就在女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下败下阵来,蹲下身抱起女儿,笑着说道:“当然可以,灵姐儿困了没有?要不要睡了?”
许是下午睡过了,这会儿灵姐儿自然毫无睡意,见娘亲答应了自己,喜不自胜地说道:“不要,娘,陪灵姐儿玩会儿好不好?”
“好。”裴馨儿这会儿对女儿自然是言听计从的,便抱着小女儿来到罗汉床上,搬开了茶几,母女俩玩起了娃娃。
就在她们母女玩得开心之时,正东方的正院儿里,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妇正斜歪在榻上,一个小丫鬟拿着美人锤给她捶着腿,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站在她身边,两人正小声交谈着。
“这么说,那贱人没事,爷还去她那儿看望过她?”少妇皱了皱眉头,淡淡地说道。
她这话说得极为平静,光从语气上根本听不出她心中的愤怒与怨恨。
那妇人小声说道:“是啊,小姐,没想到那贱人的命还真大!爷也是,就算要看望谁,那也该是身为正室的您啊,却是连正院儿的门都没进,只顾着跑去探望那小贱人,当真是太过分了!”
少妇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说道:“爷是个长情的人。那边儿的跟着他的时间最长,他多看顾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妇人便怜悯地看着她,叹息着说道:“小姐,您这样一心为了爷着想,却又不知他有几分是向着您的。您这样…不值啊!”
少妇却笑了起来,极温婉柔和的,眉眼之中一片温柔情意,说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一辈子的良人,我不为他着想还能为谁?现在他身边还有别人,自然不能全心全意待我,但只要他身边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们自然能够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甜甜美美过一辈子!”
妇人看了看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其实以她看来,爷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会跟一个女人你侬我侬的性子,甚至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能够让女人容身的位置。不见那裴馨儿,嫁给他那么多年,女儿都那么大了,照理说便是泥人也应该有几分感情了,他却还是对她淡淡的,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照此推算下来,她真的很怀疑自家主子是否真能得到那个男人的心,因为那个男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心!
但见主子一副已经完全陷进去的样子,这番话她便也说不出口了。主子毕竟是年轻了些,再加上那位爷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又生得英俊潇洒、气质不凡,早就是京城里女儿们梦想中的完美郎君,主子甚至在还没嫁人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痴迷不已,如今终于成功嫁给了他,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吧?还没得离间了主仆俩的情分。
自己可是陪嫁过来的人,以后就指望着主子,在这个家里养老终生。若是惹恼了主子,以后自己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她更是紧紧闭起了自己的嘴,再不说半点儿违逆主子心意的话。
第七章 请安
更新时间2014-1-6 20:06:25字数:2156
囧囧有神啊!好可怕的点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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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女儿美美地睡了一觉,裴馨儿没有再做什么怪梦,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日一早,莺儿就和娟儿进来,将她从睡梦中唤醒,说道:“姨奶奶,该起了,还要去给大奶奶请安呢!”
她眨了眨朦胧的睡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懒洋洋坐起了身。灵姐儿正在睡梦中,也被惊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一声:“娘…”
她立刻清醒过来,俯下身轻轻拍了拍灵姐儿的小身子,哄着说道:“灵姐儿乖,好好睡吧,娘亲先起来了。”
小孩子渴睡,听到娘亲的声音,也不管她说了什么,总之是心安了,便又沉沉睡去。裴馨儿这才轻手轻脚下了床,示意莺儿和娟儿小心翼翼地给她穿上衣服,梳了头,洗了脸,便走出门去。
初春的早晨还是很冷的,出了升着炭火温暖的睡房,到了外面立刻就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莺儿急忙拿过一件貂皮披风给她披上,说道:“外边儿天冷,姨奶奶还是多穿些吧。娟儿,去把姨奶奶的手炉拿来。”
娟儿急忙应声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精致的铜质手炉来,让裴馨儿拿在手里,手心立刻就暖和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架势,就是比上冯氏也不遑多让,不由就在嘴边挂起了一抹微笑。倒是莺儿见了她这样子,不由迟疑了一下,嗫嗫地问道:“姨奶奶,老太爷才刚过世,咱们这样…不大妥当吧?要不要换一下妆,朴素一些?”
她笑了笑,拒绝道:“不必了,这样就挺好。这衣服基本上都是白的,穿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咱们走吧,别时间晚了让大奶奶久等了。”
莺儿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微微皱了皱眉,就拿了灯笼走在前方,引着裴馨儿向前走去。
裴馨儿微微抿了抿嘴,就跟在莺儿身后。她明白莺儿的意思,是叫她不要那么张扬,现在老太爷已经去了,给她撑腰的人已经不在了,老夫人一向都不大喜欢自己,偏向冯氏,如果自己还这么张扬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冯氏抓到把柄,然后就会被她使出手段排挤下去。
但这不是刚刚好吗?
她一面打着算盘,一面在昏黄的灯笼光芒下走到了正院儿里。
这会儿天还没有亮,地上还有霜冻未解,灯笼的光照射到上面,反射出莹莹的光芒,煞是好看,顿时将她的睡意一扫而空,脑子里纷繁的思绪也扔到了一边,禁不住驻足观赏起这只有早起的人才能看到的美景。
以前的她,满脑子争风吃醋,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啊!
还好还好,现在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她嘴角含笑,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雀跃。
她就这么站在廊下不走了,莺儿不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觉着自家主子这两天是怎么看怎么奇怪,便也不敢上前说些什么。倒是里面的门帘掀开来,出来一个梳着双髻的丫鬟,正是蝉儿,笑着说道:“姨奶奶来了怎的不进去呢?大奶奶正在等着您呢!”
裴馨儿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是我的疏忽,站在这儿倒是看迷了眼了,让姐姐久等,实在是罪过罪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里,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她便已经站在了冯氏的面前。
冯氏看了看这个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女人,面上却是一片和蔼,笑着说道:“妹妹莫怪,倒不是我摆架子等不起,坏了妹妹的兴致。实在是这天寒露重的,妹妹又是刚生过病的人,经不得如此折腾。若非如此,外面景色如此之美,我就算陪妹妹出去看看又有何妨呢?”
裴馨儿听着这番虚情假意,心中不由冷笑。以前的她就是被这副温柔贤惠的样子骗倒了,才会以为此人性格柔弱好拿捏,殊不知此人笑里藏刀,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自己跟她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不过这也正好从侧面显示了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当真是罕见。有谁见过一个明媒正娶的大妇会对一个妾室忍让至此的?简直就可以称得上卑躬屈膝了!当日老太爷在的时候还可以说是为了博取老太爷的欢心,现在老太爷已经去了,她却还是如此,那就一定是别有用心了。
但她却没有说破,反而顺着冯氏的话就往下说道:“姐姐多虑了。我不过是小病了一场,又没有什么大碍,哪里又有那么娇贵了?别说这么点儿寒气,就是其他的事情,我做起来也不会有半点儿耽搁。昨儿个爷才同我说,让我好好儿帮着姐姐,办好老太爷这丧葬事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