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芸后来又遇到一个人。
那人叫陈浩宇,医院的医生。这个男人,是这么些年,在袁胜寒之后,唯一一个走进了之芸的心里的人。离异但是没有孩子,介绍人是类思的一位老师,按她的说法,之芸的年纪也不小了,能给条件不错的人填房也是上上之选了,象陈浩宇这样条件的男人,便是想找一个二十来岁的,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这话多少有点伤人,但之芸细一想,也不无道理。
陈浩宇家势良好,医学世家,本人高大沉稳,学识渊博,爱好历史,说起来如数家珍。之芸自己是教数学的,一直就想找一个通文史的,可以互补。
那些日子,对之芸而言,宛若初恋。
她甚至在路过雪中彩影的时候进去打听了一下价钱,那时正在推出一个新的套系,十分划算,并且美幻美伦,新娘居然有一袭豹纹礼物,乱蓬蓬的头发,站在一片丛林中,面目严峻,深得之芸的心。
之芸想拍结婚照想了二十年,从她还是个小小姑娘时就盼着那样的一天,没想到会等这么久。
她想,这一次要是真的成了,她得去鸡鸣寺烧香,给菩萨贡上一大瓶油,还要捐上一千块的香油钱。
然而,就在半个月前,陈浩宇跟她做了一次深谈。
倩茹问:“他说了什么?之芸,这么好的条件,不容易遇到,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得过且过罢。”
之芸又笑:“说得是,可是这问题还真的挺原则的。”
陈浩宇说,他当了太多年的妇科大夫,看见女体已无法有正常男人的冲动了,而他与前一位妻子的婚姻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破裂的。
他说,之芸,我们可不可以保持一种纯洁的无性婚姻状态?
之芸不是欲望强烈的人,当然也不是禁欲主义者。
无性婚姻,对一个只有三十六岁的女人而言,也是太残酷了一点。
不久,之芸听说陈浩宇结婚了。
她才知道,他同时与几个女人相处着。
之芸不知他是否找到了他理想中的圣洁的妻。
想象中,他穿着刻板的黑色礼服,他身边的女子,削瘦,严肃,便是婚纱也是扣得密密匝匝的领口,包得严实的袖子,美丽里散发着中世纪欧洲禁欲主义者肃穆而哀伤的气息。
之芸并不恨陈浩宇,也不怪他。
她只是灰了心,所以她开始装修房子。
倩茹听完之芸淡淡的叙述,想要开口说出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她的朋友们,活得跟她一样仓皇缭乱,她们帮不了她。
好只得自己想办法。
告别之前,之芸说,再过两个月,我这里弄好了,咱们又可以在一起聚会了,可以谈通宵。
倩茹走了出来,向家的方向步行。
朋友如同林鸟,大难来时只得各自纷飞,她想。
但是,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大难呢?
转念又想,爱情,难道不是一场灾难吗?

第四章
4
一九九七年。
在十年前的类思,何倩茹、方宁颜与魏之芸还是挺有点儿名气的。
这名气指的倒不是教学方面。
而是因为她们三个是类思公认的美女。
各有各的美。
同事们说,最耀眼的是何倩茹,最有青春活力的是魏之芸,最耐看的是方宁颜。
同时,她们的名气还在于她们老大却未嫁做人妇。
魏之芸和方宁颜已经二十六了,而何倩茹已经二十八,对于女人来说,真是一个可怕的年龄。
并且,她们三个,都历经无数次的相亲,却未见任何成果。
按说,这是非常隐私的事情,可是,小学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男性少,而且那个时候,女孩子都觉得找一个小学男老师做老公难有什么出息?所以,小学里的男孩与女孩子很难有合适的机会遇到合适的人,唯有靠相亲。
因为其中许多次是学校的同事当的介绍人,事后,难免会在茶余饭后拿出来做做谈资。特别是,有些同事觉得自己介绍的那个人物条件相当地不错,却意外地被拒,她们颇不以为然。
其中以一位姓姚的老师为最甚。
这位大姐年青的时候也相当地挑剔,直到三十岁才结婚,不过,据说婚姻十分幸福,所以造成她日后热衷于做媒,给倩茹、宁颜与之芸都介绍过,却都被婉拒了。这让她感到十分挫败,悻悻然的。于是在背后就多了几许冷言冷语,是用说笑的口气说的,不过话里尽是骨头与刺,冷不丁戳得人生痛。
女人之间的友情,有时是非常奇怪的,当她们在同一状态下时,是最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一旦其中一方脱离了目前的状态,往往会站至完全对立的立场上,并且,她们的尖酸与刻薄往往切中要害,就象做医生的,若是杀起人来,可真是一刀至命,还不会血溅三尺。
不过老实说,倩茹、宁颜与之芸也不是惯于作小伏低的人,三个人可称得上才貌双全的,两分傲气是有的。宁颜比较内向,她的态度就是:不理,她不理人的时候,小脸会挂老长,眼光下垂,只从眼角露一点余光,之芸常笑她七情上脸,所以人缘淡薄。之芸自己比较爽气,哈哈一乐,全不在意。倒显得说闲话的人不地道爱八卦。倩茹则口角比较凌厉,面念微笑时一句话便堵住了姚老师的嘴:“我正打算向您看齐呢,我也混到三十岁,三十岁是个好年纪,也许我跟您一样,真命天子在三十岁时出现。”
暗地里,三人同笑姚老师的眼光真是不怎么样,有一回给宁颜介绍的男孩子,居然是斜眼,宁颜第二天向她提出来,她说:“那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人脾气好就行。”
三个人们眼中的老姑娘的关系是极好的,几乎每周都要聚会一次,是类思的铁三角,来来去去都是三人行。大家私底下笑说物以类聚啊物以类聚。老姑娘通常都是有点子怪脾气的,也只有他们才受得了彼此。
聚会常在之芸的家里,她父母的单位不错,分了一大套房子,另有家里原先的老房子,格局不大好,好在地势好,朝南,冬天有很好的阳光,之芸又会收拾,挺温馨,有时玩得晚了,三个人就住在一起。
这个周末,三个人又说好了周五住在之芸这里。倩茹买了新近大片《泰坦尼克》,三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宁颜居然哭得稀里哗啦。
之芸笑道:“果然还是宁颜最浪漫,还会为爱情故事流泪。”
宁颜也笑:“也不是。我是看到那一对年老的夫妻拉着手静静地躺在床上等死时才哭的。”
倩茹道:“那不也是为爱情哭?宁颜是理想主义者,信奉白头到老的美丽。”
宁颜点头笑。又伸一个懒腰问:“明天睡晚一点,下午去淘旧书如何?”
之芸说:“你的书快要把你淹了。以后结婚了搬到新房可是个体力活儿。我们家搬家的时候,正好是我弟弟高考那年,那搬家的工人抬冰箱倒是轻松得很,背一个纸箱子却说是差点去了半条命。一问,是我弟弟的书箱。”
宁颜躺在地毯上:“我真想有一个自己的书房,三面墙全依墙打上书橱,直到天花板,一面装修成落地大窗,窗前放上软绵绵的懒骨头沙发,下午没事时就窝在里面看书。”
倩茹伸手拍拍她的头:“无可救药的天真啊!难怪你容颜不老。”
又问:“我明天早上就走。有事儿。”
“哦?”那两个立马来了精神:“相亲?哪里的?有照片吗?”
倩茹笑:“我说你们俩个,也学人家八卦。俺们老姑娘周末就不能有点儿别样的活动?一准就是相亲不成?”
之芸说:“你少跟我们做怪,趁早说出来别叫我们费事。”
倩茹说:“是真的。明天我得去我舅公司。接他老人家回我家,明天他生日,我妈要给他做寿。事先也没跟他说,想来个惊喜。”
很多人都说,爱情都起缘于一场误会。不过,倩茹后来许多次都会想,就算再错一次,还是希望遇上。
有过总比没有强。丢了找不回来,也不能抹杀曾经有过的事实。
何倩茹第二天果然去了舅舅的公司。
虽然是周末休息日,舅舅还是在忙。
公司不大,生意却不错,做外贸的。原本倩茹的舅舅是外贸公司的业务经理,退下来以后,自己跟大儿子一块儿弄了这个公司,靠着以前的客户关系,有声有色地做了起来,着实赚了不少的钱。
倩茹把来意一说,舅舅果然意外又高兴,说是手边还有点儿事,叫倩茹等他一会儿,一起回去。
倩茹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是跟着哥哥相依为命长大的,两人的感情厚密得很,舅舅自己有两个儿子,把倩茹疼得象亲生的,倩茹的表哥表弟也都宠着她。
倩茹在舅舅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儿,嫌气闷,跟舅舅打了招呼,到外头去透气。
舅舅的公司在十八层。走廊的挑高很低,也不见得透气到哪里,不过视野不错,窗外是难得的秋天碧青的天空,一丝云也没有,往下可以看到秦淮风光带的仿古建筑群。
走廊的尽头忽然响起脚步声,片刻冲过来一个人。
男人,其实不过是一个男孩,实在是年青,白着一张脸,个头不顶高,瘦伶伶的。
男孩子开口问倩茹:“小姐,请问,裕华公司在招人吗?在哪里登记?”
这事儿倩茹是知道的,舅舅的公司的确在招人,不过不是这一周,是上周的事。
倩茹答:“对不住,我们已请到人了,招聘已经结束了。”
男孩儿眼巴巴地看着她,表情宛若受惊的小动物。
然后,他咚地一声就倒下了,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倩茹吓了一大跳,扎着手站了半天才想起来去叫人。
那天,倩茹叫来了楼层的保安,把那男孩抬起来送进了舅舅公司的休息室。
因为是周末,公司只有一两个人在加班,休息室是空的,很静。
倩茹叫保安替男孩子解开领口,又请他去药店买来了葡萄糖。
那个男孩,就是周苏豫。
周苏豫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面前的那个女子。
他脑子还晕乎乎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女子递了一杯水过来:“醒了么?把这个喝了。”
周苏豫茫然地接过水杯,喝一口,微甜,真是渴着了,咕咚咕咚一气就喝干了。
倩茹看着那男孩子,穿着白衬衫,打着的领带已拿下来,普通的深色西裤,典型的求职时的打扮,非常年青,发型让倩茹想起上初中时同班的男生们。
那个时候,染发的还不多,把头发弄得五彩缤纷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都热衷于锔得乌黑。这男孩子的头发却有点黄,显见的是营养不良形成的。
周苏豫垂着头,嗫嚅着问:“请问......我好象听您说,招聘结束了?”
倩茹说是。
周苏豫越发地嗑吧起来:“我......我学经济的,其实半年前就......就到处找......找工作了。我......我还是......还是有一定的能力的......也愿意学习。”
“可是已经找到人了,真不好意思。”
男孩再抬起眼时,又把倩茹吓了一跳。
他的眼眶里全是眼泪,打着转不肯落下来,显得眼睛特别地黑。
“我母亲,糖尿病,好多年了,这几年发展得很严重,昨天又发病,我送她去医院......就错过了面试的时间......我找了好几家公司......都不成......”
倩茹想一想,没有作声。
男孩把空杯子递过来,小声地道歉,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的水光已然已经干了,鼻头有点儿红,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倒是笑了一下,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你把你的简历文凭给我一下。”
男孩颇感意外,还是照做了。
倩茹叫他稍等,进了舅舅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开了门招呼那男孩子进去。
倩茹自己则在门外等着,这种分寸她还是有的,所以舅舅才会格外喜欢她。
过了挺大的功夫,男孩出来了。
倩茹迎上去。
男孩捏着包的一角,对着倩茹笑起来。
他的牙不太齐,有一颗斜侧到一边,让他年直去异常地稚气。
这就是何倩茹与周苏豫的初遇。
有点戏剧性,也可以叫狗血。话说回来,古代话本里,可也不少富贵小姐球落难秀才的桥段。没有什么装束,比长初与儒巾更能衬出一个男人的柔和与脆弱,而脆弱,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
在以后的日子里,倩如常常这样想。

第五章
5
倩茹遇到周苏豫那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女人最好的年纪,但是,倩茹长得美。
倩茹有浓密的黑发,雪白的皮肤,明媚的眼睛和丰润的嘴唇,宛若拉斐尔画中的女子。她的身上混合着少女与成熟女人的气息,是个吸引人的女子。
如果没有后来再一次的偶遇,周苏豫,这个清瘦苍白的年青男孩子也只会如一部电影或是一本小说中让人难忘、怜爱的角色一样,在倩茹的心里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日处不过随着生活是诸多的小事淹没在记忆里。
可是,老天到底还是给了他们再一次相遇的机会。
倩茹他们教育系统,每年给老师们三百元钱的医疗周转金,等这三百元用完了,再凭各人的工作年限按百分比报销医疗费。
对于许多老师来讲,三百元不够看一次病的,但是,倩茹年轻,身体一向结实,一年也不进一次医院,有点儿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吃点儿药睡一觉就好,所以,她总是拿这三百元去医完找当医生的学生家长开一些常用的药在家里备着。
这一天,她正好又去医院开药。
忽然后面有人在叫:“小姐,小姐。”
倩茹回头,看见了那个年青人。
他抱了一堆药,神情有一点拘谨,微微笑着。
倩茹想起来了,说:“哦,你......你是......”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周苏豫。”他依然微笑着,倩茹发现自己很喜欢那种很稚气单纯的笑容,心情没来由地好起来。
“你好!你也来看病?身体哪里不舒服?”
周苏豫心里对这个美丽的女子的好感又增加一分,她可爱的脸庞非常有亲和力,她那么有涵养,帮了自己那么大的一个忙,开口却没有问:“你怎么样?新工作还好吧?”她只是说:“身体哪里不舒服。”没有一点挟恩求报的意思。
“不,我没有不舒服,我替我妈拿药的。”
倩茹说:“哦,对了,你说过你妈妈身体不好的,记得你好象说是糖尿病的,对吧?”
苏豫意外地点点头,她居然记得他说过的话。
周苏豫说:“你呢?你生病了吗?”
“不是,只是来开点药。我很少生病的。简直象铁人一样呢。”倩茹晃晃手中装着药的塑料袋。
苏豫听倩茹用这样轻松的语气来说话,原先的那一点隔膜一下子消失了。
“可不可以,坐一会儿?”
倩茹含笑说:“我们坐到外头花园里去吧,这里的气味不大好。”
两个人在医院附设的小花园水泥长条凳上坐下来。
苏豫说:“还没有问小姐你贵姓呢。”
倩茹说:“我叫何倩茹。”
苏豫又说一遍:“我叫周苏豫。”
两个人象小朋友那样地自我介绍,倩茹觉得很有趣,笑起来:“苏豫?江苏的苏,河南的简称那个豫?”
倩茹眨眨眼睛:“我估且猜一猜,你爸爸是江苏人,妈妈是河南人?”
苏豫说:“实际上,我爸妈都是江苏人,但是爸爸在河南读的书,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倩茹问。
“他不在了。”
“啊,真对不起。”
苏豫摇头:“很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十岁,日子久了,我都快记不得他的样子了。对了,”他转了话题:“你在公司的哪个部门,我一直......想找到你,对你说声谢谢,可是,都没有碰见你,又......不太好意思问人。”
倩茹又笑:“我不是裕华的人。实际上我是裕华总经理的外甥女。那天我是去找舅舅的。”
倩茹并不是傻瓜,一个小小公司总经理的外甥女,并不是庞大家族企业董事长的千金,没有必要遮掩造作。
“其实我做教师的。”
苏豫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做老师的?真的?”
倩茹可爱地转转眼睛:“怎么你觉得教师是庞然怪物吗?”
苏豫红了脸,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想,她真象一个老师。原来你真是老师。”
倩茹也讶道:“真的哦?”
两个人都突然意识到这么说话十分孩子气,都笑起来。
“你教中学?高中?”
“不,小学。类思,听过没有?”
苏豫说:“我的天!”
倩茹不解地看着他象个小男生似地摇头晃脑。
“我就是那里毕业的啊!”
“真是小世界啊。”倩茹叹道。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校长是个中年人,男的,早早地秃了顶,大家都偷偷叫他‘地中海。’”
“他已经退休了,‘地中海’早成‘撒哈拉’了。”
苏豫又露出他不太齐整地牙笑了。
“那个......何小姐,我想,改天,可不可以,请你吃饭?我想,好好地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可能找到这份工作。”
倩茹笑而不答。
苏豫有点儿害羞起来,天知道,他这是第一次主动请女孩子吃饭,以前,上学时,他只顾得打工,在学校与医院之间来回地跑,不是没有他喜欢的和喜欢他的女孩子,但是,他从来没有足够的时间,机会与心情。
苏豫有点儿磕磕巴巴起来:“我......现在,我......得回去给我妈打针了。”
倩茹惊讶:“你会打针?”
苏豫点头:“十五岁我就学会了,给妈妈打了好几年了。现在手法已经很好。”
倩茹的眼光柔软下来:“那快回去吧。下次见。”
苏豫直到上了车才后悔起来,忘记问那女孩子要电话了。
看样子,她比自己要大一点,是温和明理的好女子,并且,她有一种磊落与宽和的气质。但是,不知道电话,难不成跑到人家单位去约人吃饭吗?
苏豫叹气再叹气,他是真的想谢谢她,也是真的想再见到她。
苏豫也没有想到,机会那么快地就又光临到他身上。
那天是端午,公司分了一人发了两百元的苏果购物票,苏豫想着妈妈反正也不能吃粽子,决定买些米与油。付款的时候,他看见了倩茹。
他叫:“何小姐!是你!”
声音里的惊喜实在明显。
倩茹也挺高兴:“苏豫。”喊完了才略觉不妥,平时跟宁颜之芸她们喊惯了,也不管合不合适就冲口而出了。
倩茹抿嘴笑而不言。
苏豫手上拎了好多沉东西,整个左肩都被坠得微微倾斜。
可是苏豫还是说:“那天,说了想请你吃饭谢你的。”
“现在吗?”倩茹问。
苏豫低头看看手上的东西,又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倩茹说:“咦,我想起来一个办法。”
他们走到储物柜前,足足占了六个箱位,把两个人买的东西全装了进去。
倩茹理一理手中的存储小票,仔细地收在皮夹里:“看,一下子轻松了,只要在晚上十点半以前来取走就行。”
苏豫皱皱鼻子:“真是聪明的法子,就是......我们一下子占了六个位子,不要紧吗?”
“那只能说明我们买的多,对超市的繁荣做出了贡献。哎呀,走啦走啦。”
真是有趣的女孩子,苏豫想。
“你想吃什么?”
倩茹说:“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怎么样的,我很喜欢前面不远那家的兰州牛肉面,很多小冷盘,我每次去都点好多种,翻着花样吃。”倩茹笑嘻嘻地说。
也许,周苏豫对徐倩茹的动心,就在那一瞬间,她是这样体贴地维护着他的自尊,不动声色,但是,有足够的关怀。
苏豫也不矫情了,点点头说:“那么请何小姐带路。”
倩茹忽然笑了:“何小姐。”她重复,调皮起来:“你不如叫我何姐姐。”
这下子,连苏豫也淘起来,一本正经地叫:“何姐姐。”
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苏豫爱细银丝面,倩茹却偏爱韭叶宽的面,厚厚的浇头,浓香的汤汁,小菜也很好,两个人几乎是抢着吃光了那冒尖的一盘凉拌山珍。
倩茹从不节食,她胃口健康,身材很匀称,脸庞红润光洁。
去取东西时,不过八点,倩茹说:“这么多的东西,我们不如合伙打车。”
是苏豫先到的家,临分手前,倩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递一包东西给苏豫:“这个送你!”
是一包五芳斋的袖珍小粽,一个个只一口大小。
倩茹与苏豫在回去的路上都在想一个问题:原来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那个空的那章不是我发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

第六章
6
男女之间的状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时最美妙。
周苏豫与何倩茹都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很是明白这一番道理。
同时,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卑怯。
周苏豫的卑怯来自于何倩茹的美与好,这样一个漂亮的,家庭条件好,工作也不错的女孩子,而他周苏豫只是一个刚刚毕业,一名不文的穷小子,没有存款与房子,只有一个重病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