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我跟你说过吧?咱们旭日落水那天…”
“我知道…什么病那么难缠?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就没有人能治好他?”
陈浩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是病,是毒。”
袁珍珠诧异的扬眉,“什么?”
陈浩点头,肯定道:“是毒,四阿哥中毒了。”
“谁敢给最受宠爱的皇子下毒?皇帝下令辙查这件事了?这可是皇家丑闻。”这下受牵连的人不知凡几,北京城又该掀起一轮血雨腥风了吧?
她只关心丈夫的安危,急忙问:“既然有心对一个小娃娃下毒手,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吧?你、你们这些负责给皇子治病的人…”
陈浩没有出声。
袁珍珠望着自己情不自禁颤抖的手,轻声问道:“那位皇子、真的没救了?”
“四阿哥中的是一种秘毒,几乎就检验不出来,我也是偶尔听父亲说过那么一回。爹说这种毒很怪,少量不足以致命,它直接作用于人的血液里,等毒性积累到一定程度,使血液慢慢凝结。人不会立即死去,全身的机能都将受到影响,中者无救…”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六章 筹谋
陈旭日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脑中始终在想着今夜听来的话,最后只在一个念头上打转:四阿哥中毒了,秘毒,中者无救…
怎么办呢?
那位爱新觉罗的子弟,他的死,眼下来看,势必要牵扯到陈浩,近而牵扯到他这个身为人子的正常生活。
来到这个时空三个月多月了,适应环境是人的本能,陈旭日渐渐接受了现在的家人,接受了现在的生活。
他想的明白,陷身在历史中不过就是换了个环境,关键是要活下去,而且活的很好。
目前来说,他对自己的处境还算满意。自由人,而且是汉人——好吧,或者投生为旗人对未来更有帮助,不过呢,他好歹做了二三十年的汉人,习惯也自豪自己汉人的身分,无意改头换面成为少数民族的族民。前途来说,成为一位出色的医生只是时间问题,当然,这里指的是中医。
陈旭日无意充英雄,他不认为自己是啥大智大勇的人,更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他只想活下去,尽可能好的活下去。
现代社会,病人不治,家属气不愤最多不过揪着医生吵几句嘴,性子暴燥的想动手,也会在拳头落下来前被人给劝住。
人命从来就不是平等的,这点在现在尤其如此。陈浩说了,顺治给他们这些太医下了死命令,着他们务必治好四阿哥,否则“按重罪论处”。
上位者一句话,可以要了陈浩的命,祸及家人,然后女眷入籍,男子为奴,情况好一点,也可能不会,或者就判个流刑?却也不是啥好结果,现在这种平静安乐的生活状态总之会被打破,也许要沦落成最底层的流民、像奴隶一样活着,艰难求生。
那种日子陈旭日过去没经历过,将来也不准备经历。
陈旭日在无边的黑暗里皱紧了眉头。
他当然可以逃出去,虽然危险,从此流浪各地,要吃十足的苦头,可未必没有活命的希望。
可是,这个家怎么办?
当日这个身体的主人因为熬不过溺水之灾离世,换了他过来,也非遇难呈祥,溺水该有的恶果、以及身体该当遭受的所有病痛,一样不落俱是换了他来承受。
昏昏沉沉直烧了四天四夜,是陈浩和吴珍珠陪在床榻,亲伺汤药,终于给了他生的希望。
“母亲”怀着孕,仍旧惦着他的身体,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是,他们那般殷勤照顾,为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承受那种拳拳关爱的,却是他。
倘若明知灾难在即,他全然不顾只求一人离家逃生,这般作为,与禽兽何异?
无论如何,便是舍去他借了人家亲生骨肉身体这一条,不把自己当做他们的亲生儿看,那么人家也对他有活命之恩!
陈旭日猛地坐起身。
他想起陈浩的话,“这种毒很怪,少量不足以致命,它直接作用于人的血液里,等毒性积累到一定程度,使血液慢慢凝结…”
听起来很像新生儿的溶血症。
溶血症倘若发作严重,科学的治疗手段便是换血疗法。顺治与董鄂妃的这位皇子中的毒,既然少量不足以致命,那是不是就是说,只要降低他血液中的毒素浓度,就可以使他脱离危险呢?
古人当然不懂何谓换血疗法,也无人敢冒大不讳给当今最最尊贵的皇子放血,是以大家只能眼睁睁见小小的婴儿慢慢虚弱直至死去。
陈旭日学医时接触过这方面的病例,他初进医院做实习医生,曾经在各个科室轮番呆过一些日子,其中在儿科协助他人做过新生儿溶血症的换血手术。
可时间倒退回三百五十多年前,他手边并不具血做手术的各种器械,连起码的注射器都没有。
他能冒这份险吗?
又敢冒这份险吗?
思来想去,想来想去,陈旭日犹豫再三,终于拿定主意。
罢罢罢,左右他这条命是拣来的,索性便赌上一赌,此番赌个大的,把命赌上去。
人之一生,总该至少有这么一次,像一个真正的赌徒、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的去赌上一次。
而且陈旭日心里,多少带着一丝意外之想: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竟是与皇四子诞生同一日,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他从前不信鬼神,没想到自家身上却发生这种玄异之事,“父亲”恰为宫廷太医,因之与那个小生命有了生死相关的牵扯,而他自己,却又恰恰是医生出身,那么他是否可以认为——这是上天的某种安排,他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去挽救史上那个莫名早亡的小生命呢?
陈旭日心里殊无把握,却终于下定决心,决意去做些什么。
有了计较,陈旭日开始算计该如何进宫的问题。
他想的清楚,此事跟陈浩说,断无事成之可能。父亲惊异之下,十之八九将联合母亲把他圈在家里。
再者,紫禁城不是那么好进的,旁人不会听从、更不会让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给大清朝最尊贵的皇子诊治,惶论是换血这种前所未成的大事体。
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想一个妥贴法子,接触到四阿哥。
所谓富贵险中求,不论是自保也好,冒险也罢,陈旭日也真想看一看,倘若顺治与董鄂妃的儿子不死,这历史,将走向何方…
即是决定冒险,陈旭日便不再考虑此事万一事败,已身该如何危险。
反而一心一意谋划进宫的可行之策。
最后终于给他想到了一招。
萨满!
陈旭日隐约有一点印象,从前看史书,书上好象说过,满人信奉萨满教时间由来已久,即便是入了关,有清一朝,从清初直至清末,他们对原属于满族民间信仰的萨满文化,从未抛弃过,相反,作为凝聚满民族心理的一种手段,加以尊重和传承。满族各姓,上至天子及王公勒贝子公等,也都以祭祀为重,朝廷设有专门的祭祀场所,对此非常重视。
萨满地位崇高,满人称其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他可以将人的祈求、愿望转达给神,也可以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
若是好生利用…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七章 打探
陈浩回府只住了一晚。
这晚夫妻俩个说了大半宿话,竟是哪个也没睡熟。
五更天就起了,袁珍珠亲自张罗丈夫的饭菜。
陈浩这是眼瞅着情势怕是不妥,心里做了最坏打算,是以好容易请了一晚假回府探看家人。弱妻稚子,有一个更在母腹中没有出世,思及未测之前程,他心里实是如刀绞般痛。
这时节哪里吃得下饭去,不过是思及妻子一番心思,往后再能不能吃到还是两说,便拿了饭碗,一样一样尽数吃了。
陈旭日怕自己睡熟了错过父亲的归期,他心里惦记着有事要请教,睁着眼睛直熬到寅时,几次起身到门外看动静。看到父母那边亮起灯光,微有动静传来,赶紧爬起来,胡乱裹了棉衣奔过去。
“我的儿,你怎么就起来了?”袁珍珠吃了一惊,虽是脸上郁郁不得开颜,却也心疼儿子一进屋就打了个大喷嚏,赶紧吩咐桐月盛碗热粥端来,“快喝些热的暖暖身子。”
陈浩招他到身边来坐,握了他的手,一时间心里边有千百句话想说,却都堵到嗓子眼,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半晌后,方用了叮嘱的语气道:“旭日,你这就十岁了,十岁的男孩子算是半个大人啦,家里家外也该顶些事。这以后做了兄长,要有个兄长的样子,友爱弟妹,孝敬母亲…”
袁珍珠在旁边碰碰他胳膊,“大早上的跟孩子说这些做啥?这些儿子都省得,他素来就是个听话的孩子。”
陈浩也觉得自己此话竟似带了些不祥之意,看到儿子目不转睛的听他说话,一张小脸上表情十分严肃,遂停嘴,稍顿了顿,转而换了轻快些的口气道:“往后若没有需要,就不必起这么大早。天热时早些起床,趁着脑袋清醒诵书习字自是应该,这大冷天的,把时间搁后些,身体要紧。”
陈旭日点头答应,“我…儿子晓得了。爹——”
他略有点不自在的挪挪身子。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喊爹娘,心下难免觉得别扭。嗯,别扭啊别扭的就习惯了,只是眼下他距离习惯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就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早上儿子早早就醒了,翻转了一会儿又睡不着,瞅见爹娘屋子亮灯了,就过来给爹娘请个早安。”
院子里传来些许动静,和陈伯压低嗓子的两声轻咳。
陈旭日估摸着陈管家正在做些陈浩进宫的准备工作,赶紧抓紧时间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装了无意只是随便说起的表情问道:“昨天儿子翻书时,瞧见一段关于萨满祭祀的记叙,一时有点好奇。听说旗人家家都要用萨满主持祭祀…爹,皇宫也有专门为皇家服务的萨满吧?您有认得的萨满吗?”
陈浩虽觉得他这问题问的有点怪,却也没有多想,“旗人视祭祀为大事,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都要建立神杆以祭天祭神,皇宫里更讲究这个,当然有祭祀了。”
考虑到今早这一走,他日父子俩能否会再见也未可知,陈浩这时瞧见儿子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索性说的更详细些,“这满人各姓祭神,有用女萨满,也有用男萨满的。宫里边按着老习俗,主要用女萨满,选择经过一些训练的觉罗大臣官员的命妇为萨满,以承祭祀。内廷主位及王等福晋,都有做萨满的人。”
萨满在满族民间是人神之间的使者,一切天灾人祸,特别是疾病,由萨满跳神驱灾。宫里边就不一样,从皇帝到后宫主位以至官员等生病,主要由他们这些做太医的负责诊治。
宫中的萨满祭神活动有萨满头目妇人两名,萨满妇人十名,分工举行。陈浩为各宫主子请平安脉时,间或听到一点谈论,据说祭祀名目繁多,其中又有很多烦琐、重复的仪节。
“我也算认得几个做萨满的贵人,”陈浩在宫廷服务的时间不算短了,平时一贯的多听多看少言语,偶尔也听过一些太监宫女私下的流言闲语,多少知道一点东西。他曾经给其中做萨满的几人请过脉。
陈旭日的心呯呯跳,放在桌下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那、宫外边,我的意思是,爹觉得您认识的那几个人里,哪位福晋人比较和蔼好相处呀?”
陈浩摇头道:“我与她们素无深交,不过是病人与医者的关系,话都没说过几句,哪里知道哪个人性急性善。”
陈旭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颓然闭了嘴。
京城贵妇人的***,不是陈浩可以接触到的,就算他私下里偶尔听到一点小道消息,也无从用来判断一个人,况且那些所谓的小道消息,他又怎么会跟自己这做儿子的提?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听他们父子俩说话的袁珍珠插进来道:“好了,旭日,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快不要缠着你爹说。时辰不早了,再坐一下就该出门了。”
前面一句是吩咐儿子,后面一句却是眼睛直直看着丈夫说的。这一去祸福难料,袁珍珠一想到这个,胸口就觉得憋闷,很难受。
陈旭日知道,自己若是个晓事的,这时候实是不该打扰父母俩个,留他们说些体己话才好。
可是这当口,能多打听来一些有用的消息总是好的,他毕竟对外边的世界所知有限,那点子历史知识这时候可派不上用场。
他脑中转的飞快,“爹,您的意思,一般的满人生了疾病,要请萨满跳神驱灾,宫里和王公亲贵要请太医就诊——那,他们也信萨满呀,就不请萨满祭祀祈福驱灾吗?”
陈浩点头,道:“有呀,为婴儿求福也是萨满祭祀的一项重要内容。比如这次四阿哥生病,宫里就设了祭坛,有专门的萨满轮流为四阿哥求福驱灾。”
说着,陈浩的语气变低,情绪也坏了起来。
这次四阿哥根本就是中毒,这个真相除了他,也就是另一位老太医多少瞧出一点端倪来。只是事关重大,况且这毒也拿不出证据,仅凭猜测,若加妄言,只怕先招灾惹祸,被指责无能而加以推萎。而且他们也确实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救人法子,是以两人都噤口难言。
他们这些太医尚且束手无策,那些个萨满只凭着兜兜念念能抵什么事?
他意兴阑珊道:“前些日子听见宫人说,一位非常有名的大萨满这一两天就到京里来。说是爱新觉罗族里的一位老妇人,自小师从族里的老萨满学艺,终身未嫁。四阿哥出生后,皇上就有意请她做四阿哥的萨满祭祀。早已经动身往京里来,不过赶上了冬天路不好走,道也远,才耽搁到现在。”
说者无心,陈旭日却是眼前一亮,心里立时有了计较。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八章 借天命(一)
爱新觉罗·恰克莫大萨满即将过六十整寿。
恰克莫的母亲是赫哲族人,出身于黑龙江地方虎尔部落的一个大家族,赫哲族人为女真一族的后裔,说的也是满语。当年白山黑水外,努尔哈赤闯出赫赫威名时,恰克莫的外祖曾向他进贡貂狐猞狸狲等皮货,受到努尔哈赤的奖励,并且下令族中一位勇士娶了他家的一位姑娘。婚后第二年生下一女,姓爱新觉罗,名字由非常崇敬部落里的萨满的外公亲自取做“恰克莫”。
恰克莫,赫哲语意为“主持祀祠活动的人”。
女孩没有辜负这个名字,及至年长,果然成为一位出色的萨满。
满清八旗纵横关外时,恰克莫多次为八旗军举行祭祀,也曾作为随军萨满,和军队一起征战四方而名声雀起。
顺治南下进京称帝,一晃过去了十多年,恰克莫大萨满依旧留在关外。
她觉得关外的白山黑水,那一望无际的森林和数之不尽的各种动物,让她更亲近大自然,从而可以更好的和诸多神灵交往,聆听天神的旨意,转达人的愿望,也能更准确的传达神的意志。
顺治和董鄂妃的儿子、四阿哥出世后,顺治皇帝龙颜大悦,决意起用最好的萨满为皇儿祈福祭祀,爱新觉罗·恰克莫大萨满即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诏入京。
她的车驾一行刚进直隶地界,就接到快马送来的急报:四阿哥告病,烦请大萨满加快行程,尽早进宫。
正月二十二日下半晌,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京师。
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路颠簸,人困马乏,最近两天尤其赶路赶的急,大家都累了。萨满祭祀前,虽则不需沐浴熏香以示诚意,却也决计不会在精神不济时行祭祀大礼。那样做既是对神明的不尊敬,人体虚乏时也不能准确转达人的愿望和神的意志。
恰克莫一行准备在某位族人府内歇息一晚,待第二日入宫再行求福祭祀。
陈旭日早已经等的急了。
冬日天短,日头下去却早。他在寒风中哆嗦了好几个时辰。
既是事急,推测远道而来的一行人势必不能也不会绕路,他们从哪个方向来,将要从哪个城门进城,陈旭日大概能猜得出八九,剩下的跟过路的老人打听一二,互相对照也就有数了。
怕只怕白日里等的人没到,倘若那些人挑了夜里进城,彼此错过就麻烦了。
不过,陈旭日估计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夜里赶路,这时代路况不好,又没有适当的照明工具,而且也要考虑到大萨满的身体,反倒是白日里进城的可能性最大。
陈旭日所虑之事非此一件。
他十岁了,虽然满十岁的时间不及一整月。但似乎在旁人眼里,这年岁上了两位数的男孩儿,跟个位数的就是不一样,好比一个分水岭般,待遇都不一样了。
也或许是这些日子来,他的表现还算沉稳,让人觉得可靠或是可以信任,总之,现在陈旭日已经有了出府的权力,不像去年,基本上就圈在家里的那进四合院,整天除了背书习字就是学习中医。
大部分时间,他要出府,还得陈伯跟在一边,偶尔短时间的外出则不受此限。
而今天,陈旭日却是一个人出来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为防母亲阻止,只简单留了个字条。耽误到这时候,连中午饭都是在外面胡乱找了个面摊,吃碗热汤面解决掉,晚上回去,一番审问责备指定免不了啦。
哎,若是今日没等到人,明天再想出府就不容易了。
想到这个,陈旭日的眉头皱的死紧。
枯燥无事单只盯着城门口等人,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件让人觉得舒坦的事。
等的心焦气燥时,陈旭日也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这种守株待兔,成功率只有一半,或许能再多点?总之不会是十成十。
他已经在这边白白耗了一天,若无意外,后天四阿哥即将夭折,明天即是最后一天了,今日不成的话,明天他还要再耗在这边吗?
早晨时间短,陈浩后来急着走,到底没说宫外边哪家的福晋是萨满,他一个小孩子,到哪里打听去,又能跟谁打听?
这话且说回来,陈浩说了又怎样呢?他即便是巴巴的找到人家门上去,谁家的王公福晋肯折节见他?怕是门房那边直接就打了回票。
难道真的无法可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陈旭日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寒风刀子一样吹在脸上,生疼,疼到最后都麻木了,寒气从衣领处渗进来,那种冷直从骨子里泛出来,整个人恍若成了一个冰块般没有一丝暖意,牙齿时不时咯咯响一阵,要用了十二分的力去压制。
到最后陈旭日索性放松了脸上的肌肉,牙齿要打架随它去。
只是脚底板实在冰的难过。
逼的他只能跳来跳去,以期让自己好受一点。他怀疑运动生热的原理在这时候已经全然失效了。
陈旭日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到最后,他在心里发狠道:一定、他一定要等到那位远道而来的大萨满,如果不能,今个儿晚上,他就挨家拜访王公亲贵的府递,总之一定要在明天得到进宫的机会…莫名其妙来到陌生且落后的几百年前也就罢了,他都打算适应环境,好好生活了,非要把他拖进这一档子倏关生死的破事…贼老天,你让小爷不好过,小爷也不会顺了你的意,即便赌上这条命,也非要把这时空搅一个翻儿!原该死的皇子,他偏要救,哼哼,按着历史本来的轨迹,三年后顺治就该殡天,他偏要从中生生插上一杠子…
叛逆的想法充斥在陈旭日的脑海里,一经占领地盘,便即盘旋不去。
陈旭日开始在心里盘算:今晚该找哪些王公贵臣?据说顺治跟许多个八旗亲贵不对付,一些人背地里,或者就巴不得四阿哥这次一就不治,省得一位出生不久的奶娃娃就成了国之储君。
嗯,他可要好好合计一番,不能盲目的送到人家门上去,别到时目的没达成,先送了自己一条小命给人家。这条命自己觉得珍贵,那些人眼里,未必比得过一条看家护院的狗。
陈旭日极力回想清朝历史。
学生时代,他的专业是医科,对历史所知不多,大概的印象都来自于一些个小说话本和电视剧,这其中史实占了多少,又渗了多少水分和后人的妄自揣测,实在不好说。好在他极喜欢中央台一档百家讲坛的栏目,从中听到过一些清史。
渐渐的,一个人名浮现在陈旭日脑中:汤若望!
汤若望是意大利人还是英国人来着?他一时记不大清,只知道是一位来自欧洲的洋神父,据说他和顺治关系密切,亦师亦友。
他似乎也是一条能见到顺治的途径。陈旭日几乎就想拍自己的脑门了,真是,怎么才想起来?他自己的英语说的极好,过去有一位同学,是来自法国的留学生,他还跟那位同学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法语呢。
嗯,这外语若运用的好,似乎也可以编成一种“神迹”,那位洋大人定会感兴趣…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口儿,城门口一阵骚动,一辆马车驶了进来。
马车前后都有骑兵护送,那辆马车上并且有奇特的标识…
陈旭日眼睛眯了起来,他咬咬牙,再不迟疑,身体立刻向那边扑过去…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九章 借天命(二)
皇城,养心殿。
朝东向摆着张紫檀书案,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一高一矮两摞奏折,顺治皇帝正坐在书案后翻看奏折,微低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态认真,眉头却是微微拧起。
厚重的门帘被人轻轻揭开,一位面白无须身着青衣的内侍,轻手轻脚走近来,以极轻微的动作奉上冒着热气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