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下人看到卫昔昭发丝散乱,皆是疑惑,待她走过,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进到书房,卫昔昭帮落月摆饭。
卫玄默的身影转过屏风,笑着颔首,“看起来的确是精致许多。”
卫昔昭拉开椅子,垂首低声道:“爹爹快坐。”
卫玄默却在此时发现了卫昔昭的不妥之处,落座后问道:“怎么了?落落寡欢的样子,头发也乱了。”
卫昔昭忙抬手理了理头发,退后屈膝行礼,“是女儿失礼了,只顾着给爹爹送饭菜过来,竟忘了打理妆容。”
卫玄默愈发想知道原由,“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说给我听。”
卫昔昭勉强笑道:“没事,女儿能有什么事。爹爹就不要为这些小事费神了。”
落月却在此时扑通跪倒,语声满是委屈,“还请老爷为大小姐做主,二小姐…二小姐太过分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惩罚(下)
“乱说什么?快退下!”卫昔昭面上申斥落月,心里却在赞这丫头机灵。
卫玄默沉声吩咐落月:“你来说。”
落月恭声回道:“这些时日,大姨娘和二小姐以喜事为借口,处处刁难大小姐,把玲珑阁里珍贵的物件儿都抢走了。这也就罢了,今日来这边之前,二小姐又抢走了大小姐的钿花。奴婢若是没记错,那可是夫人留给大小姐的首饰。”
“怎么不早说?”卫玄默脸色一凛。妻子早逝,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是他心底的憾与痛。关乎妻子的一切,亦是别人不可逾越的底限。
卫昔昭语声黯然:“娘亲在世时,教导女儿以和为贵,不可为小事争长论短。”
落月又适时接话道:“大小姐生怕老爷得知后心烦意乱、耽误正事,平日里忍气吞声,前些日子就是因为这事情病倒了。”末了,别有深意地道,“再者,大姨娘一力筹备喜事,有些疏忽也是难免的。”
“一力筹备?”卫玄默冷笑,“偌大的卫府没人了不成?什么时候轮到她一力筹备婚事了?”继而唤小厮,“冯喜,去把大姨娘和二小姐叫来回话!”
冯喜应声而去。
大姨娘和卫昔昀正在房里用饭,听说冯喜前来,相视一笑。走出门外,大姨娘问道:“可是老爷那边有什么事?”
冯喜平静应道:“是有事,大姨娘、二小姐,快请吧。”
母女二人片刻也不耽误,一路随着冯喜进了书房。
大姨娘满头珠翠,一袭彩绣锦衣。卫昔昀头上的钿花,正是之前卫昔昭交给她的那一个。两人见卫玄默好端端坐在桌前,皆是僵了片刻才屈膝行礼。再偷眼观看,见卫玄默脸色阴沉,心中纳罕,不知这怒意是针对谁。
卫玄默起身到了卫昔昀面前,抬手取下她头上的钿花,“喜欢这发饰?”
“是啊。”卫昔昀见卫昔昭满脸黯然的样子,以为她是被父亲训诫了,便撒谎道,“是大姨娘给女儿的。”
“大姨娘给你的?”卫玄默转手将钿花递给卫昔昭,“你好大的胆子!夫人留给昔昭的首饰,也是你能染指的?!”
“妾身知罪,是妾身的错。”大姨娘闻言立即跪倒在地,见卫昔昀还愣在原地,伸手拽她下跪。
卫玄默回身落座,怒道:“管家要操持婚事,分身乏术,我便命你帮忙打理内宅琐事,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娶继室,倒是富了你们。你一个妾室,也敢刁难大小姐?!”
“老爷息怒,还请老爷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饶过妾身和二小姐。”大姨娘已是吓得脸色苍白、身形发抖。她在卫玄默身边多年,怎会不了解这个男人,只要事关先夫人,他的火气便分外旺盛。
想到长子,卫玄默强行忍下了怒火,“日后你二人禁足思过,内宅之事不许再插手!从昔昭那里拿走的东西,都交到库房去。”
卫昔昀跪地前行,哭得梨花带雨,“父亲,您听女儿解释,不是那样的…”
“你住嘴!”卫玄默厉声道,“下去!”
“谢老爷开恩。”大姨娘拉起卫昔昀出门,以眼色示意她别再解释。
卫昔昭全程看下来,很是惊讶,没想到父亲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此时疑惑,前世父亲一度对自己不闻不问,到底是他天性冷漠,还是爱之深责之切所致?
“来,坐。”卫玄默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与我一同用饭,说说话。”
卫昔昭笑着落座。
席间,卫玄默道:“你的玲珑阁,一应陈设想来都已陈旧了,不要也罢,稍后我命人去给你修缮一番,换一批家什。”
卫昔昭婉言道:“这样好么?旁人少不得会说太过骄奢。”
卫玄默摆摆手,很不以为然,“你本就该锦衣玉食。”继而现出几分怅然,“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玲珑阁由此得来,是你娘命名的。”
卫昔昭轻声道:“女儿以往竟是不知。”
“你娘精于女红,亦是饱读诗书。”卫玄默摇了摇头,很有些怅然,“你天资聪颖,去年起却不再进家中学堂,我心中甚是惋惜。倒不是指望你成为才女,只是可惜了你之前所学。”
“爹爹的意思是——”
“你二妹三妹都不似你喜静,前些日子缠着我请来了一位学识渊博的女先生。学堂就设在文江院西小院儿。难得如今这好光景,女子也可习文练武,不要辜负了才好。”
听到文江院三字的时候,卫昔昭心头一沉,那是父亲几个好友的后人的住处,莫兆言正是其中之一。微一思忖,她展颜笑道:“爹爹说的是,女儿会去的。”
卫玄默笑着颔首,又叮嘱了一句,“昔晙与她们母女不同,不要心生芥蒂。”
“女儿晓得。”
饭后,卫昔昭告辞出门。
落月分外高兴,“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小姐好厉害,一件小事就教训了她们两人。”
“教训她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卫昔昭轻声说完,侧头笑道,“此事也多亏了你,这般伶俐。”
“小姐谬赞了。”落月赧然道,“奴婢与沉星早就盼着这一日,今日怎会错失良机。”
回到玲珑阁,卫昔昭得知,褚妈妈呕了一阵子,此时已昏迷不醒,便命人去请郎中来。
沉星有些不高兴,“这么歹毒的心思,还管她做什么?”
“她还有用,我们要用她指证大姨娘。”卫昔昭解释道,“先让她自食其果受点苦,过两日再询问才容易些。”
“也对。方才奴婢还奇怪呢,小姐也不问清楚就先走了。”沉星笑着拍拍额头,“是奴婢想得不周到。”
午后,郎中过来,为褚妈妈诊断之后开了药方,说是人一两日内还不能醒转,要每日强行灌下汤药。
随后,冯喜带着人过来了,开始着手修缮的事情,卫昔昭便搬到了耳房暂住。院中人来人往,比之平日显得吵闹许多,卫昔昭每日请安回来,便去后花园躲清静。
第三日,早饭后,褚妈妈清醒了,卫昔昭去了她住的后罩房问话。
褚妈妈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是憔悴不堪,强撑着下地施礼,“奴婢被猪油蒙了心,任由小姐责罚。”
“责罚与否,全在你。”卫昔昭冷冷地看着她,“你是何时被何人收买的?”
“奴婢不能说,真的不能说。”褚妈妈跪在地上,强调道,“小姐就算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不能说啊。”
“你!猪脑子!”沉星气得睁圆了眼睛。谁都清楚的答案,这人却偏偏不肯说,急煞人。
卫昔昭语调平缓,“果真如此?”
“是,小姐,奴婢有奴婢的难处。”褚妈妈抬头看向卫昔昭,“奴婢也是被人逼迫,不得已才做出了那种糊涂事。”
“不得已?”卫昔昭冷笑,“你可知,若你得逞,我会落得什么下场?”
褚妈妈仗着胆子道:“老爷与夫人情深意重,看在夫人的情分上,也不会怪罪小姐的。”
“你倒是明白人。”卫昔昭优雅起身,“沉星,褚妈妈累了,让她继续睡上几日。”
“小姐…”褚妈妈瘫坐在了地上。以往小姐不谙世事,每日里伤春悲秋,怎的忽然就变得如此心狠?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难处要紧,还是你的性命要紧。”卫昔昭回眸,眸中潋滟着寒意。
回到前院,冯喜施礼禀道:“大小姐还要再等几日。老爷发了话,房内要仔细布置,小人不敢马虎,也就耗些时间。”
卫昔昭微笑,道:“辛苦了。”语毕,循例唤上落月,漫步至后花园,径自去了水榭。
湖上柳绿如烟,碧波如镜,水榭建在湖中央,清静雅致的所在。
水榭圆几上摆着时鲜果馔、茶具和小风炉。一旁一把竹椅,两本诗书。
“奴婢猜您也不会去别处,便命小丫鬟提前备下了。”落月将书送到卫昔昭手里,“小姐稍等,奴婢沏茶。”
卫昔昭笑着落座,看书品茶,分外惬意。
看了几页书,耳畔隐隐传来少年男女的笑语声。
这朝代民风开放,对闺中女子不似一些朝代那般约束,少男少女聚在一处也不是什么新奇之事。
卫昔昭被笑声感染,轻勾了唇角,举目四顾。
两名穿红着绿的小丫鬟小鹿般跑远了,似是怕人追赶。
架设于湖面的平台上,两道挺拔身影由远而近。
翩翩美少年,惊鸿照影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落水
到何时,卫昔昭也不能否认莫兆言的俊美。
一袭青蓝长袍,腰悬翡翠玉佩。面如冠玉,英挺浓眉。每每一笑,眼波便潋滟出几许迷离,无尽婉转,勾人心魂。恰如此时。他在笑。
卫昔昭的手不自主地抓紧书页、紧握成拳,纤纤长甲陷入掌心,觉出疼痛,才深吸进一口气,恢复常态。
落月此时正看着莫兆言身边一袭银白衣饰的少年,俯身低声道:“龙公子是去年秋季来咱们府上的,奴婢在大少爷房里看见过几次。”
少年轮廓清晰,线条分明,眸如鹰隼,唇边噙着一抹邪魅笑意。举止优雅如流云,神色桀骜似狂花。
这般风仪,悦目却无亲和之感,令人望而却步。
他是龙渄。
前世,卫昔昭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寥寥数语。而在今生,这是初遇。
此时,有一名小丫鬟出现在湖边,扬声唤道:“莫公子!奴婢有话通禀。”
莫兆言转身观望,随即和龙渄低语一句,又对卫昔昭颔首一笑,这才原路返回。
卫昔昭见那丫鬟是卫昔昀房里的菡竹,几分嘲讽涌上心头。要找莫兆言的,自然是卫昔昀,不知要和他说什么,该不会从现在就开始筹划算计自己了吧?
龙渄悠然走到卫昔昭面前,先问落月:“这是你家大小姐?”
落月甜甜笑道:“正是。”又对卫昔昭说道,“小姐,这是龙公子,老爷都说公子很有才华呢。”
龙渄拱手的同时,卫昔昭亦起身施礼。
“茶不错。”龙渄拉过一把椅子落座,手指轻叩桌面,微眯了眸子看向落月,笑得坏坏的。
落月不由微红了脸颊。
卫昔昭失笑。不能怪她前世跟龙渄连交谈都很少,他这副样子,女儿家有几个招架得住?
“公子想喝茶,吩咐奴婢便是了。”落月为龙渄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边。
“辛苦。”话是客套话,由龙渄一说,就没了该有的诚意。
落月出于好奇,问道:“公子怎么有时间来后花园散心?”
龙渄两道剑眉轻挑,笑道:“三小姐说找我和莫公子有事,我二人到了,她却不知去了哪里。”
“原来如此。”
卫昔昭听着身边两人说话,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瞥一眼湖边。过了片刻,莫兆言和卫昔昀一先一后走过来。
明明心里恨极,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即便已经在心底深思熟虑,可真见到莫兆言,卫昔昭还是没信心能做到,不由卷起手中诗书,站起身来。
落月见状,忙笑道:“龙公子且慢慢品茶,小姐房里还有事,也该回去了。”
“嗯。”龙渄漫应一声,却探手取过卫昔昭手里的书,“枯坐无趣,此书借我如何?”
卫昔昭转眼看向龙渄,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双眼分外明亮。微一迟疑,她点头,“公子看完后,送回家父书房便可。”随即和落月走出水榭。
经过莫兆言身边的时候,卫昔昭侧头看向别处,对莫兆言的搭话不做理会。
卫昔昀迎面而来,一身素底桃花春衫分外悦目,衣角随风轻摆,为湖上平添一道春色。走到卫昔昭面前,立时冷脸蹙眉,轻声斥道:“人前木讷装傻,背地里却无中生有挑拨是非,恁的可恶!”
卫昔昭不怒反笑,停下脚步,“禁足的感觉如何?此时出来闲逛,父亲可应允了?”
卫昔昀的脸涨得通红,“几日不见,你倒是大有长进!此时该不会又想去告状了吧?”
落月先一步冷笑着搭话道:“大小姐分明是帮老爷分忧、整治家风,二小姐说话放尊重些!”
“你这小蹄子!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卫昔昀卷起袖管,闪身到了落月面前,抬起手来,“今日我便替你的窝囊小姐教训教训你!”
落月闻言也恼了,抬手便拨开了卫昔昀的手,“你此时该在房里闭门思过,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我打死你这小蹄子!”卫昔昀看到莫兆言已经往回走,心里愈发有恃无恐,再度出手,拼力推了落月一把。
“你胡闹什么?!”卫昔昭试图劝阻二人,出手去拽卫昔昀的时候,惊见落月被推得向后急退,双臂挥舞着,眼看着就要落入湖中了。她连忙又抢步去拉落月。
落月碰到卫昔昭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一只手上,想站稳身形。
可此时却晚了,卫昔昀又冲上来,推了卫昔昭一把,恨恨地道:“都去死吧!”
主仆二人齐齐落水。
落月沮丧得要死,后悔不该与卫昔昀争执。这下好了,连小姐都被自己名副其实地拖下了水。
卫昔昭心里却是急得要命。没有不获救的道理,要命的是在一旁看戏的是两个外姓少年。
出于本能的挣扎并没带来任何效果,卫昔昭灌了几大口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时间变得分外难熬。
站在平台上的卫昔昀满脸畅快的笑。
莫兆言虽然心急却是束手无策——他不识水性,没办法救人,刚想出声唤人帮忙,身边已有人说了一句“别闹出动静,人由我救”。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龙渄的身形已经没入水中。
龙渄宛若鱼儿一般轻快地游到卫昔昭身边,先把她救上岸,继而又返回头去,把落月也救到了平台上。
这情形出乎卫昔昀意料,微一错愕之后,她又拍手笑起来,“好啊!虽说如今男女之间没有太多的忌讳,可在男子面前衣衫湿透,又被搭救,和**于人已无甚差别。”继而对龙渄屈膝行礼,“给公子道喜了!这对主仆就请公子娶回家吧,一妻一妾,齐全了!”
龙渄面色转冷。
卫昔昭经过这么一番惊吓,原本有些喘不过气来,周身无力,伏在平台上定神。卫昔昀的前半段话,她没听清楚,后半段却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目光微闪,展颜笑道:“二妹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你要不要帮我把定情信物交给龙公子?”说着取下了腕上的手钏,递向卫昔昀。
“该不是被吓傻了吧?”卫昔昀窃笑着,走向卫昔昭,伸手去接手钏。
“你给我下去!”卫昔昭忽然坐起身来,捉住卫昔昀的手,猛力往面前带,待人跌向湖中之际,又在她背部推了一把。
水花四溅,卫昔昀结结实实扎进了湖中。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痛处
“这、这可如何是好?”莫兆言愕然,求助地看向龙渄。
龙渄掸了掸湿透的衣摆,转身要走,似是没看到在水中挣扎的卫昔昀。
“你别走啊,龙公子,你得救人啊!”莫兆言连忙上前拦住龙渄。
龙渄沉吟片刻,漫漫一笑,“不急。”
“怎可不急?”莫兆言直搓手,又看向卫昔昭,“你们姐妹之间,怎的闹成这般地步?”对上卫昔昭的视线,只觉她目光分外冰冷,心里又是一惊。
落月眼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站起身对卫昔昭道:“奴婢回去帮您拿件斗篷。”走到远处,对驻足观望的下人们摆手道:“都走开些!不得胡言乱语,管好自己的嘴!”
龙渄眼看着卫昔昀就要没入水底,这才下水把她救了上来。
卫昔昀已经不省人事。
莫兆言见状,慌忙上前,蹲下身去。
龙渄却抬手阻止,“她衣衫尽湿,又被我搭救,若再经你手,岂不是**于你我二人?”随后双手交叠,按在卫昔昀心口施救。
莫兆言张口结舌。
卫昔昀呛出几口水,醒过神来,看到面前的龙渄,再转头看了一眼卫昔昭,恼羞成怒,切齿道:“谁要你救我的?!你竟与她同流合污,辱没我清白!”
“若非莫公子相求,谁会救你。”龙渄起身,坏笑着俯视卫昔昀,“只是这样倒也好,你若还执意要我娶大小姐主仆二人,我也乐得再多你一个妾室。若是你无意如此,便将此事忘了吧。”
“还说你不是和她同流合污?”卫昔昀听了愈发气恼,狠狠瞪视站在一旁的卫昔昭。
“好了!”莫兆言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不感激龙公子的救命之恩,怎么还恶言相向?话说回来,若非你惹事在先,哪里会有这些是非!”
“连你也说我…”卫昔昀呜咽着落下泪来。
此时,落月小跑着折了回来,将手里的披风帮卫昔昀穿好。
卫昔昭施礼道谢:“多谢龙公子救命之恩。”
龙渄笑着颔首,“大小姐回房歇息吧。”
卫昔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站起身道:“卫昔昭!今日这笔账,你给我记好了,我早晚连本带利跟你讨回来!”
“真是不可理喻。”莫兆言无奈地看了卫昔昀一眼。
卫昔昭则莞尔一笑,“我等着。”
回到玲珑阁,换了衣服,沉星已经备好了姜汤,卫昔昭足足喝了一大碗,又用厚厚的棉被发了一身汗,寒气也就散了。
这日晚间,卫昔昭去请安的时候,卫玄默正与管家卫忠说话。
卫玄默一脸不悦,“大姨娘不过帮忙打理了这段时日,便将内宅弄得乱七八糟,让人连顿可口的饭菜也吃不上。”
卫忠忙道:“小人明日便去催催杨妈妈,让她早日回来。”
卫玄默点头,“嗯,她回来之后,还是住在玲珑阁,叫她凡事与大小姐商量着来。”
杨妈妈是卫昔昭的乳娘,也是府中的管事妈妈。卫昔昭生母去世后这几年,玲珑阁的一切,都由杨妈妈悉心照料。若非如此,卫昔昭怕是早已不得安稳。今年开春儿,杨妈妈儿媳产子,请假回家照应,这才便宜了大姨娘这段日子作威作福。
管家告辞出门后,卫玄默又对卫昔昭道:“今日在后花园,和昔昀起了冲突?”
卫昔昭打量父亲的神色,看不出是气是怒,只得先认错:“是女儿不懂事,不该与二妹冲突。”
“我让她禁足思过,她却跑去了后花园惹是生非,真不知谁给她的胆子。”卫玄默对这种琐碎的家事很是头疼,脸色愈发阴沉,“我已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日后除了文江院,哪里也不准去。”
父亲对待家中诸事,最缺乏的便是耐心,情绪决定态度。卫昔昭在心底叹息一声,是为前世的自己。
卫玄默又道:“日后不必日日晨昏定省,你有这份孝心就好。如你几个兄弟姐妹,几日前来点个卯即可。”
卫昔昭道谢,又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开。
玲珑阁重新布置妥当后,卫昔昭搬回了寝室。
青玉妆台、红木立柜、透雕椅泛着新鲜的光泽;淡紫色的软烟罗窗帘、床幔,如烟似雾;琉璃花尊、描梅紫砂茶具、珊瑚木座屏式桌灯,精致悦目。
内敛的奢华,优雅的贵气。
“老爷真是格外疼爱小姐。”沉星满脸喜悦地看着室内的一切,手轻抚过一事一物。
这一切,与其说是父亲给她的,倒不如说是给母亲的。最起码,在卫昔昭看来,父女情分并没有这么深重。
宛若得了新居,只是这也未必是好事,必会招致有心人愈发的嫉恨。没有人会认定这是她应得的,因为母亲已经故去,因为继室就要进门。
父亲疼爱与否,都会给她带来麻烦,日后更要谨慎着度日了。
当日夜里,卫昔昭又去了后罩房,观望褚妈妈的情形。
“大小姐,”褚妈妈人已虚脱,语声虚弱,“如此折腾奴婢,倒不如直接给奴婢一包鹤顶红了事。”
卫昔昭失笑,“鹤顶红虽是剧毒,却也值钱得很。再者,我又何苦为你背上杀人的大罪?”
“只是,奴婢被人捏着痛处,明知对不住小姐,还是不能为您指证旁人啊。”褚妈妈哀声求道,“小姐要么就给奴婢个痛快,要么就…就饶过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