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筝扫了四个大丫头一眼,只见夏鱼秋雁都是一副默然的样子,浣纱则皱了眉头,如筝不禁心中一暖:浣纱还是这样贴心又灵慧。
如筝放下茶碗,坐正身子:“还是待月机灵啊。”她笑着看向待月。
待月对上自家小姐的目光,心内一凛: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小姐对她露出这种带着寒意的目光了。
“机灵是好事…”如筝敛眸:“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个机灵的丫头,这沁园,到底是谁在当家呢?”
如筝这话就很重了,吓得待月扑通一声跪下“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罢了。”眼前跪着的身影,在如筝脑海里和前世那个梳了妾侍头的待月重合在一起,不知怎么,就让她觉得意兴阑珊:“念你初犯,今次便罢了,从今日起,沁园里一切事务不经我或者奶娘允许,一概不准外传,如有违者,莫怪我不讲多年主仆情分。”如筝轻声撂下这么一句,却犹如千斤锤,重重砸在众婢子心里。
“是!小姐。”丫鬟齐齐跪下,脆生生答道。
“得了,浣纱去慈园回老太君,就说我好了,明日便去请安,其他的各自忙去吧。”如筝挥挥手,崔妈妈忙为她放下帐幔。
如筝重新躺倒在织金绣枕上,舒服地翻了个身,看着帐幔上七彩的流苏,喧嚣的心重归平静,该来的总会来,如今,该好好把身子养起来了。
这样想着,她又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重生了,敬请期待后续~
另,感谢小梦给做的精美封面,感动ING~
5涅槃(下)
一觉醒来,已是上灯时分,如筝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不期然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吓了好大一跳。
“哟!”如筝欠起身,眼前的人慌忙躲开,满脸惊喜:“姐姐,你醒了!”
看到眼前熟悉又透着几分陌生的面庞,如筝眼里浮上一丝泪光:“柏儿…”
守在如筝床前的少年,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如柏。
“姐!”少年喜的搓搓手,跳上如筝的雕花大床,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下了学,便听他们说你醒了,姐,你可大好了?”
“好了,好了,累的我们柏儿惦念了,姐姐都好了,你放心…”如筝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等了多久了?”
“没多久。”如柏笑着挠挠头:“姐姐,都怪我,要是那天我和你们一起去花园就好了,我就可以救你上来…”
听了他的话,如筝半是感动,半是后怕,一把将如柏揽到怀里:“说什么呢,还好那天你不在。”若是如柏也在,说不定她们暗害的目标…想到这里如筝心里一颤,不顾如柏挣扎又搂紧了一点:“柏儿,今后姐姐再也不会大意了。”
如柏让自家姐姐反常的亲昵举动弄了个大红脸,哼哧了半天好容易挣扎出来:“姐,你干嘛,我都是大人了。”
看着他故作老成的样子,如筝“扑哧”一声笑了:“好了,我的‘大人’今日塾师留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如柏挠挠头:“差不多了。”
如筝脸一沉:“差不多是差多少?”
如柏往后缩了缩:“还差两篇大字。”
如筝叹了口气,想到前世的自己从不在如柏的功课上着意,总以为自己父亲和薛氏会安排好,直到嫁进苏府,她才知道,同为公侯府嫡子的苏百川四岁就请了京师宿儒开蒙,七岁已经读完了四书,十岁就以恩荫入了太学,这才造就了京师第一才子的名号,即便是身为庶子的苏有容,也是早早就入塾读书了,哪像自家如柏,七岁才正式开蒙,不但如此,渐渐长大后,还不知从哪儿学会了很多京师不入流的富家纨绔的恶习,渐渐为林侯和老太君所不喜,乃至直到前世她被害死之前,林侯还未替十九岁的如柏请封世子,想来也都是薛氏“宠爱”所致。
想到这里,如筝心中腾起一阵怒火:今生再不能让她们得逞!
林如柏看着自家姐姐脸上风云变幻,心里没底,抓住她手摇了几下:“姐姐,素日我的功课都是做好了的,今日因担心你,便忘了,我这就补上,你别生气!”
如筝抬头,看着如柏清澈的眸子,再一次庆幸自己的重生,她笑着拍拍如柏的手:“柏儿,一次做不好功课无妨,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是侯府的嫡子,是将来的世子爷,一切都要比别人强,至少要比这府里其他的兄弟强才行,你懂么?”
如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姐,你放心,我今后会于学业上上心的。”
如筝笑着拍拍他头:“那就好。”
如柏看她笑了,也笑着跳下床:“姐,我饿了,让奶娘她们摆饭吧!”
如筝笑着点点头,姐弟二人吃了如筝落水以来的第一次团圆饭,于如柏来说,这不过是千篇一律的生活中一段惊险的小插曲,于如筝来说,却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今生,她再也不要犯前世那些错误,她林如筝,要重活一次新的,扬眉吐气的人生。
饭后,如筝不顾崔妈妈阻拦,坚持亲自看如柏把功课做完,才让夏鱼打了灯笼,把他送回了沁园东厢房自己的屋子里。
不一会儿,慈园老太君的亲信韩嬷嬷来探视如筝,告诉如筝老太君本想自己来看如筝怎奈近日食伤,胃疾又犯了,只得遣了自己来探。如筝对着老嬷嬷行了半礼,口称“不孝”,让韩嬷嬷带信,自己明日一定到老太君处请安,让她不必为自己挂心,又封了赏钱,让浣纱打着灯笼,亲自送了韩嬷嬷回慈园,这才放下一口气,一松下来,便觉得劳累了。
崔妈妈忙和待月伺候着如筝盥洗完毕,上了拔步床,便催着她早睡。
如筝笑到:“睡了一天,现下反倒不困了,今日上夜的是谁?”
崔妈妈为她掖掖被子答道:“本是待月和夏鱼,不过这几日小姐身子不爽,我叫她们四个都在外屋候着了,屋里陪着的是待月。”
如筝看了看一旁美人榻上属于丫鬟的铺盖,心里一沉:“不必,她们忙了这许多天,就在外间榻上好好歇歇吧,我半夜有事再叫人。”
崔妈妈笑到:“小姐体恤了,我这就让她们回去。”
“不急,都进来说说话也好。”如筝拿起床边放着的一个青玉福瓜手把件摩挲着,崔妈妈为她端上一杯姜茶:“好,奴婢这就叫她们去。”
不一会儿四婢进了内室,如筝笑着让她们坐下,挨个从她们脸上扫过:比前世自己记忆里年轻了,也没有跟着不得宠的她在国公府时那种郁郁之色,四人里待月的容貌是最好的,更难得的是还有三分像自己,尤其是那一双杏眼,笑起来更是像到了五分,也正是这个原因,前世的自己十分宠爱待月,视她为四婢之首,却没想到,正是这个自己宠惯了的机灵丫头,最终成了害死自己的关键人物。
如筝轻咳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碗:“白天我说的那些话,大半是说给那些二等小丫头们听的,你们别入心。”
婢子们赶紧欠身起来道“不敢。”
如筝笑着摆手让她们坐下,又接着说:“不过自今日起,咱们沁园上下也该处处当心了。”她低头,不看各人神色:“以前我还小,凡事都尽靠着母亲,如今我也大了,你们当差也有一段日子了,咱们自己园子里的事,便要自己担起来,不然还让母亲处处忧心,时时在意,便是我的不孝了,我说的,你们可懂么?”说完她抬头看着四人,目中满含深意。
夏鱼和秋雁都是懵懵懂懂,只是点头,待月咬着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有浣纱,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如筝,脸上带着一点沉肃,更多的是了然。
如筝对着她微笑了一下,浣纱反倒是一愣,不知一向不喜自己的小姐怎会这样对着自己甜笑,心里也是暗跳了几下。
说完,如筝又想到韩嬷嬷刚刚走时那个探究的眼神,她觉得老太君一定也知道些什么,想想自己前世一直得祖母庇护,却始终对静园薛氏比对老太君要亲近一些,乃至常常三五天都不去慈园请安,反倒是如婳几乎天天去…此次自己苏醒,老太君不来探,有身子不适的因子在里面,又何尝不是为着对自己有些寒心的缘故呢,想到这里,如筝又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浣纱试探着问。
如筝愣了一下,笑到:“就是想到祖母的胃疾…”她沉吟着,想于此事上上上心,却又不知从何处着手。
“小姐…”秋雁犹豫着开了口:“奴婢以前因缘巧合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食疗,恰好有个方子便是解油腻,适合老人胃弱的,不知…”
如筝心中一亮,前世的她从不知道秋雁还有这么一手,可见前世她的确是太忽略身边人了。
还没等如筝说话,待月却先转向秋雁一顿排揎:“小姐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是显得你能耐还是如何?这可不是咱们难受,你拿几个野方子碰运气,老太君可是一品诰命夫人,那是宫里太医下方子都要斟酌着办的,就你那点能耐还想…”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如筝沉了脸看着自己,忙吞回后半段话,灿灿一笑。
如筝没有理她,而是转向秋雁:“你接着说。”
秋雁有点瑟缩的看来待月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到:“其实奴婢也没试过,不过这方子里的东西都是食材,即使是不管用,至少也没害处…”
如筝微笑了:“无妨,明日你将方子写下,交给崔妈妈,我自有安排。”
秋雁起身福了一福:“是,小姐。”
此时,梆子响了一声,已入头更了,如筝摆摆手:“待月留下,你们都歇了吧。”
众人行礼退下,如筝看着略带不安的待月,叹了口气,想到她前世所为,自己心里不是不恨,但几个婢女里,就属她和浣纱跟自己最久,浣纱是崔妈妈的女儿,待月也是崔妈妈的侄女儿,都是武国侯府老人儿之后,现下如筝还不想动她,便垂了眼,轻声说到:
“你和秋雁,都是一等丫鬟,她和夏鱼平日里敬着你和浣纱,不过是因为你们是从崔府跟过来的老人儿,与她们相比,和我亲近几分的缘故…”如筝沉吟着开了口:“她们年纪小,平日里你们提点着也没错,不过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儿打压争宠的把戏,就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了,你自己掂量着吧。”说完,不等她分辨,便摆摆手让她下去,自己翻身盖上锦被就寝了。
待月何曾被自家小姐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过,含着眼泪福了福身,退到外间。
浣纱还在收拾着,见她眼圈红着出来,知道她是挨了训了,忙递上自己的帕子:“得了,别哭了,小姐训你也是为你好,日后你的嘴也别那么利了…”
待月正烦着,一把推开她手:“你少来假惺惺,崔府跟来的老人儿就咱俩,我失了宠,正是你浣纱姐姐上位的好时机了,你少猫哭耗子!”说着,自取了被褥躺下运气,浣纱无语,叹了口气,叮嘱了夏鱼几句,便回房休息去了。
夜深了,如筝搂着汤婆子缩在厚厚的蜀锦被里,仍然能感到丝丝寒意,她知道,这是自己多年身体孱弱加上此次落水受寒所致,也许,也有心寒的因素吧。
望着雕花床边青色的帐幔,如筝久久不能成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急,不急,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步一步走出困境,然后…
孟秋之际,天气虽寒,较之明德二十八年那个雪夜,却好的多了。
6请安(一)
一夜浅眠,清晨,被噩梦惊醒的如筝定了定心神,拨开床幔:“浣纱。”
听到招呼的浣纱马上走进内室:“小姐,您醒了。”她甜甜笑着:“早膳小姐想用点什么?”
“不拘什么,随便弄点简单的,我还要去慈园请安。”如筝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匆忙穿鞋下床。
浣纱赶紧上前服侍如筝穿上缎面棉袍,一边叫小丫头摆饭,一边伺候如筝洗漱:
“小姐,请安的事不着急,老太君今晨使人来传话,说早上风凉,让小姐少爷们都午后再去请安呢。”
听了她的话,如筝放下手巾,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祖母疼人,这样我就更得去了,等午后你派个小丫头到慈园守着,老太君午歇起来便马上来报我。”
“是,小姐,那您快用饭吧。”浣纱拿起釉下彩绘着团花福字的骨瓷汤碗,给如筝盛了一满碗碧粳粥。
用完早膳,如筝从待月手里要过盛着自己细软的箱笼钥匙,细细盘点了一遍,便仔细收好了钥匙。
重生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钱财的重要性,前世,成亲后为了帮国公府还国库的债务,她搭上了几乎所有的妆奁,却被国公府恩将仇报,若是她还有妆奁,即使是破门而出自梳蛰居,至少也能苟活于世,今生,她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待月看着自家小姐把细软钥匙收到床头,想问又不敢问,面露为难之色,如筝看出他的猜疑,却也懒得解释。
此时,崔妈妈神色紧张地走进来,如筝挥挥手屏退了正在洒扫的丫鬟们,拉崔妈妈坐在桌边:
“奶娘,怎样了?”如筝看她神色紧张,想是有什么大事。
崔氏看看外面笑闹着的小丫鬟们,深吸一口气:“小姐昨日让秋雁给了我食疗的方子,我便将方子和那个东西一起叫老张带出去找大夫看了…”她用手比了个妆盒的形状,如筝顿时明白她说的是薛氏送来的药:
“如何?”
“那食疗方子倒是极好的,难得秋雁这丫头还会这个,倒是那个东西…”崔妈妈脸色一沉:“老张找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所以然,难得他细心,最后找到一个大药房坐堂多年的老大夫,才看出端倪。”
如筝知道她口中的“老张”是自己母亲的陪房,原来的内院掌事张叔,如今也是唯一既能出府又能信任的老人儿了,她沉吟了一下:“怎么说?”
崔氏咬咬牙:“那哪是药,简直就是脏东西,小姐要是按顿服了,寒症倒是很快就能痊愈,但根本不是寒气被驱走,而是将小姐整个儿身体弄的虚寒,寒症的症状自然便会消失,但小姐以后恐怕…”说到这儿,她恨得说不下去。
“便会体质虚寒,月信不调,乃至无子…是么?”如筝冷笑。
崔妈妈一愣:“小姐…如何得知?”
如筝笑着摇摇头:“我猜的。”看着崔妈妈半信半疑的表情,如筝笑的更开了:“如今,我和奶娘都知道静园那位的狠毒心思了,以后防着点便是,我身边能信任的,现在也就只有奶娘了…”她拍拍崔氏的手:“奶娘先别气,以后有的是暗箭要防呢,忙了这一上午,您也累了,先歇着去吧。”
崔氏感动地点点头:“好小姐,您明白了就好啊!”
送走了崔氏,如筝披了件家常穿的半新不旧石青色夹袄,走到堂屋门口唤了一声“秋雁。”
就听到小厨房里“嗳”了一声,秋雁擦着手走出来,一溜小跑到如筝跟前:“小姐,您叫奴婢?”
如筝略微晃了一下神,直到今天她才注意到,秋雁虽然长的并不出挑,声音却很好听,如黄莺出谷般甜美,想想前世这样动听的声音就被一碗哑药给毁了,如筝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颤:“秋雁,你给我的食疗方子很好,这便做起来吧,下午我请安要带给祖母。”
秋雁喜道:“是,小姐,昨天抄完方子想着小姐可能要用,我就准备起来了呢,如今都是现成的,蒸一下就好。”
“好,你精心些,不要出岔子。”如筝微笑着:“难得你这么上心了,你先去,一会儿我还要亲手做几块给祖母。”
秋雁笑着福了福身:“小姐这可折煞奴婢了,小姐肯让奴婢为小姐分忧,就是奴婢的福气了,我这就准备,好了便来请小姐。”说着便跑回小厨房了。
如筝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转身回了堂屋。
和秋雁在小厨房忙了一上午,到中午时,如筝感觉身上又有些寒冷,有了薛氏送来的“药”如筝也不好再找大夫,索性横下心叫秋雁弄了点驱寒的汤品,想着自己调养,再不济也比喝毒药强。
午膳就着秋雁弄的当归生姜羊肉汤吃下大半碗饭,如筝漱了口,嘱咐了浣纱派人去盯着慈园,便斜倚在美人榻上披了锦被,拿了卷诗集闲读,看着看着便朦胧睡去。
睡梦中被人推醒,如筝打了个哈欠,看是夏鱼:“怎的,老太君起来了?”
夏鱼点点头:“是,刚刚绯红来报,说是老太君刚刚午歇起来,正准备用茶呢。”
如筝掀开被褥:“快,给我梳妆,我要给祖母请安。”
夏鱼面露难色:“小姐,刚刚又起风了…”
“不碍事,穿厚点便罢了。”如筝自坐在妆台前:“挽个双平髻便好,要快。”
夏鱼福了福身:“那奴婢叫待月姐姐过来,她挽发一向又快又好。”
如筝点点头:“把浣纱也叫进来,让她给我挑衣服。”
夏鱼忙跑出去叫人,待月和浣纱急急赶来,浣纱一边找着衣服,待月迅速为如筝梳好了一个最简单的双平髻,扎好丝带,便打开首饰匣子拿出一个粉色琉璃料器的珠花:
“小姐,用这个可好?”
如筝刚要点头,心中突然一动:记得前世如婳常常夸自己肤色白皙,用琉璃簪子珠花好看的不得了,总劝她多戴,自己却从来不带,如筝还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等嫁到国公府被妯娌们嘲笑几次才知道,那琉璃虽然漂亮,却多为点缀之用,且只有没及笄的小姑娘才喜欢,又因其价格便宜,小户人家多选用,故大家闺秀是很少用来做点缀的,更别提满头都是琉璃首饰了,想到这儿,她面色一沉,接过待月手中的珠花扔到一盒子琉璃首饰里:
“从今儿起,这些都不戴了,赏你们分了吧。”
待月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诺诺答道:“是,那小姐想用什么?”
如筝打开一旁的檀木首饰匣子,挑了一对儿赤金镶红宝石挑心:“带这个就行了。”
待月忙帮如筝把分心簪好,如筝自己又选了一对儿金丁香戴在耳上,此时浣纱也选好了衣服,如筝看了一下,点头穿上,又匆匆涂了点胭脂,点了唇,便披上斗篷带着浣纱待月向老太君居住的慈园走去。
行至慈园门口,浣纱抢上前几步扶住如筝:“小姐,当心门槛。”手上却轻按了如筝胳膊一下,如筝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正房东侧下人们住的耳房窗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如筝随只看到个侧脸,却也认出了这是如婳的贴身大丫鬟素锦。
如筝心里一紧:来的好早,脸上却不动声色,扶了浣纱的手走到主屋门口。
老太君屋里的大丫鬟照花见她走过来,远远地便福□:“大小姐来了。”说着便伸手打起棉布门帘。
如筝对她也微笑了一下:“有劳照花姐姐了。”
如筝施施然走进正房堂屋,一进门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如筝扫了一眼,才刚进十月,老太君屋里竟已经用上了炭盆,可见此次老太君的胃疾犯得不轻,她快走几步,进到老太君日常待客的里间,福□: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
老太君见是如筝来了,笑着自雕花罗汉床上欠起身:“我的儿,身子还没好利索,行这样的大礼作甚?快到祖母身边来坐。”
如筝甜甜笑着应了一声,脱下披风交给身后的待月,又对着旁边随侍的韩妈妈行了半礼,这才欠身坐在老太君身侧:“劳烦祖母惦记了,孙女儿已经没事了。”又对着炕桌另一侧坐着的如婳颔首微笑:“妹妹也来了。”
老太君执起如筝的手“啧”了一声:“还自逞强呢,手这么凉,你房里的丫鬟婆子也不知道给小姐拿个手炉出来么?”
如筝笑道:“祖母说的,才刚十月呢,哪就用上手炉了,走走就暖了,再说我这不是看祖母这里屋子暖,早早就跑来腻着了么,祖母只要不赶我,我且不走呢。”
见自己这个素日里恭谨有余,活泼不足的孙女做出这般小女儿无赖的样子,老太君喜得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好,今日便由你赖着。”
如筝笑着挣扎出来,转向如婳:“说到早,妹妹倒是比我还早呢。”
如婳自从如筝进来,便觉得不对劲:如筝素日里只爱鹅黄,水绿这样的嫩色,雅致是雅致,却多少缺了一点嫡女的大气,今日却穿了一件半新的樱色竖领长衫,外面套了件藕色银丝提牡丹花的坎子,足下蹬了一双麂皮小靴,配上发髻间的红宝石挑心和腕子上的翡翠镯子,既不张扬,又透着气派,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她只顾打量如筝的穿着,不禁愣了一下才回到:“哦,我也是才来。”
7请安(二)
她只顾打量如筝的穿着,不禁愣了一下才回到:“哦,我也是才来。”
老太君笑道:“婳儿是听到我肠胃又犯了,特亲自熬了药端来。”说着,指指一旁还冒着热气的青瓷药碗。
如筝心里一紧,又暗自压下:想必薛氏和如婳还不敢在成了精的老太君眼皮子地下玩什么下作招数,这药,八成真是对症的好药,想到这儿,她笑了笑:“妹妹果然诚孝呢,这次咱姐妹可是想到一处去了。”说着向外间唤了一声:“浣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