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真真是一处隐世的圣地。
“噗通”一声,郁佑颜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以憨憨的姿态跃入水潭,潜入水底。
水质清澈的能清晰的看见小家伙身上的黑白茸毛根根直立的景象。
潜到池底,小家伙在水底随意的摸索一阵子然后游出水中,拖着湿达达的毛爬上了岸。
“喏。”厚实的掌心放着一颗有些看起来成分有些暗涩的白珍珠。
郁佑颜怀疑的看了它一眼,眉头轻轻挑起,“你确定,这东西真的可以?”
不是她不相信珍珠的能量,她只是怀疑它刚才那随意到根本没有认真寻找的动作。
“可以啦,可以啦。”小家伙对郁佑颜老是怀疑自己严重不满,“这颗珍珠同样可以净化人的体质,只是没有灵珠那么神奇,它需要慢慢把体内的杂质毒素逼到皮肤表面,然后慢慢净化,对身体百利无一害,你放心用啦!”
“也是吞下去?”看着小家伙快要哭出来的音调,郁佑颜接过珍珠,问。
小家伙忙不迭的点头。
郁佑颜点点头,不再犹豫的把珍珠吞了下去。
小家伙看着她吞了下去,才轻轻舒了口气。
“需要多久?”
“十分钟。”
“哦。”郁佑颜点头,看着眼前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家伙问道,“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豆儿。”小家伙憨憨的坐在地上仰着头回道。
“豆儿?”郁佑颜看着它,“那我以后叫你憨豆吧!”因为它看起来实在太憨太萌了啊,即使她这个岁数的人都忍不住有想要把它搂进怀里的冲动。
“什么?!憨豆?!我才不要。”小家伙愤愤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知道了,憨豆。”郁佑颜不在意的说道,注意力转到渐渐有些变色的手臂上。
“我不叫憨豆,不要叫我憨豆!!!”
郁佑颜闷笑,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恶,竟然这样欺负一个可爱的小动物,遂闪身出了空间,独留小家伙一个在那儿乱叫。
“嗷!嗷!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豆儿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狂吼着,“呜呜…我让爷爷教训你…呜呜…”一边说一边灰溜溜的爬向竹林深处。
话说郁佑颜带着轻松的笑闪出空间,然后再整个家里转了有半个小时,大至做到了解家里所有东西的放置与用途。
看着皮肤慢慢变成了比原来还要暗沉的黄黑色,郁佑颜舒了口气,却也同时皱起了眉,照小家伙的意思,这珍珠是净化体质的,按说她之前已经服过灵珠折腾过那么久,这身体应该蛮健康的才对,可看这肤色暗沉的样子,显然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差一些。
当郁佑颜将自己收拾好,走出家门时已经快要九点多了。
因为陌生,所以郁佑颜走的小心翼翼,且把自己走过的路都牢牢记在心里,免得自己最后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郁佑颜静静坐在厢里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自眼中滑过,放在双腿上的手却紧紧握紧,脑中想起刚才自己在电话亭拔出那烂熟于心的号码时,手心的汗湿和胸腔内极速的心跳声,那一刻,她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知什么样的结果。
可是,上天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机会,因为电话那端清晰的传来冰冷而制式的声音——您所拔打的电话是空号…
空号…
在电话机上曾看过现在的时间: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三日。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郁家家世已经算得上相当富庶了,那组吉祥的电话号码更是早几年就开始用了,且一直延用至郁佑颜离世时都没有变过。
而刚刚,她拔过去时得到的结果竟然是空号,空号…
书店内,郁佑颜抿着唇站在书架前,只觉得此刻手中握着的书尤如铁一般冰冷沉重。
是一本,现代史。
从到到新c国成立到革命…无论大事小事,竟和上一世自己所处的国情是一样的。
那空号的提示曾让她以为她来到了一个和以前不相同的时空,可现在手中的书证明,她所在的时空和以原来是一样的,只是让她从原本的二零一二年后退到了一九九五年,一切都大小国情政事全都一模一样,只除了,没有郁家。
郁家,那个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郁家竟像是从不曾存在过一般,可偏偏,一切在她脑海里是那么清晰,清晰的好似昨日才发生过。
此刻,她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存在过,那过去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她身为这一世的郁佑颜所做的一个荒缪的梦。
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回书架上,郁佑颜狠狠吐了口气,不论是蝶入庄周梦还是庄周梦蝴蝶,重要的是她现在活着,这就够了。
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口,郁佑颜静静看着对面中心广场上此起彼伏喷涌的水雾,阳光下闪着银碎刺眼的光芒。
凤凰市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城市,据说多年前曾有凤凰栖息所以才取命为凤凰市。
凤凰市市内有分别有城东、华容、城南、城西、城北五区,市外分别有七个大县六个小县。
而郁佑颜现在的家是七个大县之一的青梧县,这是她上午在坐车的站牌看到的。
青梧县特产柿与葡萄,她记得几年以后青梧县是国内主要的葡萄酒生产地之一。
从青梧县到凤凰市中心则需要二个半小时的车程,而郁佑颜此刻的所在地则是凤凰市最大的书店,行舟书店。
微微移步,郁佑颜在书架上找到凤凰市志。
凤凰市是一座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城市,市内有五所大学,九所高中和十三所小学,而其中的凤凰市华容大学和凤凰市理工大学更是跻身国内十大名校之内。
高中里,凤凰市一中是市内顶尖的高中,每年的名校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九,这也是所以市内初中学子最想要进入的高中,因为进入了市一中就意味着一脚迈进了名校的大门槛,所以每年想要进入一中的学子更是挤破了头。
今年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680分,满分则是720分。
而郁佑颜今年的中考分数是677分,差3分与一中无缘,但郁佑颜的分数在可以买分的界段之内(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买分,即使买分学校也会选择最有潜力的学生,不会让一些有钱的草包来打破一中高升学率的传说),只是买分的价钱相当高昂,并不是所有普通家庭都能负担起的,也因此才有了郁佑颜自杀而另一个郁佑颜重生一事。
3分,葬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你决定好上哪所高中了吗?”低低的聊天声突然从书架那边传过来。
“我啊,分数线只能上三中了,你呢?”
“我打算上九中。”
“啊?!真的?你受刺激啦?你不是考了五百多分吗?干嘛去那个垃圾学校啊?”一连串不置信的质问声飘出。
“呵呵,傻子,逗你的,我就是不上学也不可能去九中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九中就是个混混学校,我傻了才去那。”
“哦,吓死我了,我听说九中那儿专出打架抽烟早恋的坏学生,还有的高年级的学生收保护费呢!”声音八卦的压低许多。
“嗯,我也听一个朋友的朋友说,他们那儿班上每天的出勤率都到不了百分之三十,真不知道那样的学校还开着干嘛。”
“收‘垃圾’用呗!”
“呵呵,也对。”
第六章
凤凰市第九中学,校长办公室。
今年已经四十九岁的校长何观海有着微微发胖的身材,别人头顶的发越来越少是不是因为聪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头顶的发越来越少是因为为了这个学校操碎了心。
何观海也曾经是一个激情的人,也曾豪言壮志昂扬过,当上头把他调到第九中学时,他也曾立志要把凤凰市第九中学打造成市内最好的中学,可是几年内,他的激情就像他的头发一样时慢慢枯萎稀少。
九中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是糟糠学生的收容站,是犯罪人士的预备营。
“通知书都发下去了?”何观海一边懒洋洋的问着秘书一边抽着毛巾擦汗。
炎热的夏天,风扇嘎吱嘎吱的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连带着让人的心情更加烦燥。
难怪学生不愿来九中,连他自己都不愿来,别的学校教室都是冷气空调,而他这个校长室还在用着传送热风的风扇,更何况是连风扇都没有的学生教室,连点想要吸引学生的资本都没有,更何况那每年几乎全部阵亡的升学率。
升学率上不去,校内设备上不去,学生师资上不去…所以优秀学生上不去,那些问题学生或为混证的学生则一窝蜂的往这个赶,长期循环,九中则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高中。
“全都放完了。”秘书点头。
请注意,他说的是全,没错,九中一直是所有学校中发放录取通知书最多的学校,也是所有学校学费待遇最好的学校。
所有在二中分数线以上的学生,九中承诺三年免学费杂费;所有在四中分数线以上的学生,九中承诺二年免学费杂费;所有在六中分数线以上的学生,九中承诺一年免学费杂费。
按理说这样一个优惠政策是相当吸引人的,可问题是九中在所有家长和学生中印象实在太坏,哪怕有一点点上进心和羞耻心的学生,即使分数再差,哪怕买分上八中也不会到免费的九中来。
所以每年九中接收的都只是所有学校挑剩下的学生。
“唉…”何观海长叹,神情萎靡,“合并了也好。”
今年已经是上头给的最后一年,再不出成绩,明年也就不用再招高一新生了,那么九中也就将要成为历史了。
“也许今年会有好学生的。”秘书安慰道,神情却极不自信,“毕竟我们不是承诺只要在600分以上的学生给予5000元奖学金,而且将来高考达一本分数线可以再给5000元奖学金吗?”对于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困难,成绩不是太差的学生这个价钱已经很有诱惑力了。
何观海嗤笑,奖学金有什么用?进了九中就意味着再没有前途了,那五千元钱岂是未来大好前途可以相比的。
九中,已经逃不开成为历史的命运了。
郁佑颜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八点,即使是在夏天,天色也是有些暗了。
刚进门就见颜父颜母两人焦急的在小院内来回打转。
“颜颜,你去哪儿了?”金秀扑过来拉住女儿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秀气的眼眶红红的。
郁佑颜有歉然的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夫妻两人,“我,去了市内的书店,想提前预习一下高中课程。”
郁文新看着女儿平静的神色松了口气,低声道,“以后去哪里提前和家里说一声,别让你妈担心。”然后转向妻子,“行了,你也别哭了,收拾一下,现在去她爷爷家。”
金秀点点头,“颜颜你饿吗?妈先给你热点吃的吧。”
郁佑颜摇摇头。
金秀犹豫了会,终是没在说什么,走到一边的水盆开始洗起了脸。
郁佑颜看着沉着脸坐在门口的颜父,想了想问道,“去…爷爷家,有事吗?”
金秀洗过脸走过来,“走吧,天晚了,回来得半夜了。”
郁文新点点头,走到门口去推自行车。
郁佑颜坐在颜父自行车后坐,颜母骑自行车跟在后面。
郁佑颜敏感的察觉到颜父异样的沉默,一路上没有再开口。
郁爷爷住的是二儿子单位分配下来的楼房,在二层,地势良好,出入方便。
也不怪郁爷爷偏心二儿子,二儿子郁文中的确是有本事的。
时,知识分子下乡,每家都要去一个,郁父舍不得成绩优秀的二儿子,便用了大儿子顶替了二儿子去了农村,一去就是好几年,等到结束时,二儿子郁文中正赶上好时候,找了关系,直接进了青梧县的县企业葡萄酒厂里,几年下来竟也混到了销售科长这个油水大的位子,单位本身分配一套房,郁文中一咬牙又再加了点钱再要了一套给自己的父母住。
青梧县没有高楼,应该说凤凰市高楼都很少,可能是多年前发生过地震,土地下陷的关系,所以凤凰市人一直不提倡建高楼,一般都是没有电梯的六层楼,即使有高楼也不会高过二十层。
郁老爷子和二儿子同住在紫苑小区的六楼七单元,两家在同一个楼层住对门,这也是当时郁文中费力争取来的,方便以后照顾父母,凭良心说,郁文中是一个相当孝顺的儿子。
郁文新一家三口到郁老爷子家时,郁家全体人员早就到齐了,这让本身对郁佑颜有些生气的郁老爷子更加的不高兴,因此郁文新一家三口刚进屋脸就沉了下来,其他人也很有眼色的停止了谈笑。
“爸、妈,吃了吗,我们过来晚了。”郁文新走到父亲面前恭敬道。
郁家后三个孩子,不论工资多少全都是正式职工,只有郁文新没有正式工作,是葡萄酒厂里的小工人,还是郁文中找人给安排进去的,因此,即使郁文新是老大,但却是整个郁家最没有地位和话语权的人。
“怎么,我们还要等你们一起过来吃吗?”郁老爷子开口就给大儿子没脸。
“爸。”郁文新呐呐的叫着,没有正式工作以及生活困难等诸多因素让他在自己父亲面前很难理直气壮的抬起头说话。
郁老爷子却没有再理他,而是把视线转向了自进屋后就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郁佑颜身上,“考不好还有脸自杀了,你爸妈白养你这么多年了?”顿了一下见她没有反应又道,“过来给你二婶道歉,还真是越学越混蛋了,连你二婶都敢骂了,改明个你是不是连我们都敢骂了!”
郁佑颜听了他的话静静抬头,却没有看他而是把视线移向了郁文新身上。
她需要知道郁文新的态度,来确定这身体的父母究竟值不值得她用心对待。
郁文新先是惊讶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您说什么呢,先不说颜颜敢不敢骂弟妹,这丫头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您什么时候见她对谁说过不敬的话。”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女儿昨天在医院里当着你兄弟妹子骂我祖宗十八代,难道我还骗爸了不成?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吧,我们放下工作去看她,她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长辈的。”郁老爷子还没有开口,王佳先沉着脸不悦的顶了过去。
郁文新被她说的有些尴尬,却仍是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骂人,更不要说什么祖宗十八代这种话,“弟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颜颜你们还不了解吗,平时老老实实的,什么时候见了你们不是恭恭敬敬的。”
金秀也忙跟着道,“是啊,王佳,你还不知道颜颜啥性子,她不可能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王佳看着她,眉毛都快要竖起来,“大逆不道?你这词还真用对了,你们家孩子当着她叔的面就把我推地下了,这多亏了是亲的,如果不是亲的还不杀了我的心都有啊。”见金秀又要说话又道,“你不信,行,你问问文华、文萍、起生,我要瞎说一句我今天就不姓王。”
“大哥,昨天那事可真是颜颜的不对。”颜文萍看了一眼自己嫂帮腔道。
其他几个人虽然没说话却也是一副认同的表情。
听了两人的话,郁文新和金秀的脸色同时变的很难看,过了好半天,郁文新才转向自家女儿,“颜颜,你二婶说的是不是真的?”
金秀也拉着自己女儿的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二婶他们抽出时间去看你,快给你二婶道歉。”说着转身王佳,赔笑道,“王佳你也别往心里去,颜颜是因为最近学校的事心情不好,你当婶的别和她计较,她也是有口无心的,当时可能还没清醒过来呢。”
说到底,郁文新夫妻两个根本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会说出那种话来。
“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郁文中打断妻子要出口的话,“让大哥回去好好说说颜颜就行了。”他是想起当时郁佑颜拿起针管往自己手背上扎的事了,现在心里还觉得这侄女不是魔症了就是心理出了问题,怕再刺激她让她更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来。
“好了好了,颜颜这孩子老实,当时迷迷糊糊的可能自己啥都不知道,老二媳妇你也别往心里去了。”郁奶奶见自己二儿子松口也忙着劝道。
王佳气愤的看了一眼站在那儿不动的郁佑颜有心想再说几句,但看自己老公不赞同的神色只好做罢。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她不用等上十年。
这丫头想要进一中,必定得从她家借钱,等着吧,她让这死丫头这一辈子和一中无缘!
第七章
其他人这才缓和了表情,开始聊起了天。
郁文中的女儿郁佑琪见郁佑颜傻愣愣的站在沙发边上忙上前拉住她的一只手,疼惜道,“颜颜,你别生我妈的气啊,她这人就是好争个尖,没什么坏心眼,还有你啊,怎这么傻啊,这次考不好,下次努力就行了,你要是人没了以后让大伯他们怎么办啊,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我昨天从上一届学姐那儿借来了高一的教课书,你明天没事过来咱们一起复习吧,有不明白的也可以一起讨论。”
“不必。”郁佑颜抬头看了眼前的女孩一眼轻轻抽出手。
长发,柳眉,心形脸,笑容明媚,虽不敌郁佑颜的壳子美丽但整个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青春活力,显然是个没吃过什么苦,倍受宠爱的孩子,比起郁佑颜的低沉阴郁,郁佑琪在整个郁家就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难怪昨晚在看郁佑颜的日记中曾有过那样一句话:羡慕她的阳光,厌恶自己的阴暗。
因为郁佑颜是那么的嫉妒着郁佑琪,同样是郁家的孩子,一个倍受宠爱,一个倍受冷落;一个家境富裕,一个家徒四壁;一个成绩优秀,一个夜夜苦读;一个朋友无数,一个知已也无…巨大的落差很难让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孩子不自卑、不羡慕、不嫉妒。
郁佑颜的自杀不是偶然吧,只怕是长期以来的压力积累。
中考失利只是压在身后的最后一颗稻草罢了。
“你这丫头,真生我妈的气了啊,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你要是不想见我妈,那咱们和我哥在爷爷这儿一起复习也行,”郁佑琪伸出手指轻轻戳戳郁佑颜的额头,“你英语和数学不太好,正好我跟我哥给你补补,要不然到高中以后会更吃力,知道吗?”
郁佑颜低着头,轻轻扯了扯嘴角,双手背到身后轻轻搓去手背上湿腻的触感。
郁佑琪看着眼前的人低垂着头背着手的模样,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无奈道,“你这丫头,”轻叹口气问道,“那学校的事怎么说了?是花钱买分上一中还是上二中?”
似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寡言,郁佑琪拉着她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好声好气的分析着,“一中在市内的确是顶尖的学校,但颜颜,我觉得你上二中其实更有优势,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你到一中就是个殿后的,老师对你的关注不会太多,但你到二中就不一样了,你的分数在那儿摆着呢,学校老师都会供着你,你说你在一中能有这待遇吗?”
郁佑颜低着头细细磨搓着自己的指尖,虽然家里贫穷,但这个郁佑颜却是个受宠的,看这修长光滑的指尖也知道没干过什么苦活累活,不像她,虽然锦衣玉食,且注重保养,手却也不曾这般细腻光滑过。
所以说,又有谁能绝对的判断这一世的她不如上一世的她呢?
耳边,郁佑琪还在不遗余力的为她分析着她上二中的优势与进一中的劣势。
客厅中央,众人在谈着工作、国情以及过两年紫荆城的回归。
Balabalabalabala…
郁佑颜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处于漂浮状态,她执拗的想要知道,两个郁佑颜究竟哪一个活的更快乐。似乎,两个人都不快乐,是不是人心都是贪的,还是人人都喜欢无病呻吟?没有自由的郁佑颜虽然极端富有但却也极端渴望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活,没有金钱的郁佑颜虽然享有父母的极度宠爱却因穷困而极度自卑怯懦。
现在,上天让她的愿望实现了,可她却有着从未有过的茫然,虽然曾经那般奢想渴望过,但当生活真的再给她从来一次的机会时,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究竟要往哪里走。
“啪。”尖刺的声音拉回郁佑颜游离的神智。
客厅里,静默异常。
郁老爷子站起身瞪着低着头的郁文新,急速起伏的胸口和如水的脸色证明他此刻的怒火有多旺盛。
其他人更是噤声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郁文新才低低的开口,“爸,我从没有因为下乡的事对您有一点的想法,当时文中年纪小,别说你舍不得,就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也舍不得让他去乡下受罪。”
坐在椅子上的郁佑颜食指一动,轻轻击在掌心,视线拐向同样低着头抽着烟的郁文中。
对于“文化大”郁佑颜知道的其实不多,后世对它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给她最深的一句顺口溜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前。
曾有网友戏言,“文化大”让许多知识分子变成了祥林嫂,逢人便要讲述自己当初怎样被人迫害,在大多数知识分子眼中,那就是人间炼狱。
郁佑颜没有经历过,所以无从比较,但无风不起浪,想来“文化大”还是给许多人留下了不小的精神创伤的。
“弟妹都是爸您咬着牙省钱供出来的,你比我更清楚没文化有多可怕,我也就颜颜一个孩子,我不想她以后也跟我和金秀一样,连点文化都没有,每天辛辛苦苦的干着体力活,挣的钱却连给自己孩子买件好衣服都买不起…到哪儿都被人看不起…”说这些话时,郁文中始终低着头,声音中喑哑,“…颜颜就差三分,我也实在不想因为这三分让颜颜以后…”到这里,竟是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