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在现代的时候曾今看过一些小说,其中有些也是描写主人公跑到古代去生活的。可是看人家一般醒来都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可没有哪个如她一般醒来就被扔在外面,还差点再次把小命送掉。虽然侥幸活下来,还要吃这么多的苦头花这么长时间来修养身体。
“你的身子恐是元气大伤了,须要慢慢调理几个月才行。”山涛依然是那样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笑容依旧和煦温柔的宛如三月春风。
“几个月?”雯夏眉头皱的更紧了,脸上的表情也更苦了,也就是说这种能苦死人的药水她还要连着喝好几个月?
山涛缓缓摇了摇头,叹道:“巨源医术有限,只能如此,恐怕就算是几个月之后,姑娘也需要常常吃药的。”
“山涛兄的意思,是雯夏这辈子都离不开药了?”雯夏头都大了,这辈子都离不开药,岂不是要做一辈子药罐子?
“姑娘不知么?”山涛看了看雯夏,道:“依巨源这两日诊治,姑娘这宿疾恐怕是自娘胎中带来的,这病是要从幼年起就吃药的啊!前段日子姑娘受了累,兼之不知受过什么大伤,血脉失和,更需要时间好好调理。”
雯夏真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死了,又活了,不管如何也算是一件好事,可万万没有想到摊到自己头上的居然是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从娘胎里带来的宿疾?这辈子想要治好的可能是不大了。判官这个大混蛋!居然什么都不说就把她推了过来,还骗她这具身体‘也算不错’!她刚刚下定决心要开始全新的生活,就让她知道这么糟糕的消息,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雯夏姑娘,药要凉了,快喝吧。等你喝了药,我扶你起来走走,躺了这么多天,想必也闷的很了。”山涛劝道。
雯夏盯着眼前那一晚黑沉沉看不见底的药汁,心中就算一百二十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接了过来,眼前的这药汁,恐怕会纠缠她一辈子了。喝罢药,山涛马上便递上了一片翠叶,每次雯夏喝完药山涛都会如此,以驱散苦涩的药水给舌头带来的不适。
雯夏噙着叶子,扶着山涛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虽然乏力,倒也不如前两日软绵绵的。雯夏心中稍感慰藉,试探着向前走出两步。
步子迈地还算稳当,一旦走开了,雯夏便再也不想回到卧榻上躺着,一步一步迈出去,反倒是走的愈加稳当了。“我想出去走走。”雯夏看着小心翼翼扶着她的山涛,道:“闷在屋子里久了,我想到外面看看,绝不走远,就在这附近,行么?”
山涛笑了笑,道:“雯夏姑娘只要有气力,巨源自然会奉陪。”
推开小屋的门,从树叶中透下的阳光斑驳的照在身上,抬头看到一片翠影阑珊,树叶的缝隙中能看到碧蓝的天空。雯夏再回头看小屋,青竹做的围栏,黄木做了支柱,简简单单却是清雅别致。耳旁能时时听到鸟鸣,鼻端都是带着林木清醒的空气。病了这么多天,此刻第一次出门,雯夏忽然觉得这个时代好美。
过惯了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雯夏心中都快要忘记自然之美,此刻能置身其中,感觉到人与自然是如此接近,人能融合在自然之中,是一种多美好的感觉?
雯夏的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凭着自己的力量也能走出小屋,在林中缓缓散步。又过了十几日这样的生活,一间屋子,屋前有树林,屋后有小溪,日日都能听到鸟雀之声,白日里和野兔松鼠玩耍,晚上听着潺潺溪水之声入睡。心中没有了嘈杂没有了烦恼,人当真活的无比自在轻松。
比起雯夏在现代时那种日日为了生机奔波,时时都要小心被人算计,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当真只有重生之后,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若一辈子都为了那些虚无的名利奔波,就算是拥有至高的权利,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却终究带不走,又有什么意义?雯夏心中隐隐觉得这一次新生很值,她愿意过一辈子这样悠闲宁静的生活。
可是这里终究是山涛的地方,雯夏暗自琢磨,自己将来也一定要找一处幽静美丽的地方,建一座小屋,屋子周围就是林木,可以随心所欲的养养花养养鱼,再不为什么功名利禄奔波,再不与人勾心斗角,只在宁静中感受着生命的本真。
第五章 醉酒正当歌
“巨源,等了你许久,怎么还不来?采到什么宝贝不肯出来了?”清晨,雯夏刚刚起身,便听到有人在屋外大喊,接着小屋的门被大力推开,一股酒气只冲了进来。雯夏这么多天从来闻到的也是药味,乍然一股酒味,到让雯夏有些不适应的皱起眉头。雯夏抬头,一名男子正扶门站着,他显然是喝的多了,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却依然将手中抓着的酒瓶往口边送。
山涛苦笑着摇摇头,叹道:“看来他们是等不及我,自己找来了。”起身出门,将那醉酒的男子扶了进来。
那男子头发虽然束着,但已经散乱,发簪歪斜,衣服凌乱,倒有一多半衣带没有系好。待雯夏看清那男子容貌,心中不由赞叹,那男子瞧容貌不过二十一二岁年纪,眉宇间不带一丝凡尘俗气,飘飘然有清雅出尘之态,虽然已经是烂醉,但他脸上却依然神采飞扬,那双眼睛非但没有被酒精遮掩了光彩,反倒是熠熠生辉,在光线有些黯淡的小屋中看来更是灿若星辰。此刻那醉酒的男子正眯缝了细长的眼睛斜睨着山涛,伸手在山涛身上点着,道:“说好去山中采药,一月便归,此刻已经一月又半,专门酿了美酒等你,你却不来,浪费了我的佳酿。”
山涛闻了闻那醉酒男子身上的酒味,笑道:“你这不都品上了么?算不得什么浪费。”
那醉酒男子眼光转了一转,落在雯夏身上,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我说一向守时的你怎么会迟来,原来是有美人在此,所以耽搁了时日。嘿嘿,果然是美人,巨源你好眼光。”
“阮籍,喝多了又开始胡言乱语,这位姑娘在山中遇难,我才将其带回医治。”山涛扶着走路都摇摇晃晃还要到处转的男子,向雯夏道歉道:“这位阮籍,是我的好友,平*还不错,就是酒后放荡了些。”
阮籍?雯夏一怔,竹林七贤里的另外一位也出现了?随即哑然失笑,她只见山涛温文和蔼,却忘了竹林七贤里可多的是狂放之士。“没关系,这位兄台倒是性情之人。”
“阮籍,快去醒醒酒。”山涛扶着阮籍想要让他安坐,可是阮籍却踉踉跄跄走到雯夏身前,看着雯夏又灌了一口酒,盘膝坐下敲着山涛用来采摘药材的箩筐底便唱了起来: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
被服纤罗衣,左右佩双璜。
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
登高眺所思,举袂当朝阳。
寄颜云霄闲,挥袖凌虚翔。
飘飖恍惚中,流眄顾我傍。
悦怿未交接,晤言用感伤。”
雯夏虽然古文学的不是太好,但是这诗并不很难,她还是能听懂的,诗中之意便是赞扬一个美人的万种风情了。雯夏听的老大不好意思,心中暗自埋怨,这阮籍也太狂放了些,不过才刚刚见面,就这么露骨的赞美,实在让人羞愧。
雯夏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便见阮籍“咣当”一声,扔掉了手中已经空掉的酒瓶,以一种四脚朝天的姿势躺在地上,居然呼呼大睡起来。
山涛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只对雯夏拱手道:“他喝多了便是这样,完全变了个人,姑娘莫要介怀,刚才的诗不过是他随感而发,并非有意轻薄姑娘。”
雯夏看看那个四脚朝天一副睡得天塌地陷也不管的阮籍,再看看一脸无奈的山涛,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个人反差这么大,居然是朋友?还是很好的朋友?不过阮籍这个家伙出口成章的才能倒是不容小觑的。“我并没有生气。”雯夏冲山涛笑笑,道:“山涛兄是因为我才耽搁了赴会的日期,雯夏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山涛兄就莫要再耽搁了,别再让朋友久等。”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几个臭味相投的朋友罢了,就算我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山涛说着,将瘫倒在地上的阮籍拽了起来,扶到另一边自己榻上,给他盖上被盖。现在这个家伙倒是消停了,乖乖的一动也不动。山涛看了看阮籍,笑道:“他这次醉得不算厉害,过不了多久就会醒。”
这还醉的不算厉害?雯夏闻言瞪大了眼睛,天啊,阮籍若是真醉得厉害了,会是什么样子?真不敢想象。
“雯夏姑娘不知,有一次他连喝了十天十夜的酒,然后便睡了三天三夜,任谁叫也不醒,那还算是醉得厉害的一次。”
酒罐子,这个家伙绝对是酒罐子!雯夏想,十天十夜!就算这古代的酒度数不高,要那般喝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就算是喝十天十夜的水也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
阮籍果然如山涛所说,到了夜幕时分便清醒过来,整理了衣衫又将头发重新收束,雯夏再看到他的时候,宛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袭淡黄色的衣衫依旧,细长的眼睛俊秀的眉峰,风神如玉。他看着雯夏,和气的笑了笑,“阮籍醉后狂态,倒是让姑娘看了笑话。”他笑起来眼睛中的神采依旧璀璨夺目,让雯夏看的有些呆了。
“方才听闻巨源所言,姑娘身子不适,此刻可好些了么?”
“啊,呃——”雯夏马上回神,轻咳一声遮掩着自己方才的失态:“已经好很多了,为了雯夏的事情反倒耽搁山涛兄和阮籍兄的事情,雯夏愧疚。”
“哈哈,愧疚什么,有美人在望自然要耽搁些日子,如果知道是如此美人,多耽搁几日又有何妨?早知便将地点定在此处了。”阮籍一甩袖袍,笑的坦荡。
呃——这个家伙到底酒醒了没有?雯夏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低头躲避着阮籍那灼灼目光,呐呐的道:“雯夏可不是什么美人,公子如此赞誉,雯夏不敢当。”
“姑娘何必自谦?”阮籍笑道:“美丽自然是要说出来的,何必像那些虚伪的家伙一样遮遮掩掩?姑娘不妨临水一观,看看自己究竟当不当得起阮籍一赞。”说罢他也不等雯夏再说什么,摇摇晃晃转身便走,手中还拎着个酒瓶,边走边喝,边喝边唱:
“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
被服纤罗衣,左右佩双璜。
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
歌声渐渐淡去,唱歌的人只余一袭洒脱的背影。
第六章 佳人临水映
雯夏忽然很想要清清楚楚的看一看自己的脸,前几日经过水边之时雯夏也曾对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匆匆一瞥,但是水波涌动,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当下也顾不得天色已经暗了,便走到屋后小溪旁边,溪水细弱,但今日却平静的很,足可以映照出溪边人的倒影,雯夏弯下腰细细打量自己的倒影,影子随水涌动,那的确是一张美丽的面孔,虽然看上去眉宇间还有一丝稚气未脱,但是遮不住的天生丽质已经展现无遗。眉如远山青黛,眼中盈盈秋波,因为久病而造成的苍白面色反倒更衬托的人出尘脱俗了。头发从肩头滑落,浸入水中,倒影和人便好似连在一起,难分彼此。
不过虽然好看,雯夏自问自己的容貌距离那倾国倾城般的传奇还是有很大的距离,当不起阮籍那样夸张的赞誉。
虽然容颜不错,但是雯夏高兴不起来,她宁愿要一张平庸些的面容,也希望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而不像现在这样,需要靠药草来维系自己的生活。林妹妹并不是谁都能当,谁都想当的。
“姑娘?雯夏姑娘?”雯夏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站了起来:“我在这里。”
山涛不见雯夏身影,又见天色已晚,便出来找寻。他听到雯夏回应,顺着声音寻去,便见潺潺溪水边上侧立着一个身影,暮色依稀中那身影看起来是那么飘忽,好似在世界的另一端一样,看得到,却摸不着。“雯夏姑娘,时间到了,该吃药了。”
雯夏又开始犯愁,只要听到山涛叫她,十有八九是要吃药。懒懒的应了一声:“是。”缓缓从溪边走回。她的身体状态还不允许她快步走,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缓缓的走。
这么走,雯夏是有些心烦的,可是在山涛眼中看来却别有一番风味了。遥遥从溪边走来的雯夏,便好似从云端走下一般。摇摇晃晃走着,许是方才在溪边沾上了水气,她的发梢有些湿漉漉的,清风吹拂,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滴落下来,折射出天边晚霞的色彩,光影闪烁。
“这药就不能稍微不苦些么?”雯夏走到山涛身旁,皱着眉接过药碗,闭着眼睛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从口中流入腹中,让雯夏觉得整个身体都变苦了。
“药哪里有不苦的呢?”山涛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黄昏暧昧不清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我的病能治好么?”雯夏关切的问道:“不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吧?”
“自然不会。”山涛掐指算了算,道:“再调理的七八日,姑娘的气力便能恢复个七八成,只是药还须一直吃下去。”
雯夏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就算这具身体的病根治不彻底,让她能走能跑也成,这么连走路都要扶着东西慢慢来可真让她受不了。
“晚了,山间风大,小心着凉,姑娘还是回去歇息吧。”山涛将外套披在雯夏肩头,雯夏点点头,缓缓向小屋走去。
“哈哈,巨源,我还以为你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原来也会怜香惜玉的嘛!”
雯夏皱皱眉,向旁边退开一步,与山涛拉开些距离。只听这放声大笑不管不顾的声音,也知道是阮籍。雯夏回头去看,果然又是那个醉鬼,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人还未到,便先闻到他一身的酒气。
“巨源,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再不回去,美酒可就要被喝完了!”阮籍一步三摇走了过来,居然还能准确的扶住山涛的肩膀,他笑的坦荡,当真是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就算有美人在此,也不能忘了好友吧?”
不等山涛回话,雯夏便抢着道:“雯夏的身体已无大碍了,山涛兄便回去吧。”
“哈哈哈。”阮籍又笑了起来,道:“雯夏姑娘,若是你不同去,恐怕巨源也放心不下,不如明日大家一起走,我的车就在林外,就算姑娘不能多行也无妨。”说着又晃了晃山涛,道:“巨源兄,这下可放心了么?”
山涛带着几许无奈应道:“好吧,不过我还要将草药收拾一下,就后日动身吧。”
“好,好,反正时间多的很,不在乎这几日耽搁。”阮籍前一句话说的还是有条有理,接下来便歪倒在地上睡得天塌不醒。
第七章 亭亭云间松
清晨,林中晨露还未散去,水雾弥漫间一切都好似罩在朦胧的轻纱里。雯夏扶着门缓缓走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清冷馨香的气息便充溢着五脏六腑。
“雯夏姑娘起的好早,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不知何时山涛已经站在雯夏身后,手指间捻着一根草叶,细心摘掉上面枯黄的部分,仅留下翠绿的叶片。
“我喜欢早晨的景色,便早起了些。”雯夏淡淡一笑,和山涛在一起时间久了,雯夏似乎也被他的淡定感染,不由自主便学起他那种柔和的笑容,却感觉差的多了,是自己层次不够的关系?“雯夏与山涛公子萍水相逢,为何公子会如此照顾雯夏?”
“姑娘既然出现在山中,巨源便救了姑娘。”山涛温文的笑着,采下一片带着晨露的草叶,道:“相逢便是缘分,又何必去深究缘由?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是没有缘由的。”
只有缘分而不问缘由,好潇洒的生活态度。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事情是弄不清缘由的,如果非要去找寻,反倒是给自己寻烦恼了。
“悠哉,悠哉。”一个声音传入雯夏耳朵。
雯夏寻声望去,仰头看到的便是如画一般的景像,那人一身黄色的布衣,衣袍宽大,却未束腰,被风扬起,像要展翅的飞去的蝴蝶。云雾缭绕在他的身旁,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是只看那衣衫的式样颜色和那狂放的笑声,雯夏也猜得出那是阮籍。“他可真像个仙人。”雯夏由衷赞叹。
“仙人?”山涛笑了:“阮籍顶多也就算个酒仙罢了,那个真正算是神仙的人物的你还没见过呢!”
“真正算是神仙的人物?”雯夏疑惑着问道,在山涛口中说来一个真正算是神仙的人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山涛看到雯夏疑惑,淡淡了笑了笑,“若是有缘,雯夏姑娘今日便可见到那人。”
雯夏抬头,看到阮籍已经发现了自己和山涛,从那山崖上走了下来,便对山涛道:“山涛兄已经让朋友空等了这么许多日子,现在还是马上动身的好,莫要再让朋友空等了。”
阮籍,这家伙的日子过的果然是不错。这是雯夏坐上阮籍带来的马车后第一个感觉,虽然里面空间不大,但是帷帐卧榻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这马车上随时都带着几罐美酒,让阮籍无论何事酒瘾发作都能取来畅饮。
既然能有这么好的车,阮籍这个家伙怎么还穿着一身都有些显得破旧的布衣便到处跑呢?雯夏实在有些不理解,就算他不喜欢张扬吧,总也没必要让自己穿的那么糟糕。阮籍身上那件淡黄色的布衣不仅旧了,而且到处都是酒渍,让阮籍就算是没有喝醉的时候也是一身酒气,三十步之外就能闻到。
山涛倒是习惯了一般,自顾自便上了车,又将雯夏扶了上去。两人共坐,车中便再没了位置给第三人。雯夏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把阮籍的地方挤没了,想要起身给他让出个位置来。却见阮籍甩甩衣袖,自顾自便坐在车夫身旁,从车夫手中抓过缰绳,用力一拉,居然是亲自驾车而行。
山涛看出雯夏的局促,开解道:“雯夏姑娘不必在意,阮籍便是喜欢自己驾车,就算无人的时候他也很少会坐到这车里来。”
“当然,自己掌控方向的感觉才好,由着旁人来掌控我的方向,岂不气闷?”阮籍笑着,一手拽着缰绳,仰头喝酒,并没有十分注意车前路况。
雯夏有些担心,这个家伙可是酒醉驾车啊!还一边驾车一边喝酒,若是放在现代,不知要被警察罚多少款。阮籍不会一会儿就把车开到沟里去吧?提心吊胆注意着阮籍手下的动作,生怕这个醉鬼一个马虎眼,选错了道路。
“雯夏姑娘不须惊慌,阮籍就算是喝的烂醉,这车马也不会走错了方向,姑娘只须放心养神便是,再过一会儿便到了。”山涛伸袖掩住自己半边脸孔,将笑意隐藏在袖后。
“哦。”雯夏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注视着阮籍的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注意着马车每一次的颠簸。
山涛伸手过来,指间夹着一片翠绿的叶子,“雯夏姑娘不妨试着闻闻这片叶子,也许能稍微放松一点。姑娘身子虚弱,实在不宜如此紧张。”
雯夏接过那片叶子细看,厚厚圆圆的叶片,胖嘟嘟的倒有几分可爱,却并非自己平时喝药后含着祛除苦味的那种,凑近鼻孔一嗅,淡雅的香气几乎闻不到,却让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只要闻到香喷喷感觉很好吃的东西,雯夏就习惯性往嘴里塞,这个毛病从小就有,为此她尝过香水,香皂,甚至去啃过路边的野花,此刻雯夏闻到那叶片清香,老毛病又犯了,试着放在唇边舔了舔,那叶子不甜也不苦,只有一股淡雅清醒的感觉。
“姑娘,这叶子可吃不得。”山涛见雯夏有将叶片放入口中的举动,急忙阻止,道:“此物唤作曼陀罗,若是少量可以宁神,但是量多了会使人沉睡不醒的。昔日华佗以之为麻沸散,与人喝下之后便会沉沉入睡,此刻便是给者人开膛割去腐肉,他也不会有一丝感觉。”
雯夏急忙将叶片从唇边拿开,好险!看着手中叶子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想要扔开,又觉拂了山涛一片好意不妥,用手拿着离开自己远远的。
“这只是一片新鲜叶子,便是巨源今日清晨采集来的那颗。”山涛看出雯夏惧怕,解释道:“如若是麻沸散,曼陀罗必然是需要炼制的,而且需要君臣之药相佐,可惜这配方早已失传,无人得知了。”
雯夏舒了一口气,记得早晨见到山涛采了一株很普通很不起眼的植物,原来曼陀罗是这个样子的,从前看《天龙八部》,里面的王夫人便有一座曼陀山庄,电视剧上也是以繁花似锦来描述曼陀山庄的景象,雯夏本以为曼陀罗是一种很美丽的花朵,却没想到是如此其貌不扬。
第八章 客从何处来
三月时节,雯夏站在竹林外,向里眺望。一片烟柳靡霏,衬得那竹林分外雅致清静,但若细心倾听,便会有隐约的琴声从叶间传来。雯夏自问耳力不差,却也仅仅听到寥寥几句,然而对那曲中清雅绝俗之意已然明了。那曲子实在太过清雅,便宛如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深潭中万年不化的玄冰,没有一丝一毫的凡尘之气在其中,让人恍惚觉得这曲子并非出自凡人之手,而是从仙界传来的声音。
雯夏有些犹豫了,她不敢走进去,生怕打扰了里面的人。可是阮籍可不管这些,哈哈大笑着,摇摇晃晃跨步便走,“嵇康,吕安,向秀,我把巨源兄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