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爻挠头,继而:“嗯,这么好像不对,反正这孩子是我收养的,捡来的。”
“……滚蛋二次方!”妖怪要是随地就能捡到,国家还要我鉴定个屁妖怪啊,去捡几个团不就结啦?
最后,他把那条大鱼推到我面前:“帮我看一看,别鉴定啊,我知道他是个妖怪,就想知道是什么品种的。”
“……”
可恶,果然来找我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从古至今,人类与妖怪的争斗始终没有停歇过,而千禧年之时,国内的妖怪数量达到了顶峰,动乱连连,妖怪甚至放言要在那年的七月强行打开两界之门。
千钧一发之际,近千位驱魔以身护门,三百六十五位师以血祭,铸成了令得四方妖怪无法使出妖力的神州结界,护佑泱泱中华。
尽管有了神州结界,仍有一些海拔过高或者过远的领土暴露在结界之外,那里依然会有妖怪进犯。而师和驱魔的血脉近乎枯竭,青黄不接,所以国安部特设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十八局,专门培养了一批驯妖师,而于爻就是其中一个。他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招安的妖怪培养成战力,然后送上战场,指挥作战。
三年前,是于爻入行成为驯妖师的第五年,那年的黑瞎子岛战役,他带领的三团是当时的主力。
主战场在黑瞎子岛之一的久良岛上,敌人几乎都是皮毛厚重行动迟缓的朱厌,而其中几乎没有妖力高于四级的,虽然数量巨大,但这对于于爻一手培养壮大的三团而言,根本算不上问题。一切都非常顺利,五日后,三团大胜,敌人狼狈地撤回了妖界。
打扫战场时,于爻忽然被草丛里一个盒子吸引了注意力。盒子是长方形的,打火机大,在暗淡的树林里像照射灯一样泛着诡异的光芒。打扫战场的原则是照单全收,于爻就把盒子装进了密封袋里,随手塞进了上衣口袋。
当然,随手的结果就是他彻底忘记了这回事,凯旋归来后的庆功宴开得热火朝,领导们一杯杯地灌他,他是国家的未来,还为他的前途指了一条明路。
他其实很害怕这样的场合,不多话,只是喝。
烂醉如泥的于爻回到了家里,把外套往地上随手一扔,径直走向厨房,炸了两个鸡蛋做蛋炒饭,就在低头拿调味盒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脚边忽然多了一个裸体婴儿。手一松,盐撒了,蛋焦了,酒也醒了。
他足足花了五分钟来接受这个事实,直到那锅蛋炒饭的气味变得销魂无比。
这婴儿也奇怪,不哭也不闹,一直闭着眼睛。一开始于爻还颤颤巍巍地去探颈脉搏,这才发现是睡着了。他笨手笨脚地给婴儿裹个毯子,一个翻身,嘿,是个男孩。
……真没意思!
就这样,于爻直直地看着那男婴,一边就着黑漆漆的蛋炒饭,一边琢磨着明明门窗紧闭、四下无人,到底这个婴儿是从哪里来的。他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同批驯妖师第一次看见妖怪现出本体的时候,有的都吓得尿裤子了,他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连领导都夸他心理素质相当过关,其实原因只有他自己明白,反正都没有退路,那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目光最后落在自己扔在地上的外套,那诡异的盒子就在外套边上,想必是摔出来的,盒盖敞开着,上面的密封袋被撕了好大一个口子。
坏了,不光是个男婴,还是个妖怪男婴。于爻想。
然后他没心没肺地跑去睡了,当然没有忘记给那男婴加一条被子。
第二早上,于爻本想睡个懒觉,可脑中突然警钟长鸣,一想起自己家里还有个妖怪,他后知后觉地心有戚戚焉。
往沙发上一看,被子的地方隆起了一个包,他心翼翼地揭开一点儿,发现那婴儿还在睡。更让人冷汗的是,婴儿比昨大了一些,头发也多了一些,看起来像是海苔。而下面的脑袋更是整个胖了一圈,一夜之间长大那么多,看来是妖怪无疑了……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于爻睡不着了,决定现在立刻马上把这妖怪送去鉴定。他伸手想把婴儿抱起来,才接触到柔软的皮肤,婴儿就吸了吸鼻子,比于爻拳头还的脸皱了皱,挣扎着缩回了被子里。
如同被晴霹雳击中,于爻咽了咽口水,婴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手软软地挥舞了一下,又挥舞了一下,柔弱无骨地推了推于爻的手。刹那间,于爻堪比钢铁的心脏立刻就被狠狠地击中了。
鬼使神差地,他就去煮了牛奶,吹凉了格外心地用勺子喂给婴儿,结果婴儿根本没有搭理他,他却笑得相当幸福。哈哈哈,妖怪当然不喝牛奶啦我真傻。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担心自己是不是一个变态恋童癖,这种担心在婴幼儿服装用品商场得到了缓解,那里的每一位顾客对那些衣服鞋子奶瓶都会表现出一种脸部表情极其松弛和荡漾的幸福感,然后捂住脸“啊~好可爱”之类的话。可他还是有一些忐忑,因为顾客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女性,所以他又开始忧虑自己是不是有性别倒错症。
几乎是下意识地,于爻决定偷偷把这妖怪留下来,为保万无一失,长久以来国安部反复强调的反侦查反间谍的重要性,令他行动起来雷厉风行。
先是拆了手机的电板防止被反监听,再把外套里的录音笔摘了,仔细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死角,打扫出三个早就没电的针孔摄像,他长吁一口气,看来上级早就对他完全信任了。
然后他戴上假发,用黑肤爽变换了样貌,穿上床底下准备的新衣服,用上新的sim卡和国内无法定位的黑莓手机,去附近的三家中介看房子。最后他看中了同一个区的一个单位,二室一厅,向南,阳光极好,而且装修别致,重点是有个婴儿房,是梦幻的粉红色,房东还许诺会把那个还罩着暖色系纱帐的婴儿床留给他。于爻动心了,欣然地掏出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假身份证签了合约租下来。
很快于爻就得偿所愿,带着婴儿住了过去。他购了一大堆婴儿用品,奶瓶奶嘴衣服裤子纸尿片婴儿学步机婴儿澡盆……送货来的快递员都傻了,从来没见过一次性买那么多的,箱子比个冰箱还大。
于爻拆了东西,一样样放进房间里,末了从箱底翻出了一个光盘和手册,原来是店家附送的一本《婴儿健康护理手册》。当晚他就熬了个通宵,把光盘和手册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全看完了,里面有一条是要反复对婴儿喊名字,这样婴儿才会记住自己的名字。
一想到自己还没给婴儿取名字,于爻没来由地自责起来。为了慎重起见,他还仔细地翻阅了字典,感觉为了配合婴儿身为妖怪的狂霸之气,名字应该取得气势恢宏一些,“麒麟”?“王”?“大神”?“霸主”?
他反复地询问了婴儿,都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后者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顺带一提,从于爻打定主意留下婴儿到取名之间的数内,婴儿一次都没醒过。无论于爻帮他擦身还是穿衣服或者是摇晃,家伙都只有像是厌烦一样的微弱挣扎,他不用上厕所,也不用吃东西,就只是睡,只有被戳脸蛋时会嘟嘴。
妖怪真是太可爱太好带了呵呵呵呵。这是已经有不正常趋势的于爻的第一想法。
最后,于爻为妖怪定名为麟子,又霸气又琅琅上口,其实本来是想叫霸麟子的,可又觉得太像日本人,就放弃了。
麟子生得极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于爻很快发现自己开始沉湎于为麟子添置衣物。可是麟子一直长睡不醒,但身形、外貌却几乎每都有一点儿变化,买来的衣服裤子很快就穿不下了,而且这种生长速度有逐渐加快的趋势。后来于爻都不乐意购衣物了,因为等快递到了,家伙就长得套不进了,他只好在出门前量好麟子的身高腰围等各尺寸,一路飙车去商场买了衣服再一路飙车回来。
半年后,麟子已经长到了正常的五岁孩的大,婴儿床早就睡不下了,换成了带书桌的滑滑梯床。
一于爻从战场回来,用钥匙开了门,径直走进房间,忽然发现应该在床上的麟子不翼而飞。他急了,还以为是被上级发现给抓走了,一转身就看见地上趴了一个孩,正在那儿琢磨角落里蒙尘的学步机。
“麟子!”于爻喊了一声。
麟子闻声扭过头,乌漆漆的大眼睛眨了眨。
于爻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成了一江春水。
他,这种喜悦的心情就好比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还是不用扣税的那种!
于爻的三团招收了新兵,日趋忙碌,时常要加班到深夜,但他每再晚,也会抽出一个时陪麟子学走路。
麟子长得太高,没法用普通的学步机学走路,只能扶着墙一点点走。一开始几,他总是腿软,走一步跌一跤,看得于爻的心都在滴血,去买了厚地毯铺在地上,后来才发现麟子果然是妖怪,怎么摔都不会有淤青。
可能是于爻的疯狂终于感动地,只花了两周,麟子就能走路了,当然还得伸长了双手保持平衡。于爻乐得眉开眼笑,三团的同事和妖怪都以为他真中了五百万,一直吼着要他请吃全市最贵的自助餐。
很快麟子就能跑了,撒脚丫子地跑,满房间地跑。于爻穿一个购的大熊人偶装在那儿吓他,麟子就笑,当然是没声的那种,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弯弯。
令于爻欣喜的是,麟子也学会吃饭了。对妖怪来,并不需要像人类一样进食,但真要吃也无伤大雅。自从麟子学会爬上椅子后,就开始同于爻一起吃饭,有时是一汤匙的米饭或者蔬菜,但他不太碰荤腥,尤其害怕鱼汤。麟子最爱的是虾米冬瓜汤,几秒就可以吞下一整碗,于爻用筷子敲桌面,警告他喝慢一点儿,结果肯定是麟子眨巴着大眼睛,于爻无可奈何地作罢。
后来有一,下雪了,冰冷刺骨,于爻下班回到家,抖着帽子上的雪推开家门时,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往厨房一看,个子的麟子踩在椅子上,正往汤里放虾米,他回过头,冲着于爻笑,献宝一样地舀起一勺给于爻看。
于爻忽然觉得鼻子发紧,他走过去,一把抱住麟子,欸,真好。他这样想。

尽管如此,于爻也有烦恼。
到今,麟子的身高已经和一个十岁的孩差不多了,可就是动作一直比较迟缓,有时候还会失去平衡,最重要的是,他始终无法开口话。这也就是为什么,今于爻把这妖怪带到了我办公室里。
“怎么了?不会是真觉得我变态吧?”于爻问我。
“你变态得惨绝人寰了啊于大帅哥。”我欲哭无泪,“你这么宝贝这妖怪怎么就给带来了呢,你知道我办公室里的摄像头有几个吗?拍到你带妖怪来,我又没鉴定,肯定判我失职……下个月就要发年终奖了……”
于爻斥责我:“多没意思啊,这么瞧人,我随身携带了信号干扰器的好吧?”他示意了一下腰间,又补充了句,“走到哪儿,就让哪儿的监控屏洒满雪花。”
我:“我这里还遍布着领导的眼线。”
他又答:“我人缘这么好,谁舍得举报我啊,谁举报我谁肛瘘,而且除了你谁知道我儿子是妖怪啊,顶多觉得我老变态了,硬拖一孩儿来找你玩。”
于爻太狠了,这话完全是给那些眼线们听的。上星期十八局的第一军医林志生才来我办公室科普过肛瘘手术的过程,据他形容,痛苦程度是女性生孩子的数倍,而且是连续性的。
“你完了,你堕落了,你学坏了。”我立刻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号正门那门卫呢?你怎么解决的?”
他:“解决?我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我拜托他:“那你出去的时候还是走正门吧,千万千万记得揍他一顿。”
“你跟他有仇?”
“是啊。”我点头道,“老放些奇怪的人进来,包括你。”
于爻强烈要求我研究一下麟子的品种,我横看竖看,这都是一条很普通的大鱼妖怪,就是那种放大版的鲑鱼,鱼鳍很伸展,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没有眼睛。
我让于爻休息会儿,我去翻一翻资料。
档案里统共有一百十七种鱼类的妖怪资料,没有一种鱼是没眼睛的。句实话,这种特别正常既不长个鸡头也不长个翅膀体貌特征没特点妖怪最难鉴定了,我也不知道妖怪里有没有残疾这个概念,指不定麟子就是忘记长眼睛了。
“黑背,细鳞,尖嘴……初步鉴定为鱼类……”
“所以?”
我微笑:“麟子是条鱼,一条没有眼睛的鱼。”
于爻皱眉:“不给力啊壹七七,连个学名都给不出,麟子没眼睛怎么他的人类实体能看见东西呢?”
被质疑专业性的我异常愤慨:“妖怪本体和人类实体的联系的论文要写出来的话,可以堆满这个房间!莫名其妙的变化多了去了!不定就是麟子没眼睛所以才不出话啊!”
于爻没空和我抬杠,他正忙着和麟子玩拉锯战,看来麟子非常不愿意呆在房间里,挥舞着鱼鳍极力想要游出去。这有趣的情景引得我把眼镜摘下来,就见于爻双手死死揽着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正太……非常引人遐想。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于爻,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于爻没好气地回我。
我挑眉:“那这抵触情绪不太应该啊。”
于爻拽着麟子的衣领:“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最近一年,麟子一见我就拉长一张脸,还老爱给我玩离家出走。你也知道,他使不出妖力,年纪又,出门被拐卖了都逃不掉。所以我就在他身上弄了个gps,每次逃了我就抓他回来,有一次他还逃出市区了,我只好开着单位的车一路追,还闯了红灯,搞得朋友还以为我去追逃犯。今带他出门可麻烦了,就差套个缰绳。”
我听得瞠目结舌:“你变态得我都想哭了。”
于爻将麟子抱起来,放在肩上,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他脸色变了几分,可能是麟子很重?
他道:“那我们走了,麟子,来跟阿姨道个别。”
我火冒三丈:“你才阿姨!”
结果麟子忽然身体一扭,从于爻肩膀上跳下来,踉跄了几步,然后摔在地上。于爻急得脸都发白了,想要去给麟子检查伤势,结果麟子却毫不领情,一把推开他,爬了几步,一个飞扑抱住了我的裤腿。
无论我和于爻什么,麟子都死不松手。刚还要走,现在又不肯走了,哪儿来的怪孩,哦不,怪妖怪。
于爻的表情呈现出失宠的仇恨感,我立刻高举双手,坦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愿意放弃,蹲下来诱骗:“麟子,不想回家?我做虾米冬瓜汤给你吃?”
后者非常坚决地撇开了头,像是深恶痛绝。
我苦笑着调节气氛:“呵呵呵呵,可能是……叛逆期?”
“哎,儿大也不中留,算了,不肯走就留你这里了。”于爻叹气。
“不是吧?不带这么玩我的!”我想挪一挪脚,但麟子好像抱得更紧了,“你心我趁你不在,把他送去林志生那里领证,为我的年终奖添砖加瓦!”
于爻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我:“你不会的。”

于爻居然真的把麟子扔我这里了。起来也奇怪,他才走没多久,麟子就要逃跑,我生怕不好跟于爻交代,只好把门窗反锁,搞成了个密室。
见自己跑不掉,麟子特别沮丧地缩到了角落,我走过去,他就瑟缩得紧了一些,抬着头,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其实还没细看过麟子的长相,仔细一打量,才发现之前上看的漂亮孩的照片都是浮云,这家伙的脸蛋真是精致到让人自惭形秽。妖怪果真是占尽好处的一种生物。
我靠近他问:“要吃点什么吗?”
他愣了愣,然后摇头,又往里缩了一点。我怕他再往里缩就要破墙而出了,就退后了一步,结果他像是放心了一样松了一口气……什么意思啦!这种又像嫌弃又很中二的表情!
我立刻拨通了于爻的电话:“麟子绝对是在叛逆期!”
于爻大笑:“知道他不喜欢你,我就放心了。”
“变态!”我把话筒扔了。
我这辈子最难应对的就是妖怪、精神病人和孩,麟子占了两个,成为了我超级束手无策的对象。我给他倒了杯水,结果麟子接过杯子就往自己头上倒,我一懵,这才想起他是条鱼来着,这么做……好像也无可厚非。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重重地砸了两下。
我浑身汗毛直立,万一哪个领导来查岗,看见我和一个缩在角落湿淋淋的正太纠缠不清,肯定百口莫辩,断然装死吧。
那人毅力惊人,敲门敲了几分钟,我也学麟子瑟缩起来,发现这个姿势只适合孩子,腰背不好的人会听见骨头错位的声音。
“壹七七,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去告状你早退啊。”
看来门外这人也属于我最难应付的人,他就是之前来宣传过肛瘘手术过程的国安十八局妖怪方向的第一军医林志生,精神有疾,凶悍无比。
我是真的怕他,悻悻地开门,始终低着头。
他问我:“干吗跟个腌久了的辣白菜一样?”然后他又指了指角落里的麟子,“谁家的孩子?”
我特献媚地:“我邻居的,他们夫妻两人都出差,拜托我照看孩子,老邻居了,抹不开面子,就答应了。”
他往沙发上一坐,跟个大爷一样:“对,上周你还和我抱怨隔壁邻居的屁孩半夜音响开好大吵得你睡不着,屁孩那么快就娶了老婆生娃了?”
“这不还有别的邻居嘛,楼下的。”
他就好整以暇地眨眨眼:“再扯,再扯呀。”
我火大了:“林志生同志你敢不敢有一上班8时就安安静静呆在你的办公室或者实验室或者病房里调戏妹子也成观察妖怪也成少来烦我呀!”
“不敢。”他答得斩钉截铁,“因为于爻刚给我了个电话,他偷偷养了三年的妖怪儿子寄存在你这里,特叛逆,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让我帮衬帮衬。”
“……不早。”
闹了半,原来是一条战壕里的兄弟。
带孩子绝对是个技术活,我和林志生两个加起来,好像还不如一个于爻。
当麟子不肯跟我回家,也不肯跟林志生回家,坚持呆在我办公室里,死死拉着沙发脚,表情痛苦得很。我和林志生一合计,决定尊重孩子的意愿,把他锁办公室里,反正妖怪也饿不死憋不死,但这事绝对不能捅给他爸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半夜里,我想到办公室里锁了一孩,良心就备受拷问。于是一大清早就去菜场买菜,炖了虾米冬瓜汤带去了。
结果办公室里没人影,哦不,我没戴眼镜,是鱼影。
我吓坏了,觉得自己要被于爻干掉了,他为了麟子都精神失常了,随身携带信号干扰器,到时候我可能会被肢解后弃尸荒野,变成警察本子上的一个失踪人口。
我发了一会儿呆,把保暖杯放在茶几上。过了一会儿,沙发动了动,从底下钻出来一个浑身是灰的孩,走到茶几前,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保暖杯。
我欣慰极了,拍掉他头上的灰,帮他打开保暖杯,再把汤匙塞到他手里,他立刻开始狼吞虎咽。
就是有个问题很困扰……鱼喜欢睡在沙发底下?
下午于爻又来电话,我你放心,你儿子吃好睡好,现在正在和我从隔壁办公室借来的一缸金鱼互动。
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叫我去找个麟子听不到的地方话。我揣着手机去了厕所。
于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我仔细想过了,麟子可能是想家了,我想把他送回到两界之门那边。”
我大惊:“你烧坏脑子了吧?一个人去那边多危险,你把他放到结界外他就有妖力,游都游得回去啊。”
“我想目送他回家去。”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就扯开话题:“昨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辛苦了?”
“最近身体确实不太好,老头晕,体检也检不出什么毛病来,是劳累过度。”
“你儿子是妖怪,饿不死冻不死的,操那么多心干吗?倒是你这工作太折腾人了,得空就好好休息吧你。”
电话那头的于爻轻笑:“今晚我就要去战场,结束以后我会申请一个长假。”
“什么?你儿子怎么办?”
“放你那里,我很放心。”
我对着电话狂吼:“于爻!我这里不是托儿所!”
他完全不顾我的抗议,道:“好了,我要和我儿子视频一下。”
我无语:“才一不见视频个鬼啊,恶心死人了。”
“拜托了!”他。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麟子弄到电脑前面,他眨巴眼睛看看摄像头,又看看视频里的于爻,忽然就来了兴致。
于爻就跟个啰唆得要命的父亲一样,交代他要乖乖的,要听阿姨话,不要淘气,不要乱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最后,他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麟子,等我赢了这场仗,我就休几个月,我们出去玩好吗?去长白山看雪,前几年我去过一次,那里的雪像柳絮一样,松松软软的,漫飘零,漂亮得不得了,你一定会喜欢的,就这么定了。”
麟子突然就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又缩回角落,这一次,他头朝里,肩膀不住地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