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凉,水缸里结了层薄冰,袁飞飞拿起旁边放着的水舀,在缸里打了打,将冰弄碎。然后舀了半盆水,开始洗碟子。
她一边洗,一边扭头看。张平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他进了西边的一个偏房,不久后,房中传来清脆的磨铁声。
袁飞飞好奇得不得了,她把洗了一半的碟子放到地上,然后跑到西房去,扒着门往里面看。
屋子里摆着两张大桌,堆放着一些在袁飞飞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张平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块铁器,一下一下地打磨着。
他周围的地上,散着薄薄的一层铁粉。
袁飞飞瞧得有趣,兴致勃勃地看张平做活。
而张平的动作突然停了。他转过头,袁飞飞连躲开的时间都没有,匆忙间往旁边一挪,咣当一声嗑在门板上。
“哎呀……”袁飞飞捂着脑袋,晕头转向。
张平放下铁器,走了过来。他将门打开,袁飞飞抬头望着张平,支吾道:“老,老爷。”
张平默然地看着她。
袁飞飞心道,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袁飞飞睁大了眼睛看着张平,倒不是说她有多惊恐,只是一种做了坏事被抓了正着的心虚。
张平来到坐在地上的袁飞飞身边,弯腰给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老爷!”
张平又一顿,微微摇了摇头,袁飞飞拍拍屁股,道:“我去刷碗了!”
她怕张平训斥她不好好干活,自己先跑回院子里。等她撸起了袖子才猛然想起来——
他不可能训斥她,他又不会说话。
袁飞飞闷着头偷偷乐。
原来哑巴也是有好处的。
刷好了碟子,袁飞飞又没事做了。她捧着碟子在院子里转悠,又不敢再去张平的房里瞧热闹。在她转悠了七八圈的时候,院门被叩响了。
“哎?”袁飞飞有些惊奇,她跑到院门口,冲外面叫道:“谁呀?”
外面一道轻松的男声传来,“小丫头,是我。”
“恩人!”
袁飞飞听出了洪英的声音,兴致勃勃地踮脚开门。
洪英完全醒了酒,换了身大氅,整个人倍加精神。他开门第一眼看见袁飞飞,愣了一下,复又笑道:“丫头,干净了。”
袁飞飞嘿嘿一笑。
洪英伸手,在袁飞飞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道:“下次问过主人意愿再来开门。”
袁飞飞噢了一声。
张平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洪英朝他一挥手,道:“张平兄弟,老哥来看你了!”他人高马大,打个招呼也底气十足,张平冲他点点头,把他往屋子里招呼。
洪英走了两步,转头对袁飞飞道:“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去泡茶。”
袁飞飞:“好。”
袁飞飞自己跑到火房烧水,洪英走上前,拍拍张平的肩膀。
“来来,咱们兄弟进屋聊。”
张平同洪英进到屋里,洪英坐到长凳上,搓了搓手,暖和了一下。
“天真冷啊。”
张平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洪英道:“张平兄弟,老哥……”他顿了顿,又道,“老哥昨日醉酒,给你平添了个小丫鬟,未讨你嫌吧。”
张平摇摇头,而后想了想,又冲他比划了两下。
【她身世可怜,你救下她也是好心。】
洪英看得一身虚汗,他干笑两声,道:“对对,小丫头身世可怜,留她就算是积德了。”他怕张平再多问,连忙岔开道,“对了,她干活可还利索,她年岁小,可能许多事还干不明白,你多留心提点一下。我瞧她机灵,应该学的很快。”
就在这时,“机灵”的袁飞飞拎着热水壶进了屋,壶身上还冒着白气。
洪英本想伸手帮个忙,谁知张平的动作更快,将袁飞飞手里的水壶提了过来,袁飞飞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眼睛透亮极了。
“老爷,我泡茶!”
张平手里又一顿,他将水壶放到桌上,冲洪英比划了几下。
袁飞飞看着张平宽厚的手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脸上也随着手里的动作难得的有了些变化。她看得有趣,一直盯着瞧。
洪英点点头,转过来对袁飞飞道:“小丫头,以后你莫要这般叫他了。”
袁飞飞:“怎么叫他?”
洪英解释道:“他叫你不必叫他老爷。”
袁飞飞:“那叫什么。”
洪英转头看张平,张平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袁飞飞灵机一动。
“叫张平!”
洪英瞪她一眼,“没点规矩!”
袁飞飞头一低,张平拉住洪英,摇摇头,示意无妨。
结果到最后,他们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洪英喝了一会茶,准备离开。
“张平兄弟,老哥这就走了。”
张平起身相送。洪英边走边对他道:“你要多注意身体。”张平点点头,洪英走到门口,临了,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袁飞飞道:“你好好伺候你家主人。”
袁飞飞猛一点头:“好!”
“哈哈。”洪英被她气势汹汹的一个字逗乐,摆着手离开了。
院子里又剩下张平和袁飞飞。
袁飞飞抬起头,试探性地叫了声——
“张平?”
张平低下头,看着她。
袁飞飞马上把眼神移开。
过了一会,张平拍拍她的肩膀。袁飞飞抬起头,看见张平对她点了点头。
袁飞飞乐了。
“我叫你张平!”
张平低声笑了笑。
袁飞飞再一次觉得,张平是个大好人。
之后,张平回到屋子里接着做活,袁飞飞又闲下来了。她这一闲,脑袋里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马半仙。
刚刚洪英也果断得紧,将买下袁飞飞的二两银子交给了她。张平帮她把银子收在了木箱里。袁飞飞琢磨着得出去一趟,不然马半仙的尸首非化了不可。
她来到张平的屋子,扒着门板对里面道:“张平。”
张平回头。
袁飞飞道:“我能出去吗。”
张平看着她,袁飞飞道:“我去看看我爹。”
张平点点头,对她做了个向下的手势,袁飞飞看了一眼,马上道:“你让我早点回来是不是?”
张平又点点头。袁飞飞猜对了他的意思,有些得意,道:“很快回来!”
得了张平的允许,袁飞飞跑出门,一路朝着城外走。
马半仙的尸首被安置在城外半里的土庙里,袁飞飞人小脚程慢,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她进了破庙,一眼就发现堆在角落的草垛子被动过了。袁飞飞冲过去,把干草掀开。
“哎!?”尸首果然不见了。
袁飞飞心里凉了半截,心里骂自己真是没用,连个尸首都藏不住。
就在她丧气当口,庙外传来人声,袁飞飞扭头,看见两个人从庙外走进来。
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男童。
他们本在聊着什么,结果进了庙,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站在中央,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那中年男子一愣,随即冲袁飞飞一笑,道:“刚离开时还是空庙,这回来便多了个女娃娃。”
在男子旁边的孩子有些好奇地看着袁飞飞,他身穿一身白色小袄,脸有些微胖,白皙光滑。他问袁飞飞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是走丢了么?”
男童的声音清爽干脆,好听得很。
袁飞飞可管不了那么多,她死死地盯着面前两人,恶狠狠道:“驴棍呢?”
两人都被她问愣了,中年男子先回过神,道:“驴棍?什么驴棍?”
袁飞飞眼睛瞪得都泛了红丝,她猛地抬手,指着草垛子,大叫道:“驴棍呢——!?你们给他弄到哪去了!?”
中年男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草垛子的一瞬,他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是说,那具……”他话没说完,袁飞飞已经冲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裳。
“果然是你们!人呢——!?人还给我——!”
她使出浑身力气撕扯,那男子被她拉得东倒西歪,哎呦哎呦地叫唤,男童见状连忙伸手,想拉开袁飞飞。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先生。”
虽说是个男孩,可他这力气比袁飞飞还小,声音更是被袁飞飞盖得半点听不见。袁飞飞自始至终根本就没瞧过他。
“把驴棍还我——!还我——!!”
中年男子到底是个大人,稍稍稳了稳便站住了脚,他拉住袁飞飞的手腕,不让她再动。
袁飞飞手被拉起来,上去就是一脚。
“人还我——!”
“哎呦!”男子被踢个正着,白白的衣裳瞬间印了个脏印子,他微愠道:“小丫头,你再不乖乖站好,休怪我动手了。”
其实他手里已经使了些力气,想让袁飞飞冷静下来,袁飞飞也察觉了手腕的疼,可她不在乎,接着吼,接着踹。
“那人已经被先生安葬了!”
袁飞飞终于听见男童的声音了。
她停下脚,扭头瞪着他。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刚嘶喊余留的戾气,眼角透着犀利的樱红,神情就同那鹰隼一般,瞪得人心里发麻。
那男童被她一吓,竟然哭了。
袁飞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中年男子见袁飞飞冷静下来了,放开手,转头去哄男童。
“裴儿乖,莫要哭了。”
“先,先生……”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还在哄着男童,一旁的袁飞飞好似看见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袁飞飞指着男童道:“没出息!还哭。”
男童脸上憋得通红通红的,可是却渐渐忍住了眼泪,只剩下空荡荡的破庙里,一声一声地抽泣。
中年男子被折腾得头疼,拍拍男童的肩膀,道:“不哭便好,不哭便好。”
男童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男子,道:“先生,学,学生惭愧……”
袁飞飞打断他道:“你刚说安葬是怎么回事。”
男童好似生了气,转过头没有理会袁飞飞。那中年男子转过来对袁飞飞道:“女娃,那人可是你亲人。”
袁飞飞:“我大哥。”
中年男子瞪大眼睛。
袁飞飞马上改口道:“我爹。”
“……”
中年男子乐了,对袁飞飞道:“我与裴芸并不知情,擅动了你亲人的尸身,还望恕罪。”
袁飞飞:“你们把他怎么了?”
中年男子道:“我们也是无意之中发现了他,不忍人身暴尸荒野,便把他安葬了。”
袁飞飞:“你们把驴棍埋了!?”
“驴棍?”
袁飞飞:“我爹!”
这边还没说完,那男童似是忍无可忍,他对袁飞飞叫道:“你还说他是你爹,哪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爹亲,你分明说谎。”
“嗯——?”
袁飞飞二话没说,直接随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沙土,使劲扬了过去。
男童猝不及防,干干净净的衣裳头发,一下子沾的全是灰。
短暂地一顿后,哇地一声,他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男童一哭,袁飞飞又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中年男子一听哭声头就疼了起来,他弯下腰,好生安慰道:“裴儿莫哭,莫哭呀。”他哄了半天,男童也没停下,中年男子也不禁埋怨起袁飞飞来。
“你这女娃怎地这般粗野,才几句话的功夫,便动了两次手。”
袁飞飞脸上不红不白,道:“自己爱哭还非怪别人,也是奇了。”
男童好似哭得入神,却在袁飞飞说完话的同时马上回过头瞪着她。他眼睛红通通的,脸上因为尘土的关系,灰一道白一道。
“你怎么这样不讲理,分明是你动粗,还怪我!”
男童哭得嗓子有些沙哑了,他分明怒到了极点,声音却还是提不了多高。
袁飞飞不想理他,转头对中年男子道:“你把驴棍埋哪了。”
中年男子道:“就在山里,你随我来。”
袁飞飞跟着中年男子出了庙,朝山里走。她边走边皱眉,盯着旁边还在抽泣的男童,嫌弃道:“你跟着作甚。”
男童不看她,倔强道:“我当然要跟着先生。”
袁飞飞戏谑道:“还不如留在庙里哭呢。”
男童又气又委屈,奈何他也说不过袁飞飞,只能自己一个人闷头生气。
中年男子走在前面,有些好笑地听着后面的对话。在他觉得裴芸又要哭了的时候,连忙岔开话,对袁飞飞道:“女娃,你也是崎水城的人?”
袁飞飞:“不是。”她跟着马半仙四处飘荡,根本就没有落户。但是......袁飞飞想了想,又道:“我现在住在崎水城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
谈话期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高耸的树林间,难得有这样一块平坦的空地,周围悄无声息,枯枝落叶堆砌在地上,踩着软软的。空地上有一块地方,同其他处有些不同。袁飞飞走过去蹲在那块地前。
翻新的土,干净的地面,能看出,埋葬尸首的人也算尽了心。
“靠山傍水,又安稳静谧,这是一处安顿的好地方。”中年男子缓道。
袁飞飞嗯了一声。
她一直蹲在那不起来。凭悼亲人,外人也不便打扰,中年男子拍了拍裴芸的肩膀,朝外走去。
裴芸拉着男子的手,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天色已经慢慢变暗了,袁飞飞蹲在林中的背影似要与山林融为一体,怎么瞧都透着股难言的萧瑟。裴芸松开中年男子的手,往回跑了几步。
中年男子一愣,驻步看着他。
裴芸站到袁飞飞身后,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唯有留下的亲人康泰百年,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你、你莫要再难过了。”
袁飞飞正闷头思考是不是要把这坟掘了。毕竟自己费心费力卖身,为的就是给马半仙弄一副棺材板,现在他就这么平白被埋了,那自己岂不是白卖了。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后面有人,裴芸冷不防地一句话着实吓了她一跳。
袁飞飞扭过头,看见裴芸一脸悲戚地站在她身后。
他是发自内心地为袁飞飞担忧,可是因为之前哭得凄惨的缘故,脸上一条一道的,加之裴芸有些微胖,脸上软软的,整个瞧着就像是一只吃不到鱼的花斑猫一样,滑稽得很。
袁飞飞十分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在袁飞飞转过头的一瞬裴芸已知不好,她脸上哪里有什么难过的神情,看过自己的脸后更是堂而皇之地嗤笑,裴芸脸上红到发烫。
“你、你!”裴芸悔不当初,他气得眼眶又泛了红。
袁飞飞笑道:“我什么我哟。”
裴芸忍了许久,终于哆哆嗦嗦地大声叫了一句——
“你无耻!”
他平生从没骂过人,这样大声说话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如今被袁飞飞这么一逼,怒骂之后又哭了。
他不想让袁飞飞看笑话,扭头就跑。路过中年男子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停下。
那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裴儿,裴儿慢些。”他紧着几步追了上去。
袁飞飞看着消失在树林的两个人,又转过头,盯着坟包。
“算了。”袁飞飞低声道,“我就不折腾你了。”
她抬手,拍了拍地上,土包发出闷脆的声音,就像是在回应她一样。
又过了一会,袁飞飞道:“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又走了许久,袁飞飞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打着哈欠,朝南街走。没走几步,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人影,唬得她一激灵。
这不能怨她,因为天黑,南街人又稀少,这么个人影当街站着,看着就像是鬼魂一样,渗人得很。
袁飞飞小心翼翼地打算绕路走,结果刚迈了几步,惊恐地发现那道人影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你你......”袁飞飞颤抖地指着他,“还在正月里,各路神仙都没走呢!你别放——”
忽然间,袁飞飞哑口无言。
因为她发现了那个人影正是她的主子——张平。
“张张张——”袁飞飞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张平虽说不出话,但是袁飞飞依旧从他紧锁的眉头中察觉到他的怒气。袁飞飞心虚了。
张平站在她面前,袁飞飞只将将到了他腰的位置,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张平扶起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在空中来回比划。
袁飞飞之前见过张平打手势,那是他同洪英一起的时候,那时张平动作不急不缓,她还能清楚地看到他骨节分明的长手呢。
相较而言,现下张平的动作便显得急迫了些。
袁飞飞猜想他或是觉得自己在外面太久,耽误了干活,才发了脾气,她道:“我回来得晚了,下次不会了。”
张平听了,手势慢了些,却还是没停。好似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出来才行。
袁飞飞有些不耐烦了。
“不就是晚了一会么,耽误了多少活,回去我全都做了还不成。”
张平顿住,他诧异地看着袁飞飞,而后摆摆手,又做起了手势。
袁飞飞眉头一拧。
“你别冲我比划,我又看不懂!”
张平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
在这寒冬的夜里,沉默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袁飞飞在出口的一瞬就已经后悔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张平,想要开口道歉。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平已经摇了摇头。
他拉起袁飞的手,转身往回走。
在转身地一瞬,袁飞飞清楚地听见张平的一声叹息。
那叹息很轻,很淡,也很无可奈何。
袁飞飞木然地回到作坊,木然地进了屋子,而后木然地坐到桌子前。
她一直想找机会同张平说些什么,可是他最后的那声叹气就压在袁飞飞的嗓子口,让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说话,张平更不可能开口,两个人就那么沉默地吃了饭。
饭菜有些凉了,袁飞飞嚼着菜,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张平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平静地吃着饭,不时还帮袁飞飞夹些菜。
吃过饭,张平看着袁飞飞,又指了指床。
袁飞飞领悟道:“你让我睡觉?”
张平点点头。
袁飞飞道:“我还没干活呢。”
张平起身将床上的被子铺好,又拍了拍床铺。袁飞飞大声道:“你留了什么活,我干完再睡!”
张平转过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袁飞飞倔脾气上来,非要干活。张平又无法同她解释清楚,两厢纠缠下,袁飞飞......
袁飞飞到底还是睡了。
走了那么远的路,她今日太累了。最后她与张平争论,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再后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有个大手,将她抱起来,然后她就睡得实诚了。
张平安顿好袁飞飞,恰巧油灯烧完了,屋子一下子黑了起来。
月光透着窗缝照进来,张平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
刚刚,纠缠了近一炷香的时间。
张平口不能言,亲朋又少,平日只有一个人在这铁铺作坊里生活,除了打铁声,他不曾在这么长时间里,听着同一种声音。
他觉得现在耳朵里还萦绕着袁飞飞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坐在床边,缓和了一会,然后起身到偏房。
不一会,院子里传来平稳又细腻的磨铁声。
袁飞飞又是睡到日上三竿。
她饱饱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屋子里自然是没有人的。
袁飞飞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将衣裳穿好,踩着鞋子出了门。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西屋。
“张平!”
张平果然在屋里,袁飞飞搓了搓手,道:“有什么吩咐。”
张平摇摇头。
袁飞飞又闲着了。
有时候袁飞飞觉得张平根本就不像老爷,她满怀干劲地想要帮他干活,可他总也不给她事情做。
那天,袁飞飞又跑出去玩了,不过这次她吸取教训,并没跑太远,只是找了城里的几个小乞丐玩。
她之前跟马半仙来崎水城打拼的时候就见过他们,如今再露脸,那几个小乞丐险些没认出她来。
“你不是马半仙的徒弟么,咋一个人来了,马半仙呢?”
袁飞飞跟他们一起蹲在墙角,随口道:“死了。”
小乞丐们哦了一声。
袁飞飞又道:“我被人买去做丫鬟了。”她有些得意道,“卖了二两银子呢!”
比起马半仙的死,明显是袁飞飞被卖二两银子的事情重要些。
“什么什么,二两!?”
“咦,你哪值这么多钱!”
“哪家买你做丫鬟,真倒霉。”
袁飞飞拎起地上的破碗就往身边一个小乞丐头上砸。
“我呸!再嚼舌我撕了你的嘴!”
小乞丐们都知道她凶,不敢同她争。
袁飞飞哼笑一声道:“卖二两我还嫌少呢。”
小乞丐瞧着她,道:“你家老爷是哪户,这崎水城里的人我都认识,讲出来听听。”
袁飞飞道:“老爷叫张平,住在南街最里面。”
小乞丐很快想起了是谁,哦哦地叫道:“原来是哑巴张,我还道是谁买了你。”他有些戏谑的瞟了一眼袁飞飞,道:“哑巴张吃哑巴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