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慕云率先出声,“南边的事情向来是我在管,这也是父亲默许的,可那个位置刚空出来,三弟你就派了人抢走了,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
陈慕白如今越发深沉内敛,眉宇间的阴郁肃杀却挡不住风致,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更胜从前,慢条斯理的回击,“你的地盘你自己看不住,只能说明你没本事。再说了,什么时候陈家做事情开始讲究先来后到论资排辈了?如果真是这样,老爷子不是长子,如何能做上掌门人的位置?”
一席话立刻让屋内鸦雀无声,没人敢接话。这种禁忌话题向来只有三少爷才敢举重若轻的有事儿没事儿翻出来,偏偏那模样又是懒洋洋的,更是遭人恨。
陈慕白低头捏着茶盏来来回回的拨弄着漂浮在杯中的茶叶,却并未喝上一口,半晌才微微抬眸看向陈慕昭,“陈慕昭,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大哥这是在为你叫屈呢!按理说,你陈慕昭可是正儿八经的长子嫡孙呢!”
一句话就把陈慕云和陈慕昭推上了风口浪尖,陈慕昭抬头和陈慕白对视,他明明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只不过长开了一些,明明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却冷不丁的让陈慕昭觉得阴狠,不知不觉间竟起了一身冷汗。
他明白陈慕白这是为什么,他这是先发制人,警告他不要再重蹈覆辙,妄想和陈慕云合作与他为敌。
陈慕云听了这话也顾不上陈慕白了,转脸去跟陈铭墨解释,“爸,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三他这是诬陷!”
陈铭墨眉目不动的抬眸看了眼坐在他右手边的陈慕白,几年没见他的眉眼越发像那个女人了,也越发难以捉摸了,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却把能在这个场合说得上话的人一半收为己用,手段越发凌厉,修为越发高深,真不愧是他的儿子。
在陈铭墨眼里,这个儿子和他最像,有野心有担当,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够狠。
陈慕云看到陈铭墨沉默不语,越发慌张,“爸……”
陈铭墨瞪了他一眼之后陈慕云立刻老实了,也不敢解释了。
陈慕昭的身份一直是陈铭墨眼中的大忌,此刻他不能为自己说半个字,只能示弱,适时的用力咳嗽了几声,“叔叔,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陈铭墨也表现出了作为长辈该有的关心,“注意身体,多休息。”
陈慕昭苦笑着,“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指不定活到哪天……”
说着不动声色的去看陈铭墨的神色,他这么说不过是让陈铭墨放心,他活不了几天了,根本从没想过要替他父亲争回什么。
陈慕白看戏看得认真,心里不由赞叹,这帮人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唇角不知不觉间挂起了一抹轻蔑的笑。
同时绽放轻蔑笑容的还有门外的顾九思,这一场戏才刚开幕,她便已经了然。她来之前便把陈家的家事翻了数十遍,今天再看了这么一场戏,理解的更深刻了。
这种戏码她见得多了,只是极少有演的这么逼真的,又都是势均力敌的高手,诚然她看戏无数,却也忍不住在心里鼓掌称赞。
在顾九思眼里,所谓的青年才俊无非分两种,一种是装备好,如陈慕云,虽说不学无术,但是他是陈董两家联姻的产物啊,单单这两个姓氏就让许多人望尘莫及,另一种便是无论他是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便万众瞩目,简言之就是属性高,如陈慕白。
至于陈慕昭,是装备也不好,属性也不高,实在称不上青年才俊,不过这种人最是危险,看似无欲无求,却是隐在暗处的毒蛇。顾九思记得刚才他走出去的时候她很清楚的看到了他眼底的狠毒。
厅内因为陈铭墨阴晴难测的沉默再次安静下来。
半晌之后,陈铭墨才开口,“我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许多了,可规矩还在,既然有规矩就按照规矩来办,慕白,以后别人的地方你少插手,慕云,你是哥哥,这次就让让你弟弟。”
表面上的意思很简单,不过是父亲在调解两兄弟的矛盾,兄弟各退一步,可那话里带着的意思众人也都听明白了。老爷子说的是“少插手”,而不是“别插手”,看上去是一碗水端平,其实确实偏向了陈慕白这边,众人心里又是一叹,这往后,三公子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陈慕云不服气还想辩驳却被身后的人扯着衣袖制止,同时悔恨自己怎么就跟了个这么没有眼色的主子呢!
陈铭墨扫了众人一眼,“本来好好的家宴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了,好了,饭菜都快凉了,去吃饭吧!”
饭桌上,众人对陈慕白的恭维和殷勤再也不加掩饰,陈慕白微笑一一接下,整场戏大概也只有陈铭墨和他是怎么回事儿。
席间陈慕白多喝了几杯,便留在老宅休息。天快黑的时候,陈铭墨进了陈慕白的房间,老的那个沉默不语脸黑如锅底,年轻的那个气定神闲轻松愉悦。
陈慕白在陈静康使眼色马上就要把眼睛使抽筋的时候终于开口,“您有事儿啊?”
陈铭墨脸色再难看一开口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你这次过分了。”
陈慕白夸张的惊呼一声,越发诚恳的胡扯,“怎么会呢?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您的意思吗?那几个位置也都是您点了名我才去占的!您不是说不能落到董家的手里吗?”
陈铭墨看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苛责,“那还有我没点名的你怎么也去占!”
陈慕白笑了,漫不经心的和陈铭墨对视,“这恶名都让我担着了,还不许我捞点好处吗?”
陈铭墨知道陈慕白的胡搅蛮缠,更何况这件事他做得很漂亮,他也就不再纠缠,抬手指了指站在门外的人,“你刚回国,生活上大概不太习惯,陈静康粗心大意毛手毛脚的,他照顾你我不放心,我找了个人照顾你,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吧!”
陈慕白往外看了一眼,看清是下午的那个女孩后立刻一脸夸张的表情,“哟,我还以为这是您给我刚找回来的妹妹呢,真没想到您这是给我准备的啊?我真是受宠若惊!”
陈铭墨黑着脸没等陈慕白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就留下顾九思离开了。
陈静康对于从天而降的顾九思抢他饭碗这件事十分不舒服,陈铭墨前脚刚走,他就可怜巴巴的抱着陈慕白的大腿问,“我哪里毛手毛脚粗心大意了?少爷,您说,我是不是把您照顾的很好?”
说完还一脸幽怨的瞥了眼站在院中树下的顾九思。
陈慕白脸上依旧是懒洋洋的笑。
他在屋里,她站在屋外。
清秀白净的女孩子站在小院的树下,垂着眼睛,一身冷冰冰的夜色。
陈慕白送陈铭墨离开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没说什么便转身回了屋。
陈慕白在屋内该干什么干什么,而陈静康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偷偷打开门,露出一条缝去看她。
后来连刚开始咬牙切齿的陈静康都心软了,小心翼翼的央求他,“少爷,不如让她进来吧,都站了一个晚上了,一动都没动。”
他才刚回来没多久,陈家的事情公司的事情一大堆,他忙都忙不过来,听了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等他终于忙完,天已经蒙蒙亮了,陈静康坐在地上抱着沙发腿睡得昏天黑地,他推开窗户竟然看到那个女孩还站在那里,石凳明明就在几步之外,她竟然站了一夜。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过来,眼底一片澄澈清明,丝毫不见困倦,和他对视的几秒钟里,依旧平静如水,然后又如同第一次见他一般极快的低下头去。
陈慕白垂眸想了想,走回去踢踢陈静康,陈静康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去叫她进来。”
陈静康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皱着一张脸问,“少爷,就算您让她跟着您,我也是您最信任的人,对吧?”
陈慕白这才明白陈静康的心思,有些好笑的点点头。
陈静康松了口气,走到女孩身边,吭吭哧哧半天才开口,“那个……少爷叫你进去。”
顾九思点点头,冲他笑了一下,“谢谢。”
陈静康竟然因为顾九思的笑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不用谢……”
太阳渐渐升起来,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陈慕白慵懒从容的窝在沙发里揉着额角,顾九思垂着眸站在几步外神情漠然的数着地毯上的花纹。
“你叫什么名字?”
“顾九思。”
顾九思迎着阳光抬眼看向沙发上的男人,眼底有一丝情绪一闪而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却又不是第一句话。此景如相似,尤似故人归。
☆、4忘年交也是一种体位
顾九思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偷瞄了一眼后座上正闭目养神的某人,欲言又止。
黑色的车子在街道上飞驰而过,窗外的霓虹灯光照进来,车内一时忽明忽暗,后座上的人似乎很放松,精致的眉眼平缓舒展。
其实顾九思看得并不真切,且不说车内光线晦暗不明,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并不敢仔细去瞧,她呆在陈慕白身边已经几年了,可依旧不敢,她不确定那双风起云涌的桃花眼什么时候会突然睁开。
她判断某人很放松的主要依据是车内气压正常,倘若后座上的那个人心里不舒坦,便浑身散发着戾气,气势逼人,让人想忽视都难。
陈家祖上是正儿八经的八旗,虽说清政府垮台已经这么多年了,可他身上依旧难掩一股皇家的雍容华贵,当然,那种慑人的气势更是源源不断的从骨子里往外透。这几年顾九思看着他从青涩走向沉稳,可唯一没变的便是这股气势。
她心里有话要说,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不时的偷偷扫一眼,寻找合适的时机。
寒冷的冬夜,车内温度适宜,可顾九思却坐立难安,一切皆因城中陈家最近又出了新鲜事。
众人大概没想到,陈老到了这把年纪还能登上桃色新闻的榜首,绯闻对象便是一位姓孟名莱的女子。
据八卦人士爆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老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位美女,年纪跟陈老的小儿子差不多大,并且堂而皇之的入住了陈家老宅,据说这位美女和城中江家的小儿子江圣卓还“颇有渊源”。
当事人江圣卓被问及此事时,只是一脸不屑的冷哼,不发表任何意见。
陈家大公子被问及此事时,不顾身份地位恶狠狠的吐出了一个有失身份的词,“狐狸精!”
陈家二公子……陈家二公子脱离陈家许久,去做了仙风道骨的白衣天使。
其实众人最关心的是陈家三公子的态度,传说中的慕少做事正中带着三分邪,真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怎么评价。
众人皆知陈家三公子陈慕白是惹不得的。他的圈子里关系不错的都叫他陈三儿,陈家到他这一辈都是慕字辈,可外面的人唯独恭敬有加的称他一声‘慕少’,连他大哥这个正宗的长子嫡孙都只能忍气吞声做‘陈大公子’。在陈家那个狼窝里,杀人不见血,不过唯独这个三公子没人敢招惹,他母亲是陈老在外面的人,他进陈家的时候已经记事了,在陈家无依无靠,本来该是弱势,谁知却有本事让陈老独宠他,继承了陈老的城府心计手腕而青出于蓝,陈家上上下下都得看他的脸色办事。所谓极品都是正经中透着那么点儿不正经,而这点儿不正经还不耽误正经的那种,而陈慕白恰恰是不正经中偏偏透着点儿正经,而这点正经一点儿都不耽误他的不正经。陈慕白最擅长的便是离经叛道,常常把陈家掌门人-自己的亲爹气到吐血。
顾九思的小动作陈慕白哪里会察觉不到,当顾九思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陈慕白突然开口,“说。”
顾九思心里一惊,倒也神色如常,侧转过身仔细看了半晌发现陈慕白并未睁眼才暗暗松了口气,斟酌着开口,“慕少,一会儿记者大概会问一些敏感的问题,比如说……”
顾九思还没说完就被陈慕白打断,声音里透着一股慵懒暧昧,“比如说,陈老爷子的那朵新桃花,是吗?”
其表情之无所谓语气之戏谑,让顾九思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点头。
陈慕白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这才微微掀起眼帘看过去,“怎么,我猜错了?你不是想说这个?”
顾九思早就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陈慕白一眼就看的出来,怎么会猜错,他就是故意整她,思索片刻到底鼓起了勇气非常礼貌且诚恳的问了一句,“那您打算怎么回答?”
陈慕白突然笑了出来,睁开眼睛坐直了看似十分郑重的下保证,“你想知道啊,等会儿告诉你啊,你放心,保准让你满意。”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顾九思便撞进了那双眼睛里。
顾九思跟在陈慕白身边这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物,可是却从来没见过能在容貌上出其右的人。
他有一张精致俊美到极致的脸庞,轮廓近乎完美,线条明朗凌厉,鼻梁挺直,嘴唇很薄,完全一副薄情寡义的长相。可那双眼睛却生的极漂亮,狭长尾翘,再加上眼尾那颗桃花痣,眼波流转间,别有一番风味。笑起来的时候满目春风,整个人邪气横行,雍容华贵,所谓勾魂摄魄,万劫不复,也不过如此。
就算此刻车内光线不明,却也半分也压不住他的容貌。
都说容貌和气质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顾九思却觉得这两者在陈慕白身上平分秋色,就算容貌再出众也难掩他一身贵气。
可就算他是在笑,眉宇间也锁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阴郁索然,像是怎么都散不去的雾霾,让人没由来的心慌害怕,不敢怠慢。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就算费尽心力去猜,到头来也只是白费力气。
今天晚上是市里今年重磅推出的年度项目的招商宴会,会有很多记者来,她真的怕他到时候会乱说话。
这些年他口无遮拦乱说了话她就要不辞辛苦的找各家媒体交涉,想尽办法压下来,以免陈老看到了要大发雷霆,偏偏事后还一脸无辜的问“我说什么了吗?”
陈慕白说完之后便又阖上了眼睛,没有了再说话的意思,顾九思只能转过身保持缄默。
司机陈静康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无声的张了张嘴跟她说,“放心。”
这下顾九思的脸色更难看了,陈静康是陈家管家的儿子,从陈慕白进了陈家就是他的小跟班,据说当年陈静康并不叫陈静康,只是后来陈老特意把他的名字改为静康,就是想让他跟在陈慕白身边保他静好安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人都看出陈老对陈慕白的看重,陈家的“慕少时代”正式到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比陈慕白还不靠谱,活得很随机,是个不是神经病胜似神经病的货,最最关键的是他是个乌鸦嘴,一般他说没事就多半会出事。
果然,陈慕白一进宴会厅便被记者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顾九思和陈静康很默契的撤到一边去喝果汁。
“慕少,这次招商听说云舟集团请了您做军师,那您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天宇集团的梁厉秋了。”
陈慕白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好事儿的记者接着问,“您知道梁厉秋吗?”
陈慕白一点面子都没给的回答,“不知道。”
“……”
一众记者被噎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顾九思叹着气低下了头,慕少啊,你和梁厉秋没认识二十几年也认识十几年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姿态说不认识,您这是要闹哪样啊?
旁边陈静康却一脸崇拜,“九小姐,慕少多帅啊,从来都是记者逼得被采访人没话说,什么时候见过被采访人把记者堵得哑口无言啊!”
顾九思看着人群中间众星捧月的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一张精致完美的脸,眼睛里聚着细细碎碎的光,一脸无辜却害人不浅。
她干巴巴的点头赞同,“确实帅的让人发指。”
记者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铺垫后,果真问起了陈铭墨和孟莱的关系。
陈慕白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答了四个字,“忘年交嘛。”
顾九思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众人正纳闷,陈慕白一向和陈老对着干,什么时候开始帮着陈老粉饰太平了?
就在这时陈慕白在闪烁不断的闪光灯下不急不缓的吐出了几个字,“忘年交,也是一种体位。”
众人沉默了几秒钟后,轰一声爆笑出来,一阵见血而又不伤大雅的点出了两人最实质的“肉体关系”,这话大概也就只有陈慕白说的出来。
顾九思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陈慕白正好看过来,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带着挑衅在问她对这个答案她满不满意。
顾九思冷冰冰的看着他,无声的说了几个字,丧心病狂。
陈慕白从口型才出了那四个字,挑着眉继续点火,微笑着问记者,“怎么样,长姿势了吗?姿势就是力量。”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现场气氛空前高涨,众人都在兴奋的讨论着什么,但凡这种问题别人都会遮遮掩掩,难得见到这么爽快的人。
唯独顾九思苦着一张脸在心里哀叹一声,果然是,知好色,则慕少,唉。
不出意外的话陈慕白又会登上明天各大报纸的头条了,估摸着她这下真的要去陈家老宅负荆请罪了。
顾九思转头去看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叹了口气,又是一年寒冬啊。
☆、5舒画
第二天一大早,顾九思便站在了陈家老宅的院子里,院中那棵青松还是几年前她刚来陈家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样子,枝干上落满了积雪,却依旧挺拔坚韧。
寒冬时节,又刚下过雪,气温极低,顾九思觉得自己的脸都快冻僵了,腿都快站断了的时候,一直在练太极的陈铭墨才终于开了口。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在顾九思心里激起千层浪,她放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也出现了一丝丝裂痕,“对不起,陈老,都是我的错。”
陈铭墨打太极的动作不急不缓,“你呆在慕白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他的性子还没摸清吗?”
顾九思沉默,摸得清是一回事,能控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这话她必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陈伯伯!”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沉静,很快一个年轻的女孩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沏了壶茶,您尝尝?”
陈铭墨的脸色立刻堆满了笑容,看上去像个慈祥平和的长辈,“好好好,我尝尝。”
边说边端起茶杯却并未送到嘴边,看了眼顾九思,“这是舒画,舒画,她是……”
舒画声音里带着笑意极快的接口,“我知道,她是慕少身边的大红人,顾九思。”
顾九思抬眸去看眼前的女孩,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极快的在脑子里搜索舒画这个名字,看陈铭墨的态度应该是和那个舒家扯得上关系。
顾九思微笑着颔首,礼貌得体,“舒小姐。”
舒画倒是没什么大小姐的架子,“你是慕少的人,叫我舒画就好啦,我知道他们见了你都要叫你一声九小姐的。”
顾九思怔了怔,九小姐这个称呼是陈慕白的意思。
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看到陈慕白的日常起居都离不开她,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扯着嗓子叫顾九思,都以为她是陈慕白身边的红人,皆是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顾小姐,后来不知道是陈铭墨故意放出了消息还是好事者确实很多,她是陈铭墨安排在陈慕白身边的这件事传了出来,她便立刻变成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奸细”,而陈慕白似乎也有意无意的和她对着干,于是再遇上了,别人总是阴阳怪气的叫她顾九思,所有人都等着看陈慕白的动作,可陈慕白却偏偏什么动静都没有,一切如常,既然是给他的人,那他就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直到有一天,城中世家一位少爷的成人礼上,一群纨绔子弟喝多了酒便开始放荡形骸,对顾九思也开始从调笑升级为调戏。
顾九思并没有什么,不咸不淡的应付着,她知道,从他答应陈铭墨的条件开始,就该想到今天的两难境地。
可是陈慕白却当着好多人的面冷了脸,眼里夹着风霜,“顾九思是你们叫的吗?”
从那以后除了陈慕白再没人直呼她的名字了,均是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九小姐。
如果这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是这几句话配上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顾九思一时竟有些拿捏不准舒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铭墨原本端在手中的茶盏突然掉落在地,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茶水融化了一片积雪。两个女孩还没反应过来,陈铭墨又很快顺手把整套茶具推落在地。
顾九思眉目未动,倒是舒画吓了一跳,“陈伯伯,这可是您最喜欢的茶具了!”
陈铭墨倒是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这套茶具虽然我很喜欢,但是碎了一只整套就没用了,就该扔了,你说是吗?”
这话看似陈铭墨是在对舒画说,但是顾九思却听得出来这话其实是对她说的。
看来陈老已经开始质疑她了,当年陈铭墨把她安排在陈慕白身边就是在下一步棋,而陈慕白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刚开始几年或许是陈慕白不屑于或许是羽翼未丰,一切还说得过去,但是这几年他的行为越发乖张,似乎就是在针对她,让她在陈铭墨面前越来越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