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纳闷,身后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个少女从一张书架后滑似的出来。一张脸还是惨白的,不过大概因为今日阳光灿烂,她看上去没有上次那么阴森。
灵素说:“我是考生,功课紧。”
少女露出回忆的表情,“学生?很久以前,我也是学生。”
灵素问:“你在哪里上学?”
少女摇摇头,“那不重要,早就忘了。”
“名字呢?现在想起来了吗?”
少女又是摇头。
灵素失望,“那你该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吧?”
少女努力回忆道:“只记得是独立洋房,有游泳池,秋天满山红叶。啊,还有,百合图案的壁纸。”
那肯定是富裕人家。
灵素说:“我问了家母,她说我带你最爱的人来见你一面,也许就能解决。”
少女美丽却苍白的面容因这句话忽然绽放光芒。
“我最爱的人?”她激动又彷徨,“我有最爱的人。可是是谁呢?是谁?”
“你母亲?”灵素试着问。
“应该是吧……”少女依旧迷茫,“我记得她很爱我,可是我不记得她在哪里了。我……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你给束缚在这里,难道你不是死在这里?”
少女这次记得很清楚,说:“不,我不是死在这里。我因心脏衰竭在医院去世。”
“也许你生前喜欢阅读。”
少女嗤笑,“这我也记得很清楚,我喜欢户外运动,从来不肯坐下来看点东西。为了这点,坤元还老取笑我……”
灵素急忙问:“坤元是谁?”
少女一惊,“谁?谁是谁?”
“坤元是谁?”
少女一脸莫名其妙:“我不知道!”
“你才提过这个名字!”
灵素声音稍微大了些,有人上楼来张望。她急忙闭上嘴。
少女一筹莫展地看着灵素。
灵素已经很久没有和亡灵做过这样长且深入的交流。大多数时候,它们来找她,她只消一眼就可以看穿它们的来龙去脉,给出建议,它们会很快离开。她不会让亡灵打搅她的正常生活。
这个少女亡灵特殊,就在于她思维清晰理智,记忆却支离破碎。她的神秘身世激发灵素的猎奇心理。
灵素问图书管理员:“图书馆是哪年建成的?”
“有五年多了。”
“图书都是由哪些人捐赠的?”
“都是一些有钱人,华侨啊,投资商啊什么的。”
“有没有一个叫坤元的?”
“姓坤?”
“不,好像是名。”
管理员爱莫能助,“我们只能查到姓氏。”
灵素找到许明正,问:“哪些地方既是有钱人住的,又有满山红叶的?”
许明正不用思考,立即回答:“那自然是枫丹路那一带了。翠山路过了就是,城郊,私家别墅区。”
又问:“城里的有钱人家中,有谁叫坤元的。”
这个问题问得笼统,许明正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记得白家二少,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白家?”灵素自然不清楚这些财阙望族。
许明正解释:“香港人,这十多年一直在内地做生意的多。以前做建材生意的,后来做地产,我家同他们有生意往来。”
灵素大胆猜测:“白家在枫丹路有房子?”
许明正不确定:“好像是有。”
灵素展露欢颜,跳起来握住许明正的手。他们相识多年,灵素还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化过,更没有主动和许明正有过肢体接触。小许震惊之余,一张俊脸烧得个通红。
连灵素自己都觉得诧异。她从小孤单寂寞,性格沉静,母亲又一直教导她收心敛性,她早早就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皆不形于色。可是这次她却为一点点小收获欢欣雀跃。这实在不像她。
灵素借着周末半天假去枫丹路看看。
班车只到山脚下,下来了还得徒步上山。山间的四月,桃花正开得绚烂,层峦叠翠中总见蔟蔟雪白或粉红。再往里走,习习清风取代了都市初夏的闷热,山鸟清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灵素先前出了一身的汗,被凉风一吹,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是通身舒畅。
山涧里还有溪流,两岸有几亩农田,种的是油菜花,现在正是花季,一片一片娇艳的嫩黄。白色的蝴蝶在其间飞舞。
什么样的人家会住在这么美的地方?
灵素欣赏着风景,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找到白家的府邸。
爬满常青藤的青石围墙,门牌上简简单单一个“白”字。院子里灌木茂密,绿树掩映,只露出房子的一角屋檐。
灵素站在门口,忽然犹豫起来,自己冲动地跑到别人家门口,难道开口就说:“我受你们死去多年的家人所托,前来寻找帮她超生的东西。”
人家讲不定立刻拉铃招警。
院子里忽然传出人声,有人在激动呼喊:“是她!她回来了!琳琅回来了!”
灵素只一瞬就明白过来。
院子里面一阵喧哗,一个还穿着睡袍的妇人急匆匆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那妇人一看到门外站着的灵素,神色大变,扑过来奋力把门打开。
灵素连忙鞠躬,腰还没直起来,就被那个妇人搂进怀里。
这个妇人声音凄惨:“琳琅啊我的儿,你可是回来了?你走了三年,怎么现在才回来看妈妈?”
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
灵素微微惊讶后,立刻恢复镇定。她不说话,也不推开这个太太,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对方的肩上,温柔地抚着她的背。
那看着平常的一下抚摸似有魔力一般,那位太太只觉得长久积郁在心中的苦恼和悲伤、烦躁和悔恨,瞬间就给抚平下午,心平气和,恢复理智。
她这才慢慢松开灵素。仔细一看,分明是个陌生的女孩子,一下愣住了。
灵素问:“是白太太吗?”
白太太点头,“你是?”
灵素心里已经有谱,说:“我叫沈灵素,我……”
白太太突然打断她的话:“丹梅啊,你好久没有上我们家来玩了。你爸爸还好吗?”
这下换灵素吃惊了。丹梅是何人?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匆匆跑来,赶到白太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说:“姨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李嫂,你们是怎么看的人!”
那个中女女佣被她这么一斥责,哆嗦了一下,急忙说:“不是!不是!太太突然醒过来,说二小姐回来了,一个劲往外面冲。我们拦不住啊!”
白太太拉了拉那个年轻女子,往灵素那里指,说:“佩华你看,是云英,她来找你们去上学了。”
这个女子这才把头转过来,看到站在一旁的灵素。那女子二十出头,姿容秀丽,眼神凌厉,目光一扫,让灵素不禁有点紧张。
那个女子看了灵素几眼,说:“同学是来募捐的吧?”
灵素原先准备了好久的说辞顿时全被闷在了肚子里。
而那女子已经客客气气地招呼她:“那就请先进来吧。”然后扶着白太太往里走去。
灵素见状,只有先跟在她们后面进了门再说。
白宅占地面积宽广大,结构大方,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玻璃窗通向后院的枫树林。屋里点有线香,一股甜香弥漫。
这里可比许明正家要气派许多。灵素低头,就可以在光洁可鉴的地板上看到自己的投影。
女子把白太太带到厨房,耐心温和地劝她:“姨妈,来,快把药吃了。”
白太太吞下了药,说:“我没事了,你同琳琅上学去吧。”
女子脸上涌现悲戚的神色,一下俯身抱住白太太,低声说:“好好,我们上学去了。”
她直起身,叹了一口气,对看护使了一个手势,看护立刻把白太太扶起来,带她上楼去了。
女子这才走过来。她对灵素微笑,招呼她坐下。
“抱歉,刚才一定吓着你了。我姨妈精神状态不大好,自从我表妹去世后就这样。”
灵素不禁问:“是琳琅?”
“你认识她?”那个女子微微惊讶,不过想了想又笑了,“做社工时认识的吧?是啊,谁不认识琳琅。那么漂亮,那么优秀,那么薄命……”
灵素见她秀美的脸上布满愁云,便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女子抬头对她笑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童,童佩华。”
“我姓沈,沈灵素。”
“沈小姐是第一次来募捐吧?”
灵素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是。”
难怪人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支援。
童佩华笑眯眯地又打量了她一番,似乎不疑有他,扯了一张支票递过来。
灵素这下真给吓住,戏可以演,钱是万万不能收的。她当即说:“我们……只是要几本书。”
童佩华愣了一下,“也好。我表妹去世后留了一些书,你跟我来吧。”
这正合了灵素的意。
琳琅的房间出乎意料地宽敞,有独立浴室,阳台对着庭院一角。紫檀木家具,素净的床单,还有,百合图案的壁纸。
灵素深深吸一口气,她感觉得出这里还存有琳琅的一丝微弱气息。
房间里属于女孩子的东西不多,有几部战舰模型,衣柜顶上还放着一大捆帆布包着的东西。
童佩华抱着手站着,环视一圈,说:“她去世后,房间一直保持原样。三年多来,姨妈每天都会来亲自打扫。琳琅从小就好动,喜欢到处旅游。那些都是户外用具。”
灵素还得装个样子,走到书柜前。里面的书都码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她不禁问:“我拿去了几本,白太太不会反对吗?”
“姨妈?她什么都记不清楚了。”童佩华笑着耸了耸肩膀,“琳琅去世后,她就病了,记忆很混乱。你也看到了,她还把我们当孩子,以为我们还是十多岁。”
“照顾病人很辛苦吧。”
童佩华没想到这个陌生的女孩会这么说。她满怀感激地对灵素一笑,“我父母在我小时候离异,我差不多是由姨妈带大的,孝顺她是应该。”
其实她也知道不该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那么多私事,但也许对方是个温婉的少女,让她感觉亲切,不知不觉就把心扉敞开了。
这时女佣进来:“童小姐,李医生来了。”
童佩华对灵素说:“你自己随便看,我去去就回来。”
灵素松口气,心里道一声抱歉,目送她窈窕的背影远去。撒谎的感觉真的不好,尽管这个善意的谎言。
梳妆台上有一个银相框,里面的少女穿着迷彩服,站在山顶,一只脚踏在一块石头上,英姿飒爽。那张精致的面孔,正和图书馆里的那无名少女一模一样。
抽屉里放着一些化妆品,并不繁多。药瓶子倒是不少,各种维生素,感冒药,抗生素,还有一个装阿司匹林的空瓶子。看来琳琅体质不算很好。
还有一张游园会的请贴,日期已是三年前,被邀请人的名字写的是“关琳琅”。
灵素疑惑,她不姓白?她不是白家人?
她目光无意识地在那一排排书上扫来扫去。她本来是想,这次来找到白太太,同她说清楚,请她去图书馆,不管白太太是不是琳琅最爱的人,但母亲是最特殊的。可是到了有看,白太太精神异常,根本不能自理,别说请她走一趟,同她交谈都有问题。
要不同那位童佩华小姐摊牌,说明来意?
她摇头。现代年轻人,有谁会去信怪力乱神的?童小姐怕是会立刻将她请出白家大门。
怎么办?
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头脑发热自告奋勇。她只是个女孩子,不是天下不散阴魂的救世主。
“琳……琅?”“
灵素缓缓转过身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阳台落地窗后走了进来。
夕阳已经西斜,屋内开始转暗,那个男人背着光,面目模糊。灵素只看到那双眼睛,目光如炬。
灵素情不自禁地缓缓深吸一口气。
男子也这才看清这个女孩子。年纪很轻,穿着高中校服,面庞白皙清秀,那双水色潋滟的眼睛深深沉沉,似乎包含着无数故事。
他疑惑,总觉得哪里有点熟悉。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和空气产生共鸣。
“我……”灵素语塞,她是谁?
男子见她犹豫,微眯起了眼睛,语气里带着质疑:“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灵素感觉脸上在升温。那个借口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无法狠下心来骗这个人。
大概是看到她的慌张,男子的语气也温和了下来:“你是琳琅的朋友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温柔,让灵素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突然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脸上发烫。
男子却是淡淡一笑,说:“谢谢你来看她。”然后侧过头去。
他头一偏,室外的光线瞬间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灵素终于看清他,浓浓的眉毛和鬓角,挺直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唇。
那份掩饰不住的寂寥与憔悴,让人心折。
灵素忽然浅笑着开口:“何必这么牵挂过去的人?人各有命,聚散由缘。这一世缘尽,来世再续。”
男子浑身一震,猛地扭过头瞪住她。
他认识的另一个女孩也是用这种轻松爽朗的语调说话,只是她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
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陌生少女,又是谁?
童佩华恰好推门进来,打破了屋内的尴尬。
“坤元,你回来了?”
灵素瞪住,原来他就是坤元!
白坤元穿着一身便服,随意而又风度翩翩。这种成年男子才有的风韵显然是灵素比较陌生的。她认识的男生,最好的不过像许明正,干净清爽而已。
白坤元问童佩华:“佩华,这位是?”
“这是沈小姐,来募捐的。”
谎言只维持不到一分钟,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破了。灵素无法控制脸上燃烧的感觉。她活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窘迫慌张,恨不能立刻消失在人面前。
白坤元注意到的,却是话里另外一个意思:“募捐?你要捐什么?”
童佩华说:“姨妈以前就说过,打算把琳琅的一些书和衣服捐出去……”
“不行!”白坤元郁郁的神色一扫而空,果断地否定,“琳琅的遗物谁都不可以动,要捐就签支票!”
灵素和童佩华都错愕。灵素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已经高得足可以煎鸡蛋,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她前所未有地后悔自己今天来这里。
童佩华的脸色也很不好,她委婉地说:“坤元,那是姨妈的意思。你也不想她老是睹物思人吧?”
白坤元平淡的语气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妙姨不想看到,那就收起来好了。琳琅留下来的东西本就不多,我不想再失去什么。”
童佩华身子一震,低下头去。
白坤元的视线转到灵素身上,“这位小姐,对不起了。我希望你能理解。”说完,从怀里掏出支票薄,唰唰签了一张,递到灵素面前。
灵素脑中一片混乱,倒退一步,慌乱地摆手:“我不能要,不能要!”
白坤元以为自己刚才的语气吓着了她,温和道:“不用那么客气。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
灵素脸已经红得无以附加。白坤元又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山路不安全,我叫司机送你出去吧。”
这简直就是赶人。
可是他挨灵素很近,她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说不清是烟草还是汗水,并不是芳香,却让她觉得舒服,狂乱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
多奇妙,同样是异性,许明正的体味就从没带给灵素任何感官刺激。
她不知怎么的就接过了那张支票。
载着灵素的车开出了白家大院。白坤元这才对童佩华说:“这个女孩子有点怪异,知道她的来历吗?”
童佩华笑道:“不就是一个来募捐的女孩子。今天真让我大开眼界了,人家小姑娘都给你吓坏了……”
白坤元打断她:“我早说过了,不要动琳琅的东西。”
童佩华几分委屈,几分无奈,“你难道要把那房间保持一辈子?”
“怎么说这个?”
“你……你总这个样子?你答应过我,重新开始好好面对人生的。可是你却一直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
白坤元不耐烦,“到底是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
童佩华叫道:“她都死了三年了,你还守着她的东西没回神来。”
“够了!”
童佩华脸色苍白,紧闭上嘴。
白坤元咳了一下,换了话题:“崇光说他后天回来。”
童佩华顺了几口气,慢慢说:“哦。他要回来了,那我得吩咐佣人把客房收拾出来。”
白坤元喊住她:“你知道他回来是为了什么。”
童佩华回头,冷冷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放心吧。我可不是琳琅。”
这时的灵素正坐在车后座,闭着眼歇息。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白坤元的脸。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金色夕阳的照射下英俊非凡,像西方的神。
她忽而笑了,几许天真无邪。

***

许明正受心上人所托,很快把白家资料搜集整齐,交到沈灵素手里。
灵素惊讶:“原来白太太是改嫁过来的。”
许明正说:“她先夫姓关,是位有名的生物学者,野外考察遇险去世。她后来就带着女儿改嫁到白家。白家原来是上海人,解放时去了香港。他们家支脉复杂,白崇德的前妻已经生有一个儿子,就是白坤元。不过白崇德还有个异母弟弟,年纪同白坤元差不多大。”
“白太太改嫁的时候,女儿多大?”
“算起来,大概四、五岁。白坤元大她四岁。”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
想到这里,不知怎么的,灵素觉得左胸一阵闷痛。这几天来她时常有这种感觉,她知道这和天气并无关系,也许自己也和妹妹一样有心脏疾病,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异常?
“……”许明正拍拍她的肩,“……”
“什么?”灵素这才回过神来。
许明正叹口气,“你查白家做什么?”
灵素说:“不过是好奇。”
许明正不笨,“你向来独善其身的。”
沈灵素默默,她知道小许的话完全处于一片关爱之心。单看这份简单的资料就知道白家关系复杂。
“沈灵素。”一位女同学大声喊,“去办公室,胡老师找你。”
语气充满幸灾乐祸,但灵素已经习惯。她除了小许就没有多的朋友,班上女生因为她性格孤僻又生得美丽,集体孤立她,时刻准备着看她笑话。
许明正有些不安:“她们笑得好奇怪,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灵素说。
“你不知道?”许明正更惊讶。
是,灵素自己也不知道。以往自动浮现在大脑里的种种信号现在消失一空,她感受不到确切的暗示。
许明正有些焦急,“真的感觉不出来了?你努力想想!”
灵素入定片刻,张开眼睛笑笑:“昨天数学测验漏答了背面的两道题。”
许明正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只有灵素自己清楚,那是她胡乱掰来安慰小许的。
事实上,胡老师找她并不是为了学习,胡老师问沈灵素:“有同学举报,说你利用封建迷信赚取钱财,是否属实?”
灵素眼皮一跳。终于还是来了。
否认?她向来不屑撒谎。
承认?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胡老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惊怒交加,便说:“沈灵素,你成绩一向那么好,若是有人因妒忌而针对你,你只管说出来,不用放在心上。”
但沈灵素更不可能借机诽谤他人。她保持沉默。
胡老师隐隐觉得不对,“灵素,你是我教书二十年来遇到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这三年来你一边照顾家人一边坚持完成学业,令我和其他老师都对你非常敬佩。可是,君子取财应有道,宣扬封建迷信终究是不对的。”
灵素敛眉垂目,静静站着,双手交叉在身前。这架势,明显是默认了指控。
胡老师满腔心痛,“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十五年的寒窗,功败垂成就在那一刻。你是聪明人,懂得好好把握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灵素咬紧牙,闭紧了嘴巴。
“还有,这一两个星期,你精神明显没有以往集中。如果你家中实在是困难,我们可以在学校里发动募捐。”
灵素摇头。
胡老师也不想太过为难爱徒,见上课时间快到了,挥手把灵素放了出去。
许明正在教室门外焦急等待,见到灵素,赶忙上前问:“怎么样?说你什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灵素明白过来,他随后就知道了老师叫她去训话的真正原因。
许明正向灵素保证:“我没有乱说话。我只是说是有人造谣,心存打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