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心情很复杂。
房子很舒适,她添置了家具,回仙居将妈妈接了过来一起住。
这是她离开家去北京上大学之后,和中间的那段隔绝人世在医院的混沌日子,差不多八年之后,母女俩又能重新在一起生活。
西棠给妈妈装修了一个最好的厨房,中西两式的厨具一应俱全,又抽了一天,陪妈妈去久光买了成套的瓷器。
西棠知道她喜欢这些。
多年来艰辛的生活,她也会在晚上小店打烊之后,配一碟豆腐干,慢慢地温一壶绍兴酒,用的是青花的糙碗,也是刷得干干净净的。
住楼下的倪凯伦来家里吃饭,第一次吃她妈做的菜时,吃光了两碗米饭,然后追着她妈的屁股后说了一个晚上的好听话。
她就是凭借一套浮夸的溢美之词成为了她老妈的新欢,每次西棠一回家,妈妈都要问一句:“喊倪小姐来吃饭呀。”
黄西棠的合约还在公司,公司给她签的戏约满满当当的,驱赶着她拍戏抽佣金,因此她的时间都被公司压榨光了。
有时西棠没有空的时候,倪凯伦就顺路开车载她妈妈,倪凯伦待她妈妈很客气,怕她一个人在家寂寞,替她报读了老年大学,她妈就天天去上课,在里头跟一群老头老太太跳舞练书法。
从北京回到上海的那一晚,是新年前夕,黄浦江的跨年烟火过后,进入了新年的一月,新戏没有开拍,西棠在倪凯伦家里看剧本。
寄人篱下,懂得做人,她情绪从不泄露,那时候助理还是小宁,西棠经常给她放假,看剧本看得累了,那时《最后的和硕公主》还没开始宣传,黄西棠依旧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倪凯伦也没空每天管她行程,她就自己一个人搭地铁去外白渡桥,混杂在各地的嘈杂游客中,看着浑浊的苏州河,缩着肩默默地吸烟。
倪凯伦怕她跳江。
没过几天就多招了一个助理阿宽,阿宽尽职尽责,去哪都紧紧地跟着她,其实时间很快,只是沉浸其中的人觉得漫长,西棠记得八号那一天倪凯伦安排了她去杭州,早上宣传,中午拍照,下午录影,晚上还有一场商业应酬,从早晨一直做到晚上,收工倦极,还喝了不少酒,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茫茫然坐在酒店的床上,头痛欲裂,披头散发,眼圈乌黑,发现新年的第一个周末已经迅疾而过。
西棠浑身发凉,瑟瑟发抖,一动不动地坐在酒店凌乱的被褥间,心里却明白,自己终于安全了。
一个礼拜之后,她进组拍戏,剧组隔绝了人世,形成自己一方热闹的小天地,她被倪凯伦排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推着往前走,不知不觉,忽然就是夏天了。
记忆中北京那个下雪的冬天,迅疾而过,仿佛成了地铁站台中一闪而过的模糊影子。
倪凯伦带她去了鹿鸣书店。
西棠戴了一顶棕色窄檐的编织帽,下车时,戴了个黑色口罩。
长发遮住了半边脸。
书店里的人不多,还有一些是头发灰白的老教授,环境很安静,西棠放下心来。
倪凯伦带着她走到了当代文学的架子上,左挑右捡,拿了一大堆。
转身塞到西棠手里。
西棠用左手一垫,右手使不上力,差点没把书都摔了。
把手肘撑在身体上稳住了,西棠埋头看了看那堆书,抽出一本放回架子上。
“这本我有了。”
“唔,这本也有,只是没有这个版本。”
“这本繁体的留着好了,我也看看。”倪凯伦又拉着她走到历史书的架子前。
西棠跟在她身后悄声地说:“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倪凯伦说:“唐亚松的新片,剧本审查上周通过了,已经拿到了拍摄许可。”
西棠闻言,眼睛微微一亮。
这位新中国解放后电影事业发展起来以后,以擅长讲述中国式故事而获得了极大成功的电影导演,一直是电影人的旅程碑。
唐亚松毕业于西棠母校的文学系,西棠反复观摩过他的所有片子,在电影学院的课堂上,他的片子也是表演课的经典教材。
距离上一部《没有人接收的来信》,唐亚松已经将近四年没拍电影了,业内一直说的是剧本在写,只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
倪凯伦眼里闪着野心勃勃的光:“你先做好准备,唐导的戏挑人,据说这一次女主角没有合适的新人,有可能在内地合适角色的女演员中试镜。”
西棠心底有点激动,但她比倪凯伦悲观,有多难,她知道。
倪凯伦一向有野心:“试一试总是好的。”
西棠点点头说:“你去喝杯咖啡,等我一会儿?”
倪凯伦说:“去吧。”
她知道带她来书店,一时半会儿她不肯走。
倪凯伦喝了杯咖啡,处理了几份工作邮件,半个小时多,西棠走回来了,身旁紧紧地围绕着几个脸上泛着红光的年轻孩子,西棠微笑着说:“请我同事帮忙拍吧。”
她一边用眼神询问倪凯伦的意思。
倪凯伦立刻把身旁装着书的袋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一边压低声音十分亲切地说:“不要打扰别人哦,我们这就走了。”
那几个年轻的大学生激动地互相拉着手,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倪凯伦帮他们拍了照片,又亲自检查了一遍,才轻声细语地道谢,挽着西棠离开了书店。
倪凯伦将车开出大学的时候,对今天的行程挺满意的:“今晚让宣传盯一下微博,如果她们发上去了,可以找相熟的媒体帮忙宣传一下。”
身边的人没搭她的话,安安静静的。
倪凯伦侧头看了一眼,黄西棠灵魂早出了窍,完全没听见她的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她们的车子正经过大学生的活区,华灯初上,热热闹闹,路边年轻的女孩儿牵着高大清秀的男孩子,空气中荡漾着青春的欢声笑语。
西棠一动不动地望着,眼里全是若有所失的迷惘。
七月中旬,黄西棠飞抵北京。
参加第二十七届北京电视艺术节启动仪式。
《最后的和硕公主》作为今年春天开播以来最具分量的电视剧,入围了最佳长篇电视剧,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主演,最佳女主演,最佳视觉艺术,整整六项大奖,成为了那一年荧屏收视口碑最好的剧。
只是男主演印南拍完戏就会休息一段时间,不跑宣传期,也不出席奖项宣传,自他拿了几座视帝奖杯之后,他签的合约就一向是这样,制片方也无法多做要求,西棠作为女主演,只好卖力站台吆喝。
男二号李墨文也来了,剧组解散后,西棠还是第一次见他,他长期居住北京,这一次饰演程雨勉,前期戏份多,俊逸洒脱的留洋进步青年外型和对大公主用情至深的感情戏份引得不少女粉丝泪水涟涟。
西棠与他拥抱。
西棠与李墨文去北京台录节目,倪凯伦忙着招呼拥成一团要采访西棠的媒体。
李墨文经纪人在旁打趣说:“哎哟,凯伦,留点地方给我们家艺人啊。”
倪凯伦一把搂住她:“咱俩谁跟谁啊,一会儿我们两家粉丝一块坐。”
结束了工作回到酒店,从机场到酒店,从酒店到录影棚,从录影棚回酒店,夜里西棠站在酒店的窗边,看了一眼窗外,黑色天幕下,霓虹也仿佛带了层灰,高楼之下巨大而空洞的北方城市。
第二天早上倪凯伦出去谈生意,西棠躺在酒店的冷气房间里敷面膜,她不打算出门。
她记得七月的北京,拍《橘子少年》时,就是在七月,当时他们剧组在市委党校大院里拍戏,高大的槐树枝叶繁绿,知了一声一声地叫着,阳光明晃晃的,站在树荫下眯着眼仰着头,皮肤贴在刺眼的阳光下,也不出汗,就是干燥,黄昏时分有老头老太太推着婴儿车在街边缓慢地散步。
帝都昌平盛世景,容不下伤心失意人。
第二天下午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室等飞机。
倪凯伦应酬太多,顶着一张困倦脸,不断地喝咖啡。
西棠戴着墨镜一言不发。
她只擦了薄薄一层粉底,眼睛没有妆,望着落地窗外放空。
一年之前,她来北京拍《最后的和硕公主》。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助理在候机室里四处溜达,喝咖啡和吃点心,西棠和倪凯伦两个人坐在座位里发呆。
飞机不知何故又晚点了,贵宾候机室里略有几声压低了的抱怨,机场的工作人员在轻声安抚。
这时后面有手机铃声响起,响了两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她们身后不远的座位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沉厚低醇,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带点儿京腔:“周老师,哎哟,您今儿得闲儿,怎么想起您儿子来了?”


chapter4
这时后面有手机铃声响起,响了两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她们身后不远的座位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沉厚低醇,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带点儿京腔:“周老师,哎哟,您今儿得闲儿,怎么想起您儿子来了?”
西棠心头猛地一震,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倪凯伦。
倪凯伦一下没反应过来,看了一下她的神色,瞬间也愣住了。
西棠的脸色开始发白,嘴角也有点微微发抖。
倪凯伦抬起半边身子极快地看了一眼对面,忽又坐下,脸色也不太好。
西棠又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瞪大了眼一动不敢动地坐定了。
后面的男人此时却走开了接电话,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再听得清楚了。
倪凯伦心一横,索性站了起来,仔细地看清楚了后座的景象,继而颓然坐下,压低了声音说:“不是他,宝贝儿,不是。”
西棠一颗心跳回原处,却仍在扑腾不停,她掩住脸,缓缓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墨镜遮掩着的脸颊下,一道细细的水线流下来。
倪凯伦抽纸巾给她。
她眼泪一落下来,便簌簌而下,顿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倪凯伦眼看她紧紧地捏着半杯咖啡,肩膀在颤抖,声音极力压抑,但也惊动旁边的旅客了。
倪凯伦气急败坏地起身,坐到她身旁,遮住了旁边的视线:“别哭,你想被拍吗?”
西棠听到她的话,咬着牙吸了口气,想控制住自己,但却完全没办法,喉咙被呛住了,堵得更难受。
倪凯伦拨电话让助理回来。
小姑娘阿宽有胖胖的背,西棠躲在她的身后掩住脸,抽抽噎噎地哭。
地勤在门口指导登机了,倪凯伦给她披上外套,戴上口罩,拖着她往登机口走。
西棠被助理和倪凯伦挟持着,走进飞机,在座椅上躺下,她的泪水无止境地流。
从北京到上海的航班。
她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她也不说话,就蒙着脸,悄无声息的流眼泪。
那一趟机头等舱里旅客很少,空乘过来,悄悄往黄西棠的位置望了一眼,俯下身关切地问:“倪小姐,需要帮助吗?”
倪凯伦恨不得多要张毯子把她捂死算了,为了一个绝情无义的男人,脸都丢尽了。
她微笑着对乘务员摇摇头。
自打去年新年从北京回来,倪凯伦也担心,离了赵平津,她估计命都不想要了。
她太平静了,迟早得出事。
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黄西棠回剧组补拍了两组镜头,那几天上海刮台风,空气清新幽凉,铅灰色的云层在天空中翻卷而过,女主演的最后戏份补拍完毕,《刚刚好的恋人》全剧正式杀青。
今天早晨她的助理刚到片场,就被倪凯伦一个电话叫回公司去了,临走时男主演杨一麟还没来,今天是在剧组的最后一天了,阿宽看了一圈片场,目光失落。
娱乐圈来来去去太快了,浮华糜烂的风气盛行不衰,一个剧组的男男女女捆绑在一起几个月,这群人制作出一部电视剧,附带制造出一部导演明星和各种工作人员的乱交史。
之前住酒店的时候,半夜里阿宽遮遮掩掩的出去,大概暗地里知道西棠并不喜欢杨一麟,但员工做什么消遣,西棠从不会干涉。
黄西棠只埋头专心坐在椅子上读剧本。
下午五点多西棠从剧组里出来,冒着大雨马不停蹄赶回公司去开会。
自从她入围了北京电视节的最佳女主演的消息公布后,她的各种负面消息就流出来了。
稿子写得亦真亦假,有爆料,也有传闻,基本言之凿凿的说是她整容和吸烟,还有一些更不堪的卖肉谣言,各大娱乐媒体没敢报,流传在几个论坛的爆料帖里。
有几张她在片场工作间隙吸烟的照片在网络上贴出。
倪凯伦召她去公司。
西棠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娱乐公司真的是个很奇怪地方,公司里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围着各路明星打转,看着各种打扮得光鲜靓丽的明星跟换装人偶玩具似的走来走去,而工作人员的穿着打扮却是两个极端,比如西棠的助理阿宽,天天都穿一件看不出年份的旧牛仔裤和黑T恤,还有她的化妆师欣妮,每天摸过的各种顶级品牌的水粉胭脂无数,自己却永远素面朝天,另一端是派头比明星还明星的,比如倪凯伦,一身奢侈名牌加持,永远目光炯炯神色逼人,还有,比如坐在正中,一头闪亮金黄色短发,耳边钻石耳环闪烁,外加手上数个镯子叮当晃动的公关部主管苏滟。
苏滟看见她进来,招招手:“宝贝儿,快进来。”
倪凯伦正在审问她的助理阿宽:“她在片场现在还抽不抽烟?”
阿宽没敢接话。
西棠弱弱地答:“偶尔……”
倪凯伦跟她助理说:“以后不给她在公众场合吸烟。”
阿宽点头如捣蒜。
倪凯伦转头问她:“你觉得照片是谁拍的?”
西棠摇摇头,她在《最后的和硕公主》的片场吸烟的照片,现场任何一个工作人员都可以偷拍。
负面新闻一大堆,倪凯伦却完全不着急,目前看来,她跟苏滟都挺高兴的。
西棠知道,在娱乐圈,整容这个话题是女明星们屡试不爽的炒作方式,苏滟推开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凑过来笑吟吟的跟西棠说:“西棠,一天几万点击率,外加各路粉丝来凑热闹,省了我们组一个月宣传费了。”
西棠谦虚地笑。
倪凯伦跟苏滟商量事情,西棠在一边偷偷喝了一口阿宽的奶茶。
倪凯伦转眼看见了,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饱含杀机。
西棠赶紧将奶茶塞回了阿宽手里。
苏滟问西棠:“整容的事记者问,怎么答?”
西棠正珍惜地含着那口奶茶,一边悄悄地嚼着两粒珍珠,苏滟这一问,她噎了一下,差点没翻了个白眼,她慌忙一口咽下了嘴里香香甜甜的奶茶,清脆地回了一句:“干你屁事。”
苏滟一拍手掌,响亮地应了一声:“漂亮!”
北京仲夏的气温持续上升,黄昏空气中热潮滚滚。
倪凯伦走下计程车,走进灯火辉煌的大楼,看了看酒店大堂里的指引牌子。
方家跟欧阳家今天在王府半岛办百日宴。
倪凯伦找到了宴会厅,在随礼处包了个大红包,恰好方朗佲夫妇在大厅前招呼客人,她上前去跟欧阳青青打了个招呼。
青青高兴地和她握手:“倪小姐,谢谢你来,西棠好吗?”
倪凯伦场面功夫十足,笑吟吟地说:“挺好的,西棠没空,难为你还有心记挂她,恰好我在北京出差,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来。”
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转头又有客人进来。
方朗佲冲着来人招招手:“晓江,这边。”
倪凯伦转头看到陆晓江,脸上笑顿时收敛,继而发现他手臂上挽着一个年轻女人,蓝色连身裙,拎古驰新款米色手袋,应该是他的太太。
倪凯伦往旁退了一步。
陆晓江看见她,神色也不太自然,但仍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倪小姐。”
倪凯伦点点头:“陆先生。”
陆晓江没敢跟她寒暄,挽着老婆走进了酒店大厅。
倪凯伦工作忙不入席,借故告辞青青,转身往外走去。
下了楼走到酒店的门口,忽然迎面而来一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略带惊喜的声音,“Karen?”
宴会厅里的客人基本都坐满了。
方朗佲招呼了一圈客人,走到了前排右侧的一桌,扫了眼空着的两个位子:“还没来呢?”
高积毅逗弄着他老婆抱在怀里的儿子,答了句:“没影儿。”
方朗佲也忙了大半天了,这桌发小都是自己人,他也就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沈敏匆匆进来。
高积毅站了起来:“赶紧的,就等你呢。”
沈敏告歉几声,坐在了另一个空着的位子上。
“哎,小敏,老板忙不起来不要命,你也遭殃?”说话的是陆晓江的大舅子钱东霖。
沈敏取过热毛巾擦手:“我还成。”
席间还有几位熟识,笑着寒暄:“小敏,好一阵子不见了,现在调回了?”
沈敏笑着答了。
高积毅拿眼觑了觑坐在席间的陆晓江,低声问沈敏:“舟子真不来?”
一瞬间沈敏笑容不见了,只谨慎地点了点头。
方朗佲说了一句:“算了,他也不方便。”
高积毅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了。
晚上宴席九点多结束,宾客陆续告辞,女眷们约着去做SPA,高积毅约着几个哥们儿在酒店里打了会儿牌。
十一点多时候散了,陆晓江趴在沈敏的车窗:“小敏哥,搭个车?”
沈敏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语气却没有什么温度:“您没开车来?”
陆晓江说:“方才喝了酒。”
沈敏打开了车门锁。
陆晓江道了声谢,坐进了他的副驾驶。
车子融进了北京的璀璨夜色中。
陆晓江出去之后,一开头因为他父亲的关系,风声比较紧,他也不常回来,这后半年慢慢也放松了,北京这边的事情还是不少,他时不时回来一趟,回了自然是要约几个发小儿吃饭,但赵平津从不露脸,沈敏自然也是不到的,因此沈敏跟他,也是很久没见了。
陆晓江明白,沈敏虽然外表看起来斯文,也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赵平津性格强硬,有时候有事找赵平津说不上话,找沈敏帮忙,他都能在赵平津那里迂回的帮忙缓和一下。
但陆晓江知道,沈敏对赵平津的感情,那是瓷瓷实实的,他对赵平津一向如同对兄长般的维护和尊敬,因为赵平津跟他不对付,沈敏现在也不待见他。
两个人一路无话,车子要开到陆晓江岳父母处了,他父母移民之后,北京的房子租了出去,他回来,一般随着妻子住岳父母家里。
钱家在国盛胡同的四合院,跟赵家就隔了一堵墙,此时,黑漆漆的深宅大院,远远望去,只见零星几盏灯火。
陆晓江打破了沉默:“舟舟在哪儿?”
沈敏客气地答:“我傍晚过来时,他还在公司里。”
陆晓江迟疑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小敏,我能不能……见见他?”
沈敏依旧维持着当赵平津秘书的那种温文尔雅的风度:“这你要问他。”
陆晓江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脸颊一下有点发红。
沈敏忍了好一会儿,忽然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他前两天回了趟西北老家,刚回来,家里头那么多事,也挺不容易的。”
陆晓江鼻尖顿时酸了。
沈敏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胡同口,他面无表情地说:“到了,您下吧。”


chapter5
沈敏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停在胡同口,他面无表情地说:“到了,您下吧。”
沈敏将车慢慢地倒出了胡同口,搁在驾驶座旁的电话在响,他看了一眼屏幕,是赵平津的秘书。
沈敏伸手接了。
打了两分钟电话,沈敏结束了通话,开车往自己家里去。
沿着主道走了两条街上了三环,高架桥上灯光无休无止地闪烁,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事儿,下了高架桥,沈敏猛地一扭方向盘,然后将车停在了路边。
定了定神,抬手开始拨电话。
电话拨通了,但没有人接。
沈敏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一动不动地等着,几乎是到了最后一刻,电话那端传来了一把宛转低柔的女声:“您好。”
沈敏一听就知道是她本人,轻声说了一句:“西棠?”
黄西棠在那端客气地答了一声:“沈敏,是我。”
自她离京之后,赵平津这边的朋友,包括青青百日宴的邀请,都是通过了她的经纪人,再没有人打过她的私人电话。
她知道沈敏不是行事轻浮的人。
只听沈敏在那头很和气地问:“你在北京?”
西棠应了一声:“嗯,你怎么知道的?”
沈敏看了一眼车前的液晶屏,晚上十一点多,有点儿晚了,他说:“我刚从朗佲宴席上下来,瞧见你经纪人去了。”
西棠不欲多问,只轻轻应了一声:“原来这样。”
“忙吗?”
“还行,怎么了?”
沈敏不再兜圈儿,直接问了一句:“西棠,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沈敏第二天八点准时上班。
中原集团在北京总部的办公大楼,伫立在朝阳门外,肃穆森严,远远望去,只看得见一幢巨大的灰色大厦,大门外有哨兵站岗,游客不能靠近。
沈敏的车驶入车库,看到赵平津的那辆黑色的大车已经停在专属车位里了。
他上楼进了办公室,赵平津早上有两个会,一个跟下面管理部门开,审核最近开发的一个民爆器材的项目,这样的会,有时沈敏给他做发言,他一般话不多,听完了,做决策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