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死气沉沉的皇宫都开始准备喜宴,要为本朝最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庆功洗尘。

而我收到萧潜的加急书信,得知他即日进京回朝面圣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

“大小姐,听说萧将军今日就到了。”搭话的是我的贴身丫鬟明心。

明心是三年前母亲为我挑选的新丫鬟,不但伶俐细心,而且做事行事缜密勤快又不爱多话,府里的闲言闲语在她口中我一句都听不到。
我曾不止一次问过我以前的贴身丫鬟去了哪里,谁知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明心说不知道,浣泠支支吾吾半天说让我问娘亲,娘说嫁了人,总管却说回老家了,其他的下人压根都没提起过这个人,像是这个人从未存在过。我本来想好好弄清楚,后来因为太忙,也就没在细追下去。

明心见我脸上没有一点喜色,不解地问道:“萧将军就要回朝面圣,怎么一点都不见您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他没有班师回朝,就代表他很快又要离开。”

我早已不敢奢望这个辉煌的男人一生守在我身边,唯一期盼的就是萧潜此次回来身上不要带新伤,因为我害怕看见伤口,一看见他身上层层交叠的伤疤就会控制不住泪流不止,心里一阵阵抽搐。

明心见我皱眉,忙安慰道:“萧将军智勇双全,一定很快平息边疆的战乱,班师回朝。”

我何尝不想这样自欺欺人,可我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动荡的时局,战争永无休止,北方的战势平定,又会有南方的叛乱。

许多男人都喜欢说:男儿志在四方!
萧潜最常说的一句话却是:踏遍四方疆土,我心只在一处!

只可惜,朝廷懦弱无能,就是有再骁勇善战的将军都是枉然。
心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人注定要踏平四方疆土......

明心见我不说话,也没再多言,小心为她我穿上衣裙。
裙色淡紫,银丝刺绣,里绢外纱,纱裙飘逸灵动,绢丝细软轻柔,贴在身上特别舒适。这么上等的衣衫不用猜也知道是娘亲自为我选的。
虽为母女,娘的心思我总是猜不透,明明对我和萧潜的事情那么热心,为何偏偏反对我们的婚事?仔细想想其实她也不是反对,只是拖着而已。

那么她为什么要拖,是在等着什么吗?
等我恢复记忆?还是等我有一天极力争取?
不论如何,我该为萧潜做些努力了!

明心为我梳妆打扮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发现我直直看她时,她才有点委屈地道:“夫人说一定要好好给你装扮的。”
“已经很好了!”

明心还未答话,娘的声音接道:“泠儿今天早上已经试了五件衣衫了,哪件都说不满意……”
“五件?”我记得浣泠以前常常会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就往出跑,丫鬟还在后面边追边叫:等等,小姐,还有一件披肩。

娘笑道:“是啊!今天萧潜回朝,我设宴为他接风,顺便也请宇文楚天过来,不然泠儿又抱怨我偏心了。”

“哦!娘……”我暗中挣扎了很久,才道:“您似乎不讨厌萧潜。”
“他是个好孩子,这三年来对你始终如一,对娘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娘怎么会讨厌他呢?”

“萧潜不是也承诺过,我就算嫁给他也不必搬出兰候府么?”

娘会意一笑,双手替我拢着长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作主的。”
我愣愣地面对着铜镜里七分相似的两副容颜,娘的笑还是那么亲切,而我的笑容依旧那么淡漠。

如果说不开心那是假的,毕竟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娘点头。
但是那种开心却不至于让我和浣泠一样,片刻都来不及等就冲出门告诉心上人。
或许我天生个性淡漠吧。

对于一个就要嫁入世家的长媳来说,性情淡漠,喜怒无形是件好事,这样才能不必卷入是非的漩涡,游离于复杂的关系之外。

可我不明白娘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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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正午,下人便送来萧潜的拜贴,他的用词酌句还是恭恭敬敬。
我亲自去为他开门。
朱红色的石门缓缓打开,他的身影渐渐变明,金秀锦缎,长袍过膝,一身刚正之气与生俱来。
他一见我,几步跑上来,俊朗的五官全部都飞扬起来,脸上略有些生硬的棱角也被笑容化解。

“浣沙,我……我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早?”
我摇头轻笑,“娘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真的?我刚从朝堂回来。”他回首对停在门外红木雕花的马车招招手,车上立刻跳下一个少年,抱着一大堆锦盒跟上来。
“又带这么多东西?”我淡淡问道。
“是塞外的裘袄,一些商贩特意为我寻到的。”

我凝望望着他清澈见底的双眸,心立刻被温暖和感动包围。我对边疆的战事还是很关注的,如今边关局势正值紧张之时,早已没有商贩敢去挣掉头的钱,而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蕴涵了多少心思,我岂会不懂。

收回目光,转头正看见浣泠站在门外,宇文楚天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衣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浣泠?”我对她招招手,笑道:“快进来,娘正等你们呢。”

浣泠拉着宇文楚天进门,还不忘随口调侃萧潜几句:“萧大哥连夜赶路,今晨刚觐见过皇上,怎么一点不见倦容?”
萧潜摸摸额头,爽朗一笑:“四处奔波,早已习惯。”

“是急着见我姐姐吧?”
我小声咳了一声,不打断她,说不定她能问出什么让人难堪的问题!

“楚天……”浣泠调皮地对我眨眼,拉着宇文楚天道:“这是萧大哥,我未来的姐夫!”
宇文楚天轻轻欠身,语调平平道:“久闻萧将军威名,幸会!在下复姓宇文,名:楚天。”
“宇文少侠!久仰!”

看宇文楚天一脸的谦和有礼,我实在想不出他如何“出剑比取人命”,不自觉瞥了一眼他腰间的剑,赫然发现他的右手正紧握着剑柄,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真像随时要取人性命。
我顿觉脊背一寒,不自觉退到萧潜身侧。

宇文楚天见我瑟缩退后,收起笑容,将头微微侧向另一边,平静地与我擦肩而过。
他的脚踩在地上,发出石子碎裂的声音,甚是刺耳,而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哀乐……

萧潜待他走进内堂,才暗中拉了拉我的手,压低声音道:“他怎么会来候府?”
“他是浣泠的朋友,怎么?你认识他?”

他附身在我耳边,用极其细小的声音道:“当然认识,朝廷一直对武林中人分外关注,这宇文楚天武功高深莫测,表面上是一个江湖剑客,实际是江湖第一流的……杀手。”

杀手两个字一下子沉入我的灵魂,浣泠爱上这么可怕的男人,恐怕注定是悲剧收场。
而我是她的姐姐,绝对不能眼看着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我将他们拆散就是在帮浣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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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设在后庭观景阁的三楼,其实三楼不过是一个亭子,四周只挂着薄绢来遮蔽风雨。今日卷起薄绢,正望见桃园,满目缤纷。

说起这观景阁倒是有些来历,据说十几年娘突然身染重病,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说她已无求生欲望。
我的父亲闻言,花了七日七夜的时间,请人赶工建造了这观景阁,还在园中种满桃花。娘站在观景阁上,一览桃花缤纷的风景,泪流满面,此后病情也日渐好转。

娘在这个小楼宴请萧潜和宇文楚天,用意自然十分明显。

可我哪里有心思听萧潜寒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桌对面的宇文楚天和涣泠身上。

仔细观察后我发现宇文楚天真的很奇怪,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透着照不明的阴晦,即便是看着涣泠的时候,眼底也没有一丝爱意流露......

或许是感受到我审视的目光,宇文楚天抬眼与我对视,漆黑幽深的双眸将他的脸色衬得异常苍白,就连握着崭新银筷的手指都惨白惨白的,看得我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
不过我没有示弱,冷冷地迎上他的视线。

娘似有所觉,看看我,看看宇文楚天,未动声色,与萧潜继续聊道:“不知你这次回京能留多久?”

“兰伯母,今日小侄已经上书皇上,请求将我留在京城统领禁卫军。”

我闻言,即刻收回目光诧异地看着萧潜。“真的?”
“太好了,姐姐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娘也是一脸惊喜道:“这禁卫军关系重大,若是皇上准奏倒是件喜事。”
“家父说:过几日皇上可能会将三妹册封为妃,这禁卫军一事也就顺理成章。所以……”萧潜清清喉咙,才道:“家父希望我能在京城有所作为,早日成家立业。”

娘看了一眼唇角含笑的我,眉宇间并无喜色。“萧潜,一会儿来书房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用过餐,萧潜就和娘去了书房,没过多久便出来了。
只是他脸上不见一丝血色,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句:“不论如何……我都要娶你。”就离去了。

这三年来,娘拒绝了他很多次,可他从没有如此……失魂落魄!

深夜,我又被噩梦惊醒,打开窗子正看见一个黑影从树下晃过,向前院的方向奔去。
看那身形,一定又是宇文楚天。

我悄悄推门出来,绕过长廊向着他消失的方向寻去。
经过书房时,隐隐听到里面有悉悉簌簌的声音,我轻轻推开门……

一道青白色的光芒在眼前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后,停留在我的咽喉处。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捂住我的口,深邃的眼睛停在距我不足一寸之处……

虽然面前的人用黑布遮住了脸,我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谁,是那个剑下从未留过活口的杀手!

此刻,我非常佩服涣泠的语言表达能力,她说得一点都没错,宇文楚天冷酷起来眼神就可以吓死人。

“别叫,我不会伤害你!”
我无比庆幸自己捡回了条命,连连点头。
宇文楚天的手一点点松开,脸慢慢移走,动作漫长的就像拖了一百年。

我喘了好一会儿,乱了的心跳渐渐平稳,才看见他正在快速翻找这什么。
“你想找什么?”
他没有回答,开始在墙壁上面仔细摸索。

我不再追问,等他找到了,我自然知道答案。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他移动,扭转过,最后,当他移动一本书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响动打破宁静,墙壁出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锦盒。
宇文楚天将锦盒打开,里面竟是半只白玉蝴蝶,两片翅膀栩栩如生。

我曾见过娘小心翼翼用手绢擦拭蝴蝶的翅膀,她说那是我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原来她一直珍藏在这里。

“宇文楚天,这就是你和浣泠在一起的目的?”
他冷笑,白玉蝴蝶在他指间碎成粉末……

“不要!这是我父亲的遗物,你不希罕也不能毁了它。”我跪坐在地上用尽全力护住被风吹散的粉末,眼看着白色粉末在我指间随风消散,眼泪模糊了视线。

“别哭,别哭!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他慌忙伸手过来拉起我,小心帮我擦着眼泪。然后,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冰凉的东西放在我手心里。

我拿到眼前细看,竟是另一半白玉蝴蝶……

“这?”我惊讶地看着他:“这半只怎么会在你这?”
他伸手拨了拨我额前的发,一副宠腻的口气道:“你看看,这么大了,哭起来还是像个小孩子!”
“我不是你妹妹!”我微怒道。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发怒,反正听他的语气,心里就像堵着什么。
他恍然觉醒般缩回双手,踉跄着退后两步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忘了。”

“宇文楚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另外一半怎么会在你那里?”
“是......娘交给我的。”

“那么你和浣泠在一起,为的就是这个吗?”
他连思考都没有随口便答:“不全是!”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过得快乐吗?你爱萧潜吗?” 他上前地扳着我的双肩,情绪有些激动:“只要你说你快乐,你真心喜欢他,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我茫然地点头,分不清他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和他思念的妹妹,不过不论和谁,他的话语都是震撼人心的。

静夜里,他哽咽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在我……七岁时她对我说,让我为她杀了拥有另外半只蝴蝶的女人……为你我愿意背弃自己的誓言!所以,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那一刻,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也第一次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这句话,这种语气,似乎在某一个场景里听到过,究竟是哪里?
我努力回想,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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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后,我将半只白玉蝴蝶放回暗格里,整理好凌乱的书房。
当我将散落的书卷放回案上时,忽然发现有一页满是褶皱的纸夹在书卷里,像是有人用飞鸽传来的书信。我刚想放回去,赫然发现上面前四个字写的竟是:宇文楚天!

我坐下来,点燃烛火,细细看着上面的文字。

宇文楚天,宇文孤羽与陆琳冉之子,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尘。

此人天赋异禀,年纪虽轻,内功修为却高深莫测,剑法酷似举世无双的陆家剑法,但比陆家剑法多了几分戾气,若论武功,他似乎比宇文孤羽和陆琳冉还要高出一筹。自五年前,他与点苍七子一战成名后,连败江湖全部的知名高手,包括”天下第一剑”陆穹衣和崆峒派的无涯子。

此人性格孤僻,素喜独来独往,行事极其诡秘难测,与武林各大门派也没有任何来往。
据闻他身边不乏朋友和红颜知己,但他唯一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尘。只可惜,他的妹妹在即将嫁给天下第一剑陆穹衣时莫名失踪,他为此事与陆穹衣决裂,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数月前,他突然重现江湖,将陆穹衣打成重伤,至今伤势还未复原。

我走在庭院里,夜风阵阵袭来,阴森冰冷。

我清楚地记得,前年初冬,娘说是要带我去见一位故人。
马车奔波数日,才在一个荒郊小山下停住。

孤寂的小山上,长着稀寥几株枯树,零星几支枯草。
一抔黄土前,立着一块墓碑。
上面写的正是:宇文孤羽夫妇之墓。

那天下着小雪,雪花落在地上便很快融化,化作淤泥……
娘在坟前站了很久,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回来后娘病了半月,粒米未尽。

我虽不知这宇文夫妇与兰家有什么关系,但我相信能让母亲千里迢迢带着我去探望的,必是至交。

宇文楚天既是宇文孤羽的长子,为什么他会说:“一个岌岌无名的小人物而已,兰夫人一定不会认识。”
为什么他又会有另外的半只白玉蝴蝶?他接近浣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目的?

这一切大概都源自上一代的恩怨吧,那么,这恩怨情仇何时才能停止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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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拖着两腮坐在树下看宇文楚天练剑。
他穿着一身白衣,飞入半空,持剑自垂直下落,如落叶一般轻盈,似闪电般迅捷。

我的对面是一片青山绿水,黄叶红花,而我的眼里却只容得下他,且看得完全痴迷,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转眼黄昏已至,他收剑走到我面前,笑着拨开我额前的乱发。
他的笑容比阳光灿烂,眼神也是明镜般通透。

“是不是很无聊?”他问。
“不会!”我用力地摇头:“这样看一辈子都不会无聊!”

“傻瓜,早晚要嫁人的。”
“我不嫁,我要一辈子看你练剑。”
他笑着抱紧我,在我耳边低吟:“怎么会陪我一辈子?总是要分开的!”

他的怀抱很舒服。吸着淡淡的汗水味道,我忽然觉得很疲惫,很想就这么靠着他睡去,再不要醒来。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我,扶我起身:“走吧,再迟就看不到日落了……”

小桥下溪水浅浅,天空中细雨无声
绵雨中,我依偎着他的肩,看着远方的阳光在阴云后黯淡。

黑暗突如其来,夜风不期而至。

他问我:“冷吗?”
我摇头,缩了缩身子:“有你在太阳永不会沉落。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世界!”

“如果没有我呢?”
“太阳就不会再升起。”

他坐到我身后,将我整个人拥入怀中:“那我永远在你身边,每天都陪你看日落……小尘,答应我,你要幸福!”

“小尘”两个字,打碎了我自欺的甜蜜。

我猛然惊醒,美梦结束,身心被凄冷围绕着。

有人说:梦是或者是记忆的片断,或是心里的渴望。
我没有记忆,难道这是我心里的渴望。

不,我不会爱上他,绝对不会!
我爱的是萧潜。


相思已深
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马车将兰候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娘垂首走在青石路上,步伐略有些凌乱。她说有话对我说,可我跟在她身后已经多时,她什么都不说。

就在我想开口询问时,总管满心欢喜地跑到后院,上气不接下气道:“夫人,大小姐,萧将军带了许多聘礼来,在正堂候着呢。”

我刚走出两步,娘便拉住我道: “沙儿,有些事娘必须告诉你……何去何从该你自己决定的。”
“您请讲!”

她遣走总管,才幽然:“萧潜是你最好的归宿,我早就希望你能嫁给他,可是……你已非完璧之身,我担心……”
“什么?”我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定是我听错了。

“我说,你不是清白之身!”

我的头轰一下炸开,嗡嗡声停止后,脑海里面还是空白,扶着身边的栏杆才勉强站稳。
“这不可能,不会的。”

娘伸手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沙儿,我一直隐瞒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可如今你就要成亲,这件事你早晚都是会发觉。”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候门,一个未嫁已失清白的小姐算是可悲的。
然而,最可悲的是我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对那个男人也是一无所知。

我跌坐在栏杆上,好久才在震惊中平复,不抱希望问:“我可曾嫁过人?”
娘愣了一下,转头继续向前走,她心事重重的表情已经给了我答案。

“娘,他是谁?”
娘摇摇头。

“您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娘不告诉你,当年我也问过你很多次,你怎么都不肯说……那段时间你就像疯了一样,终日就想着寻死。”

“后来呢?”
“后来你说想要忘记一切……沙儿,忘了就忘了吧,现在不是很好吗?接受萧潜,一切可以重新开始的。”

倚在石柱上,冰冷从背后开始蔓延,接受?我能接受,萧潜能吗?
我用尽全力摇头,好想摇醒自己,摇回已往的记忆,让我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娘坐在我身边,叹息道:“前几日我已经告诉萧潜了,他说他爱你,不论发生过什么,他都一样爱你。”
“娘!我不能。这对萧潜不公平!”

娘前几日才告诉萧潜真相,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她就是在等,等到萧潜对我真情难收,铭心刻骨的时候,让他无从拒绝,不得不接受这种屈辱。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我不能那么自私!

走进正堂,萧潜英挺的背影在我眼前模糊。
我握紧双手,指甲刺入手心都不觉得痛。

“浣沙。”他走近我,眼中深情从未改变:“皇上已经准奏,许我留京统领禁卫军。”
“恭喜你!”我勉强笑了笑。

“上次伯母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这些都是我带的聘礼。”
“拿回去吧。”

他指着聘礼的手僵在半空,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拿回去,萧潜,我不想嫁给你。”

“浣沙,我做错了什么?”
“萧将军,你的情意浣沙心领了,浣沙命薄,无福消受。”

“三年了,我等了你三年,你今天和我说无福消受?”萧潜咬紧牙关,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可我一点不觉的痛。

“对不起。”

其实,我也等了三年,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我可能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