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老夫人幼子的媳妇,不需住持家中中馈,老夫人又是慈爱性子,对杨氏很宽容。
她一辈子没有吃过苦,直到被九岁的薛东瑗算计。
薛东瑗生母姓韩,亦是盛京望族,她外公在先帝时官至工部尚书。
韩家在盛京颇有名气,除了他们家门风严谨清廉,便是韩家子嗣都很漂亮。
特别是到了薛东瑗母亲这一辈,几个女儿个个国色天香。
薛东瑗越来越大,眉眼间越来越像韩氏。个子高挑,肌肤雪白,鼻梁笔挺,樱唇微翘,最最出彩的,是她那双遗传自韩氏的眼睛。
她斜长眸子微挑,自有风流媚态,勾人魂魄。
东瑗六岁的时候,杨氏有天去看她,她午睡初醒,云髻蓬松,肌肤粉润,懵懂眸子流转着迷离的娇慵,杨氏瞧着就浑身发酥。
特别是她樱唇轻启,声音甜腻娇柔喊了声母亲,叫得人筋骨都软了。
杨氏回去后,满脑子都是她那媚态。
这还得了!
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美艳!她这模样,女人看了都心动,男人见了,还不对她百依百顺?
杨氏忧心忡忡回去告诉了自己的母亲:“咱们这样的人家,来往都是皇亲贵胄,要是一个不慎,被外男瞧见了她的模样,要讨了这门亲事,可怎么办?普通人家还好,要是不幸被王爷皇孙瞧见,非要去,难得薛家敢不给?有个名分也罢,要是被兴平王那种荒淫无道的讨去,薛家既不敢得罪他,自然要给的。给了,伤得可是家族的体面。到时,老夫人不说她不本分,只说我没有教好女儿!”
大嫂、二嫂当时笑她太过于谨慎,杞人忧天了。
杨老夫人却脸色肃穆,道:“你所思虑不无道理。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长成她那样,太过秾丽了,不得不防。要是她做出丑事,都是你这个继母的过错…还会连累琳姐儿。”
是啊,要是薛东瑗做了丑事,别人还以为杨氏教女无方,薛东琳的名声跟着受损!
杨老夫人想了想,道:“你要服侍姑爷,又要照顾琳姐儿和逸哥儿,总是防着她,岂不是要三首六臂?与其这样,不如主动一些…让薛家上下都知道,她不仅仅长得狐媚,性子亦轻佻,不服管教,将来不管她出了何事,薛家算不到你头上。”
杨氏大喜。
回来之后,便跟身边得力的商议,最后把自己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木棉和杜梨换给东瑗。
东瑗的乳娘汤妈妈虽不是杨氏的陪房,亦不是韩氏的,很好收买。
就这样,三年下来,薛东瑗轻佻粗莽的性子名声在外,阖府上下都避着她,杨氏心情甚悦。
哪里想到,她九岁时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了三天就突然醒来,看着杨氏的神情很奇怪。
她躺在床上,杨氏却感觉她的目光深敛,看不出一点情绪,不似少女的欢快与单纯,令人发憷。
她当时没有深想。
半年后,就出事了。
先是杨氏努力培养的汤妈妈被撵了,老夫人还私下里言辞告诫她一番,说她疏忽了对东瑗的照顾,把汤妈妈那种毫无德行的放在嫡小姐身边。
没过几个月,木棉和杜梨被卖到娼寮。
老夫人一向宽容,把做错事的下人打个半死,还要卖到娼寮,是第一次。杨氏也是第一次知道老夫人手段如此果决强悍。
这都不算什么。
第二天薛老夫人当着家里的妯娌教训她,言语里,句句暗示杨氏迫害东瑗,这才是杨氏一生中受过最大的屈辱!
她从未这样失过体面!
都是薛东瑗!
这些话,杨氏自然不会跟自己的二嫂说。
她只是很气愤说汤妈妈、木棉和杜梨误会了她的意思,对东瑗出手,结果薛老夫人把账算在她头上。
一副无辜模样。
杨二夫人听了心中直笑。
当时婆婆给杨氏出主意,并没有避讳她和大嫂,难道杨氏没有听进去?
见杨氏把过错都推给下人,杨二夫人明白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随着她的意思,把话题绕开。
从镇显侯府薛家回去,杨二太太忍不住摇头轻笑。
六小姐杨彤很活泼,见母亲独自发笑,忍不住问:“娘,您笑什么?”
杨二太太宛如自言自语:“…我笑你们五姑姑,跟你们祖母一个性子,真是谁生的像谁…...那个九小姐,是个厉害的,你们五姑在她跟前做不得一点鬼…”
她说的含含糊糊,杨彤一头雾水:“娘,五姑姑什么性子?”
杨二夫人摸着她的脑袋,含笑不语。
杨彤很不满意母亲的敷衍态度,又问:“娘,那个漂亮的九小姐,她怎么个厉害法儿?我瞧着她和和气气的,比琳表姐讨人喜欢…”
杨二夫人将爱女搂在怀里,笑感叹道:“当初那个韩氏做出那种事…薛老夫人可不糊涂…她居然还宠爱薛九小姐,足见九小姐的厉害。”
这回,杨薇也糊涂了,笑起来:“娘,韩氏是九小姐的生母吗?她曾经做了什么?”
杨二夫人回神,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离谱了,便端正神色,对两个女儿道:“小孩子不要总是刨根问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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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坐在老夫人东次间临窗的炕上练字,一练一下午,既不烦躁,亦不喊累。
老夫人睡了两刻钟便起来,正好二夫人带着五小姐薛东蓉过来问安。
外面天色越来越沉,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下起雪来。
“今年的雪可真大…”二夫人愁苦道。
五小姐薛东蓉却笑:“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风调雨顺…”
老夫人最喜欢听这种乐观的话,当即笑起来,问了冯氏和薛东蓉几句,就道:“外面下雪,天怪冷的,你们娘俩陪我摸牌,晚上留在这里吃饭。”
二房的二老爷病逝将近十年,二夫人冯氏有一子二女。儿子薛华轩在薛家兄弟中排行老三,前年外放四川知府,带着妻儿上任,不准备回京过年;一个女儿叫薛东婷,薛家姐妹里排行老四,四年前嫁到定远侯府,成了定远侯的第三儿媳妇。
另外一个女儿,便是五小姐薛东蓉。
薛东蓉今年十七岁,尚未出嫁,是薛家的老姑娘。她娴静和善,薛府上下都很喜欢她。
五年前她跟陈国公府的世子爷定了亲。
陈国府是四皇子的外家,先帝晚年体弱多病,四皇子起了弑父篡位的歪念,陈国府帮衬着。计划落败后,陈国府被抄家灭族。
薛家是太子的外家,自然划清界限,主动退亲。
当时风头不好,薛家不敢给五小姐再议亲,拖了两年。然后就是国丧,一直耽误至今。
如今二房,只有冯氏和五小姐薛东蓉,老夫人可怜她们母女孤寂,总是留她们母女在身边说笑。
一听要摸牌,薛东蓉附和笑:“好啊。”然后看了眼在一旁安静练字的薛东瑗,“九妹也来。”
薛东瑗抬头,一双邪魅眸子里熠熠生辉,微挑的眼角使她的五官别样妖娆。她盈盈照人的眸子滢动,微带羞赧道:“我不会…”
老夫人也道:“不要她。她不会摸牌,跟她摸牌累死了,总是要等着她…”
冯氏和薛东蓉都笑。
听说老夫人要摸牌,老夫人房里的管事妈妈詹妈妈就吩咐丫鬟在厅堂支起牌桌。
老夫人就喊詹妈妈:“让宝巾她们伺候,你来凑个席。”
詹妈妈没有推辞,便跟着凑了数。
她们在厅堂摸牌,不时有老夫人的笑声传到东次间。东瑗依旧安静一笔一划写字。
两圈没有打完,听到丫鬟说老侯爷回来了。
老夫人笑:“今天回来挺早的…”
然后外面悉悉索索裙摆移动的声音。
东瑗把放下笔,起身下炕。
在一旁伺候的橘红忙帮她穿鞋。
镇显侯是东瑗的祖父,三朝元勋。新帝登基后,感念薛老侯爷的功勋,封他为当朝太师,以示新帝对老臣的恩宠。虽是三公之首,却并无实权。
六十多岁的薛老侯爷身体健朗,紫红色御赐蟒袍玉带,格外精神。他脸颊黧黑中微带着健康的红润,看着儿媳妇和孙女等人,笑着让她们起身,道:“摸牌呢?”
老夫人由詹妈妈扶着,道是。
“你们继续玩…”老侯爷声音洪亮有力,然后转身去了净房更衣。
丫鬟们忙去服侍。
老夫人便道:“离吃饭还有一个时辰呢,侯爷要去书房的,不妨事,咱们继续…”
几个人又坐了回去。
东瑗也回东次间继续练字。
片刻,薛老侯爷从净房出来,看到乖巧的东瑗,便笑着坐到她对面的炕上。
东瑗忙起身行礼。
老侯爷让她坐下,然后拿起她的字看。
“进益了…”老侯爷点头,“字越写越好…”
这样的夸奖有些违心,东瑗的字真的不敢恭维。她讪然笑了笑,道:“我一直在练,先生说锋锐有余,圆润不足,不像女子的字体,让改改…”
老侯爷又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谁着女子的字就一定要娟秀?我瞧着瑗姐儿的字饱满苍劲,甚好!”
东瑗汗颜。
因为是自己的孙女,老侯爷自然觉得好,外人可不会这样认为。字如其人,写了一手这么粗犷的字,旁人看了,只怕嫌弃她不够温婉贤良。
这个时代背景下,女子的品德之一,便是谦恭。
如此霸气的字,与女子美德背道而驰,东瑗努力改进。
老侯爷又问了她的学问,两人说了半天的话,他才去书房。
晚上吃了饭,东瑗辞了老夫人和老侯爷,带着丫鬟回了她住的拾翠馆。
东瑗等人告退后,原本笑呵呵的老侯爷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老夫人瞧着,便知道他有事要说,遣了屋里服侍的,自己给老侯爷倒了杯热茶,复又坐在他的下首。
“今日下了早朝,皇上把我叫去御书房,说了三个时辰的话,还让御膳房赐了午膳…..”老侯爷的语气很沉闷,甚至有些沉痛。
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

第004节亲事待定
“皇上跟侯爷说什么了?”老夫人心中大震,却很快敛了情绪,声音平静慈祥。岁月沉淀,练就处变不惊的淡然。
老侯爷瞧着,欣慰一笑,刚刚的阴沉减轻了三分。
哪怕他明日就撒手人寰,留下老夫人坐镇,亦可保家宅安泰。
“皇上让我讲解司马文正的资治通鉴…”老侯爷声音依旧微敛,深深叹了口气,“我不知皇上何意,他一篇篇问,我就一篇篇说。刚刚坐下来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萧国公就来了。”
萧国公,是指皇后的父亲萧衍飞,官拜三公之一的太傅。
先帝在世时最看中兵部尚书萧衍飞,把他的幼女封为太子妃。晚年时又怕诸位皇子篡位,太子应付不过来,就把萧衍飞提为当朝太傅,一来辅弼君主,二来辅助太子顺利践祚。
太子成为元昌帝,萧国公依旧是太傅,他的女儿成了皇后。
薛老夫人听着老侯爷话里话外暗含深意,略微思量,便道:“皇上和侯爷在御书房说话,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萧国公就赶去了…皇宫深院,皇上已经不能当家作主了…”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薛老侯爷却很认真的颔首,并不责怪老夫人僭越。女子议论朝政,有失本分,可老侯爷早年就习惯了老夫人的睿智与精明,不管朝中任何大事,总是愿意与老夫人谈谈。
老夫人少时跟父亲在任上长大,充当男儿教养,史书比老侯爷还是熟悉,针砭时弊精辟准确。
“萧国公官拜太傅,手握军政大权,党羽遍天下,朝堂早已是他一手遮天,比三年前还要嚣张。如今,不仅仅是朝堂,就是皇家大院,御林军十有八九是萧国公的人…”薛老侯爷口吻里暗携几丝愤然。
老夫人静静替他续了杯热茶。
“皇上让我讲解史书,我就讲。我讲了三个时辰,萧国公在一旁坐了三个时辰。快要午膳的时候,皇上说皇后最近身体不好,让国公爷去瞧瞧。萧国公才离去。他一走,皇上就望着我说,‘镇显侯爷,这御书房快要姓萧了,朕叫什么元昌帝,改叫汉献帝好了!’。”薛老侯爷将手里茶盏重重搁在茶几上。
老夫人眼角直跳,心口突突的,紧紧攥住了引枕的一角。
汉献帝,被曹操捏在手掌的那个傀儡皇帝?
“侯爷怎么说?”老夫人声音发紧。
薛老侯爷知道她担心,眼眸颓废,叹气道:“我能怎么说?我只得装傻问皇上,刘皇叔何在,孙仲谋何在…”
老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翕动。
朝廷争斗向来残酷,哪怕是百年世家,一着不慎就抄家灭族。
老侯爷一生谨慎,临到晚年却要卷入这样的纷争里?
老夫人心惊肉跳。
“皇上倒也没有抓住不放,让我陪着用午膳,就闲谈家事,把我当成长辈诉苦。他说,皇后身子不好,多年未孕,又对**其他妃嫔手段狠辣,早失了了母仪天下的德行。明年,皇上践祚满三年,五月里要广选佳丽充盈后|宫。还说二皇子天资聪颖,秉性纯良,薛贵妃贤德宽厚,恭谦温和…”薛老侯爷看了看老夫人,眼梢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皇上在贿赂薛老侯爷!
先说皇后失德,又说薛贵妃品行优良,二皇子聪慧纯良,是想告诉薛老侯爷,如果他能辅助皇帝铲除萧国公,他就会废了萧皇后,立薛氏东婧为皇后,封薛贵妃之子二皇子为太子。
还说明年要广选后|宫,是说薛家倘若还有女儿,可以送进宫做皇妃。
这样泼天的恩情抛下来,任谁都会被打动吧?
可狡兔死走狗烹,萧国公倘若被铲除,整个朝堂之上,还有谁权势大得过薛老侯爷?
功盖天下者身危!
“侯爷!”老夫人再也镇定不了,“您不能…”
“我明白,夫人放心。皇上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都在装傻充愣,没有答应任何事。”薛老侯爷拉过身后的引枕,斜斜依靠着,“我十五岁丧父,世袭了镇显侯,历经三朝,什么风浪没见过?到了这一把年纪,只盼儿孙福泰安康,家族兴旺,朝中之事早无兴致。若不是贵妃娘娘多次召见,说新帝登基,让我看在二皇子和她的份上,辅佐几年,我早就退隐田园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才是我这把年纪应做之事啊!”
老夫人提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缓慢放下。
“御林军都是萧国公的人,倘若有任何风吹草动,贵妃娘娘和二皇子…”薛老夫人沉吟道,“侯爷,侑哥儿那里,您应该告诫一番。倘若有些异常,贵妃娘娘害怕,把侑哥儿招进去一说,他轻举妄动,反而把咱们薛家陷入泥沼里…荣氏那里,我去说!”
侑哥儿,是指薛老侯爷的长子镇显侯府的世子爷薛子侑。
虽然薛子侑已经四十五岁,官至户部尚书,是贵妃娘娘的父亲,一方大臣,在薛老夫人心中,他永远是自己膝下长大的侑哥儿!
荣氏,是世子夫人,贵妃娘娘的生母。
贵妃娘娘是薛子侑的长女。薛子侑借着老侯爷的威望,在薛氏门庭庇护下,一生仕途顺畅,从未经历大风浪。
薛子侑可没有薛老侯爷这样的见识!
“不仅仅是侑哥儿夫妻,还有贵妃娘娘那里,也要叮嘱几句:此前最要紧,就是隐忍!”薛老侯爷叹气,“只要她和二皇子能忍,愿意伏低做小,这场风浪过后,他们母子便是锦绣前程!”
薛老夫人道是:“过几日腊八,我给贵妃娘娘递牌子,进去看看他们母子。”
说罢,她又微微蹙眉,“可皇上不会轻易便放过侯爷的。萧国公不除,皇上寝食难安,他能依仗的,也只有咱们这些外戚…”
她尚未说完,发觉薛老侯爷脸上的笑意有些狡黠。
“您想到了法子?”老夫人也笑。
“我临出宫的时候,看到皇上身边的御前行走盛修沐,问他今年几岁,成亲了没有。他说没有,我就跟皇上说,该给盛大人指门亲事,我们家好几位姑娘待字闺中…皇上和盛大人很吃惊,估计盛大人回去要跟盛侯爷商议,明日早朝再说吧。”
盛侯爷,是指盛昌侯盛文晖,兵部尚书。
元昌帝的后|宫妃嫔中,皇后之下只封了两位贵妃,除了二皇子生母薛贵妃,就是三皇子生母盛贵妃,盛昌侯府的二小姐!
薛老侯爷口中的盛修沐盛大人,是盛昌侯第三子,御前四品带刀侍卫。
表面上,薛老侯爷的主意很不靠谱。
可仔细思量,堪称一绝!
萧皇后倘若被废,后|宫里能封后的,大约只有二皇子的生母薛贵妃和三皇子的生母盛贵妃。
为了太子和后位,薛家和盛家必成仇!
就算不废后,只要皇后无子,太子就会从二皇子和三皇子中二选其一。为了东宫之位,薛家和盛家必然是一番恶斗。
就算没有萧家,薛家和盛家为了各自的权益,永远不可能成为盟友!
现在萧国公架空了皇帝权势,还威胁到了皇家内院皇子和妃嫔们的安全,薛家担心薛贵妃和二皇子,盛家同样担心盛贵妃和三皇子。
有了共同的敌人,薛老侯爷提出和盛家结盟,他们很可能为了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起。
等到萧国公被铲除那天,共同的敌人消失,薛家和盛家的结盟亦会自然瓦解,皇帝不需要担心新的党羽出现,架空皇权。
倘若盛家愿意和薛家绑在一起,共同对付萧国公,薛老侯爷就会出面帮皇帝;倘若盛家隐忍不前,放任盛贵妃和三皇子不管,薛家同样为了安全,不管不顾!
薛、盛两族结盟,皇帝既不用担心萧氏铲灭后另外一个士族强大起来,取代萧氏成为朝廷另外的曹操;亦不用担心薛、盛两族朋党私营。
只要太子未定,薛、盛两族就是天生的敌人。
把天生敌人的薛、盛两族绑在一起,让他们共同对付萧国公。
等捆绑物消失,他们又是两族对立。朝中局势重新平衡。
“侯爷,您太阴险!”薛老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样的主意,怕是皇上都不敢想!”
薛老侯爷也笑:“如今的形势是如履薄冰,先把盛氏拉过来搀扶一把,等挨过这个艰难时期再斗不迟!盛昌侯是聪明人,他定会明白我的意思,这门亲事大约会成。等明日我得了准信,你再思量下,咱们家哪位姑娘嫁过去…”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家里尚未定亲的姑娘身上。
“大房、三房、四房的姑娘全部嫁了,适龄的,只有二房的小五蓉姐儿,五房的小九瑗姐儿,小十婉姐儿、十一姝姐儿,十二琳姐儿…”老太太仔细跟老侯爷说着家里的待嫁的孙女,“婉姐儿和姝姐儿是庶出,盛家怕是不同意,就只剩下蓉姐儿、瑗姐儿和琳姐儿…”
“瑗姐儿就不必考虑了。”薛老侯爷道,“你想想是蓉姐儿和琳姐儿哪个合适…”
薛老夫人微愣。
“怎么,你们定了瑗姐儿?”她的声音有些紧。
薛老侯爷望着老夫人,亦目露诧异:“你以为呢?”
“当然是蓉姐儿!”老夫人骇然,“不是定小五蓉姐儿,当初为什么和陈家说亲?那时老大明知陈家可能谋反,还把蓉姐儿说给陈国府的世子,不就是想名正言顺把蓉姐儿留下来吗?”
薛老侯爷也有些诧异:“可我听老大和小五的意思,他们是定了瑗姐儿的…你又把瑗姐儿养在身边。因为孩子年纪小,我就没有管这件事,还以为你也看中瑗姐儿…”
因为孩子小,因为事情还要再等几年,所以有些话从来没有放在明面上说,家里的长辈却很清楚,对家中嫡女用不同的方式培养成人。
可今晚这样的谈话,老夫人突然发觉,她和男人们的想法有些出入…大家好像彼此都误会了。


第005节盛家谋划
薛老侯爷盘算着把盛家绑在一起,盛昌侯府那边得了音,盛侯爷和世子盛修颐、三少爷盛修沐、夫人康氏亦在商议。
今早下朝后,皇上突然留镇显侯薛太师去御书房说话,盛昌侯是知道的。他当时心中隐隐不安,皇上今日找薛老侯爷,怕是要说萧太傅横行朝野之事。
明日也该轮到他了。
薛家想要二皇子得东宫之位,盛家同样指望三皇子荣登大典,两家都有所图,便能为皇上所用。
可他没有想到,薛老侯爷居然先皇上一步,把盛家拉下水。
薛盛两家亦是被逼上梁山。
两位皇子年纪相当,不说萧太傅如此张狂,就是萧太傅安分守己,皇后三两年再无所出,太子定是从两位皇子中选出。
如今萧太傅功高盖主,就算皇后诞下嫡子,皇上怕也要顾及三分。
最后,太子之位还是要落在二、三两位皇子头上。
如果二皇子选为储君,三皇子的处境堪忧。就算三皇子安分守己,二皇子是否放心他?
落败的那位皇子,只怕是死路一条。
那么薛家或者盛家可能被连累。
不管是薛家还是盛家,都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助各自的外甥得荣登东宫之主。
薛家和盛家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盟友。
可现在,有人想把皇帝换了,想把二皇子和三皇子一网打尽。两位皇子东宫之争的前提,是保障皇位还是皇家的。皇位保不住,太子又能如何?
此前萧太傅是薛家和盛家共同的仇敌。
因为这个仇敌,薛家便能和盛家结盟,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