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瑾琛倒没反对,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后座上,拨起了不成调的吉他,觉得世事有些无常,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干起医疗专家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钟将军直接带着他到了病房,在前面引路说:“他前一阵子出了点意外,正在住院,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我想当年和乌托邦的那场战争里,你应该是通过联络器和他说过话的,他是……”
他的话音在推开病房门以后顿住了,只见单间病房里站着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瘦高男人,都伤筋动骨了,仍然不老实地金鸡独立在那里,晃晃悠悠地保持着平衡,手里端着一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方便面,正跟窗口大树上蹲着的一只流浪猫分享。
自己喝口汤,给猫挑一根面,非常有声有色。
“……寇医生。”钟将军沉默地看了这位别开生面的医生半晌,才面不改色地把一句话说完了。
第三章老姚
寇桐打扮另类地回过头来,看清了病房门口站着俩人,立刻春光灿烂地一笑,倒是墙头上站着的猫咪,作为一只野猫,想要混下去,自然要比见了老鼠都跑的家猫有些智商,好像直觉到有些危险,“嗷呜”一声从墙头上蹿下去,泡面也来不及吃了。
黄瑾琛闻着一病房的泡面味,看着寇桐好像一根站不稳的竹竿似的左摇右晃,心想这个人怎么笑得比招财猫还灿烂?跟着他混一定很有财运。
只见寇桐瘸着一条腿还生龙活虎地单腿蹦跶过来,身手竟然十分敏捷,钟将军看得心惊胆战,赶紧一抄手扶住他,寇医生却丝毫也不领情,行云流水地便摸进了钟将军的口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掏走了他的钱包:“哎哟教官,你怎么老这么客气,探病就探病呗,带什么礼物呢?”
黄瑾琛叹为观止地站在一边观赏,认定了他未来的同事是个奇人。
钟将军一点也不着急,非常淡定地说:“里面是抚恤金,你这次虽然不是出的工伤,但是基地认为你也是在为人民服务,所以抚恤金照发。”
寇桐就一条腿被绑着石膏吊着,靠在墙上拿出一打毛爷爷数起钱来,手法熟练堪比银行职员。
黄瑾琛为了自己未来的人身安全,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伤的?”
“飙车。”钟将军说。
寇医生:“嘿嘿,见笑见笑。”
黄瑾琛上下打量了一番寇桐那拆吧拆吧勉强算排骨的小身板,再一次感觉真人不露相:“七十码?”
钟将军:“……”
寇医生:“……自行的。”
黄瑾琛睁大了眼睛,再次打量寇桐,感觉这个人身上有种特别的熟悉感——分明比自己还怪胎嘛!他这么想着,简直觉得相见恨晚,于是含情脉脉一样地看了寇桐半天,憋出一句:“这个兄弟,我以前是见过的。”
寇桐很上道:“宝哥哥!”
黄瑾琛:“林弟弟!”
钟将军忧郁地望向窗外光秃秃的墙头,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是有点多余。
两个一见如故,好比红四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延安会师一样的贱人认亲完毕,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一位姓钟的将军,寇桐于是干咳了一声:“教官,这位是……”
钟将军轻咳一声:“这是基地新调来的同事,我想你们俩或许也挺有缘,打算调来协助你的工作。”
寇桐愣了愣:“我的工作……”
钟将军却打断他,笑了笑:“说起来你们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其实也是说过话的。寇桐,这位就是那把传奇的‘枪’,代号11235,名字叫黄瑾琛,你还记得么?”
寇桐脸上不正不经的笑容消失了片刻,随后他的目光转移到黄瑾琛身上,顿了顿,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朋友,是你。”
黄瑾琛一滞,“朋友”这两个字,只有一个人称呼过他,在他们和乌托邦的最后一战里,有一个人代替钟将军站在了“最终联络基地”里,无论外面的交火,各国军方和乌托邦如何打能量战,环境怎么险恶,那个人都以一种奇异的冷静态度守在联络器的那一头,透过他的眼睛,根据一切收集到的乌托邦反政府组织首领的生平,一步一步地判断对方的行为。
最后可以说,完美地干掉了那个反人类组织的老头子,是两个人联手的结果。
黄瑾琛还记得透过信号有些不好的联络器,那个人用笃定的声音问了他的名字,对他说的那一句“你放心吧,这回不是你一个人出任务,我一直在,会尽量保护你的”。
在十几年孤身一人、已经金刚不坏,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个机器人的时候,那一句话好像突然给他注入了心跳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黄瑾琛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某种有一个人真的站在了自己身后的错觉。他看着寇桐,发现其实联络器里的那个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恍然间像是认识了很久的人那样。
“帅哥,”黄瑾琛靠在门上,对他抛了个媚眼,“结果你还是没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
寇桐艰难地保持着平衡,用两只手捂住脸,“娇羞”地说:“我不是跟谁都随随便便的人。”
黄瑾琛立刻亮出自己身后背着的木吉他,显摆着自己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复古小青年的中二造型:“那你看你能跟我随便随便么?”
寇桐转头说:“钟将军,回头你把我的个人档案表抄一份给他,不但有联系方式常用邮箱,还有户口情况,三姑六婆祖宗八代的成分构成。本人寇桐,目前单身未婚,欢迎勾搭,非诚勿扰。”
黄瑾琛哈哈大笑,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用力在寇桐的肩膀上杵了一下:“帅哥,你真是又贱又能干,实在太对我胃口了。”
寇桐被他这一拳戳得原地晃了三皇,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有点吃不消,忙客气说:“彼此彼此,承让承让。”
钟将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做了一个挺不靠谱的安排。他只能又用力干咳了一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吃了鸡毛卡的,然后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来:“寇医生,我这次过来还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不登三宝殿。”寇桐脸色扭曲了一下,突然娇弱了起来,再也不复一开始奔着钱包冲过来的时候那单腿小飞侠精神,踉踉跄跄地坐回病床上,弯下腰哎哟哇啦地叫起来,“教官,我腿疼。”
“有点什么东西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就行了——瑾琛,过来坐。”
寇桐不情不愿地把文件袋接过去:“教官,我瘸着一条腿,进入‘投影仪’里面,万一腥风血雨了,出工伤有报销么?”
“伤了管治,死了管埋。”钟将军很负责任地说。
寇医生长叹了一声,黄瑾琛感觉他歪歪扭扭地坐在那里的模样就像是个霜打的茄子,然而在他翻开文件夹的刹那,这个贱兮兮好像没骨头一样的医生,表情就突然严肃正经了起来,活像个双重人格似的。
他于是忍不住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文件袋上是一个名叫姚硕的老军人的生平简介,这个人好像整个是用勋章累起来的似的,生前身后一水的荣誉。
“这是我的一个老战友。”钟将军说,“我感觉他最近有点不对劲,好不容易说服他来跟你聊聊。”
“嗯?”寇桐还没翻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怎么了?”
“我说不好,感觉他有点不对劲。”钟将军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来,看了寇桐一眼,“在你病房里能抽么?”
“能,”寇桐痛快地说,“护士不在,也给我一根。”
“去你的,病号老实点。”钟将军瞪了他一眼,“老姚以前是个很洒脱很圆滑的人,前一阵子空气太紧张,因为乌托邦那里闹得,大家都没联系过,后来我不是住院住了一阵子么。他来看过我。”
“他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那么一个爱说爱笑的人,一进来除了开头勉强笑了两声,之后那脸就一直绷得紧巴巴的,眼神也飘,说不了几句话就走神,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吱声,只说没事。”钟将军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吐出一口烟圈来,“后来没说几句话,他突然看着我来了这么一句,‘你说你混到现在不是自找的么?你受伤谁感激你,他们拼就拼,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都混到了这位置,还亲自上阵,你不是傻逼么?谁记得你?你那最终联络基地都不能暴露在公众面前,谁知道你?谁会感激你?’”
钟将军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心情不好,后来又过了两天,突然有人告诉我,说他跟他妻子在闹离婚。我一问,还是因为他跟儿子暴跳如雷,一生气把家里当摆设的铜镇纸砸在孩子脑袋上了,缝了八针,送到医院跟血葫芦似的。如果我不了解老姚,我肯定不当回事,可我知道他不是那路人,向来是模范丈夫模范爸爸,从小他儿子要星星就不给月亮的那么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寇桐认认真真地听着,这时突然问:“你和他聊过么?”
“聊过。”钟将军说,“他不爱听我说话,两句就烦,烦了就拿话刺我,说我多管闲事,一点也不能理解他,这么多年朋友算是白做了。”
“等等,那你是怎么说服他来找我的?”寇桐皱皱眉。
钟将军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这正好是我想跟你说的,他一直拒绝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还头头是道地说心理医生都是一群书呆子,还不如他自己懂人心,管不了什么用。所以我骗他说是基地里一批设备调试,需要一批志愿者帮忙,但是基地的特殊情况,知道它的人不多,所以只能请内部人员帮忙。”
寇桐揉揉眉心,合上文件夹:“好,我明白了。”
钟将军勉强笑了笑:“多谢了,辛苦你……你们俩一下。”
黄瑾琛这时候终于插了一句:“老钟,我们这个特别医疗专家组,究竟是干啥的?我怎么听着不像给人开刀的?”
“是给人开颅的。”寇桐厚颜无耻地说。
黄瑾琛双臂抱在胸前,流氓兮兮地说:“怎么?我还真不知道,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有这么多心思纤细,还需要专门安排心理医生随时安慰的。”
“只是偶尔。”钟将军站了起来,拍拍寇桐的肩膀,“好好休息,到时候我联系你——你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很自由的。”
“自由的时候干什么?”黄瑾琛感兴趣地问。
钟将军:“游山玩水。”
寇桐:“吃喝玩乐。”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钟将军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转身出去了。
黄瑾琛顿时觉得自己找了个肥差。
第四章投影仪
黄瑾琛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和寇桐平时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不一样,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作为一个在暗处瞄准的狙击手,他在某些方面要比普通人敏感得多。
当寇桐的声音透过电话,在一片乱糟糟的背景里传来的时候,黄瑾琛忽然感觉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那样,听着那个人的声音,仿佛能从中获得某种神奇的安宁和平静似的。
“钟将军叫我们今天过去——寇医生,你那叫花鸡腿怎么样了?”
“还行,过两天去医院拍泥,拍下来就能出锅了——在哪见?我打车过去。”
“不用,我顺便去接你。”黄瑾琛披上外衣,顺口问,“你在哪呢?没在医院吧,怎么听着这么乱?”
寇桐顿了顿,报了个地址。
黄瑾琛:“……你干嘛呢?”
寇桐干笑一声:“休息,休息一下。”
黄瑾琛拿钥匙出门,临走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摸他客厅里的夹层,打开看见一抽屉的手枪狙击枪乃至于冷兵器,愣了片刻,才想起以后再也不需要这些老伙计了,忍不住抓了抓头,突然有点无所适从,然后自己也摇头笑了笑,到底还是忍不住在裤脚下藏了一把小手枪,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寇桐在一家乌烟瘴气的桌游室里,黄瑾琛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在他心目中那位白衣天使寇大夫,正在拖着一条瘸腿,身残志坚地跟人打麻将,麻将不算,每个人手边还都或多或少地放着一打扑克牌。
什么?纯洁的孩子没明白?
反正黄哥是一眼看明白了,这位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好歹挂着国家公职人员的名的寇医生,他没有像一休哥一样用手指头在秃瓢顶上画圈圈——他正在聚众赌博。
只见寇医生嘴里吐出一串烟圈来,翘着他那条打着石膏的腿,豪气冲天地把牌一推,敲敲桌子:“胡了,同志们拿钱!”
旁边一个大胡子兄弟面相苦逼地数了几张扑克给他,一个马脸中年男人正指着他大笑:“老熊你真行啊,这一晚上让寇桐卷走多少钱了?”
大胡子兄弟等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寇桐:“他老下套!”
“你老点炮,你这个越南小炮手。”寇桐回头对黄瑾琛点点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来来来,算账算账,今天不玩了,我有活了。”
老熊感激涕零地看着黄瑾琛,好像他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
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算的钱,反正寇桐收了一圈,回手就把一把红彤彤的毛爷爷塞进怀里,又露出招财猫一样灿烂又欠拍的笑容,跟着黄瑾琛扬长而去了。
黄瑾琛扶着他上了车,把拐杖放在一边:“生财有道,佩服佩服。”
寇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同志,跟我混,有肉吃。”
黄瑾琛侧侧脸,非常自然而然地对寇桐笑了笑。寇桐本人整天东游西逛,就是个自来熟,黄瑾琛的副业是下地铁卖艺,不幸也是个自来熟。两个人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东拉西扯一路到了钟将军接他们的地方。
ST基地对外界来说,是个非常神秘的地方,即使它在政府机构完全失灵的情况下,成了和乌托邦恐怖组织的战争中的最终联络基地,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只是个为人不知的“有关部门”。地点非常偏僻,有最尖端的技术设备……以及最原生态的生活状态。
比如临近基地的一段路甚至连公路都没通,完全是尘土飞扬的土路,走起来像坐过山车一样。基地后山就是小河和菜地,稀稀拉拉地还有几个居民以务农为主要营生的小村庄。
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钟将军说的老姚要第二天才能到,寇桐去调整设备了,黄瑾琛在院子里蹲了一会,抬头看着透亮的天,感觉这个山沟里的神秘基地的空气比城市好很多,星星像是用水洗过一样干净。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坐在院子当中,摸出一个不知道从哪摘来的苹果,洗也没洗,用袖子擦了擦,就咔嚓咔嚓地啃起来,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寇桐调试起基地的设备,这个巨大的“投影仪”也叫“多维变频空间”,能把人的意识投射成特殊频率的空间,甚至能让当事人本人也进去,跟他平时背在身上的小投影仪比起来,就是大炮和鸟枪的区别。
这个巨大的投影仪从设计到后期完善,都倾注过他很多心血,寇桐看见它就好像看见自己老婆一样,眼冒红心地扑上去鼓捣了。
钟将军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腿脚不方便的时候就伸手扶一把,两个人好像是老搭档一样,有种无言的默契,等到仪器调整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钟将军才突然开了口:“我没打商量就把瑾琛调到你那边……”
“嗯……嗯?”寇桐愣了一下,不在意地说,“不要紧,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钟将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沉默了片刻:“瑾琛想退伍,上边不想放,当时老杨和我提这事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你来了。你……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总这么不消停,以后有个靠谱一点的人能相互照顾着,也不错。”
寇桐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挺靠谱的。”
钟将军慢吞吞地指着他的叫花鸡腿说:“那这个是怎么弄的?”
寇桐不言语了,闷头摆弄仪器,过了一会,突然笑了笑:“反正他也留不长,我是没什么意见。”
寇桐晃晃悠悠地伸手去抓拐杖,钟将军在旁边扶着他的胳膊肘提了一把,帮他站稳,寇桐就透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黄瑾琛正挥舞着苹果核瞄准树上的小鸟,树上的小鸟蹦蹦跳跳,完全没把这个看起来像神经病一样的男人放在眼里,结果一道劲风袭来,就不幸变成了鸟悲剧——被一个给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核砸中了脑袋,直挺挺地从树杈上摔了下来。
“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寇桐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了一会,评价说,“十几岁,正是别的孩子还在闹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他能一个人到那种地方,一点一点孤独地成长起来,这么多年又过得那么腥风血雨,现在突然回来,落差肯定会有,我先收留他几天,等他想开了,再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钟将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多谢。”
寇桐垂下眼笑了笑:“教官,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什么事要帮忙言语一声,没有二话。只要别再给我来一次托孤就成。”
钟将军表情一缓:“这……”
寇桐转过头,一脸猥琐:“不过托妻就没问题了。”
被钟将军一巴掌扇了后脑勺。
黄瑾琛正琢磨着是把打下来的鸟烧了吃还是烤了吃,就听见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只见钟将军对他点点头离开了,寇桐正靠在门边,对他招手:“007,过来过来!”
一看见他喜庆的笑,就觉得万事大吉大利,黄瑾琛拍拍屁股,心情很好地爬起来,屁颠屁颠地溜达过去:“怎么了帅哥?”
“给你看看咱们吃饭的家伙。”
黄瑾琛饶有兴致地围着那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投影仪转了一圈,非常中肯地评价说:“长得像个大锅炉似的。”
寇桐顿觉见了知己:“对对,我设计的,参照物就是食堂烧水的那个大锅炉。”
黄瑾琛感觉寇医生真是个人才,凑过去上下摸了几把,就问:“这玩意怎么用?”
只见寇桐站在大锅炉的旁边,坏笑一声,飞快地从“大锅炉”上调出一个操控版,输入了一串程序进去。
黄瑾琛就觉得脑子一晕,整个人好像被压扁了,飞快地掉进了一个黑洞里,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蹲下来把自己团成一团,随时准备滚出去,手摸到了自己的脚边。
然而他却并没有摔得很重,轻轻落地,发现自己在一片软软的沙滩上,黄瑾琛惊愕地抬起头,寇桐正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奇怪的是他手上的拐杖不见了,腿上的石膏也不见了,像是毫发无损的模样,稳稳当当地站着。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片孤孤单单的岛上,脚下是白沙,旁边偶尔一只海鸟飘过。
岛很小,只有一小片林子,然而中间却有一座高塔,塔的颜色很厚重,没有门窗,也不知道是谁修建的,极高,站在下面的人仰着脖子也看不到塔尖,它像是一直插进了云霄里一样。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微微有些咸的海风吹过来,四下是波浪的声音,海天一色。
黄瑾琛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正盯着高塔看的寇桐:“这是……那个大锅炉里面?”
“可以这么说。”寇桐站得很直,“投影仪是一个特别的空间仪器,他会把人带进不同的空间里,空间的频率根据设定的程序调整,和进入的人的思维重合,我方才调试的是针对所有进入空间中的人,也就是说……”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意识空间交叉在一起的结果。”
第五章大冒险第一弹
黄瑾琛惊奇地蹲下来,摸了摸脚下的沙滩:“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是真的。”寇桐解释,“投影仪不是把人的意识拉进来,而是根据人的意识创造一个看起来没有逻辑的空间,通过调整频率,把它叠加在我们生活的空间里,方便快捷还环保。”
黄瑾琛扫了一眼他的腿:“那话说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寇桐在地上跺了跺脚:“人体也是物质之一,这是进入异化空间被异化的结果,我相信它是条好腿,它就是条好腿。”
说完,寇医生还在原地蹦了两下,然后在黄瑾琛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本来的伤腿忽然一软,吃不上劲,就单膝跪在了地上,黄瑾琛非常有成就感地说:“还真是两个人想法的叠加啊,你看我一不相信,你就又瘸了。”
寇桐:“……你真是太有实践精神了。”
黄瑾琛呲牙一乐,走过去态度很好地把寇桐扶起来,又问:“那你平时给病人诊断的时候,自己也进来么?”
“自己进来,但是可以设置投影仪屏蔽我的意识影响。”寇桐郁闷地盯着自己那条看起来完美无缺的腿,它现在就是只能行使打着石膏时的功能——碍手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