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晕晕乎乎地推门进屋,一边摸钥匙,一边无意识地把手放在房门把手上,轻轻一推,门居然是开的。
他汗毛都立起来了,心想这是什么情况?刚跟疑似恐怖分子的男人上过床,回家有碰上入室抢劫?
苏轻伸手去摸手机,打算先报警,可这会才发现,手机和风衣一起落在了郭巨霖那,真是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
他于是悄悄地往外退去,自己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软小宅男,没本事和坏人斗智斗勇三百回合,虽然生活一塌糊涂,前途渺茫,可也暂时没有一了百了重新投胎的意向。
忽然,一道黑影挡在他面前,苏轻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撞到对方身上,他惊悚地看着眼前这位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墨镜的兄弟——对方目测足有一米九,长得是凶神恶煞,一条胳膊比普通人的腰还粗,最要命的是,他手里扛着一个不明物品——苏轻喉头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虽然没见过那么高级的玩意,不过他觉着,那不明物品,十有八九是一把枪。
这位每一个细胞都强调着自己是“歹徒”的老兄冲他呲牙一笑,声音沙哑地说:“等你半天了。”
苏轻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梗着脖子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哪!着火啦!”
老师教过我们,这年头抢劫不能喊抢劫,爹才管你,一定要说着火,尤其这是个公寓,楼上楼下好多人家。
他一边嚷嚷,一边在歹徒兄伸手要抓他的时候见缝插针地往楼道里跑,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苏轻一激灵,觉得自己的颈动脉上贴上了一个冰凉冰凉的东西,立刻蔫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双眼睛转来转去,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不过他脑壳里熬粥的时间并不太长,下一刻,苏轻就不知怎么的,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打晕他的人身量颀长,带着一副眼睛,看起来文质彬彬,既不像蜘蛛侠也不像超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像拎狗似的把苏轻拎了起来,冷冷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把人丢给那位通体漆黑的老兄,简短地说:“这栋楼里的人三十秒钟以后醒过来,带着他,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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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小灰”...
就在苏轻被两个不知道哪个星球来的绑匪给扛走了以后,他家那本来就没关严的门,再次被不明分子推开,推门的是一个长得挺精神的青年,穿着一件夹克,拉链敞开着,露出腰上若隐若现的两把枪的轮廓。
青年身后跟着一个姑娘,个子很高,梳着马尾。
门本就是开着的,轻轻一下就自动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青年把枪拿出来,对姑娘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搜索了一圈,没人。
青年皱皱眉,对着手腕上手表说:“胡队,我和秦落到了,没人,门是开着的。”
片刻后,“手表”里传来胡不归的声音:“收到。”
两人悄无声息地又重新退了出去。
苏轻再次醒来,一睁眼又是满眼的惨白,他愣了片刻,猛地弹起来——想起来了,这是被人绑架了。绑架犯把他丢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小屋子里,没绑着他,再一低头,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少,连裤兜里的三十二块零五毛的零钱都还在。
苏轻抽了抽鼻子——还是真着凉了,爬起来,吞了口口水,病急乱投医地开始在心里数羊,好像这招不但管催眠,还能让人镇定下来似的。
别说,还真有点作用,数到三十八的时候,苏轻许久不曾工作过的大脑终于勉为其难的捡起了本职工作,他困境里超常发挥,忍住了害怕,开始四下打量,琢磨着自己的状况。
忽然,头顶上传来一点动静,苏轻仰头望见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监视器,随着他在小房间里走来走去,跟着如影随形地左摇右晃,像是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苏轻清了清嗓子,面对着监视器站好,双手背后,挤出一个笑容来,诚恳地说:“大哥们,我只是个无业青年,没家没业,没犯过法,没偷税漏税过,连打架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当然,跟广大公安干警也没啥关系……”
他想着,甭管绑架他的人是谁,先把两边的关系都撇清了,这点小机灵还有,苏轻一紧张就话多,好像不停地说话能缓解小腿抽筋症状似的,继续啰嗦:“那啥……您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保证,无论是打晕我的那位大哥,还是戴墨镜的那位大哥,我都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就是看清楚了也不会四处乱说,您看我真诚的眼睛!”
他说着还往监视器附近凑了凑,监视器没有扩音功能,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他。
苏轻抓抓头发,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哦……不会是因为我老爸吧?哎呀,这您就大错特错了,我老爸是有几个臭钱,可那早跟我没关系了,老头跟我断绝父子关系都两年了,他老人家早就放出话来,说我就算蹬腿死了,他都不给我哭一声,您绑架我跟他要赎金没用,他巴不得有人替他清理门户呢——啊,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您……”
苏轻的废话说到这,戛然而止了,因为小小的囚室的门开了,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四方脸,三角眼,看人的时候狠狠的,身后跟着一个鼻梁上架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苏轻愣了愣,反应过来,知道这二位就是劫匪大哥了。
看多了港台警匪片的脑子里立刻反应出一句话——完了,他们没蒙住我的眼睛,一般看见了绑匪长什么样的倒霉蛋的下场都只有一个,被撕票。
然后苏轻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一把捂住眼睛,扭过头去:“我什么都没看见,哈哈我这眼睛有点问题,一见强光就流眼泪,哎哟我这泪流满面的,您长什么样我压根没看见。”
戴眼镜的男人忍俊不禁似的笑了一声,他笑起来就更不像坏人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模样好像个年轻的大学老师,倒是旁边那位四方脸的冷哼了一声,开了尊口:“老实点,问你什么说什么,再废话宰了你。”
苏轻点头如捣蒜:“是是,您说了算。”
“你和胡狼什么关系,和归零队那帮狗杂种们又是什么关系?”
苏轻捂着脸的手没敢放下来,一听就傻了:“大、大哥,您说谁?什么队?”
戴眼镜的男人轻轻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耐心地问:“今天早晨,和你一起离开旅馆、还替你开车门的男人,是你什么人?”
苏轻脱口而出:“我嘞个去,不带这样的吧,酒吧里钓个人一夜情也能出事?我、我跟那个、那个什么胡不归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您看我真诚的眼睛!”
他一激动,忘了捂眼睛,把两只手放了下来,扫见戴眼镜的那位似笑非笑模样,心里一凉,立刻又把手抬起来了:“我这双眼一千多度,忘了戴眼镜,还有点青光眼,不大管用啊您三位放心。”
为了取信于人,还故意说错一个数……
四方脸男人一皱眉:“胡不归?”
“十有八九是假名。”戴眼镜的说,好像挺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苏轻。
四方脸男人低声问:“他胡说八道呢还是真的?”
“真的啊大哥,比针尖还真!”苏轻惨叫。
戴眼镜的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判断说:“应该是真的,至少从他的情绪里,我感觉不到一点撒谎的迹象。
四方脸男人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低声骂了一句:“娘的,好不容易单独缀上胡狼,又让他发现了,跟姓桂的说,下回他要是再敢打草惊蛇,老子把他剁了喂狗。”
戴眼镜的人没接话,苏轻在一边战战兢兢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那位大哥也要把自己给剁了喂狗,两条腿都快软成面条了,勉强支撑着他的体重,四方脸的男人骂了一会狠话,指着苏轻对戴眼镜的说:“这个没用了,处理了吧。”
苏轻吓得心跳都停了,却听见戴眼镜的男人在一边轻轻笑了一下,走过来,捏起苏轻的下巴,近距离地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打量着狗市上卖的小狗,挑剔地看看品种好坏似的,嘴上说:“别呀,既然抓来了,就别浪费了,正好我和蒋岚都缺‘小灰’,用他试试看吧。”
四方脸男人冷哼一声,嘴里好像嘀咕了一句“死同性恋”之类的,然后撂下一句:“随便你。”就转身出去了。
苏轻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大大哥,你要是放了我,我我我保证回去求我老爸,让他重谢、重谢你,我爸是苏……”
戴眼镜的男人退后一步,放开他,看着苏轻一脸怂样地顺着墙根滑了下去,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抱成一团,打断他的话:“人群里,有五分之一的人,可以变成‘小灰’,如果你变成‘小灰’,又有一半的可能性,能对上我……或者我一个同伴的型号,也就是说,你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能活下来——你觉得呢?”
且不说什么叫做“变成小灰”,苏轻玩过赌博,可那都是玩钱的,还从没玩过命,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笑眯眯的男人,像是哑巴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戴眼镜的男人慢吞吞地说:“当然,决定权在你,我从不逼迫别人,你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一下就完,不会很痛苦的。”
这民主实在太宽容了,苏轻心想,今天难不成就这么壮烈了么?
戴眼镜的男人见他还是不言声,就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收紧,又问了一遍:“你觉得呢?”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能回想起一辈子的事来,男人的手越掐越紧,苏轻慢慢地开始有种窒息的感觉,可他脑子里仍然空白一片,只有几个他爸戳着他脑门骂人、他妈溺爱地把他护在身后的场景,或者跟一帮狐朋狗友烟熏火燎地四处乱混、和郭巨霖没心没肺地搅在一起的场景,一个个都像是单薄的剪影一样,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他想自己这一辈子,原来就活得这样单薄。
苏轻心里忽然涌上巨大的不甘心,他吃力地抬起手来,死死地扣住男人掐着他脖子的手,哑着嗓子,拼命吐出三个字来:“我……我答……应……咳咳咳咳!”
男人嘴角一挑,愉快地放开了他,看着苏轻萎缩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那就起来,跟我走。”
苏轻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跟在男人身后,这戴眼镜的像是完全不担心一样,把自己的后背对着苏轻,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走得一派潇洒轻松。苏轻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他盯着男人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恶向胆边生,心里盘算着,要是我现在忽然扑上去,照着他的后脑勺来那么一下……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走在前边的男人忽然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别想了,我就是一动不动地任你杀,你都不见得能把我怎么样。”
苏轻一惊,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想起自己被绑架时候的灵异过程,心说这是读心术?这帮……还是不是人?
戴眼镜的男人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对比你强的人保持畏惧,这是一种很好的心态——如果你能活下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话音才落,忽然苏轻觉得背后一凉,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一个女人,长得还不错的女人,一双眼睛却像毒蛇一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苏轻的脖子僵成了一块木头,腿还不由自主地跟着戴眼镜的人往前走,脖子却保持着可笑的姿势,傻愣愣地扭着,盯着身后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走路悄无声息的大姐。
娘嘞……这是地球么?
女人问:“这是新的‘小灰’?”
戴眼镜的男人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女人撇撇嘴,有点不满地说:“我不要这个,一看就是个胆子比兔子还小的小白脸,质量太差。”
戴眼镜的那位轻轻地安慰说:“你凑合吧,最近归零队的狗崽子们太活跃,下一次‘盛宴’时间马上就到了,身边总不能缺了‘小灰’,不要太挑剔,听说你的‘小灰’前天刚死了一个,现在手里不就剩下一个了?”
女人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苏轻觉得方才那句话有点像“马上就要进山打猎了,身边总不能缺了猎狗,你不要太挑剔,前天刚死了一只,现在不就剩一只了”。
顿时觉得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戴眼镜的男人在一间屋子门口停下了脚步,捉住苏轻的后颈,把他往里一推:“你能不能活着,就看它决定了。”
苏轻抬起头,那屋子里站着好几个面色冰冷的白大褂,正中间有一台长相狰狞的仪器,一个白大褂戴上口罩,看了看苏轻,指着仪器中间的位置说:“就是你?躺上去。”
苏轻吞了口口水,搬动着脚步,一步一挪地蹭了过去。看着那冷冰冰的仪器,又茫然地抬起头来,女人不耐烦了,她也不知道是个何方妖孽,“刷”一下,化作一抹残影,刚还在门口,一眨眼功夫不到,就站到了苏轻面前,一只手拎起他,甩到了仪器上。
苏轻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勺就“砰”的一声,撞到了硬邦邦的金属枕,耳畔响起“嗡嗡”的声音,他手脚冰冷,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
随后脚底下忽然传来一点酥麻的感觉,苏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整个身体就涌上一股如同被电击的剧痛,他嘶声惨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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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爆头...
苏轻觉得整个身体好像被撕成了好几块,剧痛过后,感觉开始麻木,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他拼命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那戴眼镜的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和旁边的女人低声交谈着。
有那么一刻,苏轻觉着自己就要死了,他感觉自己飘了起来,悬浮在空中似的,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心里涌上一股又漠然又不知所谓的感受。
那个四眼王八蛋说人群里有五分之一的人能变成什么见鬼的“小灰”,苏轻甚至分出闲暇,不着边际地想,百分之二十……他这辈子无论大考小考,连体育测试都算上,从来就没摸到过人群中前百分之二十的边过。
在剧痛之后的麻木里,苏轻不着边际地走起神来,忽然觉得有点想哭。
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他那喜欢外面穿阿玛尼里面套破洞秋衣的老爸,他挣了那么多钱,可是不会花,别人都说他是暴发户。
苏轻在背后听见过,那年他还很小,跌跌撞撞地被他爸领出去显摆,带到一个酒会上,给人家说这是我儿子,我们家的小金童,途中苏轻贪玩,和他爸走散了一会,就听见当面一口一个“苏董事长”的叔叔阿姨们一脸不屑地在背后说“有多少钱也是就会拿麻袋背钞票的土包子,会赚不会花,一点品位也没有,生个儿子跟他一样,长得再好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这句话在苏轻幼小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苏轻回想起来,好像就是那时候开始,他立下了一定要学会“花钱”能耐的伟大目标,好像学会了花钱,他就不再是“暴发户的儿子”,不再是“没品位的土包子”了。
可是花钱的本事好学,品位却不好学,苏轻认认真真地学了那么多年,仍然没有摆脱“暴发户的儿子”这个充满了各种尖酸与侮辱性的名头,别人花钱就是生活精致,他花钱就是败家。苏轻想了很久,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随后,他又莫名地想起,他有一次不学好,跟几个小青年到歌厅里嗑药,第一回倒没有什么传说中飘飘欲仙的感觉,反应还很大,回来以后走路一直往墙上撞,还吐,被他爸看出来,狠狠地给扇了两个大耳光,脸肿得馒头似的,一个礼拜没敢出门。
苏轻当时想跳起来反抗,可一眼就看见了苏承德脸上的皱纹,那么深,深得像是刀子日复一日刻出来的似的,他那时候没什么想法,却下意识地再也没碰过那些东西。
现在,苏轻在意识模糊间,心里忽然抑制不住地涌上了这个念头——那是我爸,他老了。
那是我爸——他想着,他有一个几年不回家,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的儿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种,马上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连尸体都见不着。几年后,也许他更老了,心里软了,后悔那时候暴跳如雷的和儿子打架,想把自己的亲骨肉找回来,享几年清福,说不定那时候,他才会发现,儿子没了。
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些模糊不清的,年幼时候留下的记忆,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从意识深处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苏轻骤然回想起小时候,苏承德把他架在脖子上,驮着他在院子里骑大马的事,想起那年他妈去世,苏承德红着眼眶,一宿没睡,抽了不知道多少烟,然后在他床头坐了一宿,跟他说:“没事,没妈了,爸疼你。”
郭巨霖算个屁啊……
苏轻觉得心里就像是漏了一个巨大的洞,所有的情绪都漏没了,只剩下那种倾吐不出、琢磨不明白、又无处不在的悲伤。
那悲伤太过强大,好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他整个人都卷了进去,然后疼痛悠忽不见了,麻木也消失了,苏轻重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四肢和身体下面不明仪器的冰冷。
他视线依然是模糊,一眨眼,一串冰冷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解开他的衣领,苏轻懵懂地随着他的手坐起来,还没回过神来。顺着白大褂的手指低头看去,他在自己的锁骨下面一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灰色的半月形的标记,上面繁复的花纹,似乎还在流动一样。
白大褂冷冰冰地宣布:“不多见的二型辅助型蓝印。”
靠在门边的女人“切”了一声,直起身来推门走了:“真没劲,不是我的。”
戴眼镜的男人好像有些意外,脸上带着笑容走过来,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苏轻,伸出手轻轻地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看来你跟我还挺有缘——叫什么?”
“……苏轻。”
“苏轻,好听。”戴眼镜的男人把他拉起来,“我是陈林,你记着,以后你就是我的‘小灰’了,跟我来。”
苏轻站起来,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他踉跄了一下,差点五体投地,乱哄哄的脑子这才回过味来,战战兢兢地跟在陈林身后,下意识地在自己锁骨下面的印记上摸了一把,结合着他多年看种马玄幻小说里的各种炮灰瘪三遭遇,有些担心地问:“……大哥,您能不能告诉我句实话,我、我现在还是人么?”
陈林没回头,只是反问:“你觉得呢?”
苏轻虽说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又迷茫又胆战心惊,下意识地跟着陈林,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着四五步远的距离,总觉着陈林这个人表面上文质彬彬,跟谁说话都笑呵呵,其实很危险。
这个人一双手长得像是弹琴的,又细又长,可是能一把掐断别人的脖子——苏轻一边想着一边仍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脖子,心有余悸。
他留心起自己的情况,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细想,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低头看了看,也没发现是少一条胳膊还是多一条尾巴,除了多了一个会动的刺青。
苏轻趁着周围也没人,把自己的衣服掀起一点,往里看了看,过了一会,他愁眉苦脸起来——这回不是他眼花不确定了,那纹身上的花纹是真的会动,他想自己不会是让那帮科学怪人往身上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蛊吧?
他盯着用后脑勺对准他的陈林,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那个……大哥,刚才听他说二型辅助型蓝印,是什么意思?”
陈林说:“就是‘小灰’的一种。”
“哦……”苏轻习惯性地不懂装懂地应了一声,后来一琢磨,不对呀,小灰又是什么?这个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得问清楚了,于是又开了口。
陈林沉默了片刻,回答说:“就是辅助型蓝印的总称。”
“……”
如果苏轻听过形式逻辑的课的话,他会知道陈林这叫“循环定义”。不过作为一个将不学无术贯彻到底的败家子,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废话”,当然,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把这话和陈林说出来。
可不说出来也不妨碍人家知道,陈林那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妖魔鬼怪,疑似会读心术,他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盯着苏轻的眼睛,轻描淡写地问:“我这解释你不满意?”
苏轻差点把脑袋给摇掉了,陈林嘴角勾了勾,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苏轻注意到,他们好像在一个非常大的基地里,往远的地方望过去是一大片林子,密密麻麻的,应该是人工栽种的,十分隐蔽。
他再一转头,看见另一个方向,那方才叫嚣着要“处理了他”的四方脸男人手里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经过,锁链的另一头栓狗似的拴着一个人,女的,看不出年纪,一脸木然,眼神呆滞,不知道在看哪里,被拖到哪里,就跟着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