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的脚却在此时一滑,Alex急忙收回注意力,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没事。先上车吧。”苏瑞握着他的胳膊,勉强站好。
Alex应声。
莫梵亚则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那辆价格不菲的银色跑车,而他们方才的动作,显然是亲密至极。
原来,真的是那种关系。并不是他多心。
苏瑞。
苏瑞。
你果然还是那么不知足。

汽车行驶在霓虹缤纷的城市里,从左岸酒吧到苏瑞现在的住所,几乎要穿过半个城市。
Alex开得很专注,窗外的灯光时不时地游走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轮廓变得越加鲜明,有种很纯净的俊秀。
“真奇怪,好像你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似的。还是像个乖弟弟。”苏瑞突然伸出手,摸了摸Alex毛茸茸的头发,打破了沉寂。

(七)新来的老板(7)

车突然猛地一晃,差点撞到了旁边的栏杆,好不容易才稳了回来。
苏瑞哈哈大笑。
Alex则沉着脸,憋着气道:“好像我比你大。”
“是吗?我儿子都会交女朋友了,你怎么可能比我还大。”苏瑞大喇喇地反驳完,终于正经起来,“现在想一想,当初一起组乐队的日子,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听说你后来休学了,一直没有关心你的事情,真是抱歉。”
Alex沉默了片刻,轻声问:“没关系。你后来不是也休学了吗?”
“我休学是要生宝宝,难道你也要生宝宝?”苏瑞有点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Alex也微微一笑,“苏瑞,到底谁是乐乐的爸爸?”
“啊,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朋友家有点事!”苏瑞好像突然惊醒,猛地转开话题,“麻烦在前面停一下车。”
Alex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很顺从地将车靠边。
“谢谢你专程送我,改日请你吃饭。再见,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苏瑞很快跳下车,仰着笑脸,朝车里的人摇摇手。
“你一个人没事吧?”Alex的手握着方向盘,似乎想随着下车,但又怕唐突,只得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没关系,已经在朋友家附近了。”苏瑞大大咧咧地回答,“赶紧回去吧,别让朋友们等久了。你可是东道主。”说完,她也不等对方的确认,包包一甩,人已经转过身,朝不远处的住宅小区走去。
Alex一直目送着她消失在小区大门内,他才调转车头,开回酒吧。

苏瑞进了小区,这个小区是老式的集体住宿楼,保安系统并不怎么好,她一个陌生人闯进来,竟然没有什么人拦着询问。
这样也好,免得引起Alex的怀疑。
大三那年,高材生苏瑞的奉子休学,曾让全校师生瞠目结舌。
似乎所有人都对乐乐的生父充满兴趣,李艾也曾对她严刑逼供,甚至还‘卑劣地’企图用酒灌醉她。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苏瑞一个人把李艾他们五个人全部放倒了。
从此李艾再不和苏瑞拼酒。
乐乐的父亲是谁,这个答案,除了苏瑞自己,无人知道。
即便是当初恨不得将她的腿打断的老妈,也不曾知道。
那个人…更加不会知道。
苏瑞抬起头,看着蓝如天鹅绒般的夜空,轻轻吐出一口气。
如果以后乐乐问起,她该怎么回答呢?
总不能像以前一样,说他是从外太空掉的吧,虽然这个谎言让乐乐很是得瑟了一阵。
这样信信地走,苏瑞早已经走进一段距离,这个旧式小区的绿化竟然不错,两排高层楼房之间有一条人造的溪流,溪旁种着浓密的落叶树,间或设了几张长椅。
苏瑞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打算混几分钟就回去。一扭头,却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尚躺着一个人。

(八)新来的老板(8)

那个人是侧躺着的,脸对着椅背,身上则搭着一张展开的报纸,从报纸下面露出来的牛仔裤看上去破烂不堪。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流浪汉。
不过,流浪汉不会买那么多啤酒吧?
苏瑞眼尖,很快就发现了长椅下面一堆空啤酒罐,还有一大提塑料袋尚没有打开的啤酒,全部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十多罐。而被喝掉的那些,也有十几罐吧。
原来是个酒鬼。
苏瑞不想和酒鬼坐在一起,她站了起来,正想离开。那个人突然一个鲤鱼挺身坐了起来,呆望着前面的“臭水沟”——虽然是绿化的一部分,但其实早已经变成了臭水沟——没什么好气地说:“喂,陪我喝酒!”
苏瑞一怔,瞧了瞧前面,又瞧了瞧后面,上下左右,似乎都只有自己而已。
他在和她说话?
“我们认识吗?”苏瑞蹙眉。
真是糟糕,那人已经开始发酒疯了。
苏瑞也喝酒,可是从未让自己真正醉过,她已经深刻地感受过,当自己不受自己控制的时候,是多么多么可怕。
那将是一场热带的海啸,摧枯拉朽,一如爱情。
“不认识就不能一起喝酒吗?”那个人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朝她转过来。那是一张挺耐看的脸,年轻帅气,二十岁上下,也许刚刚成年。“我失-恋了!”他委屈且恼怒,非常秀气的眼睛,酒气与泪意让目光氤氲。
苏瑞一哂。
小屁孩。
全天下的人有哪个没失过两三次,失-恋有什么了不起?
她理都不想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喂!”少年却不依不饶,“大婶!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冷血无情?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为什么她不喜欢我,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
苏瑞猛地转过身,叉着腰,瞪着眼,一字一句地反问道:“谁,是,大,婶?”
她就算已经是孩子他妈,那也是中龄青年,风华正茂,怎么就成大婶了!
真是打击人。
少年被她的态度唬得一怔,反而安静了下来。
苏瑞索性走了过去,从他的脚边拿起一罐啤酒,自行打开。她仰头喝了一口,然后特豪爽地用手背擦去嘴边的酒渍,转头教训道:“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姐我根本就连恋都没恋过,就失了五年。就你这点小破事,至于买-醉吗?天下何处无芳草,干嘛单恋一枝花!”
少年整个人被她吓住了,坐在苏瑞的旁边,低着头,一脸沮丧。
苏瑞则舒服地靠着椅背,拿着啤酒的手随意地搁在椅子上,声音也变得平静起来,“你多大?”
“十八。”少年没情绪地回答。
苏瑞微笑。
十八岁啊。
十八岁是一个绝妙的年纪。
那一年,她遇见了莫梵亚。
那一年,她知道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一见钟情。
仿佛一束光。
全世界的钟一起敲响,全世界的花一起怒放,全世界的呼吸全部停止,她的世界轰然倒塌。

(九)新来的老板(9)

苏瑞喝完几听啤酒,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那个少年已经重新醉倒,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苏瑞索性从他的裤兜里拿出那个已经露出半截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搜了一圈,找到一个署名“?”的号码,拨了过去。
“斯杰,我说过,我们已经完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过来!”那边果然是个女生。
苏瑞顿时觉得好笑。她当初也把莫梵亚的号码存成“?”,没想到过了五年,人类的习惯还是一样。
“厄,不好意思,我不是机主,只是个过路的。”苏瑞等对方吼完,终于将拿远的话筒凑近一些,慢条斯理地说道:“机主已经喝醉了,他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你是他亲近的人,所以才通知你一声。你如果不想来,就帮忙转告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说完,她留下了这里的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剩下的事情,就是别人的故事了。
“谢谢你的酒了,小子。”临走时,苏瑞很礼貌地道了谢。对方则翻了个身,脸埋在胳膊里。

第二天,苏瑞还是如往常一样早起,她随便换了一件白色衬衣,套上黑色西装短裙,拿着已经打印好的辞职信,便去了公司。
等做完交接手续,她就彻底成为无业人员了。
刚刚走到大厦门口,苏瑞便看见踩着高跟鞋狂奔的宋丽丽,宋丽丽见到苏瑞,立刻来了个急刹车,转到了苏瑞的面前。
“苏瑞,见到你就好了,我真怕你辞职不来了。快点快点,今天新老板第一天上班,我们可不能迟到。”她火急火燎地催促着苏瑞,见苏瑞还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宋丽丽索性抓起她的手臂,将苏瑞硬拉到电梯前。
还好,她们的运气不错,电梯门也在此时刚刚滑开。
两人一同走了进去,宋丽丽则抓紧时间,拿出化妆镜开始补妆,苏瑞好玩地看着她往脸上扑着粉,挠头问:“你确定你是去上班,而不是去相亲?”
说起来,宋丽丽穿得也太花枝招展了吧?
紫色的雪纺吊带连衣裙,卷发挽成松松的发髻,空荡荡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透明璀璨的施华洛水晶项链。就算去参加宴会也绰绰有余了。
宋丽丽白了苏瑞一眼,道:“有什么稀奇。放个钻石王老五在那里闪闪发光,有什么道理不争取争取?你也趁着自己徐娘半老,赶紧拾掇拾掇,把自己嫁掉,成天穿得像个老处-女…”
“喂喂,你见过有儿子的处-女吗?我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还有,我不姓徐,我姓苏,姓苏!”苏瑞赶紧反驳,试着挽回自己碎了一地的自尊心。
宋丽丽撇嘴表示不屑。
争论间,他们已经到了营销部的楼层。

(十)新来的老板(10)

苏瑞的职位是部门经理,因为职位的缘故,她的辞职信必须交到老板手中,可是到了办公室,才知道新老板早早便到了,正与各部门的负责人开一个简短的早餐会议,大概想了解公司的流程吧。
苏瑞本是负责营销部的,不过,因为营销部的特殊性,真正的管理者是总经理助理,也就是被宋丽丽称为狐狸精的那个胡娟了。
苏瑞只能拿着辞职信,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等着。周围的同事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全部装作兢兢业业的模样,也没有人过来给苏瑞打招呼,苏瑞不以为意,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同事们的装束:除了宋丽丽外,其他的女同事也都穿得可圈可点,平时干练的职业装全部换成了风姿绰约的长裙丝袜,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让苏瑞有一丝恍惚:她难道走错了地方,这其实是公关部?
不过,这样说起来,这位新老板的杀伤力也太强了点吧。
苏瑞正感叹着,会议室那边传来消息,说早餐会已经结束了。
苏瑞站起来,捏着辞职信,朝电梯那边走了去。
老板的办公室在楼上,会议室也在楼上,这个时候,新老板应该回到办公室了吧。
等电梯门打开时,苏瑞看见狐狸精也在电梯里,刚刚开完会的“狐狸精”容光焕发,好像失去了太子爷那个靠山,她并没有什么不快,反而像捡到宝一样,笑得脸上绽出花来。
苏瑞克制地向她点了点头,视线往下一挪,顿时冷汗涟涟。
胡娟穿着的,是超短裙么?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超短裙么?
苏瑞只觉得自己家里的超短裙,根本就是齐膝的假冒货。
不过,不可否认,胡娟的腿很漂亮。笔直结实,光润如玉。所以,穿着超级超级超短裙的胡娟,其实也很有杀伤力。
“怎么,你是来求新老板的么?”两人在电梯口擦身而过的时候,胡娟媚眼一瞟,这样问苏瑞。
“是啊,说不定新老板看上我的姿色,索性让我当个总经理玩一玩呢。到时候,胡总助还要多多帮衬才好。”苏瑞一时兴起,没什么正经地调笑了一句。
胡娟脸色微变,然后鄙夷地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非常赤-裸地传达出两个字。
“凭你?”
苏瑞下巴微挑,噙着微笑,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然后,电梯合上了。
而那个微笑,让胡娟介意了很久很久。
——原来那个号称工作狂的苏瑞,眼神也可以那么…魅。

因为刚刚开完会的缘故,楼上还零散地聚集着几名部门负责人,其中还有原来的总裁秘书小燕。

(十一)新来的老板(11)

因为公司易主的缘故,小燕自然是跟着从前的雇主,去另外一间公司,她今天留在这里,主要做一些交接工作,现在交接完毕,她也该收拾收拾东西,离开这家公司了。
见到苏瑞,小燕朝办公室看了一眼,提醒道:“苏经理,这位莫老板的脾气不太好,你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小心别被骂了。”
苏瑞辞职的事情还没有公开,小燕刚才没看见她参加会议,以为苏瑞睡过头了。
苏瑞受教地点了点头,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然后,敲门。
“进来。”
办公室传出来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熟悉,低沉而悦耳。
苏瑞推门进去。
硕大的办公室里,布置却出奇简单空旷,办公桌摆在落地窗户前,桌前的人背对着光,整个人全部处在逆光之中。
可即便如此,在苏瑞看见他的时候,还是觉得如遭雷击。
她今年果然是流年不利么?
“苏经理是么?”对方却显然早知道了她的存在,他将手臂交叉支在桌面上,淡淡然地看着她,“今天早晨的例会,为什么没有参加?难道是昨晚太累了,今天起-不了床吗?”
苏瑞本来还有点神游,闻言立刻敛了心神,她大步走过去,将手中的辞职信放在了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是来辞职的。对于一个即将离职的人,参不参加会议应该没多大关系吧。”她很冷静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后面传来他轻描淡写的制止声。
苏瑞耐着性子,站定。
虽然背对着那个人,他的存在感还是让她觉得不自在,连指尖都在颤动。
“我会好好看这封辞职信,等会给你答复,在此之前,可不可以帮忙买一份早餐?我饿了。”他淡淡道。
苏瑞本想拒绝,可是莫梵亚那一句低喃般的“我饿了”,让她不忍拒绝。
算了,反正是最后一次。
公司的写字楼旁边刚好有一家肯德基,苏瑞下了楼,为莫梵亚买了一个汉堡和一对辣翅配可乐,又重新返回办公室。
再次推门时,莫梵亚依旧坐在原位,辞职信则展开放在桌面上,他似乎在看信,又似乎没有看,俊朗非凡的脸映射窗外透进的光线,柔软而迷惘。
整整五年了,她已经成为了一位独当一面的母亲,他却一点都没变。
仍然像一个被宠坏的、自我的、不知人间疾苦的王子。
“真慢。”察觉到苏瑞的脚步声,莫梵亚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抱怨道。
苏瑞一愣,随即怒火顿起。
臭屁什么,自己马上就不是他的员工了,再说,她明明是跑上又跑下,哪里慢了?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咬着牙,苏瑞忍气吞声地走过去,将套餐送到他的面前。
莫梵亚毫无烟火气地接过来,极优雅地吃了两口,然后眉头一皱,不满地看着苏瑞,“牛肉的质量,我不想说。汉堡里的奶酪勉强可以,但不是人工现场制成,冷藏的时间太久,失去原味。辣翅炸制的时间太短,比例不对,油质太差,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苏经理,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十二)传说中的秘书(1)

那一刻,苏瑞真的想砍人。
莫梵亚却一点自觉都没有,反而不识好歹地将东西往旁边一推,然后站起来道:“还是我自己下去吃点东西好了,一起走吧。”
苏瑞愣了愣,然后满脸黑线道:“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她是来辞职的,又不是来陪老板吃饭的。
“我还没批准你的离职,你现在仍是公司员工,当然要遵从老板的命令。”莫梵亚面无表情道:“听胡总助说,因为你的行为,刚刚让公司损失了数百万。我可以将你的这封辞职信,归纳为引咎辞职吗?”
“莫总如果认为这是事实,那就当我引咎辞职吧。”苏瑞此时只想赶紧脱身,从他的视线里离开,所以虽然气恼,但是不想争辩什么。
“如此一来,应该也不会有公司愿意再聘请你了。”莫梵亚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
苏瑞吃惊地望着他。
不可否认,莫梵亚说的是事实,背上这么大的过失离职,她想再次应聘下一个公司,肯定困难重重。
可是她不能没有工作,向李艾借的五万块只能应急,根本撑不了太久。而且,乐乐的手术也迫在眉睫…
简直是逼人太甚!还是像以前一样,从来不会为他人着想。
苏瑞咬着牙,背脊挺直,极生硬地说:“公司附近有一家港式茶厅,莫总若是不嫌弃,可以去那里用餐。”
“嗯。”莫梵亚用鼻音应了声,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苏瑞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莫梵亚突然道:“你来这家公司已经两年了吧?”
苏瑞点头,“嗯。”
“所以说,你应该很熟悉这间公司的业务?”他继续问。
既然是与工作有关的问题,苏瑞只得打起精神,按部就班地回答,“不算很熟悉,但知道一些。”
“那就好。”莫梵亚颌首,背对着苏瑞,淡淡道:“等会直接去总裁办履职,我正缺一个秘书,你既然不想留在销售部,就过来当秘书吧。”
苏瑞的身体立刻僵住,她呆了半天,才低声问:“莫总认为,上-过-床的男-女还可以在当上-下级么?”
就算五年前的那一次他从未放在心上,至少在前不久,他们还发生过一-夜-情吧。
“你会把那种事放在心上吗?”莫梵亚头也未回,声音冷淡而平常。
苏瑞低着头,牢牢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语调同样如他一般轻松起来,“那确实是一件小事。”
莫梵亚沉默了片刻,电梯来了,手机铃声也在同时响了起来。
在一同踏进电梯的时候,苏瑞听见莫梵亚很亲密地唤着电话那边的人的名字,“萧萧。”

(十三)传说中的秘书(2)

苏瑞移开视线,远远地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莫梵亚正在同萧萧通话,他的脸映在电梯内侧的镜子里,清秀耀眼,笑得那般轻柔。
也唯有面对萧萧,莫梵亚才有这么动人的神态,笑容从唇角逸出来,再一点点爬到眼底眉梢,好像融化的雪山,让他本来略显冷淡的俊脸,变得出奇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苏瑞只用余光扫了一眼,胸口却莫名地紧了紧,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嗯,知道了。…好。…可以…我明天去机场接你…真的不要紧吗?…要注意身体,别太累。…那明天见。”莫梵亚清越的声音在电梯里显得清晰无比。
好容易等到他挂断电话,苏瑞提醒道:“到一楼了。”
“哦。”他走出电梯,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身道:“出口似乎在这边。”
苏瑞早就站在另一端,无语地看了他很久。
莫梵亚,一直是路痴中的路痴,他的方向感之差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对于一个出门便有司机跟随的富家子弟而言,这个缺陷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麻烦。
五年前,苏瑞曾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莫梵亚。
那个男人,除了一张欺世盗名的脸之外,似乎一无是处。
不懂风情,不爱搭理人,太过骄傲,自以为是,脾气不好,又是个大路痴。
苏瑞之所以认识莫梵亚,便是因为他…迷路了。
一个明明要去科技馆的人,却跑到了社团活动中心,他推开排练室的门,在门口发了一会愣,终于茫茫然地开口问:“请问…?”
那个时候,苏瑞正拿着两根鼓槌,敲着大鼓,闻言,手一偏,槌头打到了铜钹——
“咚咚锵”。
余音顺着空旷的排练室扩散,苏瑞抬起头,看着那个修长的少年静静地站在上午的光线里,漂亮得像一尊阿波罗雕像。
“你有事吗?乐队演出要等到晚上,现在是排练阶段,谢绝观赏,当然,如果你是来献花的,那就另当别论。”当时的苏瑞正儿八经地说。
“请问,这是哪?”对方迷惘更深,他打量了苏瑞半天,终于将问题补全了。
而他提出的问题,也让苏瑞差点摔在地上。
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位同学来活动中心是干嘛的?
“我要去科技馆…”他又说。
苏瑞这次是真的跌在了地上。
科技馆和活动中心,一个在学校的最南边,一个在学校的最北边,他根本从进入校园开始,就南辕北辙,错得一塌糊涂了。
那是莫梵亚给苏瑞的第一次印象。
可那个印象,并没有让他减分,反而成为一段珍藏许久的柔软记忆,她甚至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停在身上的温度与触觉,他略显迷惘的神态,俊秀的侧颜。
就像五年后的现在,苏瑞看着颇有点窘态,原路返回的莫梵亚,她又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锐利而清晰。

(十四)传说中的秘书(3)

等莫梵亚走近一些,苏瑞也转过身,走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