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特纳王子也常常约她一起吃晚饭,两人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今天玛格一踏进拉美西斯的房间,就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再看看他身旁的杀敌者,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些天来,她和杀敌者也混了个半熟,虽然对方还是经常用不屑的眼神鄙视她,但明显对她没什么敌意了。有时她小心地摸摸它的皮毛,它也很难得地默许了。
像往常一样,她也伸手摸了摸它的背,没想到它突然发起怒来,低吼一声,毫无情面地朝她的手腕咬去!
“杀敌者!”拉美西斯也觉察出了异常,连忙大声喝止它。
杀敌者的牙齿已经划破了她的手背,被主人一声大喝硬生生喝住了。它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乖乖地退后了几步,缩到了墙角处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他低低问了一句。
“没事…”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手上的伤痕,“杀敌者怎么了?我看它好像和平常不大一样。”
“不知道,早上从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后,它就变得很奇怪。”拉美西斯顿了顿,担心地接着说道,“可问了那些侍从,他们都说不知道。”
这是玛格第一次看到拉美西斯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担忧的心情,不过也难怪,对于从小就失明的拉美西斯来说,杀敌者是他最为忠心的伙伴了吧,或者说,也是最好的朋友。在他充满孤独和寂寞的日子里,也只有杀敌者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有些酸酸的,忽然有种想为他抹去一切担忧的冲动。
“也许它是生病了,我来帮它看看。”她上前了几步,走到了杀敌者的面前,低声道,“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想替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没有恶意的,所以你也要乖乖的,不可以咬我知不知道?”
杀敌者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低低呜咽了几声,她轻拍它的背部,它的神情渐渐缓和起来,态度也温顺了很多。
她仔细地查看起来,终于在杀敌者的前爪处发现了一点异常。
“哦,原来是它的脚上扎进了一根金合欢刺,怪不得会这么狂躁不安。”她回头对拉美西斯说道。
“金合欢刺?那你赶紧想办法替它拔了。”他焦急地命令道。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拔掉刺倒是没问题,可问题,从狮子爪子上拔刺,倒还是她的头一次。
“杀敌者,你的爪子里有一根刺,就是它害得你这么不舒服,现在我要帮你拔掉,你要像刚才一样乖乖的好吗?”她蹲下了身子,摸摸它的头,细声细语地和它商量着。在看到杀敌者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求的神色时,她才放心地抓住了它的脚,杀敌者好像也知道她要帮助它,一动不动,温顺地任她摆弄。
拉美西斯坐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尽管明知看不到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就在他略感失落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的黑暗竟然一点一点地褪去,幻化为模糊不清的影像。他所望去的那个方向,居然勾勒出了隐约的轮廓,黑白的画面渐渐开始有了颜色,渐渐开始变得越加清晰…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阿蒙神啊,他竟然看到了杀敌者的模样…看到了那个异国来的女孩子…阳光照在她的侧面,淡淡地散发着光泽,仿佛夕阳中一枝清雅的蓝莲花般一尘不染。那一种低眉垂睑的专注与温柔,居然让他有些陌生的感动,在一瞬间甚至忽略了自己已经恢复了视觉的惊喜…然后,他看到她兴高采烈地抬起了头,冲着他叫道:“拉美西斯,看,看,金合欢刺已经被拿出来了!杀敌者没事了!”
杀敌者一声低吼,居然像只猫咪般用头亲热地蹭了蹭她的腿。
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和杀敌者一起重重地揽入了怀里,低声说了一句:“我能看见了。”
她先是一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揽住了他,欣喜万分地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真的吗?拉美西斯?真的吗?你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原来那个啰嗦的女人…”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促狭的笑意,“不过是个小丫头。”
他那双黑如子夜的眼,在夕阳的薄光中扑闪着如水的金辉,仿佛有什么在里面微微晃荡着,流动着神秘而蛊惑的光彩。多么美丽的眼睛…她好像听到了在自己的胸腔内,有蝴蝶破茧而出,缓缓打开了优雅翅膀的声音…“小丫头,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对方眯了眯眼睛。
玛格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了他,神情慌乱地反驳道:“我这是为你高兴,而且,而且,也是你自己先抱住我和杀敌者的好不好?”
“我不过只是想庆贺一下,可有人却一直抱着我不放…”他露出了被占了便宜的无奈表情。
“谁抱着你不放…”她嗫嚅着回了一句,心里却是有些纳闷,恢复了视觉的拉美西斯好像比之前更可恶了一些呢。
不知为什么,心跳还是乱七八糟,却有不能遮掩的一丝欣喜弥漫心头。
拉美西斯王子恢复了视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宫,法老大喜之下立刻召见了玛格。
“年轻人,你治好了我儿子的眼睛,想要什么赏赐,你尽管提出来,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玛格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抬头望了一眼拉美西斯。今天的他,和以往完全不同,浑身似乎散发着太阳般闪耀的光芒,鹰和眼镜蛇交缠而成的环型金饰压着乌黑细润光柔的长发,一双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正霸气而不失笑意地注视着她。
恢复了光明的拉美西斯,仿佛连自己也重新回归了光明,曾经的阴郁黑暗,已经被明亮温暖所代替,只不过,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傲慢和唇边那抹讥诮的神色。
“是啊,玛格,你有什么要求?”亚舍也在一旁笑道。
她犹豫了一下:“那是不是什么要求都可以?”
塞提身边的图雅王后也笑了起来:“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什么要求都可以。”
“玛格,你从巴比伦远道而来,现在也不知道住在哪里,不如就提出留在宫里工作的要求好了。”特纳在一旁善意地提醒道。
“特纳,我已经有决定了。”玛格感激地望了特纳一眼,再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拉美西斯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她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在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尊敬的王和王后,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在神庙里工作。”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哗然一片。神庙平时是很少有女人出入的,更何况还是个来自异国的女人。
连塞提法老也似乎有些为难:“这个要求…”
“王,虽然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之前您已经说过什么要求都可以,如果食言的话,恐怕会有失您的威信。”她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她说的对,您应该答应这个要求。”亚舍适时地插了一句,“您不能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失去您的威信。就让她做些文书的工作好了,这份工作偶尔也会由女性来担任。”
“可是,她毕竟是个外国人…”有人又提出了异议。
“这倒也不完全是。”特纳也微微一笑地开了口,“听玛格说,她的父亲是巴比伦人,可母亲却是埃及人,这也是她能说这么流利的埃及文的原因,所以,她也算得上是半个埃及人。”
玛格冲着他微微抿了抿嘴,没想到平时聊天时说过的话,他也记得这么清楚。
塞提思索了一阵子,像是下了决心地点了点头:“好吧,玛格,以阿蒙神的名义,我允许你可以去神庙工作。”
玛格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但还是拼命按捺住了内心的狂喜,带着可以算得上平静的神情朝着法老行了行礼,“谢谢王,谢谢!”
“不过,在神庙工作的时候,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继续住在王宫里。”图雅王后微笑着说道,对于这个治好了自己儿子的女孩,她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
玛格愣了愣,一抬眼正好撞上了拉美西斯的视线,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了之前他抱住她的画面,面色不由微微一红,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不,不用了,王后,我还是和之前一样借住在亚舍家好了。不知道亚舍你会不会介意…”
“怎么会介意,我欢迎之极。”亚舍泰然自若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也没抬头去看拉美西斯的反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乱个什么劲。不过,这种烦人的心情很快就被从心底涌出的喜悦所代替。
太好了!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没有白费,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进入神庙了,她又怎么能不激动?
因为,她所要找的东西就在神庙里啊!

第7章 神庙
第二天一大早,玛格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位于孟斐斯城东面的神庙。
神庙外,在保护着神庙的狮身人面像之间,一棵棵棱柳枝叶繁茂。巨大而厚重的神庙石墙染上了暖暖的色调,大门上的青铜也闪着耀眼的光芒。
走进神庙内,纵深百公尺的大堂排列着一百多根巨柱,几乎占满整个空间,只剩下纵横曲折、在柱间交错的迷宫小巷。初升的太阳正爬过高大的塔门,染红了厅中一百多根莲花大圆柱,投射在雄伟壮丽的神殿上。渐渐地,阳光移到排列整齐的狮身公羊头像上,那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每只狮身公羊头像下都站立着一个小小的法老,接受着神的庇佑。柱上还绘饰了一幅幅法老王向众神献祭的画面。图案鲜丽耀眼的色彩只有在特定的时辰才会显现出来,因此也只有一年到头都在里面,才能随着光影的转移,一根柱子换过一根柱子,一幅景象接着一幅景象地看遍这些世人所无法得见的宗教仪式。
抬头望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无论是巴比伦人,还是埃及人,或者是别的国家的人,都要将神庙建得这样夸张,因为容易自负的人类只有感到自身的渺小时,才可能敬畏神灵。
在神庙里,她被安排做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整理宗卷,倒是十分轻松。掌管着神庙内一切事务的费克提大神官似乎并不喜欢玛格的到来,一直对她极为冷淡。对这种情况,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自己只是个靠“关系”进来的闯入者,现在她只希望早点能完成任务,早点回去。毕竟,她来埃及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样东西。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流逝了。玛格趁着在神庙工作的便利,也查看了不少地方,却始终没有发现那样东西。可是父亲明明说过一定是在这座神庙里的,到底会放在哪个地方呢?
“玛格?你在发什么呆?”亚舍的声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啊?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之前他说了什么。
“我是问你在神庙里工作得习不习惯。”他顺手递过来了一盆无花果,“对了,你好像很久没去王宫了吧?”
“嗯,二王子殿下…他还好吧?”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二王子殿下现在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而且十分积极主动,王也将一些事情交给了他去做,他办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亚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之色。
“那他最近不是很忙?可他常年都在屋子里待着,体质并不好,身体可能会一下子受不了的,牙病也很容易复发…”她自顾自地列举着可能出现的病症,没有留意到亚舍的眼中微光一闪。
“不过比起另外一件事,恐怕这些事都不算什么了。”亚舍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葡萄酒,“特纳王子最近送了拉美西斯殿下许多侍妾,说是作为他眼睛康复的礼物,这下可有的他忙了。”
侍妾?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玛格的心底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酸涩,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这么多侍妾,我看他这两天就会犯病…”
她的话音刚落,宫里的人忽然匆匆忙忙地来传话,说是拉美西斯殿下牙病发作,让玛格立刻进宫。
亚舍促狭地抿了抿嘴唇:“玛格,你的乌鸦嘴还真够灵的。”
“你就别取笑我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连忙跟着那人进宫去了。难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被她这么说两句,那个家伙居然真的犯牙病了?
还没踏进拉美西斯的房间,她就听到从房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女人声音,还有不同的浓郁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令她控制不住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的天!她头痛地叹息,怎么这个时候,屋里还有这么多的美女!
“喂!让让!让让呀!”拉美西斯的床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玛格挤了半天也挤不到跟前去。身材娇小的她哪里是那些高大丰满的女人的对手!
“你们这群女人!都给我滚出去!”她终于火了。
但那些美女们置若罔闻,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你们的王子大人都快挂了知不知道?还不快滚!”玛格不得不仰天大吼一声。
众女人被这中气十足的吼声震得脑袋嗡嗡直响,齐齐转过头来,愣愣地望着她。一个胆子大点的女人躲在人群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走?”立刻引来一阵七嘴八舌的附和之声。
“我是他的医生,你们要是再不走,我立刻去禀告王,二王子要是出什么事全都由你们负责!”她振振有辞地说道。
众美女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退出了房间。
等到美女们全部消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拉美西斯正倚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要挂了?”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糟糕,刚才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下完蛋了!这算不算是公然诅咒王室成员?
她清了清嗓子,连忙替自己辩解道:“你明知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只是眼睛刚刚复明而已,这么快近女色对你只有坏处!”
拉美西斯刚想说什么,忽然面露痛苦之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看起来是被牙痛所折磨。
“上次不是治好了吗?现在怎么又复发了?”她示意他张嘴,仔细查看了一遍,忽然皱了皱眉,“不是不让你吃纸莎草苗了吗?你还是吃了那么多,牙病不发作才怪!再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这颗臼齿一定要拔掉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熟练地从自己的小药箱里取出了原料,将它们捣成了糊状,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他的右脸上。
拉美西斯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话,因为他确实没有听到,而是正想着别的事情。
自从她离开王宫后,他的心里便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往常,她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周围,赶也赶不走,硬给他灌那些难吃的药。可一旦身边少了她,他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焦躁无处排遣,憋得难受。
只有当他享用甜食时,尤其是他最喜欢的纸莎草幼苗时,才能排解那种奇怪的焦躁。
刚才被那些美女们团团围住的时候,他真有种窒息的感觉,可这都是哥哥送来的礼物,他又不能当面回绝,只能找个机会再处理掉那堆女人了。
其实刚才她拼命想突破美女包围圈挤进来的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暗暗好笑的同时,却发现那种焦躁的情绪,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外这些药,你记得吃掉,还有,一定不许再吃那么甜的纸莎草幼苗了!听到了没有?再继续下去的话,你的这颗臼齿一定要拔掉了!”她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他烦闷地拨开她的手,脸往旁边一侧:“真啰嗦,女人就是麻烦。”
“你还那么拽,好吧,随便你,反正这都是你的事。我要回去了。”她轻巧地站了起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吃完晚饭,不由得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小心!笨蛋。”拉美西斯眼疾手快地起身拉住她。
玛格站立不稳,往后一倒,把他又撞倒在了床上,她倒在他的身上,两个人以极为“亲密”的姿势倒在了一起。
他的眼眸犹如暗夜中闪耀的北极星,温热的呼吸几乎已经喷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脸又唰的一下红了起来,连忙伸手一把将他推开,手忙脚乱地爬下了床。
“我,我回去了,你可要记得我说的话!”她强作镇定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夺门而出,一出房间就靠在墙上轻拍自己的胸口压惊。
而房间里的拉美西斯,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华丽的天花板,脸上浮现的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复杂神色。

第8章 金字塔
这一天将近黄昏的时候,玛格还在继续着神庙里的工作,忽然看到费克提神官示意她可以早点回去,并告诉她门外有人正等着她。
当她满怀疑惑地走出神庙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策马而立。
他飘飞的长发,他高扬的大氅,他的举手投足,他的眉梢眼角,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着如同太阳般光辉夺目的金色光芒…他是如此耀眼,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当王的,他的身上充斥着王者的气息…玛格愣在了原地,震惊地望着那个少年,直到那个少年策马走到了她的身前,她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叫了一声:“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二话不说,伸手将她一把捞上了马。
“喂,你要干什么?你的病又复发了吗?牙齿又疼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她完全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只能胡乱猜测起来。
“你这个女人,又来诅咒我了!没病就不能来找你吗!”他似乎有些恼怒,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扬起了马鞭重重一甩,骏马立刻箭一般地向前冲去。
风声呼呼地在耳边掠过,在颠簸的马背上,玛格能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炽热的温度,仿佛火烧一样,连同她的面颊一起都烧得通红了。
也不知在风中急驰了多久,拉美西斯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他先下了马,然后又伸手将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玛格抱了下来。
玛格在一旁站定,这才发现原来拉美西斯将她带到了大金字塔附近。
透过阳光,大金字塔的尖端闪耀着生命的光辉;在它的身后,哈夫拉与门考拉两座稍小的金字塔在蓝天的背景下与大金字塔连成一线,在无边的暗夜降临时将会指示着天空上的猎户星座——那是奥西里斯神伟岸的身躯。
“这座大金字塔,还是一千多年前的胡夫法老修建的,到现在为止还是屹立在吉萨高原。”拉美西斯低低开了口,“在我们埃及有句谚语,人类惧怕时间,时间惧怕金字塔。”
“很贴切的谚语呢,说不定再过几千年,它还是屹立在这里,不过我们都已经化做尘埃了。”她颇有感触地应声道。
他抬眼望着她,神色异常的温柔:“太阳很快就下山了,这才是金字塔最美的时候。”
她的心里一动,在巴比伦的时候,她就听人说过,金字塔最美的一刻,就在于日落时分。难道他特意带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欣赏这最美的一刻?
“看,太阳下山了。”他指了指西面的天空。
在广辽空旷的吉萨高原上,迷蒙的夕阳沉落在西方的天际,勾画出金字塔古老而朴实的线条,土褐色的石墙扫上一层淡金的光膜,彷佛与风沙上的黑影互相呼应,吟啸出一首荡气回肠的千年之歌。可金字塔的美,不只在于日落时分展现的苍茫与凄丽,更在于那份在衰落前也不曾失色的气魄。多少次的日起日落,它悠远的目光始终凝望过千秋万代,沉淀在时间的洪流里,漠视尘世的聚散无常。
这份美,超越岁月,属于永恒。
不远处,狮身人面像坐立其中,默默守护着身后的金字塔,忧患与共千载的岁月。远处是高原上伸展的沙漠,在金字塔漆黑的剪影下,慢慢横踱过数只骆驼的身姿,安静的人影骑在驼背上,为远方的天空添上几笔墨黑,微风掠面而过,彷佛在延续一段自千古以来也不曾停断的旅程。
“真的很美。”她由衷地感叹道,“将来等我回了巴比伦之后,我一定也会记得这么美丽的情景。”
她专注地看着夕阳隐没在了地平线下,并没有留意拉美西斯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夕阳刚落下,月亮就缓缓升上了天空。沙漠上吹来了夹杂着沙尘的热风,带着白天阳光的干燥味道。
“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拉美西斯?”她担心地看了看他,“你的牙病还没完全好,还是早点回宫休息比较好。”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满月,忽然开口问道:“玛格,你听说过关于月亮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传说月亮里面住了一只持有刀械的兔子,它是个好战的精灵,总要把恶鬼的头都剁下才甘心。”
“好奇怪的传说。”她诧异地看着他,少年也微笑回视,夜风又吹起他柔顺的发,散在星空下,比天上的明月更要耀眼。一双黑眸在背光的阴影下未减明亮,闪烁如苍狼夜里狩猎的目光,又带有尼罗河奔流在夜色下的柔美,他就这样注视着她,依旧俊秀,依旧温柔,只带着纯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