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匈奴人这几个字,少年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尽管已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眼中的一丝悲愤还是泄露出了他真正的感受。他连喝了几口水,借此平缓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在下是大汉北地郡义渠人,自小就跟随叔父学习西域各地文化。这次叔父作为使者出使月氏国,特地带上了我,期盼我在旅途中有所收获,没想到经过此处时遇上了匈奴骑兵,”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整个使者团几乎都被杀,我…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要不是叔父舍命相救,恐怕我也在劫难逃。”
那罗心里一惊,忽然回想起了之前邻居所说的话…那么说来,这少年就是来自那支被劫杀的汉使队伍了?
怎么会这么巧!
怪不得她觉着对方的容貌打扮都有所不同,原来他是位汉家少年。
少年看了看她,神色缓和了一些,“这次多得你的相救,大恩不言谢。日后倘若有机会,定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请问能告知在下你的名字吗?”
“我叫那罗,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在下姓傅,单名一个昭字。我自幼丧父,幸得叔父收留在府上,才避免了我们母子的颠沛流离之苦。”
听他这么一说,那罗不由又抬眼打量了他几番。尽管这位少年说自己身世坎坷,自小就被亲戚收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但奇怪的就是,他即使在此刻的落魄中却也丝毫不失汉家公子的贵气。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而绝非小门小户中能够培养出来的贵气。
“傅昭?”她目光澄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傅昭垂下了眼睑,像是有意无意避过了她的目光,“我也记住你的名字了。那罗。”
那罗微微抿了抿嘴角,“那么,为了你的母亲,你也要赶快好起来。这里我怕你是不能待得太久,万一被别人发现的话你就没活路了。”
傅昭了然地点了点头,“只要伤势略有好转,在下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他扶住了自己的伤口,似是泛起了一丝苦笑,“但现在…”
“现在你这样离开当然是送死了。”那罗立即摇头,对他的回答予以否决,“我今天打听过了,过两天会有一支汉人的商队从月氏国经由我们楼兰回长安,据说这支商队的老板和楼兰王颇有些交情,所以来去经商都相当顺利。我寻思着就请他们将你带回长安。这样的话,一路上你也能有个照应。”
傅昭的眼中明显表露出了颇为惊讶的神色,脱口道,“那罗,你真的是只有七岁吗?你的爹娘有没有说过你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比起他那个同样只有七岁的堂妹,这个女孩的心思细密程度着实令他感到吃惊。
那罗的睫毛轻轻往上一扬,掀起了一丝明媚的流光,“你怎么会知道?我以前是听爹对娘说我比其他的孩子想得多想得细。”
傅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面色微微一变就没有再出声。
“这两天你暂时还是先待在这里,叔叔今早去了匈奴,婶婶应该也没这么快发现你。一有消息的话我就想办法让你离开。”那罗说完就拿着空碗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光格外清亮,将世间万物映照得如同浸润在一片银白色的湖水之中。从远处吹来的一阵热风拂散了这片如水月光,恍然间,似有千万片碎裂的光华散落在了幽幽暗夜里。
那罗经过叔叔房间的时候,忽然看到婶婶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尽管对婶婶罕见的“友善”态度表示出了怀疑,但她只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对方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婶婶外,还有一个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的衣着普通,面相五官也没有特别之处,但一双太过锐利精明的眼睛却是与她的整个打扮格格不入。
婶婶二话不说就将那罗拉到了那个女人面前,抬起了她的下巴以便让那个女人看个清楚。
那罗吃痛皱了皱眉,一时还没弄清婶婶到底要干什么。
那个中年女子仔细端详打量着那罗,眼底眸光一闪,幽幽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这眉眼和她父亲倒是有七八分相似。”
“那是自然。我大伯被誉为楼兰第一美男子,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婶婶笑着附和道,迫不及待地又问道,“那么,你觉得…”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下脸对着那罗冷声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那罗应了一声就乖乖出了房间。但她走了没几步就折转了身,小心翼翼地附耳在窗边继续偷听她们的对话。
“你也看到了,这孩子长大将来必定是个绝色美人,相信一定会为你招来更多客人。提娜,这笔买卖绝对是合算的。难道你还要犹豫?”
“的确是美人。只是…我觉得这孩子看起来并不是容易顺服的性子。”
“哎呀这你就错了,这孩子着实听话的很。而且就算她性子不够顺服的话,你那里让姑娘们顺服的法子还不少吗?行了行了,你若是没兴趣的话那我就另找他人…”
“我又没说不买。好,那我就买下她了。这是订金,三天后我来带走这孩子。另外,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到时不要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一切都会安排好的。”
那罗在窗外听得冷汗泠泠,刚才她就是因为觉得不对劲才折转,可无论如何没想到婶婶居然是想要卖了她!而且听起来那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毕竟那罗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在这一刻也不禁乱了心神,不知该怎么办好。她从不知道婶婶会那么憎恨她,平时毒打辱骂也就算了,她都能一一忍受,可…她实在无法相信婶婶竟然狠心到要将她卖掉才甘心…
偏偏事情又那么不凑巧,叔叔今天一早就去了匈奴,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看来婶婶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就是想趁着叔叔不在的机会将她卖掉…
怎么办?这下她该怎么办?
楼兰绘梦卷 04 欺骗
天高云淡,晨光微曦。初升的阳光照耀着千百年来历经风雨的楼兰大地,也洒落在了一夜未眠的那罗身上,映得她的眼底隐约呈现出了某种金褐色的光芒。
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了一整夜,那罗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要离开这里。
几天之后将会过境的那支汉人商队或许就是个带她离开的好机会。
这个仓促的决定有些对不住叔叔,但眼下却也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
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那罗的性格。
第二天一早,那罗还是像往常那样出去放羊,并未在婶婶面前表露出半点异样情绪。到了傍晚时分,她将剩下的晚饭后又留下了一部分,趁着婶婶入睡后溜进了羊圈。今天不知是不是婶婶发了善心,为她准备的晚饭居然是几个热乎乎的面饼。
少年的精神似乎比起之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静静坐在草堆上的他,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散落,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在暗夜中含薰待清风的雅致墨兰,散发着淡定的令人吃惊的美丽。
“傅昭,今天你有没有觉得好些?”那罗将食物放在了他的前面,面带关切地问道。
傅昭面色温和地点了点头,“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这两天全劳那罗你费心了。我看我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那就好。因为,我们可能要提早离开这里。”那罗正在迟疑着要不要将那件事告诉他时,忽然抬眼发现他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这里…怎么了?”他的目光似乎无意落在了她手背上…那里有一长道刚刚愈合不久的伤痕。
那罗微微一愣,立即故作若无其事状,“没什么,是前些天婶婶不小心用热水烫伤了我的手而已。”
“那罗,你的爹娘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了她想要掩饰的其它伤痕,幽黑的眸子敛起了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
“爹娘?”她垂下了眼睑,用浓密的浅茶色长睫遮住了自己的情绪,“遇到你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爹娘被当众处死的日子。我爹他是楼兰最好的巫医,可他们却说我爹胡乱用药害死了达娜王妃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爹娘被砍头时那血色飞舞的那一幕,仿佛一个巨大沉重的梦魇压迫着她的胸口。
始终挥之不去。
傅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忽然缓缓伸出了手,一点一点,如时光轻轻蔓延,直到…触摸到了那道淡粉色的伤痕。
“你知道吗?在我们大汉,有一种相当特别的树木。它的叶子红如火,明艳如朝霞。经过了冬天的冰冻风霜,春天的繁华纷呈,夏天的酷热炎炎,到了秋天,那伤痕累累的叶子会全部伸展开来,就在那一瞬间,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美丽。它的名字…叫做枫树。”他的黑色眼眸渐渐变得如甘泉般温润,“那罗,人,也是一样的。”
那罗怔在了那里,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渐渐包裹住了她的心脏。尽管伤口因为他的触摸隐隐约约作痛,可随着疼痛而来的,却是阵阵令人伤怀的温柔。忽然,她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沿着冰凉的脸颊轻轻滑落,又很快如同雪地里的脚印般消失在唇边…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看到这种枫树就好了…”她喃喃低语道。
“那你就跟我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冲动地说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或是她的凄凉身世在某一刻触动了他的心。
听到这句话时,那罗似乎一下子回过了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差点给忘了。今天去放羊的时候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支汉人商队可能明晚就会经过这里,不知到时你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傅昭顿时面有喜色,极为干脆地答了三个字,“没问题。”
那罗刚刚离开羊圈,就凑巧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往外走。在暗夜里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大致上还能分辨出那个女人应该是婶婶。
真是奇怪了,这么晚婶婶要去哪里?难道婶婶还有什么瞒着叔叔的秘密不成?
怀着困惑不解的心情,她也悄悄跟了上去。
作者:vivibear
只见婶婶没走了多少路,就拐进了旁边一间简陋的房子里。那罗心里更是疑云陡生,那间房子常年无人居住,婶婶怎么会单独来到这里?她越想越不对劲,疾步上前,弯腰躲在了窗下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已经照你所吩咐的做了。提娜付了定金,两天之后就会带走那罗。”婶婶的声音并不意外地从房内传出,“不过,这样真的可行吗?将她卖给提娜,将来的生活恐怕就是堕入了无间地狱…你真的忍心将自己的亲侄女推入火坑吗?”
那罗心里一惊,婶婶说什么?亲侄女?那么婶婶偷偷要见的人是…
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轰隆隆!就在这时,天边忽然打了一个惊雷,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没有丝毫征兆地哗哗下起了大雨。
那罗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但还是竭力想要听清对方接下来说的话。
“大哥两脚一伸将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我,我们受了他的连累失去了全部财产不说,居然还要帮他养这个孩子,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本想借你的刁难让她自己识趣离开。但看起来却是毫不奏效。我也是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在邻居们的眼里,我是个恶婶婶,你可是个心疼侄女的好叔叔呢。可实际上谁又知道,最希望她消失的人,其实就是她的好叔叔。”婶婶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这一次,大家也只会以为是我趁你不在使坏,对你的好名声可是并无任何影响。”
“阿娅,我知道委屈你了。但你也知道我一直想让阿三的爹介绍我去他大伯的商队,他素来同情我和那罗,所以这做恶人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谁叫我是你的妻子呢,我还等着将来再和你过上当初的好日子呢。”
两人低语了几句,又轻轻笑了起来。
血色从那罗的脸上迅速褪尽,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就凉如寒冰,那森森凉意肆无忌惮地遍布全身,直达她的心脏深处!她的整个身体仿佛被牢牢冻在了原地,就连奔流的血液也同时凝结成冰,好半天都无法动弹。雨水像鞭子一样打在了她的脸上,痛得她打了个哆嗦。那点点雨水如同碎石屑般扎进了她心脏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
原来…原来一直最憎恨她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叔叔。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吗?
仅仅只有七岁的她,如此真切如此心痛的体会到了被背叛的滋味。
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
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那是当然。阿娅,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你为我所受得委屈的。”叔叔的语调里带着某种讨好的意味,他顿了顿又吩咐道,“对了,你回去后要看紧点,提娜可不是好惹的女人。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麻烦就大了。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干脆将那罗关起来,这样两天后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地将她交给提娜。”
“我知道怎么做。那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到时你就说自己刚从匈奴回来,对此事一无所知。那罗这笨孩子也不会对你有半分憎恨之意。”婶婶的声音放低了几分,“作为小小的补偿,这几天我就对她稍微好点吧。”
听到叔叔的那些话,那罗的心里更是一个激灵,她不再多做停留,悄然起了身就朝着自家羊圈的方向拔足狂奔。
当她面色苍白浑身湿透地冲进羊圈时,自然是让不明所以的傅昭吃了一惊。
“那罗,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怎么了?”
那罗也不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了他的身前哑声问道,“你现在可以行走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傅昭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当即点了点头。那罗的异常反应告诉他,如果不马上离开这里,必定会遭遇到更多的危险。
“那好。”那罗边说边伸手扶起了他,“我知道城外有座驿站,我们先到那里去躲躲,等明天那支汉人商队经过那里时,我们再出去…对不起傅昭,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那么多,但是请相信我是不会害你的。”
“那罗,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平静地看着她,清晰无比地一字一句道,“我相信你。”
那罗轻轻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什么,搀扶着他走出了羊圈。
在离开之时,她又回望了一眼叔叔婶婶的房子,在黑暗中已看不清楚那房子的轮廓,依稀只剩下一个朦朦胧胧的暗影,似乎已经和这混沌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雷声从远处隆隆传来,雨势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愈是滂沱。那罗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奋力支撑着对方,一步一步拖着他艰难的行走。横冲直撞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打在她的眼上,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几乎无法辨清前方的路,只能凭借着以往的记忆朝着驿站的方向挪动…原本就糟糕的路因为大雨而变得更加泥泞不平。在这段并不算太长的距离中,那罗已经狼狈地滑倒了两次。
也不知走了多久,雨势终于渐渐转弱。就在这个时候,傅昭忽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专注倾听了一会。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那罗,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什么声音?”
“是马蹄声…应该有不少人…”
他的话音刚落,那罗果然隐约听到一阵阵的马蹄声,接着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大片黑影,待那片黑影越来越近,她才看清了原来那是一群策马飞奔的过客…
因为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那罗想要拉傅昭到旁边避一避,可就在她转头的时候,却留意到为首的马匹上有什么正在闪着红色的光芒。
那罗忽然想起了之前别人告诉过她,那支汉人商队的老板不但和各国贵族皇亲素有交情,同时也能如鱼得水地周旋于三教九流之间。因此他的商队无论出入何地都是一路顺畅。据说此人拥有一块非常稀奇的红色宝石,在黑暗中还能闪闪发光。所以,凡是只要见到这支马首上闪着奇异红光的商队,各路人马都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难道这就是她在等的那支汉人商队?奇怪?不是说明晚才到吗?怎么提前了…那罗此时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冲上了前对那些人大叫着挥舞起了双手,希望他们能停下来…
“那罗!危险!”傅昭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想要拉她回来,却被她重重甩开了。眼看着为首的那匹马就要撞在她的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那骑马的人使劲勒住了缰绳,才迫使自己的马匹停了下来。
那罗抬起了头,却因为天色过暗而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她只能借助宝石的部分光芒勉强辨认出对方雕塑般的面部轮廓,那紧紧抿住的薄唇似乎正在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不要命了吗?”他的声音相当年轻,也出奇的好听。声线醇厚的好似深埋在地下百年的美酒,仿佛只要微微启唇就会有馥郁酒香随风而来。凡是听到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迷醉在由这个声音构成的诱惑中。
那罗不禁一时愣在了那里,她只知道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老板,可她实在没想到这位老板居然会那么年轻!
“请问你们可是要返回长安的商队?”眼下情况紧迫,她也没时间再多感慨了。
“正是。”男子的回答相当干脆。
那罗心头一喜,指了指傅昭道,“我的这位朋友,是前不久被匈奴人袭击的汉朝使团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他现在伤势严重,可是在我那里并不能久留,所以能不能冒昧求你们带他回长安?”
男子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几分微讶,“难道就是前不久由傅齐大人带来的使团?想不到在匈奴人的刀下竟然还有幸存者。”
“那是在下的叔父。”傅昭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在下傅昭,这一次得保性命,全靠这位姑娘救了在下。”
男子思索了几秒道,“既然都是大汉子民,这个忙我帮定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回傅府。”说着,他就示意手下来扶起傅昭。
傅昭连忙道了谢,看了看那罗,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这位姑娘身世凄惨,如今也没什么亲人了。我想将她一起带回长安,能否劳烦你们也将她带上?等到了长安,我必以重金答谢…”听到他这么说,那罗心中一暖,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那你就跟我走。”
谁知这年轻男子却给了他们一个颇为意外的回答,“不行。”
“为什么?她只是个小姑娘…”傅昭显然有些着急了。
“我的商队是绝对不会救任何楼兰女人的。这是我定下的规矩。”男子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是什么鬼规矩?”傅昭皱了皱眉,“既然这样,那你们走吧。那罗不走,我也不会走。我绝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男子似乎有些意外,“你想清楚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你们走吧。” 傅昭索性坐了下来。
男子冷冷一笑,“好,你要求死我也不会拦着。”说完,他就回头朝着同伴喊了一声,“准备出发…”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见到原本坐在不远处的傅昭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就像是毫无防备地遭受到了某种突然袭击。
“把他带走吧。我已经把他打晕了。”那罗平静的声音从傅昭身后传来,“等他醒来,请替我对他说声抱歉。”
男子微微一怔,似乎觉得这样的言行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太不可思议了。但这短暂的迟疑也只是稍纵即逝,他立刻冷声吩咐道,“带上那个少年,我们马上出发。”倒是他身边的人颇为不忍地说了一句,“流光,那么这个小姑娘…”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是绝不会救楼兰女人的。她的死活和我无关。”男子毫不犹豫地扬起了马鞭,带领着众人绝尘而去。
流光…
那罗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美好的名字,美好的声音,或许,还有美好的容貌。
…却拥有一颗那么冷酷的心。
楼兰绘梦卷05 入宫
雨,渐渐止了。但是天空并没有放晴的迹象,仍然堆积着层层叠叠的乌云。暗淡的光线映照出模模糊糊的黑影,从房檐滑落的积水在地面上溅起了细碎的水花。周围的这一切让那罗觉得迷离又虚幻,仿佛自己身处一个短暂混乱的梦境之中。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回去是不可能了,可是继续往前走的话,又能走到哪里呢?
天地广阔,却没有了属于她的小小容身之所。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那罗茫然地抬眼望去,只见几个手执火把的人影匆匆忙忙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其中有男有女,而为首的那个女人…正是她的婶婶阿娅。在隐隐绰绰的火光映照下,她清楚看到了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恼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