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首先对我承认错误的人就会得到宽恕。那么相反,没有承认错误的人就要接受惩罚。”他笑起来的时候,比尼罗河畔的白莲更加迷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贝希尔的脸色明显变了变,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咬了咬嘴唇还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易卜拉欣朝着我慢慢伸出了手,他的肤色是阿拉伯人中少见的白皙。形状优美的手指好似中国丝绸般柔滑细腻,在夜色中泛着如水晶般的光芒。那轻缓柔和的动作,仿佛是想要抚摸爱人的脸庞,带着某种令人失去警惕的慵懒温和。
就在手指将要触及我的面颊那一瞬,他的眼眸深处突然掠过了一丝危险的流光。
我心里暗叫不好,几乎是本能的往后一闪,但还是被他一下子拽到了身前。接着,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拦腰抱起,转身就出了房间大步往外里走去。我不知道对方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脸上已吓得毫无血色,手脚却还是在做着徒劳的挣扎。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柔韧结实的绳索紧紧缠绕住,并且收得越来越紧,无法再动弹。
这个人会杀了我的-----此刻我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易卜拉欣抱着我一直走到了花园里的池子前,干脆利落地将我扔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我的整个身体已经落入了冰冷的池水之中。
这个季节的夜晚已弥漫着森森寒意,池子中的水自然也是冰冷彻骨。落水的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的血管似乎瞬间凝固起来,原本急促的呼吸也被同时冻结,眼前一片模糊,大脑虽然还算清醒,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难受的好辛苦,可手脚僵硬的根本不能挪动一下。所幸池水并不太深,我还是竭力将头露出了水面,可还没等我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被他用力摁回了水中……
我的大脑开始渐渐变得混沌起来,窒息的痛苦令我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某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脑中掠过,就像是临入地狱前的回光一闪。就在我的心脏差不多快要停止跳动之前,他才像是宽恕般的松开了手。
一得到释放,我赶紧深深吸了几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凉凉的水珠从我的脸上,身上不停滑落……被夜风一吹,我更是冷得连打了几个哆嗦,单薄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易卜拉欣略略扬起了嘴角,若隐若现的笑容里带着让人恼火的讥讽。
“不用感谢我今天对你手下留情。我总是会给犯了错的人多一次机会。所以,如果有下次的话,你的结局会比这惨的多。”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要明白,一个不听话的奴隶,我随时都可以找别人取而代之。”
我恼怒地瞪着他,“下次最多你杀了我,不就是这样而已吗?”若是在平时,我也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赌气的话,但刚才濒临死亡的痛苦感受让我此刻冲动地无法控制自己。
“不就是这样而已?”他的眼中写满了嘲讽,“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难。我要是下次将你送到奥斯曼军队里充当军妓,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要知道,那些从社会底层出来的奥斯曼人的野蛮粗暴,恐怕不是你能招架的住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当下明白嘴硬现在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从墙下面挖个洞像老鼠一样逃走,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他促狭的笑了起来,口吻中带着冷漠的不屑,“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只有乖乖听话才是最正确的生存之道。”
我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连忙闭上了眼睛稳了稳身子,同时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可怜的孩子,这样子你一定会生病的。”他的灰蓝色眼中闪现出一丝怜悯之色,可接下来说的话却是那样冷酷无情,“来人,把她带回房间。这三天要是没事算她运气,要是万一病死了就把尸体及时处理掉。”
我被送回房间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隐约看到贝希尔面带关切地靠上前来,口中不知说了些什么。一想到是这个该死的叛徒把自己害成这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尽全力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接下来,我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我听到贝希尔充满担忧的声音依稀传入了耳中,“林珑,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下一秒,我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一暖,似乎是对方的手覆了上来。
一听到这个讨厌的声音,我就被气得清醒了几分,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拨开那人的手。
贝希尔连忙挡住了我的手,语调急促地低声道,“林珑,你的额头烫得像火烧,可是身上却没有出一滴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喉咙干得直冒烟不说,整个人就好象是被放置在了蒸笼上用大火烘干了所有的水份,由内而外都蒸腾着滚烫的热气,除非现在有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才勉强可以稍微缓解一下体表的高温。
不用说,一定是刚才受了凉才发起了高烧。
“你滚开。”尽管脑袋痛得要命,我还是思维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要不是你这个叛徒,我又怎么会生病!我就算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对不起……林珑……真的对不起……”贝希尔的声音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愧疚,“真主也会为我的卑劣行径而感到羞愧。更何况,你还是帮助过我的人。”
我哼了一声,转过了脸不去理他。
“其实,我不是被他们抓来的。”贝希尔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早亡,全靠母亲将我们兄妹几人辛苦养活。但是最近生活越来越艰难,全家老小已经饿了几天肚子。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都会活活饿死。我无意中偷听到姐姐为了我们,打算想要卖身给这些奴隶贩子。于是我就赶在了她之前,将自己卖给了奴隶贩子。卖的钱虽然不算多,但总算能够她们熬上一阵子了。”
少年自述的凄凉身世令我心里的火气减弱了几分,但想到他刚才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情景,我还是无法对他抱以同情。
“因为从小在贫困穷苦中长大,我失去过很多珍贵的东西,所以常常会觉得绝望,所以就会想要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包括-----生命。”他再次握紧了我的手,正如之前我握紧他的,“对不起,其实我真的很怕死。现在我只想顺应自己的命运,以一个奴隶的卑微身份活下去。没有自由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够活下去。”
我想要甩开他的手,可身上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只得忿忿重复着刚才的话,“你滚开,我死了也不用你管。你不用假惺惺的……”我的声音突然一滞,惊愕的目光凝固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不禁语调也走了音,“你你……我……我的衣服呢?!”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在薄薄的毡袍下,自己的身体竟然不着寸缕!
“你被送进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如果不及时脱掉衣服会加重你的病情的。幸好还有这件卡皮纳特,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帮你除去了所有的衣服……”贝希尔神色忧伤地解释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次都是我害了你。”
我本来就已经快撑不住了,现在一想到自己的身体都被这个家伙看了个遍,不禁怒急交加又再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失去意识后的状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在昏昏沉沉中,我依稀感到有人动作轻缓地扶起我,往我的嘴里灌水……然后又有人将我紧紧搂在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助我发汗,同时,还不停擦拭着我额上脸上的汗水……我大概能感觉到这个人是谁,尽管很想拒绝他的关心,但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抗,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头痛得就快裂开来了,我甚至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后果……
如果再次死去的话,是不是又会重复之前那种情景?
就像是-----西西弗斯的诅咒。
无穷无尽。
到底,是谁对我下了这样的诅咒?
又是怎样诡异奇妙的力量,将我送到了古代的伊斯坦布尔?
带着许多未知的困惑疑虑,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灌了铅般越来越沉重,整个身体也仿佛失了重在无底的黑暗中不断下坠……
温和的阳光透过了狭小的窗子照射进来,在房间里晕染了一道浅浅的金色光芒。我的意识也开始一点一点复苏,刚睁开双眼就见到了贝希尔正疲乏地靠在墙边。他神色憔悴,微蹙着双眉,似乎就算在睡梦中也有许多放不下的心事。这个样子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秋日薄荷,散发着微带凉意的寂寞和淡淡伤感。
就在这时,少年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忽然睁开了眼睛。我们视线相交的一瞬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欣喜之色,“林珑,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了!”
两天?我愣了愣,自己这次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正想着,他的手已经伸过来碰了碰我的额头,声音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热度总算是退下去了,应该是没事了。当初我的小妹妹发热时,我也是这样照顾她的,看来还是挺管用的。”
我的心里不禁一动,难道说这两天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自己?想到这里,我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脱口道,”谢谢。”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嘶哑无力,将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不必道谢,林珑,这本来就是我的过错。”贝希尔摇了摇头,“你没事我也放心了,不然的话,我……”他顿了顿,像是试探般问道,“林珑,你能原谅我吗?”
我沉默了几秒,“那么,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好,你说。”
“那晚他并不一定发现我们的计划,为什么你要这么快放弃?”对于这一点,我实在是有些耿耿于怀。
“他发现了。”贝希尔抬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那天他的眼神在你的手上停留了一下,你的手指上还有残余的泥土,接着我就看到他望了那些干草一眼。那个眼神告诉我,他已经发现了这一切。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我微微一惊,用陌生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少年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上个两三岁,可那种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却似乎和他本身的年龄并不太符合。其实当时我也觉得对方是发现了什么,但没想到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手上。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少年在将来可能会和我形成某种未知的联系和牵绊。
第五章紫色眼睛的美人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拂晓的晨曦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轻腾的微尘在淡淡光照中如烟雾般浮沉。易卜拉欣正面色平和地站在那里,他身穿着传统的土耳其服装,一卷来自埃及的上等金丝棉叠成好几折盘在头上,同色的竖纹长袍从领子处一直拖到脚跟。这样“非主流”的打扮配在他身上却是显得高贵优雅,同时也再一次提醒了我,此刻自己所处的不可思议的陌生时代。
他不发一言地走了进来,打量了我几眼后倒是笑了笑,“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我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应道,“大人,三天时间到了。我们这是不是算已经通过神的认可了?”
“那是自然。”易卜拉欣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贝希尔,“等下就会有人带你们离开这个房间。”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再不给我们吃的,恐怕没事也要很快变有事了。”我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从刚恢复意识开始胃里就一直火烧火燎的,这饿肚子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当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被我用手摁住的胃部还很配合地发出了一阵叽哩咕噜声。
易卜拉欣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还是先去沐浴比较好。等你们收拾干净,自然不会饿着你们。”说完,他没有在这里多做逗留,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贝希尔,他的脸上也显露出躲过一劫的神情。
“林珑,我们算是活下来了吗?”他望向了我的眼睛,幽幽地问道。
“算是吧。”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把后面的半截话吞回了肚子里。这次暂时是活下来了,那么以后呢?这位易卜拉欣大人可是比那些面目狰狞的人还要恐怖几分。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么林珑,你也原谅我了吗?”贝希尔似乎还执着于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虽说这次是他救了我,但罪魁祸首不也正是他吗?功过相抵,又谈什么原谅不原谅?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这可怎么办呢,真主一定会惩罚我的。”贝希尔怏怏不乐地低下了头,将脑袋埋入了两膝之间,肩膀还轻微地抽动起来。当他将头重新抬起来的一瞬,我顿时愣住了。原来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是满满的泪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的少年,我心里一软,放低了语气说道,“好了好了,我原谅你就是了。”
贝希尔惊喜地点了点头,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微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的好看,那种干净又温柔的笑容,就像在寒冷的冬日煮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鲜奶,光用闻的就可以分明感受到其中纯正的温暖。
不多时,先来了两个侍卫带走了贝希尔,随即又有两个中年侍女将我带走。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侍女们将我原先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像是对待货物般大力刷洗了一番,又给我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最后将我领到了二楼左侧的一个房间里。
易卜拉欣已经坐在软榻上享用着早餐,阳光从面向某座清真寺的窗户洒落,柔和的浅金色微芒映着他略略舒展的双眉,明润淡漠的瞳仁,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尊镌刻精美的雕像。
他一见到我,唇边的笑容不自觉地扬起,“过来,先吃点东西吧。”
我本来已饿得双腿直发软,所以也就不客气地坐到了他的对面。空气里一股食物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惹得我暗暗咽了几口口水。
镶嵌着珍珠贝母的长方形案几上摆放着一些食物,有面包,大蒜,奶酪,酸奶和一碗白米粥。我心里不禁有些惊讶,原来这就是当时权贵家庭的餐饮水准吗?未免也太节俭一些了吧。
“贝希尔呢?”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自有他的去处,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易卜拉欣做了个请用的手势,示意我可以随意享用这些食物。
我先拿起了一张薄薄的面包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口感发硬,面粉里还搀杂了一些麸皮,和我印象中的面包实在是天差地别。不过正饿得慌的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一口气吃了好几张。喝了几口有些发涩的酸奶后,我又拿了一块奶酪放进嘴里,只觉得骚味浓烈,难以下咽,卡在喉咙里硬是吞不下去,更不敢吐出来。
“这是绵羊奶制成的奶酪,和你们那里出产的奶酪应该有点不一样。”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是不是觉得这些吃的都不合胃口?”
我违心的摇了摇头,却又听他说道,“我们土耳其人一向在饮食方面比较节俭。富有人家吃肉的次数也不多,普通国民的桌子上更是很少看到肉类,一户人家一年所食用的肉类数量大约只有三分之一头羊。有些贫穷的人家甚至顿顿只喝酸奶。至于鸡肉之类的禽类食品,我们是不吃的。在这个国度,只有苏丹的王宫里才能享用到无数的奢华美食。”
我同时消化着胃里的食物和脑中得到的新信息,心里越来越疑惑。虽说我知道这里是古代的土耳其,但确切到底是什么时期的土耳其呢?此刻的圣索菲亚教堂已经被改为清真寺了,我记得那好像是15世纪以后的事了。对了,易卜拉欣之前还提到了奥斯曼军队和苏丹,那么现在应该就是强大鼎盛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时代?至于当权的是哪位苏丹,这个我就搞不清楚了。
默默整理完思绪后,我又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些呢?就像是-----脑中被抹去的一部分记忆开始复苏过来了。
“我不需要知道你从哪里来,也没必要知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从现在起我会给你取一个新的土耳其名字。”他轻轻阖首,“就叫做罗莎兰娜吧,这是个容易让人记住的好名字。”
我吃东西的动作稍微顿了顿,随即还是顺从地接受了这个新名字。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障,又谈什么名字和尊严呢?
“从明天起,我会请人来教习你各项技能,包括诗歌,舞蹈,演奏乐器,烹茶,以及如何诵读古兰经。”他瞥了瞥我,眼中似乎有微诧的光芒一闪而过,“不过,没想到你的土耳其语说得这么好,看来不必另请语言教师了。”
我心里一紧,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脱口道,“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一个普通的女奴应该是没必要学习这些的吧。
他的嘴角又浮现出那种令人不悦的嘲笑,忽然起身将我一把拽起,拉着我走到了一面具有洛可可风格的玻璃镜前。
我蓦然瞪大了眼睛,镜子里映出来的那个少女-----真的是我吗?
如新月般弯长的眉毛,纤细秀美的五官,象牙色的柔软肌肤,如海藻般垂散的亚麻色长发----无不昭示着这是个相当美丽的少女。尤其是那双罕见的浅紫色眼睛,似春日里含苞欲放的紫罗兰,眼瞳如同透明深邃的紫色水晶般美丽。当眼波流转时,瞳仁深处还会呈现出一种春雨般柔润又清亮的色泽。
“你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吗?这样的你如果只做一个女奴岂不是太浪费了?”他说着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目光望向他。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淡漠。“你是我为那个人选中的礼物。我有预感,那个人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说得没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长相,我更没想到原来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是那么美丽!
就在错愕万分的一瞬间,我的头部突然莫名疼痛起来,某些模糊的记忆片段飞速掠过脑海,既陌生又熟悉……
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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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果然如易卜拉欣所言,他请来了专门的老师来教习我各项技能。和我同时接受训练的还有一位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因为她还不怎么会说土耳其语,所以老师暂时是以拉丁文教习。在闲聊中得知,这位少女原名叫克里娜,同样也被易卜拉欣取了个新的土耳其名字叫做达玛拉,意为清晨的露珠。她本是希腊的贵族出身,在一次随家人的出海旅行中遇上了海盗,家人几乎无一幸免,而她也因容貌出众而被海盗头目当作礼物直接送给了易卜拉欣。
怪不得这少女举手投足间总有种高贵典雅的气质,不用说,她一定也是易卜拉欣为那个人准备的礼物之一。或者是同病相怜的关系,我们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达玛拉,你知道这位易卜拉欣大人到底是什么人吗?”我想从她这里打听到更确切的消息。
“我也不是太清楚。”她沉吟了一下,“不过,既然那海盗头目对他这么忌惮,他应该不仅仅是有钱人,很有可能是奥斯曼帝国的高官。甚至,还是能接触到苏丹陛下的高级官员。”
我回想起在奴隶市场上发生的事情,不禁也觉得她的这个猜测比较靠谱。
“罗莎兰娜,你就没想过他究竟想把我们送给谁吗?”在片刻沉默后,达玛拉忽然问了一句。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眼前的种种都让我无从适应,更别说想得那么远了。
“那么你知道现在统治奥斯曼帝国的君王是谁吗?”她的下一个问题我也同样无法回答。她好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我可是被莫名奇妙空投到这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达玛拉对我的一问三不知倒并不意外,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来自偏远山区的农家少女,和她的出身自然是有天壤之别。
“现在奥斯曼帝国正处于第十代苏丹苏莱曼一世的统治下,我也是以前从父母那里听说过一些他的传闻。据说这位年轻的君王26岁就登上了王位,现在算起来应该也不到30岁吧。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匈牙利王国因他而灭亡,据说连印度的王侯都乞求过他的援助。在如今的欧洲世界,能和他对抗的君主只有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五世、法国的法兰西斯一世和英国的亨利八世。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他所统治的国度。”达玛拉显然对自己所处的境地相当了解,甚至对那位君王还有几分欣赏。
苏莱曼一世?我微微愣了愣,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当我细细回味她所说的话时,心里蓦然一惊,脱口道,“难道易卜拉欣是想我们送给……”
“这并不是不可能。”她没有否定我的猜测,神情却依然还是那么平静,“无论是送给谁,我们都无法逃脱成为女奴的命运。”
“达玛拉,难道你就不想找机会回希腊吗?”她的反应让我感到有些惊讶,但更令我不解的是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安于现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