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许楠在信里对苏纯说,她还没发掘出任何一个男人有足够的魅力,能让她有热情去跟其他女人竞争,而被一张也许刚刚亲吻过别个女人的嘴巴亲吻,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事。
许楠还是会在换男朋友的间隙提到那个自己心里的‘哥哥’,并且越来越相信那个人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不停地在男朋友们的身上寻找着他的影子,然后因为寻找不到而结束这段恋情;到后来,苏纯开始质疑那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很怀疑那也许只是浪漫的许楠对自己的爱情,一种超越现实的想象。也许,当现实中的爱情总是不能满足人所有的渴望的时候,需要这样一个属于想象的符号来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苏纯下了生理课回去宿舍,一路上至少有5个人跟她讲,你姐姐来了好多次电话,让你赶紧回电话。苏纯吓了一大跳,然而冲回宿舍再给许楠拨电话却找不到她,打到家里,也没人接听电话。那个晚上苏纯一夜没睡,胡思乱想着是许楠有什么事情,还是妈妈出了问题。那些猜想让苏纯越来越怕,甚至很想跑去跟父亲讲自己的害怕,却终于还是忍着,忍到第二天再说。
她之所以考到这所西部著名的医学院,并非因为考不上北京的任何一所最好的大学最高分数的院系,她原本更可以选择保送全国最好的学校的物理系或者数学系。只是高考前,父亲出了一次意外,在锻炼的时候突然晕倒,被送到急诊室抢救,她接到电话,从学校往医院赶的那一路,只恨这段路太长,恨不能长了翅膀飞了过去;她到了急诊室时候,父亲已经清醒过来,检查的结果是血栓,后来做了溶栓治疗,父亲并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很快恢复,上班,随后接到正式调令,调成都区任总经济师,为期4-6年,级别是跳升了3级,算是职业生涯上一件好事,没有理由不去,原本苏纯也并没打算随行---毕竟做了多年最好的学生,上t大p大似乎已经如一张完美答完的考卷上理应被标记的合理分数,然而父亲这一次急病,却让她突然对于距离二字有了恐惧。而这些年来,与父亲相依为命,也太习惯了关心和承担对方的一切,想起父亲一人在无任何亲人朋友的西部,苏纯竟然是满心的不安忧虑。终于,她选择了HX医科大学。
对于医科的选择,老师与父亲都有些惊讶。以苏纯的理科方面的天赋,作为女孩子而言,金融本来是想当然的选择。而苏纯,从来对生物没有兴趣,家中也并无一位亲戚朋友从医,她从来没有表达过,对治病救人的热忱和兴趣。当然,医学院,对于一个理科很好的女孩子,向来是个不错选择,于是,并没有人对她好奇追问,追问她选择的原因,那个连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理不太清头绪的,在她的生命中,非常罕见的,可以属于冲动,幼稚的秘密。
然而,每一种冲动和幼稚都要付出代价。
在开始进入临床见习之后,苏纯越来越发现,做医生,实在太不适合自己。
从小,她就是个最不容许自己‘犯错’的孩子,听话懂事的程度,向来让亲人朋友啧啧称奇,连高中试验课的试验报告,兴趣小组参加竞赛的报告,她每一次,都要不厌其烦地做到完美,连一点点地污渍都会让她觉得难受。
这本来应当是作为医生来说,必备的优秀品质,然而,如此不容自己犯错的苏纯,发觉,当面对患者,面对疾病,甚至面对死亡的时候,这种怕犯错---如今,不仅是怕自己犯错,甚至是怕任何错误的出现的情绪,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虽然新学生们,大都会精神紧张,然而苏纯用于担心犯错的精力之多,让她很少有力气如其他同学那样,对于治病救人的成就感,有着某种骄傲和快乐的情绪;当某位患者终于脱离危险,同学们都在为患者由衷地喜悦,也为自己所参与的这种工作感到满足的时候,她只是在为了没有犯错而出口长气,然后,就忘记了这个患者,为了下一次对‘犯错’的担心而忧惧。而当竭尽全力也不能挽救一个患者,当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来,老师与同学们都很沉郁,她就不仅仅是沉郁,她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自己从学校往医院急赶得时候,然后,从内心觉得害怕,她甚至会在每一次听到患者死亡的时候,止不住地在洗手间呕吐。
这种恐惧在医学院的日子里一直并没有离开她,但是她依然是所有课程,包括理论和操作的所有课程的第一名,同学和老师不知道她的恐惧和呕吐,更不知道每当看到患者死亡,她彻夜的头痛需要吃止痛片才能压制,她是他们心中,最沉静最有天赋的,未来的女医生。
在那个给许楠打不通电话的晚上,苏纯想到很多恐怖的想象,每一种想象都与母亲有关,她狠狠地用牙齿咬着被子,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她瞪着上铺的床板,不断地数数,盼着白天的来临,她想,如果再打不通电话,她要定机票,立刻飞回北京,这种未知的焦灼,会把她逼疯。
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同宿舍的同学纷纷盯着她的脸问她怎么了? 是否生病?她可以想象通宵未眠之后自己的脸色,于是强笑着跟同学说,胃疼,只是胃疼,然后,拉过电话。
这个时候楼下传达室的大妈在喊苏纯的名字,喊苏纯,有人找,北京来的。
苏纯穿着睡袍冲了出去,看见许楠站在门口。
“纯,我昨天给你打不通电话,我忍不住就跑来了。”
“怎么,妈妈呢? 你跑来了妈妈怎么办?”
苏纯苍白着脸问,心里有着最糟糕的想法。如果许楠居然可以跑来找自己,那么。。。
“妈妈去海南度假了呀!” 许楠愣怔了一下。
“那你,你这么着急,着急找我干嘛?”苏纯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泄掉了,软软地坐在了宿舍楼前花坛的边上,觉得头晕恶心,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隐隐的恼怒问许楠。
“因为我,因为我,” 许楠的脸却红了,低头弄着衣角,半晌才抬起头来,那脸上的光彩简直可以用眩目来形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以曼妙的舞蹈姿势转了个圈儿,然后过来紧紧地拥抱苏纯,把脸埋在苏纯肩上,语无伦次地低声说,
“我再又碰到他了。我想,这是上天的意思。这次,这次说什么也要努力争取一下。我记着他好多年,居然可以再碰见。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呵,我不知道呢,但是我真想当他女朋友,每天都在一起,让他拉我的手,紧紧地拥抱我。呵,这次,这次去义演,他们去义诊,他也抱了我呢,只不过那是没办法,走山路下来的时候,我歪了脚。纯,告诉我,帮我,怎么才能让他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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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章 3
第三节
“纯,考量良久,我决定争取毕业留校,我专业课成绩够好,奖拿得也不少,妈妈也有一定的关系,可是本科留校名额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据说已经内定,另外一个,大家各施手段,争得相当惨烈。我能托的关系都已托到,妈妈甚至想拿那对家传清初的翠玉镯去送礼,我不肯,跟妈讲,那是给我和纯今后结婚,做嫁妆的,讲好要戴着一样的玉镯出嫁。
我会专心将最后的毕业作品做好,其他随它去。我其实也并没那么在乎。不能留校我就去找其他有音乐系的院校,或者考音乐教育的研,若学不进去,至差,去附中教书总是可以,甚或中学带特长班。总之,管它大学教师中学教师,我找个教师的职位去做就是。”
苏纯抓着许楠的信发了好久的呆。那最后一句话,她反复看了几遍,仿佛看得见许楠耸耸肩膀,小嘴儿微微一撇,那副无奈而又认命的神色。
从小,每当有什么不开心又没办法,不想做又必须做的事儿,许楠总是这样的一副神情。
教师,并不是许楠真正喜欢做的差事,也并不适合她。她适合舞台,万众瞩目之下,非但不怯场,总是能发挥出最高的水平,远远超过练习时候的境界,让业界前辈惊叹。可是说到教学,大学时候,不少同学给小孩子教乐器赚点外快,许楠也试过,当时是想赚笔钱给刚刚考上大学的苏纯一个大大的红包,可是送苏纯上火车时候,许楠一脸惭愧地递给苏纯一个薄薄的小红包,沮丧地道,只有50块,原本计划3个小孩15次课能赚600,我们去吃一顿必胜客,还能给你500红包。可是,我却教不下去。小孩没一个肯听我话,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教的,能让小孩回琴时候不耍赖,好好拉琴,又肯在回家之后练习课上布置的作业。
苏纯大笑,说你哪里能做老师,怕是完全跟捣蛋不完成作业的小孩有绝对的同感,太能理解他们。然后又把那个小红包也塞回她手里,“我从来不缺钱花,你倒是常打饥荒。”
许楠使劲摇头,“这次不一样,你离开家了嘛。离得好远。”
“我跟我爸一起啊,”苏纯乐了,还没说完,却见许楠眼圈发红,心里刹那间明白,在许楠心中,妹妹这时就是离开了她和妈妈的家了。苏纯当时很想狠狠地拥抱一下姐姐,却还是没有,不再跟她推那个红包,只微笑着道,
“姐,教不了小孩子有什么了不起,全天下有多少老师? 又有几个第一小提琴手? 有几个艺术家,有几个人在舞台上让千万观众鼓掌,疯狂粉丝冲上来献花? 我只等着到时你成了著名音乐家,赚好多好多的钱,给你做经纪人呢----保健医生也可,养颜顾问也行,我一定好好学中医,还有,营养!”
当时姐妹俩个哈哈大笑,憧憬着以后许楠成名发财的日子。
然而如今,作教师竟然成了她坚定的选择,苏纯当然明白原因。是为了那个她爱上,甚至下定决心做他妻子的人。
向来在感情上从无顾忌,一切从着自己最直接的感觉的许楠,这一次简直畏首畏尾,每走一步,都颇多顾虑,甚至胡思乱想,竟然在与那个‘他’ 将 ‘朋友’直做了半年还没再进一步。原本对许楠的感情问题只听不说的苏纯,这次都忍不住时常地问,
“他还没向你表白?”
“这次是我暗恋人家。”
“好吧,你还没向他暗示?”
“我想他应该明白我喜欢他。或者,他在这方面比较木讷? 哎呀,纯,你倒是说,作医生的男人是否在感情上特别木讷?”
苏纯立时想到新生文艺会演时候,那些从附属医院跑回来看文艺特长生表演,在下面讨论是跳藏族舞的女孩更漂亮,还是跳新疆舞的女孩更漂亮的师兄们,况且她马上便要入院见习,听说每到新生入院时候,医院未来的光棍带教们就开始热血沸腾,早早地打听即将进院的这批学生中有几个美女。。。
鉴于如今许楠的状态,苏纯没好意思实话实说,想了想,尚算客观地答道,
“木讷的总是有。好吧,木讷的话,你向他明示好了。”
“不好。” 许楠立刻否定,“若他真的没想到这层,不是朋友都没的做。我觉得他真有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型。他可能更喜欢跟他一样的人,念书好的,安静的,或者是身边的医生护士,他们更有共同语言。”
“天!” 苏纯忍不住惊呼。她彻底为恋爱中的女人这种妄自菲薄而震惊,并且越发肯定许楠这回才是真恋爱了,从前那些校园恋情,不管哭闹过多少次,又有几个人言及要为她自杀,那全是小孩子的胡闹。
“那你总不能跟他做一辈子好朋友。再说,如果有其他女人先你一步怎么办?”
“他要是真不喜欢我,能做一辈子好朋友也是好的。”许楠的回答让苏纯彻底石化, 而许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我总觉得,他身边的朋友,他的家人,跟我都不是一国,有时跟他们一起玩,大家胡扯些八卦,说起来娱乐圈的事儿,并没把明星和艺术家分得太开,就统称搞文艺的。而且,说起来,就是‘搞文艺的人和正常人是不同的’。”
“姐,你要有自信。”苏纯缓了半天才不忿地跟许楠说,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些知识分子,更不是没见过他们看见美女时候的神情----那是全宇宙的男人共同的神情,无分医生还是数学家,或者鼓手,或者搬运工人。她正准备更加庸俗地说,你当做大夫的不想娶舞蹈演员,美丽的小提琴手么? 他一个小住院医生倒也能娶得到!等做到了知名专家,怕还有可能。然而还没出口,便听见许楠幽幽地说道,
“送个花捧场起哄叫美人,跟娶回家是两码事的。不管是看不起还是够不到,结果都一样,就是不一国。况且,说真的,纯,我还和别人不同,连我爸爸到底是谁,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许楠提到她的父亲。这也是十多年第一次,总是一惊一咋,欢乐难过甚至哭闹都来得快走得也快的许楠,拿这样的语调说话。
苏纯完全地怔住,有一瞬间的茫然,心里有点疼,有点撕裂的感觉,然后那个裂缝轻轻地扩大。她忽然有点害怕,却说不清怕的到底是什么,于是拼命对自己摇头,调整呼吸,努力再拿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对许楠道,
“切,你就那么想跟他们一国吗?”
“‘们’我才无所谓。”许楠轻轻地道,“我想跟他一家。我喜欢他。我跟他一起时候,就觉得特别幸福,幸福得想要流眼泪。”
苏纯握着话筒发呆,手居然微微颤抖,心里那重恐惧没来由地加重,她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想说几句什么,这时听见许楠说道,
“也没什么,我努力跟他们做一国好了。横竖我可以不上舞台,做教师的同学也不是没有。这总是能被所有人接受的。。”
苏纯没有再说什么,许楠后来又讲起来那人,情绪又高昂起来,乐着跟她复述所有跟这人有关的琐事,连恰好有个同学生病可以去陪着看病,之后再咨询恢复的种种,于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时常找他,都成了得意不已的高兴事。
苏纯没太仔细听她究竟都说什么,反正许多内容她会三五遍地重复,唯独自己心里,那层又是心疼,又是委屈,又是不忿,又隐约地不安恐惧的混杂的情绪,却越发的强烈。那个晚上,苏纯做梦,反反复复,都是父母离婚的那一天,妈妈跟许楠在自己的视线中离开的情形。苏纯记得妈妈跟许楠走的那天自己并没哭,可是这如此梦境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脸上全是泪痕,枕巾也是濡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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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章 4
第四节
苏纯开始实习之前那个寒假回家的时候,许楠已经确定在某著名的综合性大学任教,许楠淡淡地说妈妈费了许多力气动了很多人脉,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瞬间的黯淡;苏纯有些心惊,竟然不敢顺着这个问题问下去,只是抓着许楠的手笑道,
“你终于跟他一起,跟这个到底有没关系? 到底是谁跟谁表白,你只一个邮件告诉我心愿达成,却不讲前前后后,现在留到我回来,总得说了罢? 总不成是他真迫于家里压力,要等到你确定不作‘文艺工作’ 才能表白?”
许楠却怔怔地站住,半晌才强笑道,“纯,确实是他先说。但是,跟这无关。那天是我的毕业作品演出,算得上成功。然后许多同学,和其他的朋友给我庆功,我也叫了他去。他答应了我,但是临时有病人,所以晚了几个小时,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吃过了晚饭,在K歌,他一到,我那帮朋友,认识不认识的,都闹着说要罚迟到的,迟到就是不把小楠放在心上,要罚酒,他一向脾气好,不会拂别人意思,一整杯的白酒也就一下灌了,那帮人从来是越玩越疯,一杯完了,又是更大一杯威士忌,我当时急了,他下班前临时有病人来,必定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当时都已经10点多,这样喝法,可不是把胃伤了? 可是我越不让,那帮家伙起哄就越凶,他怕我尴尬,就拿过来说没关系,喝就喝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他过来拿酒杯,我就抢他前面,拿起来,一下把那一大杯全都灌了。纯,你知道,我根本酒精过敏。平时怎么闹,也没人要我喝酒的。”
苏纯呆呆地望着许楠,轻轻抓起她手,笑笑,不想再追问之后的究竟。她甩甩头,对许楠说道,
“好了好了,什么时候能见到这尊大神。刚好我这次回去该进医院,顺道请教一下未来姐夫,有没有武林秘籍。”
“他去新疆3个月”许楠遗憾地道,“他回来,你又走了。”
“哈哈,那可太好了。”苏纯忍不住拍掌道,“这下你才能安心专心地好好陪我。”
“哎你说什么嘛,”许楠脸微微发红,“你一年才回来一次,我都盼得急死了。你在北京的每一天,随便支配我时间。”
“真的不会因为有他而降低待遇?”苏纯逗许楠--她又羞涩又着急的样子,好看得让她这亲妹妹都想多看几眼。
“当然。”许楠答得认真,“妈妈,你,我现在还有他,将来,”她低下头细声说,“还有我跟他的小孩子,都是我最最亲的人。纯,”许楠抬起头来,脸上带着醉人的光彩,“我好久都不敢想太好的事儿了。可是最近总忍不住想,以后,我们就可以,我和他和我们的小孩子,你和你的爱人和你的小孩子,妈妈,哎,我都想,妈妈也没有再结婚,苏叔叔也没有,如果我们一大家人,能够这样在一起可有多好!纯,元旦他带我去他家,爷爷是将军,他家人除了他之外大多都是军官,他爸爸妈妈虽说搞科研,可也挂军衔,他们都很和气,也很风趣,在一起可真开心。我当时觉得又幸福又羡慕啊,我就忍不住想,我们家过年过节,你跟苏叔叔过,我跟妈妈过--光我们俩还好,若还有个别人,也许他们还会砸东西吵架。”
苏纯愣怔地瞪着许楠,本想笑她一句,跟她目光相对的时候,却突然心里一颤。
自小,许楠最开心的事,就是所有她喜欢的人,都和气欢喜,乐融融地一起。为此,自己什么都肯让步。苏纯4岁大的时候,幼儿园教唱个儿歌,因为阿姨有点口音,她听串了句词,自此便将错的当作对的唱到底,妈妈和许楠来纠正她,给她教对的,她却认定自己没错,给谁表演,也定要唱心里认定是对的错歌词。大约这唱歌一事涉及妈妈本行,原本事事随便,不跟孩子计较的妈妈一时认了真,一定要给她改对过来,苏纯不肯,妈妈声音高了,苏纯立刻拿出革命烈士对待日本鬼子般视死如归的神气,眼泪汪汪,脸儿通红,非要这么唱不可。原本也说妹妹唱得不对的许楠这时见妈妈和妹妹有了剑拔弩张的架势,左看右看,急得不行,见妹妹小拳头攥得紧紧,一副悲愤无比的架势,于是竟就小小声说,妈妈,好像纯是对的呢,我又仔细想,大概就是纯唱得这样的。说罢,见妈妈还不肯退让,而妹妹还是那样坚持,眼泪竟然先于妹妹淌了下来,过去抓着妈妈衣角,淌着眼泪求道,妈妈妈妈,你就让纯那么唱好不好,你不让她那么唱,她要生气的。
许楠最快乐的,就是所有她喜欢的人,一个都不少地在一起,小的时候,父母尚未分开,但凡可以,总是希望全家坐在一起,挤在一个沙发上看电视,哪怕是她并不爱看的节目,自己困得昏昏欲睡,也要查点着,全家都在。
然而,毕竟还是要分开,跟苏纯分开的那天,苏纯固然没哭,许楠却也没哭,也许就是要做这一番取舍,之后,就是认命而已。
苏纯闭了闭眼睛,努力对许楠笑得灿烂,“姐,别说那么远的了,我盼你做的菜好久了。考试前抓紧复习没有空出去吃好的。学校食堂可真是让人绝望。”
“我做好多好吃的给你吃。我现在厨艺比妈还强。”许楠立刻兴奋了。抓着苏纯,就要出去买菜,“快跟我说,是要吃清蒸鱼,还是剁椒鱼头?是要竹筒排骨还是红烧排骨? 啊,可惜现在的荷叶不好,我做的荷叶排骨,他们都说最好。。。”
“要吃竹筒排骨,还要狮子头。姐,我现在可特别能吃辣椒,剁椒鱼头,你可多放辣椒。”
那天她们俩一直再讨论吃的,苏纯给许楠讲成都的小吃,听得许楠连连叫,以后要学,一一地学,现在对做菜好有兴趣,都想,不如开餐馆算了。
那天她们关于吃的讨论最终被天桥上一个面前放着一盒子小猫的人的吆喝打断,那人在寒风中高喊
“便宜卖小猫,便宜卖。有纯正英短血统的小猫,出血大贱卖!150块一只!还有3只!猫妈是纯正英国短毛猫!”
那人拿着一张猫的大照片举着,照片里是只银白色花纹的,极漂亮的猫。
走在苏纯她们前面的人,看了照片,好奇地蹲下来,于是那人掀开盒子,垫了些棉絮的盒子里,三只巴掌大的小猫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小猫跟照片根本不像嘛!” 那人不满地说,站起来就要走。
“您听我说,听我说,这崽子不是现在还小么? 以后还能变呢。您看小婴儿生出来也都丑,长大就是18姑娘一只花。” 那人拉住要走的人,“保证这是猫妈,蒙您我待会就让车撞死。不过说实话,猫爸是个野猫,我这宝贝儿英短,一时没找着合适配种的,跑出去偷情,就给我大了肚子回来。可这也有一半儿贵族血统嘛。再说了,那父母都纯种,2000可都买不下来!您买一个回去,这说不准就随爹随妈。我建议您三只都买,有公有母,回头再配,能配出个英国短毛的样来。都买走,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