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军官在妻子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的时候,出发执行任务,并且以勇气与智慧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戴罪立功已经做到,他想拥有的片刻安宁与团聚就在眼前。只是,命运之神经常调皮地戏耍过于渴望幸福的人们----在即将回所在部队的前夕,当地发生暴乱,暴徒以平民与儿童的性命以换得某个群体心中对英雄的膜拜,在围住了惊慌失措的孩子的汽油与烈火当中,冷武器的袭击与不能伤人的铁命令之下,已经是父亲与丈夫的年青军官想念他的妻子与还不曾见面的孩子,但是在那个时候,他首先是个军人。
生死永隔的悲伤也许实在太沉重,但是这重沉重的悲伤也并没有让每天写检查,承认错误的准母亲起过任何轻生的念头。写交待材料之余她一点点地准备迎接孩子到来的一切,在这种准备当中努力地与悲伤抗衡。
生命的悲剧在于你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它的来与去----就如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从来不能实现一样----意志战胜一切的美好愿望也并没有在此时发生。在各种各样的打击中,她还是迅速地憔悴下去,出现了一个孕妇最可怕的症状,高血压与出血,在她怀胎近八个月的时候,所有的努力和意志已经不能帮她度过这艰难的时期,大出血的她被送到了医院。
当时的急救医生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慌张,真正可以挽救这母子性命的人如今尚充当清洁工的角色,而是否把那个清洁工请回来操刀,需要组织开会,领导批准,待领导真的批准了,母女双全的希望已经成了奢望。
曾经身披白大衣在手术台上镇定而从容的妇产科疑难杂症专家如今已经被牛棚,高帽和浓痰口水改变成了一个见人就鞠躬认错的糟老头子,这糟老头子再度走进手术室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对犯政治错误的恐惧。这种恐惧,已经盖过了在他心里曾经至高无上的救死扶伤。
英雄的妻子与孩子如何选择?
是否该冒险尝试?
如果英雄的孩子失掉了,他将会面临着什么?
最终,他做了政治正确的选择。
早产的小小女婴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而她的母亲也终于在另外一个世界得以与她的父亲团聚。
那也许是一个没有阶级,没有政治的祥和世界。
第二章
第二章
谢家长女
中国人很喜欢把一切不能够以科学或者逻辑解释清楚的东西归之于缘分。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父母子女,祖孙,又需要多少年的修行呢?
没有确切的描述。
但是谢小禾想,能够做谢家的女儿,跟爷爷爹妈弟弟有这重缘分,想来自己今生之前的若干个轮回的前世,一直都是乐善好施的好人。谢小禾对自己前生德行的自信,在23岁那年跟齐乐军相处了一个暑假以后,尤其地坚定。
谢小禾几乎就姓了齐,做了齐乐军的妹子。
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当时齐乐军的父亲齐淮扬已经作好一切准备把这个生平至交遗下来的唯一骨血抱回家,当亲生女儿一样好好抚养长大,也早已跟6岁的儿子3岁的女儿讲了,他们即将有个新的小小妹妹----连围栏小床以及红色印花的小被褥也都已经准备好---却没想到这时,齐家老爷子,谢小禾生父所在部队古a军的一号首长,突然做了决定,这小小女婴,交由自己的的好友,谢续高带到北京抚养。
当时谢续高才从牛棚里解放出来,恢复职务,而襁褓中的谢小禾被带到北京后不到1周,齐老爷子便就被停止军中一切职务,隔离审查,并且在不久之后‘因病医治无效’去世。
没有人讲过齐老爷子当年突然改变主意的详细原因乃至背后细节,或许谢续高知道,也或者,他也根本不知。在抗日战争年代,齐老爷子曾经身中数弹撕了衣襟裹了伤继续指挥战斗,掩护机关转移,而谢续高就是当时被掩护的机关成员之一。所以齐老爷子的托孤,并不需要给出具体详细的理由。
谢小禾12 岁那一年,谢续高第一次长途跋涉地带她到a军墓园所在地,给她自己的亲生父母扫墓,且将她的身世讲给她知道的时候,提到了齐老爷子,并让她一并去给这位墓园中军衔最高者鞠了躬,让她也鞠躬叫声爷爷。他只说,这也是一个曾经爱护过你的人。
12岁之前与12岁之后,谢小禾的生活并没什么改变,依旧是自己住一间有大窗户的房间而弟弟的房间是跟保姆只有一层隔板,依旧是全家沾光享受高级干部待遇最多的一个,经常跟着爷爷坐红旗轿车去疗养的海滨浴场度假----而车里没空的时候弟弟就跟父母坐火车过去;依旧是全家都默认,弟弟虽然小了姐姐4岁多,但是弟弟是男子汉,有了好东西不可以跟姐姐争执,劳动时候至少要跟姐姐一起平摊。
但是爷爷说,如果她愿意,恰好是升初中换了环境,她可以改回姓林,并且叹气,说她的亲爷爷和父亲都英年早逝,她其实是唯一的骨血。当然,爷爷又摇摇头,笑笑说,新社会不该讲这个。。。可是,革命这么多年,有时候中国人骨子里的观念还是没法抛去。比如说我想了很久,究竟要不要把你的身世讲给你听,你现在做你爸爸妈妈的女儿做我孙女没有什么不开心,只是,心里头,总是觉得你生父生母祖父埋在这里,你怎么也要来看看他们,认认他们的。况且,他们都是值得你觉得骄傲,值得你去想念的人。
12岁的谢小禾有些茫然,突然之间要接受4岁才从福建被送回来的弟弟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而自己是养女,这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幼时的谢小禾曾经有着所有小孩儿都有的霸道的独占欲,那个小胖子在母腹中以及才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她三天俩头的住院检查,还在跟早产儿的那些遗留问题搏斗,于是对弟弟的出生并没有什么概念,很习惯自己是全家唯一的中心。当那个小胖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嚎啕大哭地要爸爸妈妈把他送回到福建去,她不想要个弟弟。那次是一贯宠她的爷爷第一次很严肃地跟她讲道理,并且在她的记忆中,爷爷有些难过地叹气,说你已经8岁,如果我们的宠爱反而惯坏了你,让你不懂得爱,那真是最大的罪过。当时她哭了一场之后对弟弟的态度有所好转,但是那个不太知情的小东西不久后在大院幼儿园遇到了鬼灵精怪的陈曦,居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根本便不把她当作姐姐----非但不把她当作姐姐,甚至很少叫爸爸妈妈,宁可死乞白赖地赖在了陈曦家里,蹭吃蹭喝。哪怕是越大越懂事谦让斯文之后,谢小禾都觉得自己是跟父母跟家更亲近的那一个。
突然之间,她就有了个姓林的选择。
并且,原来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有着那样的故事。
12岁的谢小禾觉得热血沸腾而又有些微的悲伤怅惘,墓碑上的青年有着硬挺的五官,墓碑上的女子,固然是刻在花岗石上的小小照片,也透出了清灵秀媚的气息。自己的生身父母原来是这么好看的人,小小的她甚至比较了一下现在的爸妈和爷爷所说的生身父母的长相,有些得意地觉得原来生父母更加好看。
但是,无论是热血沸腾还是悲伤又或者是骄傲,都无法超越过12年点点滴滴的情感。所有的故事都也只是故事,毕竟都已经随着面前的一杯黄土而跟她有了难以逾越的距离,他们的故事再动听,墓碑上的照片再美丽,在于她,都还是有些遥远和模糊。但是爷爷的宠,父母的爱,12年来如此实在,让她实在舍不得抛弃这个‘谢’字的姓氏。她甚至是有些害怕,害怕他们不让她姓谢了,那次回家之后她特别乖,没有在母亲催她练琴的时候耍赖,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把不喜欢的胡萝卜丝挑出去---并且在爷爷批评她的时候赌气不吃饭,没有磨着爸爸陪她下五子棋,反而给爸爸沏了杯龙井送进了书房。
再看着弟弟连自己的房间1/2都不到的房间,她忽然有些别扭,那天她在床上整整坐了一夜。
之后,谢小禾还是谢小禾,但是越来越大气乖巧,很多熟人都说女大十八变,非但是越变越好看,而且是越变越可人疼,越懂事了----倒是爷爷,在旁的人这样夸赞她的时候,经常怔怔地叹一口气。
第三章
第三章
从一定程度来讲,谢小禾和陈曦能作为对方唯一的闺蜜,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即使是曾经有些霸道任性的小时候,谢小禾也算是个规矩老实的好孩子----遵守一切的规矩,尊敬一切的长辈,遵循一切世俗认定的美德,每当面对自己的霸道任性或者软弱贪心的时候,都有些又羞愧又恼怒的情绪----且会真的像长辈教导的那样,一日三省吾身,当真是每天都努力让自己做一个更好的人。
而陈曦,绝对是集中所有的奸诈狡猾无赖且有着一个女孩子罕有的超厚脸皮的姑娘----在谢小禾或者陈曦自己的所有记忆中,陈曦的童年曾有过唯一一次可以跟美德靠上边儿的就是鬼使神差地在谢南翔刚回到北京,被包括姐姐在内的普通话说得很利索的北京小朋友们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地‘罩’了他一次,拿出了些罕有的小姐姐的友爱-----而这唯一的一次就居然让小小的谢南翔坚定地在未来的无数个年头中,把她所有的无赖当做独特的可爱。
照理说,谢小禾应当有一万次的机会对陈曦忍无可忍,而陈曦,也应该以光速逃离开谢小禾这样的‘标兵’。。。但是,事实是,她们俩个在从来没有断过的争执辩论乃至陈曦对谢小禾的调侃揶揄以及谢小禾对陈曦的毫不留情的直斥其非中,近乎是形影不离地长大,这种亲密,在谢南翔16岁上拿到奖学金去了美国读书之后,丝毫没有变得疏离。
谢小禾和陈曦经常泡在谢爷爷的书房里看一样的书,谢小禾热血沸腾热泪盈眶陈曦语出惊人调侃奚落,谢小禾老羞成怒时候陈曦嘻皮笑脸把她哄得哭笑不得;她俩一起出去逛街,公车上看见流氓把手伸进11,2岁小姑娘的裤子,小姑娘吓得簌簌发抖眼泪汪汪,谢小禾怒不可遏热血上头,完全忘记自己看上去根那小姑娘一样单薄的身子骨,从陈曦手里抓过她的小提琴盒子照着那男人的脚面狠狠砸下去,陈曦大吃一惊心里暗骂你丫疯了的同时,一把抓住旁边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高喊,‘爸,爸!你快拉着姐姐她又多管闲事!’;谢小禾从高中就有在报纸或杂志刊登文章拿到稿费,陈曦从来能准确计算谢小禾的收入并且帮她想好花钱去处,拽着她吃遍了北京城的各种风味特色,玩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儿;等到谢小禾考上r大新闻系,不久开始兼职做记者,写一些社会问题的访题的时候,陈曦总是有那么些朋友----什刹海边儿上包子摊儿的主人,给她们聊那里收‘保护费’的泼皮,初二时候就因为‘男女问题’受处分后来干脆绰学,17岁居然给某老板作了小情人儿的乐队里第一把小提琴手,专门从广州捣水货然后粗加工,之后卖给北京这边儿才刚刚开始冒头的小店的‘中间商’。。。
陈曦时常劝谢小禾改行----并且很乌鸦嘴地预见,她以后真做了新闻记者的话,即使不被自己顶头上司封杀断送职业前程,因公殉职的机会也比较大;而当陈曦高考填志愿报了医学院的时候,谢小禾更乌鸦嘴地叹息----为了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人民群众的性命,我真希望你高考失利。当陈曦不出意外拿到录取通知的时候,谢小禾苦着脸道,我一定要趁你这批大夫上岗之前,好好把该看的病都看了,以后积极锻炼,养生健体。
就在那个陈曦拿到医学院录取通知的暑假,谢小禾也以四年理论课总成绩第二名,综合分最高分顺利保送了本校本系的研究生,这时候,她在大三的末尾开始谈的那场不痛不痒的恋爱的男主人公,那个被称作系草的俊秀男生,几次暗示明示她自己‘一点门路都没有’,让她为了俩人的未来请她娘亲跟系主任说句话,‘把他塞在哪个导师手下’,再或者给任何一个王牌新闻单位的头头写个条子,帮他搞个户口。这让谢小禾觉得烦恼不堪----而试图劝说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自己努力留京---其实降低对单位的要求这并不困难----几次之后,那人愤然提出分手,且很快,谢小禾这个‘世家女’‘玩弄平民百姓感情’,然后一脚踢开的名声也就迅速传开了。
偏偏也就是这个时候,谢小禾做兼职小编的杂志社的俩位资深美女主任,不晓得为何将之前的互相不买账突然升级成了交火。这两个美女,一个是大龄未婚,美艳泼辣,是业务部拿广告订单的高手,社长极其器重的干将,应酬场上迷倒一片;一个是中年分居,端庄秀丽,是编辑部才华横溢的才女,每每做出来反响极好的文章,更有一个自己的专栏,粉丝无数,时常有青中老年的文学青年或者热爱文学的青年,把百合花送到门口留下卡片送给她。两个美女从前就并不对付,但始终没有起过什么直面冲突,不知道这个夏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火药味道越来越浓,直到那一天,谢小禾根总编林峰在电梯口碰见,电梯里,林峰叹口气对她说,别说我没提醒你,最近天干物燥,要特别小心有物件易燃易爆。。。为自己人身安全记,一定要机智灵敏地避开战火,保护自己。
谢小禾乐着听了答应着,还想揶揄两句林峰----大家传言中俩大美女不和的原因之一是都觉得这位才升上去不久的年轻总编偏心了对方,暗自提携了对方的工作,夸大了对方的业绩----没想到才下电梯还没走到门口,就见艳丽美女抬头挺胸满脸冷笑地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叮叮当当地踩着3寸根的高跟鞋,经过林峰和谢小禾身边时候,扬着下巴撂下一句话---今天我请假,然后瞬间就消失在门口了。而林峰和谢小禾面面相觑地走进那间编辑部的办公室,只见美女编辑脸色苍白地站在自己办公桌边,嘴唇都哆嗦了。林峰给谢小禾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个话题,还没说话,就见她颤抖着声音说,她,她怎么能这么侮辱我人格。
那天谢小禾硬着头皮跟顶头上司装模作样地讨论了很久‘工作’,而美女上司呢,红了眼圈叹息有些人的素质,素质!
后来,谢小禾从当时在办公室里的一个编辑口中得知,那天美艳女主任居然骂了秀丽女编辑一句,我就是烦你这个爱装b的德行样。。。
之后的每一天,在杂志社,谢小禾都小心翼翼地干活,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在随时都可能交火的战争地带求得平安生存;而在学校,走到宿舍门口,尽量加重脚步,以免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到的关于自己的议论纷纷。
这个夏天实在是个让人烦躁的夏天。
那一天两个美女上司再次唇枪舌战之后,各自回到自己办公室,一个面似万年寒冰,霹雳啪啦敲击电脑,对请教问题的属下视如不见;一个如同爆发得火山,没来由地将汇报工作的手下骂了个狗血喷头。那天谢小禾偏偏需要俩边儿的签字,她抱着一大摞上的材料茫然地在俩个上级的办公室之间游走,痛苦地思索究竟该先被冰冻,还是先被火烧。最终还是先进了低温办公室,讲20句得几个字回答,如此蹭过了近乎1小时之后拿到了签字,再出来,幸运地碰见了林峰,帮她签了另外一个。
傍晚时候,终于完成了当天需要上交的所有稿子,谢小禾打电话叫陈曦在小红豆冰果店等她,她要了超大份,彻底干光之后依然觉得浑身冒火要了同样一份,陈曦瞧着她恶狠狠地挖冰的样子,乐了,把一份广播电视报递到她跟前,手指划过中间旅游广告一栏,
"坝上草原,游牧风光,骑马射箭,篝火烤羊。怎么样,我牺牲一下,陪你去散散心。"
谢小禾看着广告正有些心动,恰好手机就响了,是妈妈,说了几句,连连点头答应没有问题,待放下电话,颇开心地对陈曦说,“至少最近去不了了----齐伯伯全家来了北京。"
“那个本来几乎把你接走去他家的?”陈曦转了转眼珠儿,脑子里琢磨某一次跟谢南翔煲长途电话粥,他说起来有关姐姐跟齐家的一个小小八卦。
“是,”谢小禾看起来很是开心,“这三年都没有见到齐伯伯了---以前他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多好玩东西。这次说是伯母和他们儿子也一起过来。妈让我陪他们全家在北京玩玩。”
说起来齐伯伯谢小禾觉得莫名亲切,甚至以前每年齐伯伯来北京开会,顺道看她,她都看着那身军装觉得亲切---会幻想,生父是不是这个样子,是更威武呢,还是更加温和。这次他全家来京,对于那个险些成为妈妈的人和险些成为哥哥的人,谢小禾很向往跟他们的初次会面。
3天前谢南翔给她打电话跟她说,"姐你给我保密啊,今年陈曦顺利考上医学院,我当年跟她说好的,她高考之后一起去趟云南的丽江,版纳玩,跟爹妈谎称给教授作实验回不来了。你可千万千万保密!对爹妈要像真正的□人对敌人一样严守机密啊!"
清早,谢小禾给陈曦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而自己,却完全想不出来,怎么才能劝她放弃了跟谢南翔跑去云南玩的计划,她知道,除非陈曦自己不想去,谢南翔是即使真的在父母那里漏了馅,也一定会把这个假期兑现跟她的约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把齐乐军的军装扒啦。
虽然‘原型’还。。。真的是个军官,但是一亲爱的小朋友泪奔求我不要破坏她心目中军官的美好形象。。。来来,栽给普通白领吧:P这样后面的故事也容易些方便些:D
第四章
第四章
三天后,再度跟陈曦面对面坐在同一间冰果店里的时候,谢小禾一脸无可奈何的沮丧。
咽下一口芒果奶昔,牙齿咬住塑料勺子,谢小禾喃喃地道,"我考虑到哪儿去买个符烧烧去去最近的晦气。"
陈曦眨巴着眼睛打量她,"这谁这么大本事把你都整唯心了?"
谢小禾张了张嘴,又叹口气摇了摇头,拿勺子在奶昔杯子里一圈儿圈儿地搅和。
"客人无趣?"陈曦咽下口冰豆沙,嘴里含糊着问。
"何止无趣?"谢小禾苦笑。如果齐乐军仅仅是‘无趣’而已,那么她就算不为了许多年前他们几乎就给了她一个家的善意和担待,也会因为齐伯伯,好好热情地尽足这4周的地主之谊。
"面目可憎?"陈曦转着眼珠。
"面目倒是不错。"谢小禾说出这话之后就开始佩服自己的客观。
"讲讲,讲讲!"陈曦托住下巴,颇有兴致地望住谢小禾。
谢小禾才要说话,瞥见她颇有几分兴高采烈听八卦的神气,没好气儿地把手里的塑料勺子一掰俩段,照着陈曦的脑门丢过去。
"不要动粗!"陈曦依旧笑嘻嘻的,反手抓住那俩截叉子,仔细地瞧着她笑道,"怎么啦?大不了客人无聊,脚底抹油,溜了就是,至于这么上火?"
谢小禾以手撑着额头,神色端地是烦闷无限。
"好了好了,"陈曦身子趴在桌上,伸长胳膊够着对面谢小禾的肩膀,"我承认我这俩天都在猜---到底是不是让我猜中,齐乐军马上迈入大龄未婚的行列了,据说条件还不赖?你父母和他父母这次是心存撮合你们二位的意思了?说吧说吧,我这俩天简直好奇得快要去你家探班了!"
谢小禾双手蒙住脸,伏在桌面。
陈曦的好奇心越发不可抑制,推着她肩膀道,"快,快,心理学上讲,倾诉有理于身心健康。"
谢小禾趴在桌上,却不开口,只怔怔地望着眼皮下木桌面上的一块小小水渍。
并非这次想要卖关子或者保密,而是真的不晓得从何说起。
陈曦猜得并没错。
前天,在齐伯伯一家在客厅落座之后不到10分钟,谢小禾已经从齐伯母和齐乐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目光里,隐约猜到了这次老友重会的主要目的----尤其是半个小时之后,母亲提出不如去看看另外一位朋友,长辈们纷纷响应,谢小禾疑惑着分明自己父母与齐家的交情主要是因为爷爷跟齐爷爷,母亲怎么会跟他们有什么共同的朋友---且还在北京,她正琢磨着,母亲已经招待她好好招呼‘齐大哥’了。
她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非关‘相亲’这种形式---固然她不过22岁,离急需相亲尚颇有距离,但因为种种渊源,无论是生父生母与齐家的,还是爹妈爷爷与齐家的,尤其是这些年来,齐伯伯一直对自己挂念关怀,颇是亲厚---谢小禾其实对这‘相亲’并没有特别的反感和抵制。
不自在只是因为齐乐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目光既不舒服,也不亲切。甚至让谢小禾觉得,那目光里居然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挑剔。
只是再不自在不情愿,这主人的客套的热情,也是要做足,于是父母他们出门之后,她便展开笑容,起身给他添茶,且在脑子里琢磨,怎么能找个尚可聊天的话题。
谁知道,话题还未找到,齐乐军已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便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问到:
你有1米60吗?
谢小禾的脑子,有一段极短暂的空白。
随后,她忽然发现,齐乐军算得上周正俊秀的白净的面皮上,有俩颗不大不小的痣,一颗在眼角,另一颗在嘴角,当他微微皱眉地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眼角仿佛被一颗痣揪了起来,而嘴角,便仿佛是被另一颗,拽了下去。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像古代宫廷电视剧里面那些被手术去除了身体某个器官的人类。
谢小禾努力抑制住大笑的冲动,微笑着望着齐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