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芷双手撑着下巴,望着松柏树发呆。许嬷嬷走进院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徐芷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抹去眼角的泪痕。
许嬷嬷放下手里的白盘,徐芷伸出指尖,指甲轻轻滑过锦缎。
许嬷嬷递上一杯茉莉花茶,掏出汗巾往额间轻拭:“现下虽已初秋,无奈秋老虎威力大,这茶解暑,小姐多喝点。”
徐芷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手指沿着茶杯摩挲,“嬷嬷,这茶杯不像是以往用的。”
许嬷嬷微微含笑,柔声道:“这是前院小侯爷送来的,说紫砂杯配花茶,正好。”徐芷的眼里立马出现一丝嫌恶,盯着手里的紫砂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
许嬷嬷见她这副神情,踱了两步,想起徐方的吩咐,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将那话说出口。
徐芷摆摆手,对上许嬷嬷的眼睛:“嬷嬷有话便直说,可是那人又有什么吩咐?”
许嬷嬷看着眼前身形柔弱的徐芷,在心里叹一口气,可怜的二小姐,她才十四岁却要受这么多苦!
许嬷嬷不忍心去看她,避开眼,声音低沉:“小侯爷,他说让小姐今晚,去竹林。”
徐芷冷哼一声,砸了紫砂杯,径直往屋子去。
许嬷嬷心一惊,生怕徐芷想不开,又寻了短见,连忙跟了过去。进了屋子,却并未见到徐芷的身影,许嬷嬷心想不好,慌张地绕过屏风,却见到徐芷站在衣橱前,翻弄衣裳。
徐芷拾起一件乌金云绣衫,转过头,似笑非笑:“嬷嬷,我穿这件去见那人,可好?”
许嬷嬷久久怔愣不已,徐芷脚步轻盈地踱到许嬷嬷跟前,握住她的手,笑容天真明媚,自嘲道:“嬷嬷,你说那人要是喜欢,可会赐下赏赐?”
许嬷嬷张大了嘴,“二小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有些口不择言地答道:“那人定会喜爱至极。二小姐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徐芷背过身去,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许嬷嬷抹了一把老泪,试图说些安慰的话语,想了半天,却发现什么话都太过苍白无力。
待到了夜晚,徐芷换好衣裳,一袭披风遮体,许嬷嬷点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离竹屋只有几米处,许嬷嬷停下脚步,将灯笼递给徐芷,“小姐你要好好的。少夫人与秋茗那件事,你只消好好地跟小侯爷认个错,依侯爷的性子,他定不会怪罪你的。”
徐芷拍了拍许嬷嬷的手,咧开嘴角,笑容苦涩。“娼妓陪恩客一晚尚有报酬可拿,我陪的这个,是天下权势者徐小侯爷,难不成我朝他手里要一条人命都要不起吗?”
许嬷嬷惊愕,再回眸时,徐芷已经吹掉了灯笼里的芯火,一头扎进黑暗里。
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光亮飘飘摇摇,淡淡地晕染开来。屋子右侧靠墙摆了张描金檀木阔榻,徐方斜躺在榻上,背靠着引枕,单手捧着一本书。
他早已换下白日那身锦衣,随意穿了件宝蓝色袍子,头上并未束玉冠,乌黑头发散在脑后。略带女相的五官浸在柔柔的烛光里,一派平和。
徐芷站在那里,抬眼看他,怎么也遮不去眼里的仇恨。她两手蜷起,紧紧地抓住衣角。
徐方见她进屋来,却并未抬眸,懒懒地伸出手朝她招了招,另一只手轻轻地翻过纸张。
徐芷走过去,脚步轻盈,还未走到他跟前,徐方突然起身,大力一拉将她搂过去。徐芷失去重心,旋旋地跌落至他怀里。
徐方伸手挑开她的披风,与那双透着慌乱的眸子对上。
徐芷下意识地想侧过头,下巴却被他一把捏住。“看着我。”丝毫容不得抗拒的语气。
徐芷想起那天的事,眉头一皱,硬是偏执地一动不动。徐方冷哼一声,放开手,从她身后一滑,主动凑到她面前,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闯进她的视线里。
徐芷的眉头皱得更深,索性将眼睛闭上。
没有任何动静,屋里寂静得吓人。过了一会,突然传来衣料窸窣的声音,有温热的气息迎面扑上,温柔地落在徐芷的眼睛上。
“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好看。”
这样温暖的话语,听在徐芷耳边却像是笑话一般。
徐方仔细端详起眼前人的面庞,手指慢慢触上她的眉,为她拨开额间那一小撮头发。他看着她,就像是在一件垂涎已久的宝物,求之不得,爱之不及。
蓦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加大力道,将她搂得更紧。
“那晚的事,是我不对。”
徐芷睁开眼,她原以为他要说秋茗那件事。眼神涉及窗户边上的墙,上面留下的印记全是他折磨她的证据。
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再给个蜜枣?
徐芷轻轻地笑起来,徐方看着她笑,呆愣了一下,紧接着翻身将她压住。
“日后别再挑衅我的耐心,我自会好好待你。”他低低地一字字吐出,“嫁人这种事,不是你徐芷能想的。”
他这样柔情似水的模样,看得徐芷胃里一阵恶心。她忍住内心的憎恶,琢磨他方才说的话。原来竟是知道了她想出府的事情,呵。
徐方并不去看她的表情,低下头吻上她的耳垂,大手握住她的细腰,慢慢地摩挲着,一点一点向上,挑开了轻薄的衣裳,捏住她胸前的柔软。
徐芷躺在他身下,两眼无神地盯着那盏飘忽的油灯。徐方今日格外温和,从她的额间一直吻到她的肚脐旁,湿漉漉地喘息着。
突然徐方停下来,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抚摸上她的双唇。
“这阵子,你有些反常。”徐方嘴角半笑着,手指沿着她嘴唇的曲线临摹着,像是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
徐芷一僵,却仍佯装着面无表情。
徐方也不指望她回答,自顾自地捡起她的一缕长发绕指把玩着,拾起丢在一旁的书,不再有所动作,也不言语,翻开书看了起来。
徐芷被他压着,弄不清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徐方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徐方仍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徐芷撑不住,眼皮越来越沉,觉得眼前渐渐模糊,困意袭来,眼睛一闭便睡了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时,天已微亮。徐芷一哆嗦,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摸到温热的肌肤。
这下徐芷更加慌张,残余的最后一丝倦意消失殆尽,她从床上跳了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披风。
徐方半眯着眼,掀开被子,眸里尚有几分惺忪。
他拍了拍床榻,指了指一旁的衣物,徐芷便停下手里的动作,乖顺地拿起衣袍为他更衣。
待过了一刻钟,两人终是整理好着装。徐方走到门边,示意徐芷跟上来。徐芷低着头,碎步过去,跟在徐方的后面。
徐方一拉,徐芷向前倾了几步,被迫与他比肩共行。徐芷担心地往周围看了几眼,生怕被人瞧见。
“别慌,你是我妹妹,怕什么?”
徐方回过头,笑容和煦似春风,拉起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捏了捏。
徐芷闻言一噎,收回东张西望的目光,乖乖地跟在徐方身边。是啊,她是他的妹妹,连他都不怕被人看见,她又何必杞人忧天。
待出了竹林,徐芷直接回了院子。刚走过回廊,远远地便望见红香和许嬷嬷站在院门前伸长脖子探着。
一见徐芷,红香便赶紧跑了过去,拉着徐芷的手,从上到下打量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心。
许嬷嬷手里拿着一件火狐领芙蓉白斗篷,急急地为徐芷换上身上那件单薄的披风,“红香,你别愣着,快扶小姐进屋。这档口通风,容易着凉!”
刚进屋,许嬷嬷谨慎地望了望院口,见无异常情况,便又退回去将门关上。
“小姐,昨晚怎么没有回来?难道那位爷因为秋茗的事而迁怒小姐?”
许嬷嬷话音刚落,红香便哎地一声跪倒在地:“是奴婢不好,要不是因为奴婢…”
徐芷挽起红香,“不干你的事,秋茗的事,他根本提都没提。昨晚是我太大意,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所以回来晚了。”
许嬷嬷和红香松了一口气,许嬷嬷端上一碗姜汤递给徐芷,“小姐安然无事便好。”
徐芷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红香掏出香帕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许嬷嬷像是想起什么,上前说道,“小厨房出了点问题,今日还未来得及熬那味药,待过会子生起火,奴婢便立马去熬药。”
徐芷挥挥手,“不必,昨晚他并未动我,今日便免了。”她略略低吟,眉心微低,问道:“好端端地,小厨房怎会出问题?”
许嬷嬷闻言,敛起神色,压低声音说道:“今天不到五更,少夫人那边便遣了人过来,说是少夫人肠胃不适,想要熬点莲心薄荷汤,偏生少夫人院里的小厨房出了点状况,于是想要借我们院子的小厨房一用。这不,少夫人房里的绀香才端着熬好的汤刚走。”
徐芷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徐姜氏派人过来,无非是想探明昨晚她是否和徐方在一起。徐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鄙了一眼,说道:“想来徐姜氏昨晚定是深闺寂寞,连找借口这种事都不擅长了。”
许嬷嬷噤声,上前想要示意徐芷轻声点。徐芷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道:“怕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许嬷嬷见她动怒,自知触到了她的痛处,垂下眼帘站到一边。
徐芷抚着胸口,极力阻止自己去回忆那不堪的过去,将注意力转移。突然想到昨晚徐方说过的一句话,当即唤了许嬷嬷,让她将前院的菊月叫来,并特意嘱咐不要惊动他人。
许嬷嬷走后,徐芷吩咐红香去暗屉里取十两银子,又叫她将昨日徐方差人送来的紫砂杯摆出来,去厨房煮一壶滚烫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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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许嬷嬷将菊月带进屋。菊月留在外屋,许嬷嬷掀了玉珠帘朝里屋走去,向徐芷福身禀告事宜。
徐芷从榻上起身,红香弯腰为她穿好鞋,小心翼翼地扶着徐芷。
徐芷示意许嬷嬷靠近,往院子大门的方向指了指,低声道:“去,将院门打开。顺便将烧好的茶水提到院子里的小石桌上。”
许嬷嬷得令,应着便往外去。红香抬手递上小香镜,不解地问道:“小姐,今日不是要审菊月吗?院门大开,若被人瞧见,定是要说闲话的。”
徐芷用手指沾了沾唇脂,一点一点地将嘴唇妆红,望着镜子里艳光明媚的娇颜,笑道:“闲话?我倒情愿他们多说两句。”
菊月站在原地,两只眼睛不停乱瞄。她虽是这睦翠院的人,却从未进过二小姐的屋子,二小姐生性喜静,身边贴身伺候的除了许嬷嬷与红香,便再无他人。
还未细细打探一番,便听得玉珠相碰的声音,以及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菊月连忙收回目光,垂眼弯腰福身。
“好菊月,快抬头让我瞧瞧。”
菊月一愣,手被徐芷握住,抬眼便见徐芷笑声双靥,梨涡轻陷。
菊月回过神,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二小姐好。”
徐芷眼里满是笑意地看着她,拉着她往院子里走,走到石桌前,指着一旁的石凳,示意菊月坐下。
菊月敛衣弯腰:“奴婢不敢,二小姐身份尊贵,哪能与奴婢这种卑微的人同座。”
徐芷抿嘴笑了笑,并未勉强她。问了问菊月家里人的事情,聊了几句,有些疲倦,随意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壶与茶杯,让菊月泡茶。
菊月不敢怠慢,执起茶壶,手刚放上壶耳,烫热便席卷了手掌。菊月下意识地缩回手,转头望见徐芷盈然笑意地看着她。
菊月咬咬牙,强忍被烫伤的痛楚,硬是颤抖着双手泡好了一杯茶。
徐芷凑近,却并未端起茶杯,用手拂了拂,闭上眼嗅了嗅,“茶香清新怡人,好茶!”她看了看菊月,见她满脸的不安,不禁轻声笑起来。
菊月抓着衣角,心中更加忐忑。
“将茶端给我吧。”徐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菊月吓得不轻。菊月瞅着茶杯,颤抖地端起茶杯,哪想茶杯更烫,她的手被烫得发颤,有些哆嗦地将茶递过去:“小姐请用茶。”
徐芷并不急着接茶,一双眸子盯着菊月,缓缓开口:“前几日齐夫人来睦翠院,可是你引的路?”
菊月闻言更加慌张,将头垂得更低,“回二小姐的话,正是奴婢。”
徐芷哦地拉长声音,继续问道:“那日红香在房里缝制荷包,你闯进房里向她借花样子?”
菊月低低地答道:“是奴婢。”
徐芷不再言语,看了眼菊月端着的茶,说了句:“茶凉了,倒掉,重新沏。”
菊月将茶倒掉,刚要将茶杯放下,被徐芷拦住:“你端着别动,红香,你来沏。记住,水要盖过杯面。”
红香掏出厚厚的帕子,隔着帕子执起壶柄,隔着半空往杯里加水。菊月不敢出气,死死地看着水一点点盛满茶杯,眼看着就要溢出来。
菊月手一抖,茶杯倒地,磕缺了角儿。
徐芷斜斜地看了眼地上的紫砂杯,叹息道:“你怎么这般不小心呢?要知道,这可是大哥哥昨儿个刚送来的紫砂杯呢,我还未来得及把玩,便被你糟蹋了。”
菊月想起昨日秋茗的下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二小姐饶命!”
徐芷收起笑容,凑过去靠在菊月的耳边说道:“我与齐夫人往来的私事,是你告密的吧?”
菊月闻言,脸色苍白,慌忙地试图拉住徐芷:“二小姐饶命!奴婢是迫不得已啊!是小侯爷........”
徐芷甩开她的手,丹唇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徐方的人吗?可在睦翠院里,徐方的人可止你一个?为什么其他人没有这么多迫不得已?我看你八成是想着邀宠!”
菊月被说破了心思,又见徐芷一脸的决绝,心知现在求饶也是徒劳无功。遂收起满脸的泪水,抬起头对上徐芷:“二小姐既然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小侯爷的吩咐,现在又何必大动干戈问罪奴婢?在这候府,小侯爷便是天,二小姐又何必与小侯爷过不去?”
话音落,劈头一个茶杯便砸到了菊月的头上,菊月捂着额头,抬眸便见徐芷捂着胸口,神情诧愤,“许嬷嬷,堵上她的嘴!”
菊月见许嬷嬷上前,便要逃跑,无奈许嬷嬷劲大,两三下便被制服。菊月大着嗓子,朝着许嬷嬷喊道:“许嬷嬷,咱俩同是小侯爷的人,你怎么能…..”后半句未说完,许嬷嬷急忙一个劈掌,菊月便晕了过去。
许嬷嬷回过头,有些焦虑不安地看着徐芷,生怕她因为菊月方才说的话而产生不快。
徐芷摇摇脑袋,“你和她不同,我知道你对我好。”
许嬷嬷见她能这样想,心头一酸,既心疼又自责,眼角泛起泪,“小姐…..”她从小看着徐芷长大,一半将她当成小姐,一半将她当成女儿,后来小侯爷继承候府,用家人的安危胁迫,这才不得不听命于小侯爷。
可她许氏敢对天发誓,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
徐芷朝她招招手,“好了好了,现在不提那些事儿。吩咐人来,就说菊月做事不小心,打破了我珍藏的紫砂杯,让人将她撵出候府。这里有十两银子,就当是她的遣银。”
许嬷嬷略有惊讶,“只撵出府?”
徐芷扫了扫地上的菊月,“今日不是她,也会是别人。起个警醒作用便行了。”她顿了顿,眼神有点呆滞,半晌吐出一句:“只不过,我若想出府,这婚事便只能另做打算。”
许嬷嬷看着徐芷离去的背影,听得她低低的一声叹息,便不再多问,差人将菊月拖了下去。
存善院,一群婆子奴婢恭顺地站在花园外。
徐姜氏拿着剪子修花枝,露水从树叶上滑落,滴到徐姜氏的鞋面上。徐姜氏微微皱眉,刚提为大丫鬟的秋兰便立刻抽出手帕,神情虔诚地半跪下,趴着为徐姜氏擦拭鞋子。
徐姜氏别开视线,神情舒展,指尖剥开层层花叶,低下头轻嗅。
绀香端着粉彩花卉绿地盘从小道碎步走过去,盘上放着清花碗,盛的正是刚从睦翠院厨房新鲜出炉的莲心薄荷汤。
见了徐姜氏,绀香将盘递给旁边的小丫鬟,看了在跪倒在地的秋兰身上停留了一眼,掩下眼里的不屑,匆匆上前将睦翠院的情况说与徐姜氏。
徐姜氏蹙额,听到绀香说到“二小姐清晨才回”一句时,眸子里尽染愤怒,抬腿一脚便将喜滋滋擦鞋的秋兰踢开。
秋兰狼狈地往后摔,顿了顿身子抬眼望见绀香讥讽的眼神。秋兰咬咬牙转开视线,知道徐姜氏方才是随手拿她出气,只得乖乖地跪在一边。
绀香眼珠一转,以为徐姜氏气徐芷不守规矩不将主母放在眼里,便又添油加醋地将徐芷遣走菊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真是越来越放肆!”徐姜氏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手握紧剪子,一想到徐方昨晚与徐芷一起过夜,心里烦乱,执起剪子“咔嚓”地将眼前的花草全部剪掉。
绀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夫人,我们可要做些什么?秋茗姐姐去得那般惨,现在她这般嚣张得意…..”
徐姜氏将剪子往旁边大力一扔,“你闭嘴!”
她能做什么!以往认为那个丫头片子是个服软的,只要平日里防着她自尽便就一切安好,而现在呢?那个丫头竟然学会了反扑,妄想爬到她头上去!
徐姜氏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招手唤来马奶娘,问道:“吩咐你办的事情,可办好了?”
马奶娘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已托人找到了五六个模样相似的,现在养在长安街旁的宅子里,等教过了规矩,立马就能送进府。”
徐姜氏不放心,又问:“可都看仔细了?真与那丫头长得相似?”
马奶娘点头,凑近了说话:“奴婢的侄子拿着二小姐的画像一一比对,错不了!其中一个,那眉眼那神态,啧啧,简直与二小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徐姜氏这才微微舒心,整了整衣裙。无心再剪花枝,带着人往里屋去,唤来下面的管家婆子们,开始处理候府的琐事。
作者有话要说:嗷,且看下回分解
6第五章
菊月被撵走后,睦翠院的气氛变得紧张僵硬。徐芷坐在树下看书时,时常有人在院门口偷瞄,更有甚者,找了借口凑到徐芷跟前试探。
徐芷不耐烦,索性将平日里极度不安分的三四个人打发了出去,只不过未曾像菊月那样遣出府,而是借故打发到杂物处干粗活。
剩下几个稍微本分的人,被徐芷唤到跟前。徐芷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那或浅或深的疤痕,缓缓道:“我是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谁若是一心想着和我作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徐方派你们来,本意是照顾我,而不是做什么细作!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菊月!谁要是不服,便站出来,反正我是不怕死的人,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她说得这般决绝,众人皆被震住。一个个低下头趴在地上,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气。
二小姐外表柔弱,实则是个十足的烈性子,在院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二小姐既然将话挑明,他们也不敢违抗。
若是二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死的便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
徐芷垂眼看着他们,将衣袖放下。她也不指望三言两语便能震住这些人,她得慢慢一步步来,眼前这些人虽不能为她所用,但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
睦翠院一下子少了几个下人,徐姜氏却并未过多干涉,装作毫不知情,对徐芷的行为视而不见。
每个院的用人尺度都是有规定的,少了人伺候自然是不方便。等了几日,徐方那边没有动静,并未再送人过来。红香半喜半忧,想着去大房报备,领几个丫鬟回来补上空缺,被徐芷拦住。
“到时候自会有人殷勤着往院子里送人,不急。”
她打的本就是这个主意,撵人的事不过是个开端,只要将位子空出来,才能给那些有心之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既然要玩,那就玩把大的。赌局越大,参与的人越多,获胜的机会才会越大,不是吗?
许嬷嬷有些担心,毕竟院里的人都是由小侯爷亲自挑选,若是小侯爷知道徐芷将人全撵走,一气之下指不定会怎么责怪徐芷。
徐芷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每次许嬷嬷试图劝说,徐芷一句“以前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还不是变着法子地折磨我?”便堵住了许嬷嬷的嘴,久而久之,许嬷嬷便也不再提这件事,只当她是这些年被憋坏了,终归是想要全部发泄出来。
徐芷撵人的事在内宅疯传了一阵,各种各样难听的话都有,更多的是觉着徐芷自不量力不是嫡出却偏生要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
临近老夫人六十大寿,候府上下忙碌起来,流言这才慢慢平息。自从当年侯爷英年早逝,老夫人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后,便一蹶不振,终日待在佛堂,不喜外出。这次寿辰,徐方特意吩咐下面的人隆重待之,不得有丝毫马虎。
徐姜氏一力操办,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就是为了将此次寿宴办得尽善尽美,杜绝一切差错。她嫁进徐家一年,这是第一次亲自操办如此盛大的家事,想着趁此次机会显摆自己的实力,威慑府内众人,好让他们真心臣服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