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崔西莲夫人递给她的奈维尔·史春吉写来的信。
“是的,”她说,”看来是有点古怪。”
“你不会说,”崔西莲夫人说,“这是奈维尔自己出的主意吧!是有人教他这样的。也许是他那个新太太。”
“凯伊。你认为是凯伊的主意?”
“很像是她。新潮而且下流!如果夫妻不得不公开他们之间相处的困难,那么至少他们总可以高高尚尚地分手吧。新太太和旧太太交朋友在我想来实在相当恶心。时下真是没有人有什么格调了!”
“我想这正是现代的方式。”玛丽说。
“在我屋子里可不行,”崔西莲夫人说,“我想我让那脚趾猩红的动物进我这屋子里来就已经很够了。”
“她是奈维尔的太太。”
“不错。所以我才觉得马梭如果还在世也会希望我这样的。他非常喜爱那男孩,要他把这里当做是他的家。由于拒绝接纳他太太会公然引起裂痕,所以我才让步,让她来这里。我不喜欢她——奈维尔娶错了她——她没有背景、没有根!”
“她的出身相当不错,”玛丽调和地说。
“坏血统!”崔西莲夫人说,“她父亲,如同我所告诉过你的,在那件纸牌的事之后不得不退出所有的俱乐部。幸好不久之后他就死了。而她母亲在里维那拉声名狼藉。那女孩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除了旅馆生活什么都没有——还有那种母亲!后来她在网球场上认识奈维尔,死缠着他不放,直到她令他离开了他太太——他极为喜爱的太太——跟她结婚!这件事情我全怪在她身上!”
玛丽微微一笑。崔西莲夫人个性守旧,碰到这种事情总是纵容男方而责怪女方。
“严格来说,我想同样也该责怪奈维尔。”玛丽说。
“是该责怪奈维尔,”崔西莲夫人同意说,“他有个热爱他的迷人太太——也许是太过于热爱他了。然而,要不是那个女人死死不放,我相信他会醒悟的。可是她决心要嫁给他!我完全同情奥德莉,我非常喜欢奥德莉。”
玛丽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一直非常棘手,”她说。
“是的,的确是棘手,让人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怎么办才好。马梭喜欢奥德莉,我也是,不可否认的,虽然可惜她无法分享他的娱乐,她对奈维尔来说还是个非常好的太太。她从来就不是个好运动的女孩,这整个事情叫人感到非常苦恼,在我年轻的时候,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男人家会在外头拈花惹草,这当然啦,可是他们决不被容许破坏婚姻生活。”
“如今就发生了,”玛丽直率地说。
“就是嘛。你的常识很丰富,亲爱的,留恋过去的日子是没有用的。这些事情发生了,像凯伊·莫提墨一样的女孩子偷走别的女人的丈夫,没有人认为她们有什么不好!”
“除了像你一样的人,卡美拉!”
“我算不了什么。那个叫凯伊的东西根本不担心我赞不赞成她的做法,她太忙了,忙着过好日子,奈维尔可以带她一起来,我甚至愿意接受她的朋友——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那个老是在她身旁打转的年轻人,长得非常戏剧化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泰德·拉提莫?”
“就是他。她在里维那拉时代的朋友——我倒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过活的。”
“靠他的智慧,”玛丽提示说。
“那倒情有可原。我有点认为他是靠他的脸蛋过活的,奈维尔太太交上这种朋友可不好!我不喜欢去年夏天他们来这里时,他也跟着来住在东头湾旅馆,”
玛丽望着窗外。崔西莲夫人的房子坐落在陡峭的断崖上,俯视腾河,河的对岸是新近开辟的东头湾夏令休闲娱乐地区。包括一大片海滨浴场,一列现代化的平房建筑以及一家坐落在山岬上眺望大海的大旅馆,盐浦本身则是散落在山坡上的小渔村,景色如画。这是个老式、保守的村镇,鄙视东头湾以及夏日来的访客。
东头湾旅馆几乎正好与崔西莲夫人的房子遥遥相对,玛丽隔着一泓窄流,看着它崭新亮白的外观,耸立在山岬上。
“我很庆幸,”崔西莲夫人闭起眼睛说,“马梭没看过那低俗的建筑,他在世的时候,海岸风光还没怎么遭到破坏。”
马梭爵士和崔西莲夫人三十年前往进“鸥岬”。马梭爵士,一位热衷航海者,十年前他出航的小涎翻覆,几乎当着他太太的面惨遭灭顶。
每个人都认为崔西莲夫人会把“鸥岬”卖掉,离开盐浦,但是她却没这样做。她继续在这幢房子住了下来,她唯一采取的行动是把所有的船艇卖掉,同时把船库拆除掉。“鸥岬”此后不再供应来客船只。他们得走到渡口去,向另一位船夫租用。
玛丽迟疑了一下,说:
“那么,是不是我写信给奈维尔,告诉他他所提议的事跟你的计划不相符?”
“我当然不想干扰奥德莉的来访。她每年都是九月来我们这里,我不会要她改变计划。”
玛丽看着信说:
“你知道奈维尔说奥德莉——呃——赞同他的主意——还有她愿意见凯伊吗?”
“我就是不相信,”崔西莲夫人说,“奈维尔就像所有的男人家一样,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
玛丽坚执地说:
“他说实际上他跟她谈过这件事。”
“那可真是非常古怪!不——也许毕竟并不古怪!”
玛丽以探询的眼光看着她。
“就像亨利八世,”崔西莲夫人说。
玛丽一脸困惑。
“你知道,道义心!亨利八世一直试图要让凯萨琳同意离婚是对的。奈维尔知道他自己理亏——他想要求得心安。所以他一直想要用尽各种方法让奥德莉说一切都已没事了,说她会来见凯伊,说她一点也不介意。”
“我倒怀疑,”玛丽缓缓地说。
崔西莲夫人突然注视着她。
“你在想些什么,我亲爱的?”
“我在想——”她停了下来,然后继续,“这——这好像很不像是奈维尔——这封信!你不觉得,为了某种原因,奥德莉想要这——这次见面机会?”
“为什么她想要?”崔西莲夫人语气尖锐地说。“奈维尔离她而去后,她住到她姨妈罗伊迪太太家去——教区牧师公馆,同时精神完全崩溃。她完全就像是个游魂一样,显然受到很深的打击。她是那种文文静静,沉默寡言,感受力很强的女孩子。”
玛丽不安地挪动身子。
“是的,她是感受力很强,一个在很多方面都令人感到奇怪的女孩……”
“她受苦很深……后来离婚办妥,奈维尔娶了那个女孩,奥德莉开始逐渐恢复过来。如今她已几乎恢复以往的常态。你总不会是说她想挑起以往的记忆吧?”
玛丽有点固执己见地说。
“奈维尔说她想。”
老夫人以惊异的眼光看她。
“你对这一点倒是固执得出奇,玛丽。为什么?你想要让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
玛丽·欧丁一阵脸红。
“不,当然不是这样。”
崔西莲夫人言辞锐利地说:
“该不会是你向奈维尔提示这个主意的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哦,我一点也不相信这是他出的主意。这不像奈维尔。”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愁容消失。“明天是五月一日吧?大后天奥德莉会到伊斯班克的达灵顿家去做客,离这里只有二十哩路。写封信要她过来这里吃顿午饭。”
五月五日
“史春吉大太来了,夫人。”
奥德莉·史春吉走进大卧房,向大床走过去,俯身亲吻老夫人,然后坐在为她备好的椅子上。
“见到你真好,我亲爱的。”崔西莲夫人说。
“我也是。”奥德莉说。
奥德莉·史春吉有种不可捉摸的气质。她中等身高,手脚非常娇小。她的头发是淡金色,脸上血色非常少。她的两眼很大,清澈的淡灰色,她的身材娇小匀称,一张苍白的椭圆小脸有着笔直的鼻梁。如此的外观,一张虽不美但却惹人喜爱的脸,她确实具有一种不容忽视且引人一再对她注目的气质。她是有点像鬼魂一般,不过你同时又会感到鬼魂可能比活生生的人更实在……
她有着异常可爱的嗓子,轻柔清脆得就像小银铃一般。
她和老夫人交谈了一阵子彼此都认识的朋友和家常事。然后崔西莲夫人说:
“除了想见见你让我高兴一下之外,我亲爱的,我要你来是因为我收到了奈维尔一封有点奇怪的信。”
奥德莉抬起头看她。她的双眼大开,平静安详,她说:
“噢,怎么说?”
“他提议——一项荒唐反常的提议——说他和——和凯伊九月要来这里。他说他要你和凯伊做个朋友,还说你自己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她说完静静地等着。稍后奥德莉以她轻柔清脆的嗓声说:
“这——真的是那么反常吗?”
“我亲爱的——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奥德莉再度沉默了一下,然后轻柔地说:
“我想,你知道,这可能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真的想要见那个——你想要见凯伊?”
“我真的认为这可能——让事情单纯化,卡美拉。”
“让事情单纯化!”崔西莲夫人重复她的这句话,一副无助的样子。
奥德莉非常轻柔地说:
“亲爱的卡美拉,你一向为人很好,如果奈维尔想——”
“奈维尔是什么东西,我才不管他想不想!”崔西莲夫人使尽力气说。“你想不想,这才是问题所在!”
奥德莉双颊出现些许血色,就像贝壳般微妙轻柔的泛红。
“是的,”她说,“我真的想。”
“这——”崔西莲夫人说,“——这——”
她停了下来。
“不过,当然啦,”奥德莉说,“这完全由你来决定。这是你的房子,而且——”
崔西莲夫人闭上双眼。
“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她说,“任何事情都想不通了。”
“可是一我当然可以改期再来——任何我合适的时间。”
“你还是照以往一样九月来,”崔西莲夫人急忙说,“奈维尔和凯伊也来,我或许老了,但是我还是可以像任何人一样好好地适应这个变迁的现代生活。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决定。”
她再度闭上双眼。过了一两分钟,她半睁着眼睛瞄着坐在她床边的年轻女人说:
“好了,如你所愿了吧?”
奥德莉吃了一惊。
“噢,是的,是的,谢谢你。”
“我亲爱的,”崔西莲夫人声音低沉而关切地说,“你有把握这不会伤害到你,你非常喜欢奈维尔,这你是知道的,这可能让你旧创复发。”
奥德莉低头看着她戴着手套的小手。崔西莲夫人注意到她一只手紧紧抓住床缘。
奥德莉抬起头。她的双眼平静,毫无烦恼的神色。
她说:
“如今一切都可以说已经过去了,可以说过去了。”
崔西莲夫人重又靠回枕头上。
“这——你自己应该知道。我累了一你得走了,亲爱的。玛丽在楼下等着你。叫她们把巴蕾特找上来我这里。”
巴蕾特是崔西莲夫人一个忠心的老女仆。
她进门看到她的女主人闭起眼睛躺着。
“我越早离开这个世界越好,巴蕾特,”崔西莲夫人说,“这世界的一切我都不了解。”
“啊!不要讲这种话,夫人,你累了。”
“我是累了。把我脚上的鸭绒彼拿开,还有把我的补药端来。”
“是史春吉太太来干扰了你,一个好女士,不过我看她需要补补身子。身体不好,不过她很有气质,叫人感到‘我见犹怜’,可以这么说。”
“说得对,巴蕾特,”崔西莲夫人说,“非常对。”
“而且她不是那种叫人容易忘记的人。我常怀疑奈维尔有时候是否还在想念她。新的史春吉太太非常漂亮——真的非常漂亮——但是奥德莉是那种她不在时你会想她的人。”
崔西莲夫人突然低声轻笑说:
“奈维尔是个傻瓜,想把那两个女人凑在一起。他会后悔的!”
五月二十九日
汤玛士·罗伊迪嘴上咬着烟斗,看着马来亚顶尖仆欧灵巧的双手在忙着整理他的行装。偶尔他的目光转向农园。未来的六个月当中,他将看不到这看了七年的熟悉景象。
再度回到英格兰一定会感到怪怪的。
他的伙伴艾伦·狄瑞克探头进来。
“嗨,汤玛士,怎么样啦?”
“都已准备好了。”
“来喝一杯吧,你这幸运的家伙。我都羡慕死了。”
汤玛士·罗伊迪慢步走出卧房,一言不发,因为汤玛士·罗伊迪是个异常沉默的人。他的朋友已经学会了从他的沉默中正确猜出他的各种反应。
有点矮胖的身躯,一张严肃的脸,一对深思敏锐的眼睛。他走起路来有点偏斜,螃蟹一般。这是一次地震时身子被门卡住的结果,使他得了个“螃蟹居士”的外号。他的右手臂和肩膀部分失灵,加上走起路来习惯性地慢半拍,常常让人以为他是害羞。尴尬,事实上他很少感到羞怯、尴尬。
艾伦·狄瑞克调好酒。
“好了,”他说,“一路顺风!”
罗伊迪回了一声,听来像是“啊嗯。”
狄瑞克以奇特的眼光看他。
“老样子,还是这么冷静,”他说,“真不知道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你多久没回家了?”
“七年——将近八年。”
“很久了。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完全被这里的土著同化了。”
“也许是吧。”
“你总是话这么少,活像个哑巴似的!计划好要回去的?”
“呢——是的——可以这么说。”
一张平静的古铜色的脸突然血色加深。
艾伦·狄瑞克惊愕地说:
“我猜是为了女孩子!他妈的,你的脸都红起来了!”
汤玛士·罗伊迪有点粗嘎地说:
“别瞎猜!”
同时猛吸着烟斗。
他打破了以往的纪录,自己又接着说下去。
“也许,”他说,“回去后我会发现什么都有点变了。”
文伦·狄瑞克好奇地问道: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上次你突然不回家去,就在最后一分钟决定不回去。”
罗伊迪耸耸肩。
“本来以为回去打打猎可能不错。后来家里来了坏消息。”
“对了。我忘了。你弟弟遇难身亡——在一次车祸中。”
汤玛士·罗伊迪点点头。
狄瑞克一直认为,为了这个原因不回家似乎很离奇。他还有个母亲——有个妹妹。在那种时候当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汤玛士那次是在他弟弟的死讯传来之前取消行程的。
艾伦以奇特的眼光看着他的朋友。老汤玛士,一匹莫测高深的黑马?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他可以问。
“你跟你弟弟感情很深,”
“亚德瑞安和我?并不特别深。我们总是各走各的,他是个律师。”
“嗯,”狄瑞克心想,“非常不同的生活。伦敦的事务所,各种宴会——靠嘴皮子生活。”他想亚德瑞安·罗伊迪一定是个跟沉默的汤玛士非常不同的人。
“令堂还在世吧?”
“我妈妈?是的。”
“而且你还有位妹妹。”
汤玛士摇摇头。
“噢,我以为你有。那张快照——”
罗伊迪低声含糊地说:“不是妹妹,是远房表妹之类的,跟我们一起由我妈妈带大的,因为她是孤儿。”
那古铜色的脸上再度涌现红晕。
狄瑞克说:“她结婚了吗?”
“结婚了。嫁给那个叫奈维尔·史春吉的家伙,”
“玩网球等等之类的那个家伙?”
“是的。她跟他离婚了。”
“而你想回家去找她碰碰运气!”狄瑞克心想。
他绕过这没再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
“回家后要不要去钓钓鱼打打猎?”
“先在家待一阵子,然后我想去盐浦玩玩船。”
“我知道那个地方,迷人的小地方。那里有家高尚的老式旅馆。”
“是的,叫‘宫廷’旅馆。可能住那里,或是住到我在那里的朋友家去。”
“听起来蛮不错的。”
“啊嗯。安安静静的好地方,盐浦,没有人干扰你。”
“我知道,”狄瑞克说,“那种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地方。”
六月十六日
“这真是叫人非常苦恼,”老屈维斯先生说,“过去二十五年当中,我都下榻里海特的海滨旅馆——而现在,你信不信,那个地方被整个拆掉了。说是什么要扩充门面,重新改建,这类无聊的举动。为什么他们不能保持这些海滨小镇的原有风味,不要去乱动它们——里海特一向有种特殊的风味——摄政时代的风味——纯粹摄政时代的风味。”
路华斯·罗德爵士安慰他说:
“我想,那里总还有其他的地方可住吧,”
“我真的不觉得我还能去里海特了。在海滨旅馆,马姬太太十分了解我的需要。我每一年都住同一个房间——而且服务几乎年年都一样好。而且那里的厨师非常好——非常好。”
“到盐浦去试看看怎么样?那里有家不错的老式旅馆,叫‘宫廷’,告诉你是谁开的。一对叫罗杰士的夫妇开的。她以前是老孟泰德伯爵的厨子——他是伦敦有名的老饕。她嫁给了男管家,如今他们开了这家旅馆。在我看来这种地方正合你的口味,安安静静——没有嘈杂的爵士乐队——而且食物、服务都是一流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当然是个好主意。那里有没有庭院阳台?”
“有——内有游廊外有阳台。你可以晒太阳也可以纳凉。随你的意。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介绍你一些邻近的人家。有一位崔西莲老夫人——她几乎就住在旅馆隔壁。一幢漂亮的房子,而她本人是位快乐的妇人,尽管她身体非常不好。”
“你是说法官的遗孀?”
“正是。”
“我认识马梭·崔西莲,我想我见过她。一位迷入的妇人——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盐浦靠近圣卢市,是吧?我在那一带有一些朋友。你知道吗,我真的认为到盐浦去是个很好的主意。我写信去详细询问一下。我想八月中旬去——八月中旬到九月中旬。我想,那边有车库可以停车吧?还有我的司机住的地方?”
“噢,有。那边的设备完全跟上时代。”
“你是知道的,我走路上山得非常小心。我想我该住在底楼,尽管我想他们设有电梯。”
“嗅,是的,什么都有。”
“看来,”屈维斯先生说,“好像我的问题解决了。而且我将乐于跟崔西莲夫人叙叔旧。”
七月二十八日
凯伊·史春吉身穿鲜黄色的毛线衣和短裤,趋身向前,看着比赛中的网球选手。这是场男子单打准决赛,奈维尔正跟被认为是“网球界一颗升起的新星”的麦瑞克对打,这位年轻新人的出色表现是不可否认的——他所发的一些球颇令人难以招架——但是较年长的对手丰富的临场经验和技巧也让他尝到了苦头。
目前的比数是三比三打成平手。
泰德·拉提莫悄悄坐到凯伊身旁的一张椅子上,以懒洋洋带着嘲讽的语气说:
“忠实的妻子看着丈夫挥拍夺取胜利!”
凯伊吃了一惊。
“你吓了我一大跳。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总是在你左右。现在你该知道了吧。”
泰德·拉提莫二十五岁,长得非常好看——尽管老一辈的人会说他是:
“拉丁人的调调儿!”
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出均匀美丽的暗褐色,舞跳得好极了。
他的一对黑眼睛非常动人心弦,可以取代嘴巴说话,而他说话的声音如演员般地自信。凯伊打从十五岁起就认识他。他们在一起抹油膏行日光浴,在一起跳舞、打网球。他们不仅是朋友,而且是“盟友”。
年轻的麦瑞克正在左边场子里发球,奈维尔还手锐不可当,漂亮的一个杀球,直杀到角落底线。
“奈维尔的反手球很厉害,”泰德说,“比他的正击好多了。奈维尔知道麦瑞克的反手球弱。他会尽量利用这个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