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在哪儿呢?大概是在大学里念书或一年到头除了两周的假期之外,就在成天上班工
作吧。她想,到这种所在来旅游,对他们来说,嫌太远也太贵了。这种欢欣且无忧无虑
的生活是卅岁与四十岁人的专利罗。还有,就是那些老掉牙的人想要赶上(或是赶死!)
他们年轻的太太了,说来,也的确可惜!
玛波小姐很为年轻人委屈。就拿肯道太太来说,她大概顶多甘二、三岁吧。她虽然
看起来欢天喜地,但那终究是为了工作。
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坐着甘农·浦利斯考特与他的妹妹。
他们招手请玛波小姐与他们同饮咖啡,她就过去。浦利斯考特小姐是个干瘦、一脸
冷峻的女人。甘农则圆圆胖胖、面色透红、一脸温顺。
咖啡来了,大家把椅子往后移了移。浦利斯考特小姐自缝纫袋中取出了她正在编织
的,的确难看死了的桌垫。她边织边把一天的大事都说给玛波小姐听。他们早上去参观
了一所女子学校。午睡之后,散步经过一片甘蔗田之后,又到附近一所公寓里去跟朋友
饮茶。
浦利斯考特兄妹在金棕榈大饭店住得比玛波小姐久,他们也就告诉了她许多有关其
他旅客的事。
那位很老很老的赖菲尔先生,他每年都来度假,有钱得不得了。在英国北部拥有一
大堆连锁超级市场。陪他的那个年轻女人是他的秘书伊淑·华德丝——是个寡妇。(这
当然没什么。没什么不妥。何况,他都快八十岁了!)
玛波小姐表示她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没什么不妥,甘农又说:“这年轻女人挺不
错的;据我所知,她母亲也守寡了,住在旗契斯特。”
“赖菲尔先生随身还带着一名男仆,其实该说是照顾他的护士,也是个合格的按摩
师。好像是姓贾克森。可怜的赖菲尔先生,人几乎完全瘫痪了。真可悲,有那么多钱。”
“有求必应的慈善家。”甘农·浦利斯考特颇表敬意地说。
餐厅里的人群,一撮撮地来回穿梭着。有的人离乐队愈来愈远,有的却愈挤愈近,
白尔格瑞夫少校跟希林登、戴森这两对夫妇坐在一起。
“那群人——”浦利斯考特小姐说着突然毫无必要地压低了嗓子,其实乐队吵得早
已听不清谈话了。
“对了,我正要跟你打听他们。”
“他们去年也来了。每年在西印度洋玩三个月,一岛一岛地旅游。那位高瘦的先生
是希林登上校,那深色皮肤的女人是他太太,他们两人都是植物学家。另外两位,葛瑞
格。戴森夫妇,是美国人,好像先生专门撰写蝴蝶方面的书籍。他们四个人都对鸟类很
感兴趣。”
“有野外嗜好的人真有福气。”甘农。浦利斯考特温和地说。
“你说那是嗜好,他们一定不爱听,杰拉美。”他妹妹说。
“他们在国家地理杂志与皇家园艺杂志上都发表过专文。他们对自己的兴趣是很严
肃的。”
一阵喧嚣的哄笑自他们正在谈论的那一桌爆了起来。笑声之大,连乐队都被压了下
去。葛瑞格·戴森仰身靠在椅背上,用手敲着桌子,他太太一旁大发娇嗅。白尔格瑞夫
少校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大拍其掌。
在这一刻,这群人再怎么说也称不上是严肃的了。
“白尔格瑞夫少校真不该喝那么多酒,”浦利斯考特小姐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他
有高血压的毛病。”
一瓶农夫果汁酒又送到那一桌上去了。
“把大家认清楚了,心里真感到舒但,”玛波小姐说:“今天下午认识他们的时候,
还不知道到底谁跟谁是夫妇呢。”
顿时间一阵沉寂。浦利斯考特小姐轻轻干咳了一声说:
“嗯,这个嘛——”
“娇安,”甘农用告诫的语气说:“最好是不要多说了。”
“你真是,杰拉美,我也没说什么呀。只是在去年,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们还以
为戴森太太是希林登太太呢,后来有人告诉我们,才知道她不是。”
“人的印象真是很怪的,不是吗?”玛波小姐漫不经心地说。她与浦利斯考特小姐
交换了一瞬眼神。刹那间一股女性天生的会意在她们之间沟通了。
如果甘农·浦利斯考特能敏感一点,他该知道他被瞒了过去。
两个妇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很清楚地她们彼此心中在说:“改天吧……”
“戴森先生管他太太叫‘幸运’,这是她的真名,还是小名呢?”玛波小姐问。
“我看总不至于是她的真名吧。”
“我曾问过他,”甘农说:“他说因为她是他的幸运之神。
如果失去了她,他说他就不会走运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甘农不甚了解地瞄了他妹妹一眼。
“他很喜欢开玩笑,”浦利斯考特小姐说。
敲打乐队突然狠命地奏起一阵噪音,一大群客人赶紧奔入了舞池。
玛波小姐与同桌的人都移了移椅子细心观赏。玛波小姐比较喜欢看他们跳舞;她很
欣赏这种舞步与舞者身体摇摆的韵律,她觉得看起来自然、真实,也有一股保守的力量。
今晚,是她在这个新环境里首次感到自在,在此之前,她始终抓不住自己一向最容
易发现的东西,她初识的与自己早先认识的各色人等之间的相似之处,尽管人们穿着的
五颜六色的服饰一时令她眼花缭乱,她知道很快她就能作出一些有趣的比较的。
拿莫莉·肯道作个比方吧,她就像那个挺好的女孩子,名字虽记不得了,却知道她
是在市场区的公车上担任车掌小姐的,搀你上车,在看着你坐好之前,决不会摁车铃的。
提姆·肯道正好有些像密德彻斯特镇上那家皇家乔治餐厅里的领班。自信中带着些挂虑
(她还记得那领班得过胃溃疡)。至于白尔格瑞夫少校嘛,他与李洛埃将军、傅兰明上
尉、魏克劳司令或李查逊指挥官等人根本很难分辨。她想找一个更有意思的人物。葛瑞
格怎么样?他很不容易比较,美国人嘛,也许有点像乔治·卓洛甫爵士,在民防会议卜
老是说不完的笑话——可又与开肉店的那个墨道克先生有些相似。墨道克先生的名声不
大好,可也有人说那都是有人在搬弄是非,然而墨道克先生本人却有意鼓励人们散布那
种谣言!“幸运”又如何呢?这很容易——三冕酒店里的那个玛琳·艾芙琳·希林登?
她想不出她像谁。从长相来看,她像的人很多,高、瘦、满脸风霜的英国女人太多了。
譬如彼得·吴尔夫爵士的第一任夫人自杀死了的卡洛琳?还有李丝丽·詹姆斯,那个从
来不露声色的女人,悄悄卖了房子就走了,连到哪儿去都不告诉人一声。希林登上校嘛?
一时还找不出线索。她得先多认识他一下。该属于那种彬彬有礼而沉默寡言的人。从来
猜不透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有时却会有惊人之笔。她还记得,一天哈勃少校就曾不声
不响地割断自己的喉咙,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玛波小姐觉得自己知道、却
又说不上来她的眼睛瞟到了赖菲尔先生的桌上,对于赖菲尔先生,大家所知的主要是富
有的不得了,他每年都到西印度群岛来,他已经半身瘫痪,像只浑身打了褶子的老凶鸟。
一身衣裳松松地挂在萎缩的躯体上。他至少有七、八十岁,说不定有九十岁了。一对眼
睛倒仍是挺敏锐,经常暴躁无礼,但人们从不怪他,一来因为他有钱,一来也是由于他
有一股慑人的气概,令人迷迷糊糊地认为好像只要他喜欢,他有权利对你不客气。
他的秘书华德丝太太与他坐在一起。她一头玉米色的头色,面容可亲。赖菲尔先生
无时不对她声东喝西,但她却似乎从没感觉。与其说她卑恭,不如说是淡忘。她的举止
一如训练有素的医院护士。玛波小姐心想她很可能以前当过护士。
一名高大、漂亮、穿一件白西装上衣的青年,走了过去站在赖菲尔先生的椅子旁边。
老头子抬头望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又示意他坐下。年轻人遵命坐了下来。“我看,一
定是贾克森先生了,”玛波小姐心头想着:“他的随身男仆。”
她相当留意地揣摩了贾克森一番。
在吧台那边,莫莉·肯道伸了伸懒腰,将高跟鞋脱了下来。提姆自阳台进入,到她
身边。这时,吧台只有他们夫妇俩。
“累了吗,亲爱的?”
“还好。我今晚像是罩得住得多了。”
“对你来说,没什么意思,是吧?这里的一切?当然,我知道工作是很苦。”他渴
望地看着她说。
她笑了。“唉呀,提姆,别瞎扯了,我好喜欢这儿。棒极了。我一生的梦想都实现
了。”
“不错,该算挺不错的,如果在这里当客人的话。可是什么事都得照应,这可是苦
差事了。”
“可是总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呀,对不?”莫莉·肯道很理智地说。
提姆·肯道皱起了眉头。
“你认为一切都上轨道了吗?成功了?我们要发迹了?”
“那当然。”
“你想客人不会说‘比山德森他们经营的时候差远了’?”
“当然会有人这么说,这是难免的!但也只限于那些老顽固们。我敢说我们比他们
要做得好多了。我们俩比他们迷人得多,你差不多把那些老梆子们都要迷死了,而那些
四、五十岁的又巴得你想跟她们作爱;我呢,跟那些老家伙们眉目传情,整得他们个个
像只老色狗似的。碰上那些优郁伤感的,我就装作乖女儿的模样。呵,我觉得我们是百
无一失了。”
提姆展开了眉头。
“只要你这么想就好了。我有些怕。我们拚了一切都为了这个买卖。我把我的工作
也扔下了。”
“你那么作是对的,”莫莉赶紧说:“那简直是自毁人格。”
他笑了起来,并在她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我告诉你我们是百无一失的,”她又说了一次:“你干什么老担心呢?”
“我想是天生的吧。我老禁不住会想——要是出个什么差错。”
“哪种事——?”
“呃,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人会淹死。”
“不会的。这边的海边是最安全的了。再说,我们请的那名瑞典大汉时时刻刻都看
紧他们的。”
“我真傻。”提姆·肯道说。他迟疑了半晌,之后又说:
“你没有再作那些恶梦了吧,有吗?”
“唉呀,那种鸡毛蒜皮的事。”莫莉说着放声笑了起来。
------------------

三、饭店中发生人员死亡
如往常一样,玛波小姐命人把早餐送到床上来。一枚煮蛋和一片叫“爪爪”的土产
水果。
玛波小姐觉得这岛上的水果真是乏味。好像只有“爪爪”,要是能吃一个苹果该多
好,可是在这里似乎没听说过苹果。
她到这里已经一个礼拜了,她那种想问天气如何的冲动也克制住了。天气总是同样
——晴天。没有任何令人感觉一新的变化。
“英国壮丽气候的一天,”她口中轻轻吐了一句,也不知是有人说过,还是自己创
造出来的。
当然,她不是不知道这岛上也有飓风。但是在玛波小姐的字眼里,飓风并不是天气。
那该是上帝的宏音。这里也下雨,哗啦哗啦短短地下上五分钟,突然又没了。一草一木,
人也一样都是浑身湿淋淋的。可是过不了五分钟又都干了。
那西印度群岛黑人女子将餐盘放在玛波小姐膝头上的时候,一脸笑容道了早安。那
么漂亮的一口白牙,说不出的快乐喜悦。这儿的女孩子本性都这么善良,可惜却如此反
对结婚。甘农·浦利斯考特就很担忧,他说许多人来找他作洗礼,却没有人来找他主持
婚礼。
玛波小姐一边吃早餐一边决定今天该怎么打发。其实也没什么好决定的。反正她爱
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来,天气热,动作得慢一点,好在手指倒不像以往那么麻木
了。然后,休息十分钟,再拿起编织的毛线,往旅店正厅那边走去,找个好所在坐下来。
在阳台上俯赏海景?或者走到海边去看大人做日光浴、小孩子嘻耍呢?通常她是宁可看
孩子们玩儿的。下午睡过午觉之后,坐车出去兜风。反正也就是这些消遣。
她跟自己说,今天跟往常不会两样的。
不过,的确是不一样。
玛波小姐把这天的作息安排妥当之后,慢慢沿着小径往旅店走去的途中却碰见了莫
莉·肯道。这位一向满面春风的少妇今天居然不带一丝笑容。她那少见的愁容令玛波小
姐禁不住立刻问道:“亲爱的,出了什么事吗?”
莫莉点了下头。迟疑半晌才说:“这,反正你也得知道——每位客人早晚要知道,
是白尔格瑞夫少校。他死了。”
“死了?”
“是的,昨天夜里死的。”
“啊,老天,真糟糕。”
“是呵,死在这里实在令人心烦。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当然了,他年岁也够高的了。”
“他昨天看着还蛮好也挺高兴的嘛,”玛波小姐说,心头对这种人一上了年纪就随
时可以死的想当然假设,有些不以为然。
“他身体好像挺不错的。”她又加了一句。
“他血压高。”莫莉说。
“可是这年头总有药品可服用的呀——药丸之类的。科学的成就惊人得很呢。”
“是的,不错,可是也许他忘了服药了,或是服过了量。
你知道,就像胰岛素那类的药。”
玛波小姐认为糖尿病与高血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事。她问:“医生是怎么说的?”
“喔,葛兰姆医生住在我们饭店里,他该算已经退休了,他验看了一下。当然地方
上的负责人也来开了死亡证明书,一切公事公办没什么差错。有高血压毛病的人是很容
易出这种事的,特别是饮酒过量,而白尔格瑞夫少校在这方面又是不大节制的。比方说,
昨天晚上。”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玛波小姐说。
“他大概是忘了服药了。这老头子也是命不好,可是人总不会长命百岁,是不?可
是,这对我和提姆来说,实在很烦心。有人或许还以为我们这儿饮食有什么不对呢?”
“可是食物中毒与高血压的症状总该不同的吧?”
“不错。可是人的嘴是很容易传话的。要是客人觉得饮食不好,离开了饭店,又去
跟朋友们说。”
“你不要这么担心,”玛波小姐安慰着说:“正如你说的,白尔格瑞夫少校这把年
纪了——他少说也该过了七十岁了吧一随时都会过世的。大家多半会认为是很平常的事
的。很难过,但也不会看得太严重的。”
“只是,”莫莉很气恼地说:“发生得这么突然。”
的确,是相当突然的,玛波慢慢走着,心里也这么捉摸。
昨天晚上,他还兴高采烈与希林登及戴森夫妇又说又笑的呢。
希林登与戴森这两对夫妇……玛波小姐走得更慢了。后来索性停下脚来,干脆不去
海滩,就在阳台上一个阴凉的角落坐下身来。她拿出毛线,织针有如在追赶她的思绪愈
碰愈快。她心中无法释然,很不对劲。发半的时机未免太巧了。
她脑中在追想昨天发生的一切事情。
白尔格瑞夫少校和他所说的故事……
一切都很寻常,实在不必留心去听。也许,她稍为多加注意,反倒好了。
肯亚——他谈起了肯亚,后来又谈印度——西北战线的事——后来——不知怎地,
他们又扯起谋杀的事了。但即令那一刻,她也不曾真心在听……
在这里出过一椿很轰动的案子,报纸上登了很久。
之后——就在他弯身替她捡毛线球的时候——他又开始谈到一张照片的事。一张谋
杀者的照片——他自己是这样说的。
玛波小姐把眼睛闭上,要好好地想想他到底是怎么说的那个故事。
那个故事可真够乱的——有人在他的俱乐部告诉他的——或是在别人的俱乐部讲的
——是一位医生说的——又是另一位医生告诉这位医生的——其中一位医生照了一张有
人从前门走出来的照片——那个人就是一个杀了人的人。
对了,就是这样——过节的详情现在都回到她脑海里来了。
他要拿那张照片给她看。他取出皮夹子来,在里头翻找——嘴里仍不停地说着。
说着说着,他抬头往上看——看的不是她——是她身后的人——应该是她右肩后面
的人,。他忽然不说话了,脸变得紫红紫红的。他有些手颤地慌忙把东西又都塞回到皮
夹子里,又很不自然地扯起象牙来了!
不一会儿,希林登与戴森夫妇四个就出现在他们身边……
那时她才将头扭到右后方去看……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左方,不远靠饭店那头,有提姆·肯道与他太太站在那儿,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家子
委内瑞拉人。可是白尔格瑞夫少校看的却又不是那个方向……
玛波小姐这么冥想一直到午饭时分。
午饭之后,她也没有坐车出去兜风。
她请人带话说她身体有些不适,问可否偏劳葛兰姆医生过来给她看看。
------------------

四、玛波小姐向医师追询
葛兰姆医生是个大约六十五岁的和霭老先生。他在西印度群岛行医多年,如今已进
入半退休状态,将多半业务交给他的当地土生的伙伴去料理了,他很客气地问候玛波小
姐身体有什么不适。所幸,在玛波小姐这份年纪,只要病人稍作夸张,总有些小毛病可
以与医师讨论的。玛波小姐一时不知该提“她的肩膀”还是“她的膝盖”,不过最后还
是决定利用她的膝盖了。玛波小姐心里有数:她的膝盖一直是很健朗的。
葛兰姆医生既是这般客气、体贴,也就不便明言人到她这年龄,这种毛病总是难免
的。他就为她开了一点医生们常拿来作药引子却挺有用的小药丸。他从经验中了解到:
初到圣安诺瑞来的老年人多少感到些孤寂,就决定多留片刻跟她话话家常。
“真是个好人,”玛波小姐说:“得这样跟他扯谎真有点惭愧。可是我实在想不出
别的法子嘛。”
在玛波小姐自小所受的教养中,她对真实是多着一份尊重的,而且她也的确是个本
性很真诚的人。但是碰上某些场合,如果她认为是她份内应该作的,那么说起谎来可逼
真得惊人。
她清了清喉咙,腼腆地轻咳一声之后,用老太太发颤的声调说:“葛兰姆医生,我
有一点事想要请教你。我本来不想提的——可又不晓得该怎么办——当然了,实在不是
什么很大不了的事。可是你知道,对我却是很要紧的。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问得很烦人,
或是很不可理喻的事。”
听了这样的开场白,葛兰姆医生回答道:“你心里有些烦恼,是吧?请让我替你分
忧。”
“是跟白尔格瑞夫少校有些关连的。他的去世真令人难过。我今天早上听说的时候
真吓了一大跳,”“的确,”葛兰姆医生说:“我也感到很突然。他昨天看着精神还挺
好的。”他心意虽很体恤,语气却很平常。显然,白尔格瑞夫少校的死,在他看来是没
什么好奇怪的。玛波小姐开始怀疑她这到底是不是在无中生有了。她这好疑心的习惯是
否已经根深蒂固了呢?或许她连自己的判断都不能相信了。
其实也算不上判断,只是多疑而已。反正,自己已经陷了进来!只有硬着头皮充下
去了。
.“昨天下午我们一块儿坐着聊天,”她说:“他跟我讲了很多新奇有趣的事。世
界各地的事都有。”
“可不是吗?”葛兰姆医生说,白尔格瑞夫少校的掌故,他早就听烦了。
“后来他谈起他的家人、童年,我也告诉了他一些我外甥跟外甥女的事,他好像听
得很投机的。我拿出一个外甥的照片给他看。真是个好孩子——当然现在也是大人了,
但是你了解,在我心中永远是个孩子的。”
“这是自然了,”葛兰姆医生说,心里在想:这位老太太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说到
正题呀。
“我递给他,他正在看,忽然,那些人——那几位很可亲的人——搜集野花蝴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