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位目击者是在巴顿街转角开药店的奥斯本先生,他倒的确提供了一些线索。
奥斯本先生身材瘦小,已经迈进中年,前额已经秃圆了,脸孔圆而精明,戴着眼镜。
“晚安,巡官,请进,请进,麻烦你到柜台后面来好吗?”他拉起旧式柜台上一块活动板,李俊走进去,穿过配药室,里面有个年轻人像职业魔术师一样,穿着白外套,熟练地在处理一瓶瓶的药。再穿过一道拱门,走进一个小房间,房里有几张摇椅,一张桌子,和一张书桌。
奥斯本先生神秘兮兮地放下拱门上的帘子,坐在一张椅子上,同时做手势要李俊坐在另在张椅子上。然后俯身向前,兴奋地眨眨眼睛,说:
“我碰巧可以帮你们忙。那天晚上并不忙,天气不大好,没什么事做。我请的小姐站在柜台里。我们星期四晚上通常八点才关门。雾越来越大,外面没什么人,我走到门口看看天气,一边想道,雾来得好快,气象报告说对了。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的事,小姐都能处理——客人不外是买点面霜、浴盐之类的。后来,我就看见高曼神父从街那边走过来,当然,我一看到他就认得出是他。这个凶手真是的,杀像他这种好人。‘是高曼神父。’我心里想,他正朝西街那边走,你知道,就是火车站左前方第二个转弯那儿。另外有个男人跟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本来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什么不对劲,可是后面那个人突然——非常突然——停下脚步,就是他经过我门口的时候。我正在奇怪他为什么停下来,忽然发现在他前面不远的高曼神父也慢下脚步。神父并没有完全停下来,只是好像在专心想什么事,想得都快忘了走路。后来神父又继续向前走,那个人也跟了上去——走得相当快。我想——也许那个人认识高曼神父,想赶上他说几句话。”
“可是事实上,他只是一直跟着他?”
“现在我相信是的——可是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一点,因为雾很大,所以我几乎马上就看不到他们了。”
“你能不能形容一下那个人?”
李俊的声音并不肯定,他以为会听到像一般人一样模棱两可的形容,但是奥斯本先生却不同。
“嗯,我想,”他用一种自满的声音说:“他的个子很高——”
“很高?有多高?”
“这——大概至少有五英尺十一英寸到六英尺,不过看起来也许更高,因为他很瘦。削肩、喉结很明显,小礼帽下面留着长头发,鹰钩鼻,很引人注意。我当然没办法说出他眼睛是什么颜色,你知道,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从他走路的样子看来,大概五十岁左右,要是年纪轻一点,走路的样子又不一样了。”
李俊在脑子里估计了一下门口到街上的距离,又回头看看奥斯本先生,同时在心里怀疑着。他很怀疑……
像这位药店老板的形容,可能代表一、两种意义。也许是他的想像力太过丰富——他以往听过很多这种例子,多半是从女人那儿听来的。他所形容的凶手长相,只是他心目中凶手应该有的形象,不过这种想像通常包括一些伪造的细节——例如贼溜溜的双眼,甲虫似的眉毛,人猿一样的下颚,还有一些含糊不清的暴行。
奥斯本先生形容得似乎是个真人,那么这个证人真是百万人当中难得挑出的一个——既能正确详细地说出所见到的人和事,又能不受人左右。
李俊估计了一下街到门口之间的距离,然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药店主人。
李俊问道:“如果再看到那个人,你想你会不会认出他?”
“喔,当然会,”奥斯本先生很自信地说:“我从来不会忘记别人的脸,因为我已经养成习惯了。我一直跟人说,要是有哪个杀妻凶手到我店里买过一小包砒素,我一定能在法庭上认出他。我也一直希望,有一天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
奥斯本先生悲哀地承认没错。
“现在更不可能了。”他渴望地说:“我已经把店顶让出去了,价钱相当不错。我打算到伯恩茅斯退休。”
“这地方看起来不错。”
“很高级,”奥斯本先生骄傲地说:“我们在这里开店已经将近一百年了,先祖父和先父都经营过这家店,是一种很好的旧式家族企业。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并不这么想,只觉得好单调刻板。我跟很多男孩一样,在舞台上受过挫折,我以为自己会演戏,先父也没有阻止我,只说:‘试试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吧,以后你会发现自己不是亨利·艾文爵士。’他说得可真对!先父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在剧团里待了大概一年半,最后还是回到这个行业。我对这个店觉得很骄傲,我们一直保留一些好药,都是旧式的,但是品质却很好。可是这年头”——他悲哀地摇摇头——“真叫我们做药剂师的人失望。全都是些卫生用品,又没办法不保留,差不多有一半收入都靠这些,面粉、口红、面霜、洗发精什么的一大堆。我自己从来不碰那些,请了位小姐负责。唉,开药店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不过我存了不少钱,店也顶让了一笔好价钱,同时在伯恩茅斯用低价买了一栋漂亮的小平房。”
他又说:“趁着还能享乐的时候,尽早退休,这是我的座右铭。我有很多嗜好,譬如搜集蝴蝶标本,偶而观察鸟的生活,还有园艺——有很多好书教人怎么开始学习园艺。对了,还有旅行,我也许会参加旅行团出去看看,免得以后后悔没有及时把握人生。”
李俊站起来。
“好吧,祝你万事如意。”李俊说:“要是你离开之前,碰巧看到那个人——”
“我一定马上通知你,李俊先生,那是当然。你尽管相信我,我很高兴这么做。我说过,我对记得别人的长相很有一套。我会随时留意的。真的,相信我,这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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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
我从旧维多利亚剧院出来,我的朋友贺米亚·雷可立夫走在我身边。我们刚看完“马克白”一剧。雨下得很大,我们穿过街道,跑向我停车的地方时,贺米亚不公平地说,不管谁到那家剧院去,一定会碰上下雨。
“就是这样。”
我表示不同意她的看法,并且说她只记得下雨的时候。我踩离合器的时候,贺米亚又说:“我在葛林德伯恩的时候,运气一向很好,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完美之外还有什么,音乐、鲜花,还有白色的花坛最特别了。”
我们谈了一会儿葛林德伯恩和那儿的音乐,贺米亚又说:“我们要到都佛去吃早餐吧,对不对?”
“都佛?真是奇怪的想法。我还以为要去‘幻想园’呢。看完那出满是血腥和忧郁的‘马克白’,应该好好吃喝一顿。莎士比亚老让我想狼吞虎咽一顿。”
“是啊,华格纳也一样,至于我为什么说要到都佛,是因为你正朝那个方向开车。”
“这边要绕点路。”我解释道。
“可是你绕过头了,已经开到旧肯特路来了。”
我看看四周,不得不承认贺米亚确实像以往一样又说对了。
“我老是搞不清楚这儿的方向。”我歉然道。
“是很容易让人弄错,”贺米亚同意道:“都绕着滑铁卢车站。”
最后,我好不容易才开过西敏寺桥,我们又继续讨论刚才看的“马克白”。
贺米亚·雷可立夫是位芳龄二十八的美丽女子,她的五官十分典雅完美,一头深栗色的秀发盘在颈后。我妹妹老说她是“马克的女朋友”,可是她那种语气却总是惹我生气。“幻想园”的仆役热烈地欢迎我们,带我们到深红色天鹅绒墙边的一张小桌上。由于服务周到、气氛优美,这儿的生意一向很好,所以桌子隔得相当近。我们坐下时,邻桌客人高兴地跟我们打招呼。大卫·亚丁力是牛津大学的历史学讲师,他介绍了一下同伴,是位梳着流行发型的女孩。那种发型复杂得很,东突一块,西突一角,奇怪的是,梳在她头上却显得很适当。她那对蓝眼睛很大,嘴也老是半开着,她跟大卫所有女朋友一样,笨得很。大卫本身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但是只有跟傻乎乎的女孩子相处,他才能得到休息的机会。
“这是我的小宝贝芭比,”他介绍道:“这是马克,这是贺米亚。他们都是正正经经的饱学之士,你要多学学,才能赶上人家。我们刚看完‘只是为了开玩笑’,真是太棒了!我想你们一定刚看完莎士比亚或者易卜生的戏吧。”
“在旧维多利亚剧院看的‘马克白’。”
“我好喜欢那个戏,”贺米亚说:“灯光很有意思,也没看过安排得那么好的宴会。”
“喔,那女巫呢?”
“可怕透了!”贺米亚说:“真的。”大卫也表示同意。“好像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哑剧成分,”他说:“他们都蹦蹦跳跳地,像千面魔王一样。总不能希望一位好仙子穿着闪亮的白衣服,用单调的声音说:你的邪恶力量是不会胜利的。最后,只有马克白才会疯狂。”
我们全都笑了,可是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大卫,却精明地看了我一眼,问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那天看的一出哑剧里,有邪神、魔王,对了——也有好仙子。”
“在什么地方?”
“喔,在查尔斯的一家咖啡店。”
“哈,你真是又聪明又时髦,对不对?马克。竟然也会参加查尔斯的社交圈,穿紧身衣的富家女,就在那种地方结交不起眼的男孩。芭比真该到那种地方去,对不对?小鸭鸭。”
芭比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不喜欢查尔斯,”她辨道:“‘幻想园’比那边好太多太多了!有这么棒的餐点。”
“很好,芭比,反正你也还不够有钱。再谈谈‘马克白’跟恐怖的女巫的事吧,马克。我知道要是我担任制作的话,会怎么塑造那些女巫的性格。”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卫在剧团中相当活跃。
“喔,说说看吧。”
“我会让她们看起来很平凡,只是一些狡猾安静的老太太,就像乡下的女巫一样。”
“可是这年头根本没有女巫了啊。”芭比瞪着他说。
“那是因为你住在伦敦,才会这么说。现在英格兰乡下的每个村子里,都还有一个女巫。山上第三栋茅屋里的布莱克老太太,小孩子都不许打扰她,别人也常常送她鸡蛋或者自制的糕点,因为要是你惹火了她,你家的牛就挤不出奶来,洋芋收成也会一塌糊涂,要不然小强尼就会扭伤脚。虽然没有人在口头上说不能得罪布莱克老太太,可是每个人‘心里’全都明白!”
“你真爱开玩笑。”芭比绷着脸说。
“不,我不是开玩笑,这是事实,对不对?马克。”
“可是知识一天天进步,教育也越来越普及,根本没有人会再迷信那些了。”贺米亚用怀疑的口气说。
“可是乡下就不一样。你说对不对?马克。”
“你说的也许没错,”我缓缓地说:“不过我也不敢肯定,因为我没在乡下住过多久。”
“我不懂,你怎么能把女巫塑造成平凡的老太太。”贺米亚对大卫说:“她们当然有一种神秘诡异的气氛。”
“可是你想想看,”大卫说:“这就跟发疯的情形差不多。要是有一个人又吼又叫,全身都是稻草,歪歪倒倒地走来走去,那根本就不可怕。可是我记得有一次替一个在精神病院做事的医生送个口信,我在房间等他的时候,对面有一位看起来很亲切的老太太在喝牛奶。她随便跟我聊聊天气,然后忽然俯身向前对我低声说:“‘埋在火炉后面那个可怜的孩子,是不是你儿子?’”然后她点点头,又说:‘晚上十点十分整,每天都很准时,你要假装没有看到血。’
“就是她那种煞有其事口气,叫人不寒而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火炉后面‘真的’埋了人?”芭比问。
大卫没理她,又说:
“再说那些灵媒,一下精神恍惚,一下在黑黝黝的房间里又敲又打的,最后坐起来拍拍脑袋再回家吃一顿有鱼、有洋芋的晚餐,看起来就是很平常、很愉快的女人。”
“这么说,你认为女巫只是几个有预知力的苏格兰老太太,悄悄运用她们的巫术,绕着一口大锅子念咒,召唤一些鬼魂,可是表面看来却和平常人一样罗?噢——这倒是满吸引人的点子。”
“但愿你能找到替你演这种角色的演员。”贺米亚冷冷地说。
“你说得对,”大卫承认道:“只要剧本上有一点疯狂的暗示,演员马上就会很卖力的演出,要是有暴毙的情形也一样。可是没有哪个演员能安安静静地倒下去死掉,一定要咆哮、跌倒、翻眼睛、喘气、捧着心脏、抱着头,很夸张地演出才过瘾似的。说到表演,你觉得费尔丁的‘马克白’怎么样?批评家对他有很多不同的意见。”
“我觉得梦游之后那一幕跟医生在一起的戏好可怕,”贺米亚说:“‘你不能帮助一个有病的脑子吗?’他让我发现一件以前从来没想到的事——他真的是在命令医生杀她,可是他又的确爱他太太。他把畏惧和爱之间的挣扎完全表现出来了。‘随后你也应该死了。’是我所听过的最沉痛的话。”
“要是莎士比亚看到他的剧本被人这么演,也许会觉得很意外。”我冷冷地说。
“我想,波贝吉公司已经减少了很多他原著的精神。”大卫说。
贺米亚喃喃说:“演出者永远有办法让作者觉得意外。”
“莎士比亚的剧本不是一个什么叫培根的人写的吧?”芭比问。
“那种理论已经过时了,”大卫亲切地对她说:“‘你’对培根还知道些什么?”
“他发明火药。”芭比得意地说。
大卫看看我们,然后说:
“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爱这个女孩了吧?她知道的事老是很出人意料。亲爱的,是法兰西斯,不是罗杰。”
“我觉得费尔丁扮演第三个凶手很有意思。以前没有这种例子?”贺米亚问。
“我想有,”大卫说:“那时候多方便啊,只要想除掉一个人,随时可以找到替你动手的凶手。要是现在还能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可是还有啊,”贺米亚辨道:“那些地痞流氓什么的,像芝加哥就有。”
“喔,”大卫说:“我指的不是那种人,我是说一般人想除掉某个人——例如生意上的劲敌、老不死的有钱姑姑等等。要是现代人能打一通电话,说:‘麻烦派两名杀手来好吗?’那该有多方便。”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如果真的想那么做,也有办法,对不对?”芭比说。
我们不解地看着她。
“什么办法,宝贝?”大卫问。
“喔,我是说,也有人办得到……像你说的,跟我们差不多的普通人。不过我猜费用很贵。”
芭比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看来天真无邪,双唇也微启着。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大卫好奇发问。
芭比似乎很困惑。
“喔——我想——我弄错了。我指的是‘白马’那种事。”
“白‘马’?什么样的白马?”
芭比红着脸,垂下眼睛。
“我好傻,我——只是听别人说过——不过我完全弄错了。”
“来,吃点布丁。”大卫体贴地说。
(二)
每个人大概都有过一种奇怪的经验,就是听到一件事之后,往往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又碰到一次。我这回就是。
第二天早上,电话响了,我过去接。
“福来斯曼七三八四一。”
电话那头传来像是喘息的声音,对方上气不接下气,但却很坚定地说:
“我想过了,我会去!”
我迅速动动脑筋。
“太棒了,”我一边拖延时间道;“噢你——是——”
“毕竟,”那声音说:“总不会被雷击中两次吧!”
“你肯定没打错电话吗?”
“当然,你是马克·伊斯特布鲁克,不是吗?”
“对了!”我说:“你是奥立佛太太。”
“喔,”那个声音说:“原来你刚才不知道我是谁啊?我根本没想到。我说的是罗妲的园游会,如果她希望我去,我就去。”
“你真是太好了,他们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不会有宴会吧?”奥立佛太太问。
她又说:
“你也知道,那些人明明看到我在喝姜酒或者蕃茄汁,没有在写作,偏偏还要问我‘现在有没有在写作?’又说他们喜欢我的书,这话当然很讨人喜欢,问题是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要是我说:‘我很高兴。’听起来就像‘很高兴认识你’一样陈腔滥调。嗯,事实当然没错。你想他们不会要我到‘粉红马’去喝点东西吧?”
“‘粉红马’?”
“是啊,白马,我是指酒店。我对酒店实在很没办法,我可以勉强喝点啤酒,可是会觉得很难过。”
“你说的‘白马’到底是指什么?”
“有一家叫‘白马’的酒店,对不对?或者是‘粉红马’,不过也许是在别的地方,只是自己胡思乱想。我有时候真会乱想。”
“鹦鹉怎么了?”我问。
“鹦鹉?”奥立佛太太似乎十分迷惑。
“还有蟋蟀。”
“说真的,”奥立佛太太威严地说:“我看一定是弄昏头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还在想这二度听到的“白马”时,电话又响了。
这回是索马斯·怀特律师,他告诉我,我教母海吉斯——杜博夫人在遗瞩中,准许我从她的藏画中挑选三幅。
“当然,没什么特别值钱的名画,”索马斯·怀特先生用十分忧郁的声音说:“不过据我所知,你曾经表示过欣赏死者所收藏的一些画。”
“她有几张很好的印度风景水彩画,”我说:“我想你一定写信通知过我,可惜我忘了这回事。”
“不错,”索马斯·怀特先生说:“可是遗嘱各条款已经开始实施,执行委员也在安排出售她在伦敦的屋子,要是你最近能抽空到爱拉斯米尔广场来一趟——”
“我现在就来。”我说。
看来,这不是个适合工作的早晨。
(三)
我把挑选出的三幅水彩画夹在腋下,离开爱拉斯米尔广场四十九号,几乎立刻撞上一个正要进门的人。我们彼此道歉之后,我正要叫计程车,忽然想起什么,马上转身问对方:“嗨——你不是柯立根吗?”
“是啊——你——对了——你是马克·伊斯特布鲁克!”
以往念牛津大学的时候,吉姆·柯立根和我一直是朋友,可是我们到现在至少有十五年左右没有见面了。
“我知道你很面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柯立根说:
“我经常看到你的文章,很喜欢看。”
“你最近怎么样?是不是真像你所希望的从事研究工作?”
柯立根叹口气。
“很难,太花钱了——除非能找到一个听话的百万富翁,或者意见不多的基金会。”
“肝蛭,对不对?”
“你的记性真好!不,我已经放弃肝蛭了,我目前最有兴趣的是一种跟脾脏有关的腺体,你一定没听过。表面上看来,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的口气带着科学家的研究热忱。
“那还研究它做什么?”
“喔,”柯立根有点歉然地说:“我认为这种腺体会影响人的行为。粗浅点说,就跟你车子煞车的时候少不了一种液体一样。没有那种液体,煞车就不灵光。人体也一样,要是这种腺体分泌不够,就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使人犯罪。”
我吹了声口哨。
“那么‘原罪’的理论怎么办呢?”
“是啊,”柯立根说:“牧师不会欢迎我的理论,对不对?老实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对这种理论有兴趣,真是不幸。所以我现在还在警方担任法医。也挺有意思的,可以看到不少犯罪型态。不说了,免得你不耐烦——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可以啊!可是你不是要去那儿吗?”我朝柯立根身后的屋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