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的手在袖筒中握紧了帕子:“怎么还不给万岁爷上茶?”

“不用了,朕听你说完就走。”

“是。皇上,您就真打算认了那个孩子?”

“朕就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在令妃宫里你怎么说的?往小了说,你这是打诳语,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

这话一出,洛宁立时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请问皇上一句话。皇上要真认了这个孩子,怎么对皇额娘说,怎么对天下臣民说?”这些话,洛宁不能不说,她若是不说,他日那个在五台山吃斋念佛的圣母皇太后老佛爷回来,必定问她的不是,问着她为什么不知道劝阻皇帝胡闹,带累皇室丢脸,就如同前世一般,她不喜欢皇帝做的事,就逼着她去同皇帝说,她和乾隆闹到决裂的地步一半儿也是她的功劳。再到她幽禁冷宫之后不见她有半分垂怜,可笑她前世,哎,不提也罢。

乾隆听得这一句,脸上就有些红,洛宁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两世的乾隆。虽然面貌性情不一,但是同样身为帝王,洛宁赌他有一样是不会变的,那就是爱面子。前世的乾隆厌恶自己成那样,连自己妃子,贵妃,皇贵妃,皇后宝册金印统统收走销毁,形式上都形同废后了,依旧不肯下废后的明旨,怕伤了他的颜面。这一世,十八年前同个女子私通,还偷吃不擦嘴,留了个孩子,如今私孩子都找上门看,这种放民间都是丢脸的事,他要是敢直认,便不是皇帝了。

“朕不过那么说一句,你怎么就跪下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呢,快起来。你们怎么当差的,都不知道来扶一扶你们的主子娘娘。”乾隆哪里是肯认错的人,虽觉得错怪了皇后,也不过是拿着洛宁身边的宫人迁怒。

一旁的容嬷嬷早在洛宁跪下之时也跪下了,听见乾隆这样说了,忙扑过去扶起洛宁。洛宁虽早已对乾隆无情,看他这般也觉得心寒,暗叹一声,要是真的那个洛宁在这里,怕不又要伤心了。

乾隆看洛宁立起身来,向着洛宁笑道:“皇后啊,朕知道你是为着朕好,这话提醒得也及时,果然该从长计较。”

“是,皇上英明。”洛宁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皇额娘,皇额娘。”小孩儿的叫声从外头传了进来,洛宁身子一颤,要是没料错,那该是永璂啊,她的心肝宝贝,前一世死时还是光秃秃阿哥头衔的可怜孩子,这一世你长得什么模样?洛宁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又怕乾隆发觉自己异样,拿着帕子遮着眼角偷瞧了他一眼。

这洛宁选秀女之时有着满洲第一美人之称,论起容色来,实在是只比令妃美貌的,只吃亏在平日说话做事太过方正,便失了情趣,看起来硬邦邦的,远不如令妃温柔解意,不想这一番含泪回望,瞧在乾隆眼中,倒是楚楚可怜。

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从宫门前跌跌撞撞进来,迈着小短腿走进门来,正要扑向洛宁,忽然瞧见乾隆的身影,吓得打了个寒战,忙规规矩矩站住,倒是行了个一肃三磕的大礼:“皇阿玛。”

永璂这个嫡子,乾隆有着说不出的感觉,论起满福来,倒真是要有个嫡子才算的,从前孝贤的两个儿子都养不住,如今这个,瘦瘦弱弱的模样,看着也不是有福气的,因此上脸上总是淡淡的,可看了他噤若寒蝉磕头的模样,又看看孩子他娘站在一边儿泪汪汪的样子,想来也是自己平时对这个儿子太严苛了,便放柔了声音道:“永璂啊,起来,自家父子寻常见面,不用见这样的大礼。”

洛宁听得乾隆这句,忙过去把永璂从地上拖抱起来,摸摸他白白嫩嫩的小脸,泪珠儿瞬间夺眶而出,抱着哭道:“我的儿,额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这一句话哭的是她前世的永璂,临死都不能见一面的悲怆,听在一旁的乾隆同容嬷嬷耳中,却是当她久病复起,见着儿子难免想多了。洛宁怀中的永璂也笨手笨脚的用马蹄袖去擦洛宁脸上的眼泪,嘴里道:“皇额娘,别哭,永璂听话。”

这一幕瞧在自诩大孝子的乾隆眼中,却是切切实实的母慈子孝,不由也动容了,就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看吓到永璂。”说了走过来从洛宁怀里拉了永璂过去,摸了摸永璂剃得精光的巴拉脑门,笑道:“稚子之心可嘉啊。”说了,便从腰间接下个荷包来,道:“这个赏你了。”

从来乾隆见着永璂,不是淡淡的就是责怪他念书没有几个哥哥聪敏,几时有这般的和颜悦色,永璂张着含着泪水的大眼睛,看着乾隆递来的荷包,一时竟不敢去接。

洛宁在一旁忙擦了泪,拉着永璂跪下,道:“快谢你皇阿玛。”永璂这才接过荷包谢了赏,又偷看一眼乾隆,见他脸上没有不悦之色,小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容,洛宁看在眼中,心中一阵惨伤,这孩子被吓成什么样儿了。

乾隆又随意问了永璂几句功课,从前他见着这个儿子动辄训斥,小孩子哪有不怕的,就是会也吓忘了,今儿先赏了东西,又摸了永璂的头夸了几句,小孩子的胆子就大了,居然回答得纹丝不乱。

乾隆本就心情不错,又看永璂这个嫡子虽算不上聪明玲珑,倒也中规中距,一挥手说赏,赏了些笔墨纸砚,东西虽不值钱,在永璂这个久被父亲忽视的孩子看来,已是难能可贵了。

乾隆心情一好,就决定留在坤宁宫用膳,这是十三阿哥死后的头一回。洛宁看着容嬷嬷欢喜得几乎掉泪的模样,知道她对这里的洛宁果然是一片赤诚,心也略略放下了些,知道在这个世上,这个地方,她怕是最靠得住的一个了。

这帝后谈话,虽不能如寻常夫妇般随意,可也远不是君前奏对,从前的洛宁就是错在这里。她自以为是继皇后身份,怕人拿她和著名的贤后孝贤比,一面有皇太后耳提面命要她拿出身份来,皇帝做的不对的要劝阻,故此就把女子的柔媚收了,处处摆出一副端正的样子来,便是夫妇之间谈话,也搞得像臣子劝谏皇帝一般,久而久之,乾隆也就淡了。到最后竟是来了个断发直谏,根本是把皇帝的面子扫得精光,所以才落得幽死冷宫的下场。

如今洛宁既重生在这里,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看着乾隆似很有谈性,也就暗自把着分寸,既不能让乾隆觉得反常生妖,也不能过于一本正经,这一场话说下来,她久病初愈累得慌,乾隆看着这个皇后像是和从前不一样,倒也不曾疑心,只以为是她死了儿子,伤心之下改了脾性,倒是好事。那只不知道摸了多少女人的龙爪也伸了过来,在洛宁的手背上拍了拍道:“朕也知道小十三没了你心疼,自己身子也要保重,凡事看看小十二也就是了。”

洛宁看着搁在自己手背上的龙爪,慢慢绽开了笑容:“嗻”

第 5 章

乾隆在洛宁这里说的好好的,暂时不认小燕子,只是第二天上午,皇上多了个小燕子格格的消息已传遍了后宫,又在如今后宫第一得意的令妃那里住着,可见皇上喜欢得不得了。

洛宁在坤宁宫里听到的时候,正看着永璂写大字,看着容嬷嬷一脸气愤的模样,倒是笑了笑,命永璂的奶嬷嬷崔嬷嬷带了永璂下去,向着容嬷嬷笑道:“你生哪门子气,不过是个格格,皇上再喜欢,顶破天也不过能封个和硕公主,还能怎么着。”

容嬷嬷的老脸通红,咬着牙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奴才心里替娘娘不服。便真是格格,也该养在娘娘名下才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妃子伸手了?”

洛宁扬了扬眉,这倒是稀罕,这倒是快,不独认下了,连养在谁名下都定了么?令妃呀,内务府的包衣奴才,对那个孩子的身份可没好处,皇帝这算是喜欢这个沧海遗珠呢,还是不喜欢呢?一个那么大的私生女儿,在民间养大的,教养好了不见得有功劳,没调理好,那可是一身的不是,这样的事呀,还是留着乾隆心尖上的人去做罢。

“嬷嬷。令妃办事是个稳妥的,皇上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看了两百年宫斗大戏之后,洛宁哪里还会为这种事生气,争也不在这个上头争,拍了拍容嬷嬷的手,“嬷嬷,我今儿起早了,有些困,扶我进去歇一歇。”这个嬷嬷,忠心是好的,只是性子太直,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害人害己。

容嬷嬷听得洛宁说困,就要请太医,洛宁道:“也不必现在就去叫,横竖明儿就请平安脉了。”说着扶着容嬷嬷的手,又依着身子里残存的一点儿记忆,知道秀菊,玉蝶这俩宫女是他们那拉家的包衣,是她阿玛那尔布借着小选送进宫来的,从前还算妥当,自己如今这一病,凤印又叫皇帝拿了去,难保以后不生异心,还是先敲打一番才好,所以推着要午睡,一并叫进了寝宫。

等进了寝宫,秀菊玉蝶服侍着洛宁拆了二把头,除了外头的常服,扶她上了暖炕,洛宁慢慢瞅了瞅两人,道:“我病了这一场,难为你们服侍得也尽心,我不是不知道的。”

秀菊玉蝶听了洛宁这几句话,忙跪下道:“服侍娘娘,是奴才的本分,娘娘能大安就是奴才们的福气,不敢领功。”洛宁就笑道:“你们俩个是本宫的阿玛送进宫来的,身上烙了我那拉家的印,说句丧气话,要是这回本宫病死了,这坤宁宫换了新主子,你们两个,她也不敢放心使,那就苦了你们了。”

秀菊,玉蝶能叫那尔布送进宫来服侍洛宁,自然是聪明灵巧的人,听了洛宁这几句,立时明白是皇后怕他们生异心,故意敲打,不免对瞧一眼,还是玉蝶表白道:“奴才万死。

就是娘娘说的,奴才是娘娘府上的包衣,身上就打了那拉家的烙印,奴才也不是蠢人,如何不明白这个理?奴才自打进了宫,便不敢对娘娘有二心。”

洛宁听了这几句,理路分明,胆子极大,不由心中一动,坐直了身子,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嗻。”玉蝶依着洛宁的吩咐抬起了头,洛宁凝神瞧了一会,见她脸若银盘,眉淡目清,只好算得清秀,一时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惋惜的是,若是这个玉蝶有颜色,凭她这样善解人意,又胆大心细,许就能分那令妃之宠爱,庆幸的是,她既这样聪敏,若是得了圣宠,生了二心,必是个比令妃更难对付的角色。

容嬷嬷在一旁看着这个情景,怕洛宁生玉蝶的气,忙过来道:“娘娘,这个玉蝶说话太胆大了,只是忠心还是有的。”

洛宁叹息道:“我这一病,未免就多心了,你们起来罢。”说了便命两人起来,玉蝶同秀菊两个磕了头,一起立起身来。

洛宁抚了抚盖在身上的墨缎绣金银线凤穿牡丹图的缎被,錾金连枝纹护甲上的宝石熠熠闪光:“容嬷嬷,你传话下去,皇上新认的那个格格,我们坤宁宫的都离得远些,要是遇上了,那格格说什么是什么。”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来,不管是前世的弘历还是今世的乾隆,一概都是偏心眼子,和他心尖上的人,那真是宠得没话讲,就如同孝贤忍足慧贤十几年,死后才得了个贤字,可这个贤字还是慧贤先用了的,说什么帝后恩深,不过是哄人罢了。

容嬷嬷同玉蝶秀菊两人都应了,洛宁也就命她们下去,自己闭了眼睛养神,又慢慢把前世的事同来这里看的,知道的事串上一串,越串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大清,明明是乾隆朝,怎么处处是纰漏呢,那也就是说,她从前做鬼时看来的事,在这里许都用不上了。

洛宁想着想着也就慢慢睡熟了,梦见恍惚又是身在承乾宫的偏殿里,只有两个小宫女陪着她,那么冷的天,外头滴水成冰,偌大的一个宫室里只生了一盆火,那还是用她额娘悄悄送进宫的银票贿赂了小苏拉才得来的,可是这么一盆火又怎么抵得过从骨头里生出的心寒绝望。

“娘娘,娘娘您怎么哭了?”容嬷嬷得了乾隆要来用晚膳的信进来禀告时,瞧见的就是洛宁的眼泪顺着眼角慢慢的滑落,这梦中哭泣,大非吉兆啊。

洛宁叫容嬷嬷叫醒了,慢慢伸手一摸,果然掌上湿漉漉的,竟是哭了呢,都隔了两三百年了啊。

“没事,梦见小十三罢了。”洛宁坐起身,要伸手掀开被子要下炕,容嬷嬷忙过来扶了,道:“娘娘,心宽些,您就是不看自己,也要看看十二阿哥。”

是啊,永璂那个孩子前世是叫自己拖累了,今生怎么都要护得他周全,才不枉重生这一回。洛宁拍了拍容嬷嬷的手道:“什么事。”

容嬷嬷听了洛宁的问话,就笑开了一脸的皱纹:“奴才贺喜娘娘,皇上吩咐了高无庸来传话,要来用晚膳呢。娘娘,这可是连着第二天了。”这样的事,从五格格死后就没有了,帝后两个越来越疏远十三阿哥再一走,皇帝就再没在坤宁宫连着用膳了。

洛宁正由着宫女服侍着重新梳洗装扮,听了这句,便笑了,皇帝这可不是旧情复燃,怕是有事要来问她呢,算来,除了纯贵妃那里的四格格指婚的事,也就新认的格格要定名号了,总不能小燕子格格这样不成体统的叫。

因乾隆要来,负责梳妆的宫女翠云就给洛宁梳了个大两把头,又捧了首饰盒来请洛宁挑簪子,洛宁一样样看过来,指了一支红珊瑚猫戏彩蝶簪,一支玉燕钗,因是常服,不用大珠,只用米粒珠塞了左右六个耳洞,又指了件百蝶穿花氅衣,衣襟上挂了金三事,也就罢了。

待得她梳妆才罢,就听得一声声皇上驾到传报了进来,洛宁不敢耽搁,忙立了起来,搭着玉蝶的手忙接出殿去,带着容嬷嬷并其他宫女一起出去,才走到坤宁宫正殿外,乾隆的肩舆已到了。洛宁忙领着宫女太监跪下道:“妾接驾来迟,皇上恕罪。”

第 6 章

果然就给洛宁猜着了,乾隆来她坤宁宫,不是叙情来着。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都是今儿下了早朝,他去延禧宫看小燕子,一面被小燕子的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一面被令妃一声声的可怜可爱说着,父爱忽然之间就爆发了,当时就点了头,令妃便让自己延禧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过来磕见了小燕子格格,等乾隆想起昨天洛宁的话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素来偏心惯了,当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也不觉得是令妃和新女儿的错,至于从前动辄被迁怒的洛宁,这次她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当然也没错了,但是太后老佛爷那边怎么办?她从来是最重规矩的,要是让她知道平白多了个十八岁的孙女儿,能给他这个皇帝儿子好脸色看才怪。

所以,皇后这个太后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就是乾隆第一个想到的人了。

洛宁听了乾隆的话,脸上依旧是一派八风吹不动的表情,只是问道:“皇上也知道皇额娘的脾气,要是知道了小燕子的来历。皇额娘那么重规矩的人,对那个孩子怎么能有好印象。”她顿了顿,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遮去了一丝不屑,“皇上不要怪我忠言逆耳,都是小燕子的娘的不是,知道自己有了皇上的龙种,就该上京来才对,那时候孝贤姐姐还在,孝贤姐姐何等贤明还能不管她们母女吗?如今官盐都成私盐了,还带累皇上名声。”

洛宁的忠言逆耳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顺耳过,乾隆的龙爪一拍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茶几:“就是洛宁你说的,夏雨荷她就是个糊涂的,朕若是早知道她有了身孕,自然不会不理。如今这孩子都长大了。还是你费心在皇额娘那里说和说和。”

“这是自然,替皇上分忧是我分内之事。”洛宁笑得端正,她自是会一字不加一字不减的禀告太后老佛爷,情也是会说的,那可得到太后回宫了,不然,皇上你怎么会记我的情呢。

“洛宁啊,我昨儿在你这里吃的玉笋蕨菜不错。”

这是示好了。洛宁忙笑道:“皇上喜欢那就再做了来。今儿小厨房里还有鸡丝银耳,姜汁鱼片,不知道皇上喜欢不喜欢。”

“行啊。皇后看着办。”乾隆心情一好就很好说话,洛宁便想着要把永璂叫了来,乾隆却说:“以后,朕有事和皇后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你这偏心龙。洛宁忙立起身道:“妾谨听皇上圣命。”

“哎,洛宁,坐,坐,不必这样拘礼,不过是些家事。朕刚才去看了纯妃。”乾隆摸着面前的青花团龙纹提梁壶,多亏了令妃提醒他纯妃苏佳氏病很久了,他这才去看了眼苏佳氏,从前那么水秀的一个人,竟是病不能看了。潜邸的老人啊,要是苏佳氏再没了,可就只剩下眼前的皇后了,想到这里,倒是对洛宁起了几分旧情,起个手去握洛宁的手。

多久了,多久没有叫弘历握过手了?洛宁已然想不起来,也不想想,更不想叫这个男人握着,作势去擦泪,便把个手从乾隆手里抽出来:“皇上,我也是病糊涂了,明儿我也去看看她。”

“罢了,你就不要去了,省得才好又过了病气。朕是想着四格格指婚的事不能再拖了。”令妃心细啊,洛宁怎么就想不到呢?嗯,倒是也不能全怪她,看她病得瘦得只剩影儿了,看着倒也可怜。

四格格?和嘉么?虽没有封号,也是公主,怎么叫四格格?哎,随便叫罢。洛宁便道:“既要指婚,四格格的名号该拟了。皇上,请恕妾忠言逆耳,小燕子是不是也该有个封号才是,满宫的宫女太监苏拉都是小燕子小燕子的叫,也太不成体统了。”乾隆,你不就是想借机给你沧海遗珠一起拟个名号么,梯子我可是送过来了。

乾隆要的就是洛宁这话,这话说了,她算是上了他的船了,他日太后老佛爷回来,总不能帝后两个一起责怪了去。

乾隆又道:“洛宁啊,指婚这一事,,我倒是看好了两个,一个是傅恒家的福隆安,两个人年纪也相若,另一个倒也是富察家的,只是同傅恒倒是出了五服,是硕亲王家的嫡长子富察皓帧。”

乾隆说这话时洛宁正喝汤,硕亲王三个字一入耳,一口汤立时呛了,忙搁下碗,背过身咳嗽,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来的异姓王?还是亲王!异姓王早在圣祖时就削干净了,真是一团乱。乾隆见她咳得可怜倒是伸过手来给她拍着背,容嬷嬷同几个宫女也抢过来服侍,好容易才止住咳,洛宁慢慢转过身来。

洛宁肤色本就白皙,咳了这一阵眼圈儿微红,鼻尖也带了点胭脂色,倒是格外俏丽,乾隆看在眼里心中一动,笑道:“喝那么急,看呛到了,没人和你抢汤喝。”这话说得近乎调笑,话出了口,自己也有几分尴尬,再看洛宁倒是没听见一般,正拿着帕子拭擦咳出来的眼泪。

乾隆坐端正了身子,咳一下道:“洛宁怎么看?”

洛宁笑道:“可是这择额驸,也好算国事了,圣祖明训,后宫不得干政,我怎么好说话。”依着前世,这四格格是该封和嘉和硕公主,指婚福隆安的,只是这个地方连着异姓亲王都出来了,这事她还真吃不准了。

乾隆道:“朕本属意福隆安,可是令妃说,一个武将,怎么晓得心疼妻子。朕觉得这话倒也不差。那个皓帧,你也该听过他的事,十二岁时捉放白狐,朕还夸过他文武全才。”

洛宁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乾隆,弘历,我知道你偏心眼子,可没想到偏心成这样,我好歹是皇后,是孩子们的嫡母,你居然先同个妃子商议,简直荒谬,而且照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属意那个什么皓帧的多些,其中怕是令妃的功劳不小,罢了,是好是歹,只看和嘉自己的命罢。

“皇上不提,我倒是忘了那事了。”洛宁这话分明是推脱,一旁的容嬷嬷却不晓得,只怕洛宁这话惹恼了乾隆,忙在洛宁身后把那个捉放白狐的故事轻声说了。

洛宁看了容嬷嬷一眼,只得笑道:“果然是神奇。只是我觉得,也不能以一事来断英雄,小时了了的事也不是没有。更有一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不是说武将就是无情的。”这话一出口,洛宁心中就懊悔,不是说了不理么,还多嘴,不免就抬眼看了乾隆一眼。

乾隆倒是没生气,硕亲王这一支,他久想削爵,所以一直不下旨封皓帧为硕亲王世子。现在若是下降个和硕公主给他们,皓帧做了和硕额驸,将来掳了亲王爵,也交代得过去了,所以当令妃在他耳边念叨着皓帧的善良之时,倒也合意。只是,福隆安他也是喜欢的,且是孝贤的内侄,能亲上加亲自是再好不过。

洛宁见乾隆没着恼,索性再加一把火,便道:“皇上,我以为既然是四格格的婚事,倒是问着纯贵妃一声儿的好。”

7没有品级的格格

乾隆听得洛宁要问纯妃的意思,便笑道:“你也想到这了。令妃倒是去探过四格格口风,貌似她心上对那个皓帧属意多些。”

洛宁听是令妃去探过口风,说是四格格对皓帧属意多些,险些就把面前那杯酒都泼到他脸上去。这世上哪有庶母去问别人生的庶女喜欢哪个男人的道理,乾隆,你个脑残居然还乐滋滋的!洛宁隐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垂眼盯着袖口绣的龙凤穿花纹看了会,这才忍住气,抬眼道:“皇上这就算定下了?”

乾隆道:“朕的女儿哪这么容易就许人了。过几日,朕把在京中年龄相当的贵胄子弟都召了来,先考文,后考武,若是那个皓帧不如人,朕也不会把朕的四格格指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