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比叶航走的时候更加衰弱可怕,搭在床沿上的手枯瘦如材,脸上颧骨突出,只剩下一层青黑的薄薄皮肉覆在上面,若不是床边的中心监护仪和心电图机上仍有数字跳动,几乎跟个死人一般。
而病床对面临时增加的一张台子上,液晶电视正循环播放着儿歌——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嘿有人敲门,嘿有人敲门
谁呀我呀?你是谁
我是羊,哎羊大哥
门儿开开请你进来......
充满药味的森森走廊上,欢快的儿歌飘来荡去,诡异莫名。
“阿离...”叶航见到周兴那副模样,放在窗沿边的右手忍不住紧紧捏成了拳,双眼发红地看向也许能救回好友的女孩。
“再等一会。”阿离远远站在走廊的另一侧朝他微微摇头。
她闭眼,远处病房里的一切立刻清晰显现在她脑中。
太阳还没落山,这小鬼还附在那人身上吸着生气,那人全身被肉眼不见的黑雾罩着,全身上下仅剩胸口处一点微弱红光,这时候出手,那小鬼一惊只怕人半响就没气了。
见她不急着出手,叶航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急,走过去跟她一起坐在走廊尽头处的长椅上,耐心等着太阳落山。
窗外,夕阳半隐,天空中一片红色晚霞,火红得那么灿烂,简直就像一片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然后霞光渐渐淡下去,火红变成淡红。
最后,天边的亮光消失,夜色加浓。
远处的马路上,路灯亮起,居民楼里各家各户也依次点亮灯火。
“时辰到了。”一直盘腿坐在长椅上的阿离突然睁开眼。
这小鬼是癸未年癸亥月乙末日丁丑时出生,生辰八字乃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不得疼爱,死不得好死,死时身穿红裙,执念深煞气重,正是她所要的四阴之魂,此时阴阳时辰交替,小鬼正被儿歌引出那人肉身,最好收伏,若是等到午夜,少不得要多费点功夫。
“我要做些什么?”叶航立即起身,沉声低问。
“你守在电梯处,不要出声即可。”阿离黑幽幽的眼扫了一下他全身,见他身处这阴冷之地头顶依然阳气亢盛,料想那小鬼也伤不了他,去挡通阴之门刚刚好。
“我要的水呢?”阿离边问边起身,怀中黑猫此时已弓起了背,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我让人放在那边推车上了。”叶航伸手指向病房门口推车,只见上面正放着一个装满清水的古旧瓷碗。
阿离微微一笑,将怀中黑猫放开,手腕一抖,指间便现出一根细细红线。
“好,那便开始吧。”
她刚一开始走动,整个走廊间突然狂风乍起!
若是叶航能开天眼,便会看见原本正安静在病房里跟着儿歌拍手掌的红衣小鬼查觉到阿离气息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红影!
那红影发出一声极短促的尖锐呼声后便在病房里四处乱串了起来,然后原本紧紧关闭的病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阵阴风由里面卷出,病房里的病历本和原本放在桌上的课本文具顿时被卷得四处乱飞!
阿离仍是朝着那边走去,见那团夹着阴风的红影冲出病房,她右掌一翻,掌心向上,盘在她掌心间的红线便如有生命一般突然立起半尺高!
那阴风一出了病房便四处化开消失不见,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却是滋滋作响闪烁不定,阿离掌心的红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断舞动,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指示方位,突然红线一扭直指西南大凶之处,一道黑影纵身扑去挡在那处,“嘶~~”黑猫四爪着地,身子弓起呈紧绷状,头部下压贴地露出森森白牙,一副随时准备撕咬目标之态。
随即红线转向,朝着叶航那个方位指去!
叶航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一阵极冷的风扑面而来,那风还没吹上脸皮已是冰凉刺骨,仔细一听竟隐隐夹杂着嘶声怒吼,但他牢记刚才阿离的交代,立在电梯门那处硬是一动不动,谁知阴风快要触及他时又瞬间停住,然后尖叫一声冲向另一处!
叶航朝阿离望去,只见她左手横放胸前,纤细手指不断弹动,速度极快,见掌心红线已急不可耐,她左手拇指压住三指,掐住四指甲下,口中轻斥一声:“去!”
瞬时红线从她手中飞出,直奔四处逃窜的小鬼!
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从一处墙角发出,红线自行缠绕住一物,不一会竟绕成球状,里面的东西不停想从中破出,但红线越收越紧,只听见那尖叫声越来越凄厉,阿离伸手拿过一旁的瓷碗放在嘴边含入一口清水,然后“扑哧”一声将清水喷向红线处!
水雾中,叶航惊见一个被红线缚住的红衣小鬼趴伏在走廊一角,身量幼小,红裙上痕迹斑驳,湿发赤足,惨白的皮肤上尽是一道道的细纹。
“回。”阿离唇角微动,红线嗖地从红衣小鬼身上收回缠绕至她手腕间。
没有了红线桎梏,趴伏在地的小鬼突然尖叫一声腾身向阿离扑击而来!
阿离似正等着她,突地右手两指间多了一张黄色油纸,上有朱砂符咒,下盖弧形古印,符纸被她指风一挥,直直劈向那小鬼头部!
红衣小鬼惨叫一声,符纸已被打入她体内,她小小身体突地在半空中弹了几弹后,终于精疲力竭的跌落在地,奄奄一息。
阿离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小鬼,眼神略带怜悯。
“你可还有心愿未了?”她上前,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小鬼的湿淋淋的头发。
幽深长廊间,飘荡起一阵低泣呜咽声,凄凄惨惨,悲伤至极。
“我放你三日,你自去了结心事,三日后你若回来找我我便收了你,若不回来,便是魂飞魄散,你可记清楚了?”
趴在地上的小鬼微微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她慢慢抬起头,阴白脸上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阿离,见她不似在说笑,湿漉漉的脑袋轻轻点了一下。
阿离伸手在她眉心处一点,将符纸暂时压制,轻声说:“去吧。”
叶航惊诧莫名,见阿离示意他让出电梯门,他向一旁避开,不一会,一团小小的红影朝电梯这处飘来,很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都成了鬼了还能有什么心事?”叶航不解的问道。
“她父母疼爱后生的弟弟甚过她许多,但她还是想再见见自己的小弟弟,还有那个害了她的人,把她碎尸时生尝了她的一块肉,害她拼来拼去都少了一处。”阿离看向叶航,清冷无比地开口,
“她要去把那块肉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文噢。


第4章 引魂香
*
越野车平稳地开往海市边上的半山别墅区,叶航的心却好似这窗外的路灯,一跳一闪。
阿离说她住不得人气过旺的地方,原先安排的酒店套房只能取消,提出让她住到叶家位于郊区空置了几年的别墅时他只是一时脱口,没想到她竟点头应了,此刻一想到她这几天会住在属于他的房子里,坐他坐过的沙发,用他用过的物品,他就忍不住一阵心悸。
别墅离市区并不远,住的人却并不多,因其地处海市的卧龙山脉,依山伴水,坐北朝南,水灵木秀,开盘的时候价格贵得离谱,不过有人说这里风水好,叶母便赶紧下手给儿子买了一栋,以期以后能旺财旺丁。
“我父母都在国外,这房子买了三年我住过半年,现在只是偶尔过来,每个月阿姨会打扫一次,可能东西不够齐全,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明天一早叫阿姨送过来......”进了别墅区,后座的少女还是一贯的沉默寡言,叶航忍不住细细交代。
阿离也不看他,仍是仔细打量着前方只见昏黑轮廓的山脉,却也回了他一句“嗯。”
叶航有心引她多说说话,开始说起当年母亲买这处别墅的用意,“......还找了人看,说是这一栋最旺我,买了定会运道昌隆旺财旺丁......”
“胡说。”阿离看他一眼,淡淡开口,
“这里地处山脉之南,靠北聚势,本属金主兴旺,但西面本是聚财之像的水不够活,从你这门前经过的水,却又流得太急,气不容易聚,财也难留,非旺财旺丁之势。”她伸出手指指别墅中心的一汪幽静的人工湖,又指指别墅门口人工挖凿正流得欢快的小桥流水。
她细细的手指就这么从车窗指出去,窗外昏黄的灯光打在那根细瘦的手指上,色调柔和得像绒缎子一般,从叶航的角度望过去,只觉得那食指尖细,秀美非常,肌肤虽苍白一片,但透过暖暖灯光,隐隐可见血色绊红,粉得近乎半透明,让人忍不住就心脉滚动,怜爱万分。
“怨不得,我现在做了这一行,工资就刚够吃饭。”叶航忍住胸口暖热,含笑看她,只希望她能再多说点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亮,年青英朗的脸上充满善意的微笑,还有那种能让任何女子怦然动心的多情深情。
“风不风水,还是要看主人的命相和流年,你的命格极旺,不受这风水影响,无需担心。”阿离垂下眼帘。
“这个你说得跟以前那个大师一样。”叶航想到自己报考警校时母亲的忧心忡忡,直到她把他的生辰八字拿到南台寺算过之后才勉强同意了他的选择。
“那大师说得可玄,说我命格像是被人改过,不但得九世平顺,还世世都是无灾无难百邪不侵,做哪一行都会没事,我妈本来不信,后来见我次次出警都是平平安安,别人挂彩我却是半点擦伤都没有,她就信得不得了了......”叶航笑着摇摇头,将车子直接开进别墅停在一侧的车库里,然后下车帮她将车门拉开。
“同事都说我是上辈子祖坟埋得好。”他笑着打趣。
阿离沉默着下了车,没有再接他说的话头,只抱着黑猫,拿过自己的包袱跟他往主屋走去,不是行李袋,而是那种物品放在方布上,四角打结将之包裹起来,可以挎在腕间的包袱。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内,灯一开,里面装修之精美自不必细说,只是因为数日未曾清扫,地板餐桌都稍稍积了点灰。
客房紧靠主卧,房间宽敞明亮,厅出阳台,早上站在阳台上就可以迎接温暖朝阳。
阿离看后却轻轻摇头,说自己住地下室即可。
“那怎么行!”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湿冷,怎比得上温暖舒适的客房?
“我需阴气护体,那里最适合我。”阿离轻声开口,见他好看的眉皱成一团,眼底不由浮出一丝暖意。
地下室被装成了影音室,叶航却只偶尔来住的时候放放资料影片,因清洁阿姨不能入内,这会里面沙发茶几上还放了一些用不上的档案资料,比之楼上房间更加灰尘扑扑。
叶航十分内疚,娇客入住,却只能让她住这么冷冰冰的地方。
但他知道阿离说的话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打开地下室唯一的两盏壁灯,卷起衣袖开始打扫。
清理沙发书桌,抹灰拖地,再从楼上抱下两床柔软棉被,细心地将宽大沙发铺成勉强算得上舒适的床铺。
待他全部弄好后,阿离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然后慢慢打开。
叶航好奇望去,见她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古旧小鼎,那鼎色泽暗沉,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通体发黑,看久了却又隐隐带红,跟她手上珠串的颜色很像。
然后她取出一根很奇怪的香。
这根香不似寻常香大小,仅有成人食指般长短,也不是常见的黄色或褐色,而是深黑发亮。
阿离把香插上,拇指并中指在顶端轻轻一弹,那香便被点燃,不见有什么烟飘出,只看见一点红色微亮,像幽深冥界中的金花一样令人心寒。
不一会,叶航便闻到一股奇香。
叶航从没闻过这种味道,这香味极浓,但不知为什么,闻得久了竟又有股腐味。
“这是什么香?”他忍不住好奇看向小鼎。
“引魂香。”阿离将小鼎摆正,静静看了一下,说——
“一炷明香通信去,五方童子引魂归。三日之后,若那小鬼不想魂飞魄散,便会随这香味来寻我。”
叶航转头看她,问:“她真的会去找害她的人?”
阿离淡淡问他:“你觉得她该不该去?”
闻言叶航也静默了下来。
医院里阿离在帮周兴施术护住胸口生气那时,他用手提电脑调出了当时小女孩那案子所有的资料。
失踪时监控拍到的画面,案发现场血腥的照片,凶手的口供记录,父母在痛哭过后最关心的却是赔偿金额,资料一张一张,看得人心寒。
叶航闭了闭眼,脑海里勾画出那孩子遇害的整个过程。
四月的梅雨季,下午放学的小女孩不似别的孩子有人来接,爸爸要上班,妈妈要照顾才几个月大的小弟弟,她只能自己穿上卡通小雨衣,背着小书包,沿着开满了火红木棉花的小道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用穿着可爱小红鞋的脚去踩人行道上一处又一处的小水洼。
马路上车来车往,身边人来去匆匆,却没有人看到一个撑着大黑伞,戴着厚厚眼镜的少年用手中可爱的小布偶将她吸引住,然后牵起她的小手,朝着与她家相反的方向离去。
猥亵,溺毙,分尸,被布偶塞住的小嘴发不出任何尖叫。
案发现场一片血红,浴缸中血水浸泡着大大小小的尸块,原来,那红衣小鬼皮肤上一道道的细纹,就是尸体缝合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叫赵家豪的少年凶手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却因为年纪可以不用接受法律的严惩。
小女孩的尸体确是不齐全,全部缝合后胸腹处生生少了一块,赵家豪口供说是被他从马桶里冲掉了,若不是阿离,谁会知道,其实这畜生是肢解尸体时觉得有些饿,顺手一小片一小片将肉切下来生吃了。
资料上戴着眼镜的少年平凡且腼腆,一点也不像个犯下恐怖罪行的凶手,但看他诱拐受害者的方法,残害对方的手段,及被捕后一开始是冷静,后面却用痛哭流涕的样子来掩盖自己是故意犯罪,这一切都说明他完全具备分辨是非的能力,他的犯罪早有预谋,而且极有可能再犯。
这样的畜生,确是应该对他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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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时阿离做法将叶航的阳气引给周兴,周兴命火重燃,已无生命危险,叶航卸下心中大石,数日的疲惫此时慢慢涌上。
时间已晚,别墅区灯火大半已熄,地下室除了初时能闻到那股浓郁奇香,后面却是再也闻不到,叶航猜想,现在能闻到的恐怕只有那红衣小鬼了。
见阿离瞑目盘足静坐于沙发上,黑猫亦乖乖趴伏于她身侧,叶航知道自己不能再扰她,便放轻动作,关上一侧壁灯,准备离去。
突然小鼎内那只奇香“噼啪~”迸出一点火花,叶航心中一跳,朝阿离望去。
“无事。”阿离并未睁眼,只轻声回答他的疑问——
“那小鬼已寻到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更晚了~~求留言~~~


第5章 阴珠
“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左右,死亡原因坠楼,死者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体表未见典型搏斗伤和抵抗伤,初步符合自主高坠死亡特征......”
王大头紧跟在叶航身后走进电梯,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一报上,本以为老大会跟以前一样处处提问,谁知他听了以后只点了点头,道:
“嗯,我知道了。”
这反应让顶着一头乱发胡子拉渣的王大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抠了抠鼻子,他继续说,“不过,玲子说有个地方挺怪,死者嘴部张得特别大,大得几乎可以塞进一个小孩拳头了......”
叶航看着正在向上跳动的数字,问,“还有别的发现吗?”
“呃,我们在赵家豪的房间里搜到很多东西。”王大头皱了皱眉,见叶航侧头瞥他,他一脸厌恶地开口:“他的电脑里下载了大量的色-情影片,大部分是虐童,房间里还藏了针筒刀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王大头顿了顿,沉着脸继续说:“我们还在他书柜里翻到一些照片,查了一下,是最近拍的,拍的都是些孩子,幸好这家伙跳楼了,不然......”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头,你说...赵家豪真的是自杀?”王大头迟疑地问叶航。
一个人格缺失,心藏恶魔,甚至还伺机再次犯案的人,会莫名其妙的大半夜从十几层高的楼上往下跳吗?
他不太相信。
但,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他杀啊?
叶航沉默了两秒,淡淡开口,“谁知道?也许他半夜突然被鬼找上,中了邪所以跳楼了。”
“哈?头儿你真会开玩笑......”王大头怪叫。
两人出了电梯朝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刑侦组的警员们正各忙各的,见叶航进来,纷纷笑着跟他打招呼,叶航一一答应过后,见一向干练的玲子正拿着纸巾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跟着咳嗽了好几声,关心问道:“玲子是不是不舒服?”
“唔,这几天头晕脑胀的,可能有点感冒了。”赵玲扔掉纸巾,状态不佳的点点头。
“不行就请两天假休息一下。”叶航道。
“就是,玲子你平时那么强悍,也给个机会让男朋友见识一下你的娇弱嘛!”办公室里时常跟玲子斗嘴的小柯大呼小叫地开口,立刻全办公室的人都哄笑起来。
玲子长相其实颇俏丽,但性格一向直来直去风风火火,她身手不错,又整天跟一帮不修边幅的男人们一起做事,大伙几乎快把她当男人看了。
“死小柯!你玲子姐我就算病躺下了也照样一根指头摁死你!”玲子揉着太阳穴白了小柯一眼,然后跟叶航点头,“知道了,我已经给阿伟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来接我。”
赵玲有个交往多年的男友许伟,两人感情甚笃,半年前已订了婚,许伟时常会来接她下班,局里人几乎都认识他,叶航闻言放心地点点头,他身后的王大头却只抬眼看了赵玲一眼,然后很快将视线转开,眼底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辛酸苦涩。
去找阿离前叶航处理了两个案子,一个是亲戚间争产失手杀人,一个是入室抢劫行凶,不过这两起案件都是证据确凿,人也已经抓捕归案,只等他写份报告就能移交法院。
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写完报告后,他再次看了看腕表。
这才不到中午,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他还得等好几个钟才能赶回别墅,叶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钢笔,踱步走至窗前向下看去。
楼下一高瘦男子刚接到走出警局大门的赵玲,许伟伸手接过未婚妻手上的包,又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细心的给许玲披上,隔得太远叶航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但叶航相信,即便是泼辣如玲子,这会也定是眉目含笑的。
真是幸福的一对,叶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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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新区一处住宅楼内,忙活了半天的母亲将烧得直冒青烟的热油“滋啦~”一声浇在刚蒸好的桂花鱼上,蒜蓉遇油后散出扑鼻鲜香,她将蒸鱼放上餐桌和青菜一起摆放好,再把煲了许久的老火汤舀出,擦擦手,然后走向客厅,口中温柔唤道,“宝贝,要吃晚餐咯~~”
客厅地毯上,幼小男童正努力的将手上的积木越搭越高,他身后,静静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跨进客厅的母亲见到这一幕瞬间整个人便瘫软在了地板上。
小女孩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慢慢展开僵硬微笑,然后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浑身发抖的母亲看得分明,她唤地是,妈妈。
母亲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喉间挤出一声短促泣音。
小女孩再次看了看坐在地上玩积木的小男孩,然后开始慢慢后退,一步一步,直退到厚重的窗帘阴影处,身体渐渐化作烟雾,直至一团红影从窗户飘出,朝着远处而去。
屋内,小男孩一无所觉,半坐在地板上的母亲怔怔看着窗户处,突然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放声大哭起来......
***
叶航刚下了车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走进别墅,一股阴寒冷风便从他身边“呼——”地卷过,直奔别墅内地下室而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虽然知道阿离收那红衣小鬼易如反掌,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紧,朝着地下室追去!
赶到地下室门口,只见那雕花木门紧闭,他想伸手推开,却听见里面传来阿离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不要进来,在外面等着。”
叶航顿了顿,慢慢放下要推门的手,只得就这样守在门边。
门内,书桌上引魂香不过燃了小半,且阴风入门的瞬间便已自己熄掉。湿发赤足的红衣小女孩正立屋子中央,朝盘坐于沙发上的阿离伸出惨白手臂,小小的掌心上,托着一块孩童拳头般大小的鲜红血肉。
“可是想要我帮你修补回去?”阿离淡淡问她,眼神温宁。
湿发下,小鬼通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迟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