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钰很可能看上凌大夫了。」

「不可能,凌大夫是个寡妇,还是个不好惹的寡妇。」
咳!傅岩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
傅云书瞥了傅岩一眼,这位凌大夫有何问题吗?
「据闻曾有媒婆上门说亲,回家之後作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为何?」
「那个媒婆吓得语无伦次,根本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凌大夫不好惹…不说了,以後你们有机会见上一面就知道了,赶紧吃吧。」刘穆言不顾形象直扑桌上的药膳。
傅云书他们看得下巴差一点掉到地上,赶紧跟着加入战场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後回到傅宅——他们在淮州城租赁的宅院。
傅云书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傅岩,「说吧,什麽事?」
顿了一下,傅岩略带不安的道:「爷,我看见夫人了。」
「什麽?」
「那位凌大夫就是夫人。」傅岩能够从傅家军脱颖而出成为傅云书的贴身侍卫,不是因为他的身手最好,而是他识人的本领无人能及,凡是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傅云书怔愣地说不出话来。

一个月前,当他从北城关回到京城,方知早在他领兵前去对抗北夏不久之後,成亲三个月的妻子就吵着和离,说是他此行凶多吉少,不愿意傻傻的为他守在武阳侯府,祖母便作主让他们和离了。
他觉得此事不太对劲,虽说成亲三个月後他就领兵出征,而这段期间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军营,可是他自认为观察入微,妻子的性子温婉柔顺,不是会吵着和离之人。记得分离前一日,她还一味的迎合他,甚至连一句出征的事都不曾提及。
因为他领了皇上的密旨急着前来淮州,只能暂时搁下此事,心想,淮州任务完成回京之後,再搞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
「爷?」从北城关到淮州,爷忙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没心思纠缠与夫人和离一事,可是没想到竟然在此见到夫人,而夫人还以寡妇自居——夫人不就是不想当寡妇才和离,又为何自称寡妇?这事越想越不对劲,其中只怕有什麽猫腻。
「你去打听夫人住在何处,我要见夫人。」既然老天爷让他在这儿见到她,显然是要他当面问清楚怎麽一回事。
「是。」傅岩转身走出去。
穿越至此经营了三、四年,凌玉曦的医术一开始只能靠凌父友人提供机会,而如今已是凭藉自个儿的本事得到认可,想在医馆坐堂有得是机会。只是,虽然承袭原主所有的医术,上一世还是毕业於医学院,但她并不是一个以救人为职志的医生。
这说起来很惭愧,可是也不能怪她,她读医学院是成就父亲的骄傲,而骨子里她完全承袭母亲,满腹心思全在美食、养生,因此她有一手好厨艺,懂得无数道美味养生的药膳。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凌父在京城遭人诬陷医死人,最後难堪的被驱逐出京,使得她对大夫这个职业更是兴趣缺缺。
是啊,她根本不想当大夫,可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却遇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靠她喜欢的美食赚钱养家哪是容易的事,尤其淮州可以说是吴家的天下,想要做大死得更快,反倒靠着原主的医术和她本身的医学知识,又有
凌父友人帮忙,终於可以在这个时代立足。
不过,人生处处是惊喜,当她下定决心靠医术养家,全心钻研医术之际,竟然因为治病结识纪老夫人,由此开启她的药膳事业。
若吴子钰不是吴家的人,她倒是很乐意与他合夥开茶馆,毕竟她严重缺乏男女有别的观念,可惜了,不能靠糕点开源,只好继续到处出诊,上山采草药,炮制药物卖给医馆,好教自个儿的小库房更厚实。
其实,自从一年前跟纪老夫人合开了食记药膳楼,她赚得更多了,可是,也许对这个时代没有归属感,总是挥不去萦绕心头的不安全感,加上凌父抑郁而终,凌家一家子的重担皆压在她这个长女肩上,又有儿子要养,渴望更多银子傍身的念头一直消不下来。
因此不出门看诊时,她不是上山采草药,就是炮制药物,总之,努力攒银子。
「曦儿——」凌母惊慌失措的声音远远就传进药园。
凌玉曦放下手中准备送到回春堂的药材,起身走出药材房,而凌母正好跌跌撞撞的冲到她面前。「娘怎麽了?」
凌母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颤抖的抓住凌玉曦。「不好了,女婿…不是,侯爷找上门了,这会儿就在花厅!」
「侯爷?」
「霄儿的爹啊。」
霄儿当然有爹,可是因为对外谎称这号人物死了,况且搜寻原主的记忆,此号人物的影像极其薄弱…这也难怪,新婚三日後,夫君就以军营为家,等两人终於能像新婚夫妻黏在一起,却是因为隔日就要分离,再下来就被侯府的女人们包围了,如何有心思在脑海描绘夫君的相貌?总之,她几乎忘了世界上还有这麽一个人。

凌母见女儿怔愣着没有反应,心急的道:「曦儿,你可听见了?霄儿的爹来了!」
回过神来,凌玉曦漫不经心的道:「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为何跑来这儿?」
「娘吓坏了,深怕多说一句不小心说溜了什麽,根本不敢多问。我们离京时,他在北城关,也不知是直接从北城关来这儿,还是回京之後再来。」
对哦,她都忘了,他一直在北方打仗,直至後来北夏终於与大齐议和。
「曦儿,不能让侯爷发现霄儿。」
这会儿凌玉曦总算意识到有麻烦了,和离的事没什麽好说了,但是生了他的儿子没有告知,这可是大事。
「没错,我去见他,娘从後门去林夫子那儿,在侯爷离开之前,不能让霄儿回来。」
凌母点了点头,连忙从药园绕到後门,徒步去了林夫子的庄子。
凌玉曦整理了一下衣着,前去花厅见客。
虽然一眼就认出花厅里面三个男人谁是主谁是仆,可凌玉曦还是谨慎搜出记忆中的影像,确认此人真是原主的夫君——武阳侯傅云书。
凌玉曦走到傅云书面前,淡然的问:「侯爷为何在此?」
傅云书微微闪了一下神,这是他的夫人?五年不见,记忆确实模糊了,可他不曾忘记她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如朝阳一般明媚灿烂,一出现,就攫住众人的目光…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一个女人生得太过明艳动人。
「不知侯爷今日来访有何指教?」凌玉曦不疾不徐的又问了一遍。

傅云书回过神来,温和有礼的道:「失礼了。」
既然知道失礼,为何还来?凌玉曦可没有耐性维持表面的虚礼。「来了就来了,别拐弯抹角。」
傅云书实在不习惯她如此直率,可是很奇怪,这样的率直在眼前的她身上又不显唐突。「我就直言了,能否告知当初和离的真相?」
凌玉曦忍不住嘲讽的勾起唇角,「太夫人没告诉侯爷吗?」
「我想听你说。」
「我说与太夫人说,有何不同?」
「这要等你说了,我方知有何不同。」
不愧是打了大胜仗的将军,反应很快嘛!凌玉曦也不再绕来绕去,爽快的将她所知道来,「侯爷离京不到一个月,有一日我在花园遇到三老太太,三老太太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讽刺我,我的大丫鬟银喜扑过去冲撞三老太太,致使三老太太小产。太夫人为此震怒,罚银喜四十大板,银喜因为受不了棒棍之苦,脱口道出冲撞三老太太乃是我指使,太夫人气急败坏,说我不配当傅家的媳妇,可是我坚持否认此事,太夫人无法为侯爷出妻,最後便写下和离文书放我离开侯府。」
他知道绝非她主动吵着和离,但是也没想到和离之前有这麽一出戏——在他看来,这确实像一出事先演练过的戏。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侯爷还有何疑问?」
「你不辩解吗?」他是她的夫君,若她遭到诬陷,岂不是应该求他主持公道?可是,她却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

「为何要辩解?」她不是原主,从原主凌乱的记忆中拼凑出来的只有疑问,教她如何辩解?
「若是遭到诬陷,难道不该辩解?」
「事已至此,是不是诬陷又如何?」
他明白了,她并非事不关己,而是不愿意再跟傅家扯上关系。当她谎称寡妇,就知道她恨不得与傅家划清界线,可是,他没想过她会如此冷漠,毕竟他记忆中的她温婉柔顺…也许是傅家的无情将她骨子里的刚硬逼出来吧。
「不知侯爷还有何指教?」
「我能为你做什麽?」虽然还不能证实她是受害者,但总觉得是傅家有愧於她。
「不必,我的日子还过得去。」
「无论如何,若有需要我相助之处,你可以找我。」
凌玉曦一笑置之。
「这是我的真心话,请放在心上。」他堂堂一个骠骑大将军竟然对人如此低声下气,且是个女人,这说出去绝对是个笑话。
「我知道了,侯爷若没有其他的事,请回吧。」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傅云书也不好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便告辞离开。
出了庄子,翻身上马,他并没有立刻策马飞奔而去,而是回头看着已经迫不及待关紧大门的庄子。看得出
来,她有多不想再见到他了…她就这麽讨厌他吗?还是,傅家教她彻底寒了心,让她急於躲开他?
傅岩多少明白主子此时的心情,不管事情的经过是否如夫人所言,太夫人谎称夫人吵着和离是事实,而这正是爷难以释怀的原因。他张开嘴巴,可是好一会儿,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傅峷拍了拍傅岩的肩膀,摇摇头,示意他什麽都别说,这事得让爷自个儿想清楚。在他看来,太夫人将责任推给夫人并不奇怪,要不,按着爷的性子岂能不追究真相?只是没想到爷会在淮州见到夫人,反倒让傅家变得理亏。
半晌,傅云书转向傅峷,「送信给傅峻,暗中查探祖母要我与夫人和离的真相。」
傅峷点头应是。
傅云书策马而去,傅岩和傅峷紧跟在後,过了一会儿,庄子的门再度打开来,凌玉曦悄悄的探头出来,确定他们真的走得不见人影,不由得松了口气,逃过一劫了!
凌玉曦看着全身挂彩的凌霄,微微挑起眉,「这是怎麽回事?」
凌霄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虽然是经历阵痛生下来的孩子,但是凌玉曦很难将凌霄完全视为儿子,而是更像一个客观的长辈。「你知道娘的规矩,你不说清楚,就只能挨板子,说清楚了,若是有理,板子就可以免了。你做个决定吧——说,还是不说?」
凌霄看了她一眼,轻启朱唇,可是话到舌尖,又闭上。
「你不愿意说清楚,那就双手伸出来吧。」凌玉曦转身拿起几案上的藤条。
凌霄缓缓的伸出双手,可是却说话了,「若是娘亲答应我不会难过,我就说。」

凌玉曦放下藤条,故作懊恼的捏捏他的鼻子,「你还跟我讲条件啊!」
「我不想让娘亲难过。」
「原来是为了我好啊。」
「娘亲说,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不能说谎。」
「好好好,我答应,不难过,可以说了吧。」
凌霄忍不住又看她一眼,很委屈、很小声的说:「虎子的娘说,小包子的爹不是死了,而是不要娘亲。」虎子是隔壁庄子的孩子,因为年长小包子两岁,平日两人经常玩在一起。
唇角一抽,凌玉曦真想翻白眼,老天爷是不是嫌她日子过得太平静了?先是傅云书突然出现,如今又有人多事跟儿子打小报告。
凌家离开京城来到淮州落脚,乃因这儿是凌家的家乡,凌家有不少亲友在此,可想而知,凌父因为对武阳老侯爷有救命之恩、凌家长女嫁给武阳侯一事众人皆知,而她竟然随着凌家迁回这儿,不难猜到她发生什麽事。
凌父生前将她和离的责任全揽在身上,众人对她多有同情,因此她为了行医之便,以寡妇自居,亲友即使知道了也不忍戳破,何况城里的人不清楚她的来历,当然不会发现真相。
总之,她很清楚不可能一直瞒着小包子,终有一日,小包子会知道自个儿的父亲是谁——不但还活着,而且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绝非现在。
凌玉曦牵起凌霄的手,拉着他走出房间,两人在院子槐树下的石椅坐下。
「小包子,有些事娘原本想等你长大了再说,可是娘忘了,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若是小包子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好。」她不能让小包子知道傅云书还活得好好的,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只能转
移焦点,不在生死上面琢磨。
凌霄突然变得很严肃,就像个大人似的,若非此时的氛围不适合说笑,凌玉曦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
凌玉曦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其实,当初娘并非自愿离开侯府,而是被人家诬陷。」虽然不清楚真相,无法为原主辩解,但是她相信原主遭到诬陷,只是,究竟是谁容不下原主,非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将人逼走?
「诬陷?」
凌玉曦重述了一遍遭到诬陷的经过,当然,说得更仔细明白,免得小包子听不懂。
「因为娘是被侯府赶出来的,虎子的娘才会说小包子的爹不要娘。」
「他们真坏,为何要诬陷娘亲?」凌霄义愤填膺的道。
「娘也不知道,也许娘得罪某人吧。」她仔细搜寻原主关於武阳侯府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
这倒也不难理解,原主在那儿待的日子不过四个月,而原主因为出身低,总觉得侯府的丫鬟都高她一等,完全没有成为侯爷夫人的自觉,因此老关在自个儿的院子,不愿意主动与人亲近。可想而知,恐怕连侯府还有哪些人都没搞清楚,当然无法从她的记忆中挖掘到任何可疑人物。
不知道是不是被现代连续剧洗脑的关系,她一直有一种感觉,原主遭到诬陷与凌父陷入医死人的官司脱不了关系,这里头的水恐怕很深,只是,究竟是凌父拖累原主,还是原主牵连凌父?
「小包子的爹呢?」
「小包子的爹去了北方打仗。」
「小包子的爹不知道娘亲被赶出来是吗?」

「这是当然,若他知道了,绝对不会答应。」顿了一下,凌玉曦转而试探的问:「小包子,若是将来有一日,侯府想将你带回去,你要回去吗?」
凌霄不解的歪着脑袋瓜。
「你是侯爷的嫡长子,若侯府知道你的存在,他们一定会将你带回去。」
「娘亲要回去吗?」
「他们不会让娘回去的。」
「小包子只要娘亲。」
「侯府可是很显贵,去了那儿可以穿金戴玉,人人求之不得。」
凌霄坚定的摇摇头,「小包子哪儿也不去,只要跟娘亲在一起。」
「娘亲可以给你的远远不及侯府,你真的不在意吗?」
凌霄紧张的抓住凌玉曦,「娘亲不要小包子了吗?」
「娘怎可能不要小包子?小包子可是娘最珍贵的宝贝。」凌玉曦连忙将凌霄搂进怀里,原是想藉机说清楚,没想到吓坏小包子了。「即使侯府要带你回去,娘也不会让你回去。虽然侯府显贵,可是里头藏了许多心肠很坏的人,他们为了自个儿的利益,可以随意使计陷害人。没有娘在身边保护,你在那儿太危险了。」再说了,傅云书免不了再娶,後娘很难好好对待前妻的儿子,尤其扯到爵位,更是危险。
「小包子不喜欢藏了很多坏人的地方。」

「娘也不喜欢藏了很多坏人的地方。」
凌霄抿了抿嘴,满怀期待的抬头看着凌玉曦,「娘亲,下次虎子说小包子的爹不要娘亲时,小包子可以告诉他真相吗?」
「…虎子没有小包子聪明,小包子说了,虎子也不会懂。」她的头好痛,好不容易转出来,不会又绕回「小包子的爹不是死了」这上头吧。
半晌,凌霄闷闷的哦了一声。
凌玉曦拉开凌霄,取出手绢为他擦拭脸上的尘土。「娘不是告诉小包子,嘴巴长在人家脸上,我们管不了,何必在意人家说什麽?」
凌霄噘着嘴道:「我不喜欢虎子他们说娘亲的坏话。」
「你不是说娘很厉害吗?他们只是嫉妒娘,我们不要与他们计较。」眼看着落魄的凌家日子越过越好,还是因为她这个「寡妇」,他们怎能不逮着机会拿她说嘴?以前她觉得乡下比都市还要好,乡下人纯朴,可是来这儿之後,她发现讨厌又恶心的人物存在於每一个地方,而这种人在乡下还更粗鲁一点。
这一点可说进凌霄的心坎,他很用力的点点头,「嗯,虎子嫉妒我常常有好吃的糕点,老想跟我回来。」
「虎子的娘厨艺不佳。」庄子上的人只要能吃饱,有体力干活就好了,不像她,不但要吃得饱,还要吃得香,更要吃得赏心悦目,换言之,无论做什麽吃食,她都讲究色香味俱全,而孩子们重口腹之慾,难免就会羡慕小包子有个美食主义的娘。
凌霄深有同感,「秦婶婶做的九层糕真是难吃!」
「这是因为她不肯在这上头花心思,当然做不出好吃的九层糕。」她可是一个很懂得利用机会教育孩子的娘。

「我懂,娘亲说过,无论做什麽都要用心做,否则,就做不好。」
凌玉曦忍不住用力抱了一下凌霄,「我的小包子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凌霄欢喜的笑了,可是一想到虎子,双肩就垂下来,「虎子好可怜哦。」
虎子哪有很可怜,至少衣食无缺,不过,凌玉曦决定点头附和,免得小包子的思绪绕回到父亲是生是死这问题。还好小包子年纪小,今日可以藉着转移焦点将他糊弄过去,若是再年长个几岁,她就别想蒙混过关了。难怪说,孩子还是什麽都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可爱,长大了,麻烦就多了。
不管如何,今日安然度过了,可是,以後呢?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前途越来越让人提心吊胆。

第二章 和离有内情

从小到大,傅云书不曾有过这种心情翻腾不止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他从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因为出生武将世家,自幼他所接受的教导是——国在家之前,家在人之前。因此,他可以新婚三月抛下妻子出去打仗,而这一分别足足有五年之久,偶尔会想起,但不曾惦记,也是相信家人会照顾好妻子。可是如今,他不经意就想起她,而他们却已经和离了。
傅云书放下手上的笔,抬头看着傅岩,「你去问傅峷,傅峻送消息过来了吗?」
傅岩应声准备退出书房,傅峷正好敲门而入。
「爷,傅峻来消息了。」傅峷呈上一个细细的竹筒。
傅云书剖开竹筒,取出一张轻薄的纸张,摊开细读——随着信上的一字一句,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久久无法回神。

见傅云书迟迟没有反应,傅岩担心的唤了一声,「爷?」
傅云书将信件递给傅岩,傅岩飞快的看了一遍,又递给傅峷,傅峷看完之後,随即扔进小香炉里面烧得一乾二净。
傅云书闭上眼睛,试着平心静气,让思绪更为清明。
「爷,这其中必有猫腻,但我相信不是太夫人的主意。」傅岩知道傅云书最在意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太夫人,而事情确实如夫人所言,太夫人没有经过查证就认定夫人指使丫鬟害三老太太小产。
傅云书也相信如此,这其中必有猫腻,有人要逼走凌玉曦,而最有可能的不是母亲,就是祖母。母亲不喜欢这门亲事,认为凌家挟恩逼婚,凌玉曦又太软弱了,可是,母亲过着几近与世隔绝的生活,根本不管事;祖母向来对事不对人,凡事以侯府的利益为优先考量,若是威胁到侯府利益,谁都可以牺牲,不过,祖母不会拿三老太太腹中的孩子开玩笑。
武阳侯府子嗣不丰,祖父只得三子,二嫡一庶——长子,他父亲,足智多谋,可惜未过三十死於战场;次子,庶出,有勇无谋,任五城兵马副指挥使;么子,祖父年过四十方得,祖母格外宠爱,却文不文,武不武,只能在兵部谋个管马匹的差事。
若不是母亲或祖母,是谁?
傅云书彷佛想到什麽似的站起身,可是还没踏出脚步,又坐下。「傅岩,请夫人…凌大夫过来一趟。」她显然不欢迎他上门,还是请她上门好了。
傅岩略一迟疑。「若是凌大夫不来呢?」
「她不是大夫吗?」

是啊,有人上门求诊,大夫岂能置之不理?
果然,凌玉曦来了,不过,直觉告诉她,傅云书请她看病只是个幌子,可是人家没有犯下前例,她总不好由着第六感任意指控吧。
「淮州比我好的大夫多得是,侯爷若需大夫调养身子,还是请其他大夫。」傅云书看起来明明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是很奇怪,她就是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是因为她有心事,还是因为他隐隐约约流露的强悍?看着他,她就会不自觉的想到一只懒洋洋的狮子,狮子绝对是凶猛的,只是这会儿他懒得动而已…好吧,也许她想太多了,不过,这是一种身为医生的敏锐,她看这个男人就是不像表面这般温和没有杀伤力。
「对不起,今日请你来不是为了看病。」他的随行大夫出外采买药材,此行并未跟来,他理当就地找个大夫治病,可是如此一来,他最软弱的一面就会摊在她面前。
「…侯爷倒是爽快。」她有些意外。
「我想你比较喜欢坦白。」
「是啊,侯爷就直言吧。」
「虽然你不愿意为自个儿辩解,但你若遭人诬陷,我却不能不还你清白。」
她早就猜到他想说什麽。第一次见到他,她觉得他是那种凡事喜欢搞得清清楚楚的男人…不,应该说是掌控慾很强的男人,将军嘛,这是难免,所以,从她这儿得知和离的经过後,他回头一定会确认,而他想必嗅到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