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洋思索问题的时候喜欢抿抿嘴唇,这大概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习惯。我细细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大概会,我没有入籍,只是有绿卡。我比较想回国,我爸妈其实也想,不过他们放不下那边的事业。”
江海洋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江滩用来阻拦游客翻越的护栏上,眼神淡漠地眺望着远方略显的有些窄的江面。冬季不是汛期,河床都退出来一大半,看上去有些泥泞,江水彷佛要干涸了一般,让人有一种微微的悲凉感觉。
我甩甩头,想把这些该死的让人难过的情绪通通甩去。
“于季礼,你想过的更好么?”江海洋突然转头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本能的点头,我当然想。
“相信我,只要你愿意,勇敢的向前一点点,整个世界,都会很不一样。”
江海洋说这句话的时候,像夜幕中最闪耀的北极星,那么璀璨,那么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而我,只能傻傻地站在角落,静静地仰望,那不属于我的光芒。

第四章

我紧抿着唇,想豪气地去拍江海洋的背,告诉他,路在脚下,我一直在向前走,只要他在尽头,那么不只一点点,无数无数点点我都能跨越。
但是我一直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了。
我仔细回想我沿路走来那又泥泞又崎岖的人生小道,我就直接蔫了。
我和江海洋,那不是一点点的问题。
抬起头正看见远处迎风摇曳的常青树,我轻叹一口气:
“江海洋,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从我离开家开始,我的未来,就变得不可预知。人,可以任性,可以放肆,却不能逆天,一旦你逆天了,那么,就要勇敢地接受惩罚。而我,都是自找的,你明白么?”
江海洋毫不配合地摇摇头:
“于季礼,不要悲观。”
我苦笑,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世界上还有愿意鼓励我的人。
“不是悲观,是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这种习惯,叫逆来顺受。”
我不想这样的话题再继续下去了,寒冬腊月,实在不适合再讲些让人丧气的话,我推推江海洋:
“站着说话不腰疼,漂亮话谁不会说,要你娶我你会愿意么?带我离开这种生活的最快方法就是这样了,你要么?!说、教、者?”
我口气凶狠,说完便斜眼睨了他一眼,别怪我刻薄,生活是生活,童话是童话,不可相提并论。
本以为我这样刻薄的问题,江海洋会知难而退。却不知,江海洋,永远都是那么不同。
他只是笑:
“我愿意。”
宇宙在那一刹那安静了下来,彷佛所有的尘嚣都消失不见。
我只听见那抑扬顿挫的三个字。
那一刻,“我愿意”三个字就那么势如破竹,雷霆万钧地穿破我的耳膜,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我的心脏,我像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包括呼吸。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江海洋还是修长挺拔,眉眼如昔。
他就那么看着我,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情绪。
我的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七年前那些零碎的画面。
烈日当空的盛夏午后,我抱着洗干净的饭盒,穿过校园里葱茏的绿荫,远远看见穿着白色球衣在球场上驰骋的江海洋,每进一个球都会向同伴讷讷地笑,像个孩子一般羞涩。
他额角的汗珠,随着他奔跑的幅度,画着优美的弧线滑向半空,在阳光中闪着绚丽的七彩光芒,我就那么躲在角落,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定定地看着他。
此刻的我,像当初那样专注地看着他。
就像隐藏了许久的情事被揭穿,并且得到对方的肯定一般。
我克制不住眼底的湿意,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落。
我早已分不清,眼前的男子,是七年前的江海洋,还是七年后的江海洋。
只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流眼泪。
江海洋默默无语,缓缓伸出手抚向我额角那道隐匿的疤。
眼底露出丝丝心疼,他轻轻地将我拉进怀里,半晌,他叹气:
“于季礼,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他亦没有追问,我只是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像无数次在梦中演练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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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江滩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江海洋把我送到我租住的地方便离开了。
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刚才的失态。有一刹那,我觉得江海洋想对我说什么。我也确实期待着他对我说些什么。
但是终究,他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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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才记起拿手机出来看一看,因为相亲,我一直关着机。有几个未接,都是厂里的几个师傅,我一一回过去。最后给老板打个电话。
大概是觉得对我有些歉意,他一点也没有计较我一天没有回工厂的事,反而一个劲地安慰我道:“就当是参观兔子了。”
我没有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想,等那极品大侄子回去把状一告,老板多半是没好日子过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香港养情人,在家被老婆骂一骂也算活该。
我知道我的幸灾乐祸很不厚道,尤其是老板还对我这么好。但是此刻的我,实在没心情想有关于他人的更多。
我躺在床上,还在反复地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那些片段在我脑海里萦绕,让我有些难受。
算了,还想什么风花雪月?人家一出现我就抽风似地,真以为自己是小说的女主角么?
最近酸了吧唧地也有些奇怪,跟吃了什么似地整一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文艺女青年。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使劲地敲自己,想把盘结在脑海里那些复杂的情绪敲走。
我烦躁地一翻身,正看着水渍赫然的天花板。黄黄的一大片,墙根处还能看见缓缓滴下的一滴水。
我倏地起身趿着拖鞋气势汹汹地冲上楼了。
丫的,在家里玩泼水节么?每天往下面渗水,水管漏了补一下会死么?
我本就一股气憋着,正好找地儿撒。
和楼上的大嫂一番理论后,我跟打了霜的茄子似地,蔫蔫地趴回床上。这大嫂恶人先告状的功夫实在是够可以了,我每次抱着满腔的道理,最后都输给了她的泼妇骂街。
得了,谁让咱是单身的女人呢?
我委屈地躺回床上,双眼呆滞地看着几步外的卧室。视线扫到顾岑光睡过的被子,还那么随意地铺在床上,有一个角被掀起,他大概是从那个方位起床的。
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还维持着顾岑光走之前的样子,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没有改变,连顾岑光睡前看过的书都还静静地躺在侧面的床头柜上。
我是个念旧的人,从我七年都忘不了江海洋就能知道了吧。
顾岑光,他也曾在我的生命里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只是最后,他看不上我这部赔钱的烂电影,不愿意再出镜了。
我没有埋怨,甚至很感激。
我们在一起近四年的时间,他给了我最大的尊重,没有碰我。如果换了别的男人,大概早就受不了了。而顾岑光,我明白,他是打心眼里疼我。所以,他不想勉强我一丝一毫。
我想,到最后,该是我伤了他的心。可是我不欠他,从我为了他把那个啤酒瓶举起开始,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惩罚,太过沉重。我们谁都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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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过的很平淡,除了发现自己掉了备用钥匙,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掉钥匙的头几天特别紧张,很怕别人来偷东西,想着怎么才能拾掇房东给我换锁。后来时间久了,一直安全,我也就忘了这事儿了。
我租住的屋里,除了个破电视机啥也没有,小偷要是来了也该他无功而返,似乎也没什么好怕。
时间如水淙淙流过。转眼就到了2月16号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今年过年大概会是我人生中过的最惨的一次。虽说只有我一个人,但是该买的东西,还是一样不能少。
我揣着老板发的年终奖去了一趟超市,选购了日用品,办了点年货,顺便买了些蔬菜。一到年关,菜贩们都成了屠夫,看到人就宰一刀,白菜卖到十块钱一斤。我瞅着老板发的为数不多的钱,除去房租水电费也就所剩无几了,只得买点超市被压成一盒一盒断叶儿掐根儿的菜。
一个人过年还真真是头一回,虽说生活上好打发,但是精神上实在很煎熬。哎,孤单这玩意儿,习惯着,也就像那么回事了。
我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
晚上本来想看看电视,但是很多电视台为了错开央视的春节晚会选在了今天播,我一直在看的两个电视剧都没得播,不得不早早地上床。
*******
我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的。也没看几点钟。应该不会太晚,一般三十里放鞭炮,也就一早一晚。
我从床上摸索着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准备出去转转。大过年的就我一个人,着实有些凄凉。
我突然有点想我妈了,以前每年过年,她都会包白胖的饺子,蒸香气四溢的白糖糕,还下血本做很多好吃的菜招待客人。
后来跟着顾岑光,被他使唤着干这干那,倒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哪像现在,完全无所事事。
我丧气地低垂着头。想着一会儿大概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里边待着,谁出来闲晃悠啊。
伸手刚一拉开门,就被门口直直站着的人吓得一声惊呼。
我绝不是夸张,换了谁这回儿都该吓出毛病了。
我抬眼瞪着距离我十公分不到的江海洋,又惊喜又惊吓,他就那么闷不吭声的,听见我拉门的声音,还那么直直地站着,完全是想吓我。
我嗔怪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知道敲门呢?”
他一脸温柔地笑:“太早了,你应该在睡觉。”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挂在柜子上的钟,时间是早上八点,已经不算晚了。我不知道,江海洋所说的“太早”,到底是多早?
“你几点来的啊?不会就这么一直在门口站着吧?”
“四点下的飞机,五点到的你家。”
我一听,愣在原地,五点?三个小时就这么傻站在门口?寒冬腊月的,不知道冷么?
我伸手把他往屋里一招,手触到他的外套,衣服都冻得僵僵的了,更何况是人?
他第一次来,一进屋就开始打量我简陋残旧的窝,看到客厅里的床,他楞了一下,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笑容,我一直偷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将那个笑容收入眼底,我不知道他笑什么,只知道那一笑,好看得不可思议。
他随意地坐在我的床沿边上。客厅里除了床没有地方可以坐,幸亏他不介意,不然我只能把厕所里那张洗脚的时候坐的小板凳拿出来了。
我倒了杯热茶给他。
“很温馨。”江海洋笑着夸奖我的简陋小窝。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不是在客套。
茶杯里氤氲地热气飘在他脸上,他自顾自地把玩着杯子。
我望着他,有些紧张地绞着我的衣角,半晌才试探性地问:“大过年的,怎么会来我家?”
江海洋“唔”了一声,伸进荷包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我,邀功一般地对我说:
“我来还钥匙。”
我盯着此刻正挂在江海洋手上不安分晃荡的钥匙,楞了一下,顷刻后讪讪地接过,钥匙失而复得,明明该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失落,我憋着气:
“原来是来送钥匙啊,呵呵,”我干笑两声:“谢谢你。”
江海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
“不是,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可以来看你。”
……
灿烂的阳光自窗口徐徐穿行,最后爬上江海洋的眉目,穿越七年的时光,江海洋化作一阵暖风,全数吹佛在我心头最柔软的角落。

第五章

我用了五分钟来平静自己的情绪。不要觉得我没有出息,毕竟,江海洋的这句话,对我来说,震慑力太大,已经超越了我可以招架的范围。
江海洋坐在我的床上对我微笑着,银灰色的外套他穿得格外熨帖得体,看上去清爽整洁。我几乎要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我狠狠地剜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疼痛自手心传至神经末梢,我这才清醒,顶着发酸地鼻子缓缓地说:
“骗我。”
江海洋还是笑:“我没有。”
“你有女朋友了。”
我不得不逼自己把这句话讲出来。虽然我的心在千般万般的疼痛,可是我再不遏制这样的对话,我想,我们都会踩到道德的边缘线。琐碎的生活教会了我面对任何事情从善如流的态度。
江海洋,我的江海洋,请容许我在心里这样肆意地喊你的名字。我们之前不可逾越地鸿沟早就已经存在,你自有你的世界,我们谁也不要再来打破这份平静了。
“那个女孩是家里安排的女孩,也就是俗称的‘相亲’,相亲成功了,才会成为男女朋友,但是,没有成功的,那是不是没有关系?”
江海洋讲这些话的时候,眉角微扬,他的五官生的很凌厉,但是气质很温和,这两者截然不同并且极不和谐,但是在他身上,却成为一种独特的个人特色。
“你在说什么?”
我不敢相信,背运这么多年的人生,突然被头彩砸中了。我怔怔地望着他,反复地质问:“你在说什么?!”
江海洋缓缓从床上站起,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他高高的个子,宽厚的肩背。我感到一片深沉的阴影将我整个笼住,我的视角冷不丁从俯视变为仰视。
我眼前这个内敛沉静的男子,用他好看的嘴唇对我说:
“于季礼,我想你。”
屋内一片岑寂,我的呼吸声窒匿在江海洋醉人的话语里,耳边只听见柜子上那只老旧的时钟沉稳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我……”我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轰鸣,心里那道墙就那么轰然坍塌。我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脸憋得通红。
“今天,我生日。”
我们的对话停止在江海洋的这一句。我舒了一口气。
**********
大年三十喜庆的气氛让我和江海洋都似乎有些飘飘然,满眼满眼的红色让我有一种穿越了时空的错觉。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那些话我竟然还能正常的和江海洋在外面闲逛,更惊悚的是,我竟然还能语速正常的和江海洋交流。
“你那天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掉了一副。”江海洋站在我两步开外,步伐沉稳,我不动声色地配合着他的步调,左脚,右脚,左脚……
我们像年少的恋人,笨拙地想要靠近,却又固执的不肯褪去羞赧。
“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出门带两幅钥匙,要是一起被丢了怎么办?”江海洋敲敲我的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是个孩子。”
“我回那边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你掉了钥匙,会多着急。”他一脸恶作剧失败的沮丧:“不想你这么随意,钥匙掉了都不紧张的。”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只是笑,咧着嘴大胆地笑开。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满足。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蓝得透彻,忽的想起小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写作文总是会说“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眼下真是如是的情景。我隐隐感觉自己总忍不住想要跳舞,不知道是天气晴朗,还是我心情太好的缘故。
寒风还是一阵一阵,但是金色的阳光带来了稍许暖意,光之精灵就那么肆意地亲吻我们,世界都在一派和谐中静静绽放,看着路边树的枝桠中悄悄冒头的嫩芽。
提醒着我们。
原来,是春天,悄悄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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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租住的屋子往后穿一条街,就是本地很著名的一条商业小街,与江滩附近的步行街不同的是,这里的商铺和地摊,卖的都是便宜货,鱼龙混杂。坑洼的地面带着些潮气的泥泞,而我和江海洋,此刻就那么悠闲地在这逛着。
江海洋一身得体的衣着和浑然天成的气质和这里的杂乱不太协调,但是他一脸不介意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他的皮鞋边缘有点点泥渍。看上去有些刺眼。我瞬间有些恍惚,但很快又掉转回视线,继续看琳琅满目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
本以为会关门的商铺都很出人意外的大门敞开,我不禁感叹,现代的人,钱才是爷爷。
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停止挣钱。
两边的商铺都将摊位摆出来,让本就不宽的路面变得更加狭窄,搬运工和搬运车时不时自身边擦过,驮着大袋大袋的货品,晃晃悠悠的来回运送。我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进水洼里。
我不亦乐乎地看着两边的商品,时不时和江海洋讨论讨论。
江海洋的银灰色外套上沾上了些灰尘,大概是刚才为我挡搬运车碰上的。我伸手替他拂去。他被我小小的举动惊动,回首对我一笑,伸手将我勾到身边。我被他的力道带进他怀里,伴着一道疾风。
他的怀抱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我双手撑在他胸前。他的温柔,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霸道,我乖顺地靠在他怀里,他微微低头,我们相视一笑。
像是在一起很久的情侣,彼此摸索着一种共鸣的默契。
耳边“铃铃”的声音,俯仰之间炫目的暖阳,让我就那么不可自拔地陷入回忆之中……
初秋的傍晚,瑟瑟的秋风掀起一地的萧瑟,发出沙沙的声音,我踩着期中考试过后妈妈奖给我的新自行车穿过学校的后巷,愉悦的在沿江大道上驰骋,江风习习,全数拂扫在我脸上,我感到全身无比的轻松,耳边一阵阵犬吠,沿江的一家家洗车铺还在忙碌的工作,我骑着车绕过一辆辆停在路边的轿车,迎着风舒展开我的手臂,那一瞬间,我有一种被释放的感觉。重新扶住龙头的时候,我心虚地看了看四周,悄悄舒了一口气,刚刚的放纵,应该没有人看见吧?
不远处隐在傍晚晕暗薄云中的大桥、对岸高高耸立的楼盘大厦、闪烁着的霓虹灯和不停转动的长射程镭射灯,除了被高高的防汛墙挡住的江面,多数的风景都尽收眼底,从这条路回家,是一种视觉的享受。
“于季礼!”
一声呼喊,我下意识地回头,是一群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吊儿郎当的少年。
我本能地加快了速度。
“于季礼!”
我不理会后面一直呼喊的少年,只是紧紧地握住龙头,脚下使劲地踩。
老师和妈妈都教育过无数次,不可以早恋。
我没想过早恋,但是总有人想找我早恋。
我已经很小心的尽量不和人相处,但是我的名声依然很不好。从初中开始,我一直很受班上女生的排挤,就算有一两个和我交好的女生出现,没多久,也会和我疏远。
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面对这样一直跟着我的少年,我只有“走”这一计。
“于季礼!!于季礼!!”
那喊声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回头。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我眼看着一辆高上我许多的自行车猛然撞上我的车,我惊呼着瞪大了眼睛。我那苦命的新自行车受到外力的作用倏地向一边倾倒,我下意识地想使力,但是惯性将我一并带了下去。
“哐”的一声响,我和我的自行车一起倒在了地上,倒地的那一刹那,我的额角磕在了自行车龙头上,我被撞懵了几秒才清醒,一阵阵疼痛从我身体的各个地方传来,我按住我的额角,发现额角已经开始渗血,我想爬起来,但是自行车压在身上,动弹不得,而不远处,和我同样狼狈摔倒在地的,一脸歉然的。
正是江海洋。
呵,多么荒谬的过往。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笨的男生,自行车都骑不好,还学人家来追女生。
大概是那时候起,我的心里,悄悄地住进了这么一个人,一个笨的可爱,傻的让人心疼的人。他不太善口舌,每次“无意”碰到我,说话都会结结巴巴,在那个“早恋猛于虎”的年代,乖巧怕事的我对他避恐不及。
只有每天午休的时候,我会穿过校园那片葱茏的绿荫,站在角落静静地看他打篮球。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看琼瑶剧长大的我,自然对情事有几分早熟。
每每在我妈妈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我就在想,属于我的那个人,会不会也像电视里的男主角那么傻,一直兜兜转转不明白我的心。
我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会骤然出现江海洋那张英俊干净的脸孔。
高二,随着高考改革,学校进行了文理分科,我听从妈妈的安排,选了文科,而我和江海洋,正是这次分科,才会有了后面的故事。
老师排座位时,因为我的成绩在年级排名靠前,是学校升学的保证,所以将我排在了第三排,第三排是一个教室最好的位置,其次是第二排,第四排,而政史地很烂的江海洋,被老师排在第二排,正巧,在我前面。
孽缘啊!
我陷入回忆,嗤嗤地笑出了声。
江海洋被我的笑声吸引,低声问:
“笑什么?”
我摇摇头:“江海洋,你的耳朵内侧有颗痣。”
江海洋拍拍我的头,赞赏地说:“观察得真仔细。”
我眯起眼,独自笑的很灿烂。
江海洋,高二上学期,我整个学期都在悄悄地望着你,像望着一尊不可亵渎的神。包括你上课和同桌讲小话,我都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