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学术呆子。文措感慨。
随手点开了一篇他的论文。文措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耐心,居然一路读了下来。
文措想,她大概是真的有点无聊了,才会在看了他那些冰冷冷的论文以后还心生感慨。调出刚才在警局偷存的陆远的新号码。给陆远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一句寒暄介绍都没有,文措直接进入主题,耐心地对电话那头的陆远阅读着他的论文:“‘……据统计 30 %~60 %的自杀成功者有自杀未遂史,10 %~14 %的自杀未遂者最终自杀身亡,自杀未遂者的自杀危险性超过一般人群的 100 倍……’”她笑了笑,问他:“这些数据是你亲自数出来的吗?”
提及学术上的问题,陆远隐忍着对文措的不爽,回答:“别人研究计算的数据,我只是引证。”
文措又问:“那别人是亲自算出来的吗?”
“当然,学术是很严肃的。”陆远说完似乎又觉得没必要,补了一句:“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文措笑笑:“那你觉得我危险吗?”一语双关。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会儿,文措听见陆远的呼吸声,浑厚而平缓。有种让人觉得安定的力量。那是一个人活着的力量。
半晌,文措听见电话那端的人十分认真地回答:“和你相比,狮子老虎杀人狂核武器埃博拉病毒都算是安全的东西。”
文措被他逗乐,忍不住笑出了声:“陆博士,真的想要治愈一个人,看这些研究和专著是不够的。”
文措顿了顿,说道:“人的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柔软、最善变、也最难以捉摸的东西,除了用心,没有办法可以了解。”
“……”
挂断电话。陆远郁闷地灌了一口啤酒。连啃了好几串烤串。
秦前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都已经凌晨两点了,陆远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非要吃烧烤,两人找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一家还没收摊的店。
“谁的电话啊?”秦前问。
“还能谁啊?”陆远斜乜一眼:“文大小姐呗!”
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感慨自己交掉的罚款:“真没想到坐了一次这么贵的车。也算是人生宝贵的经验了。这辈子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因为认识了一个姑娘经历这么多事。”
秦前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兄弟,别灰心,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就认了吧。”秦前递了一串土豆给陆远,也忍不住感慨:“看你这样也是惨,真没想到这姑娘道行又高了。”
说起来陆远和秦前在工作上也算有合作,秦前负责的片区高楼特多,不知道是什么魔咒总有人跳楼自杀,陆远自从在网上成了“治愈专家”以后,秦前就把他当“谈判专家”用,每次遇到钻牛角尖的,都找陆远来和人家谈谈。也不知道是陆远真有两把刷子还是凑巧,每次都被他说成了。
对此,陆远如是解释:“其实吧,一个人坐几个小时,很多人到后头都想通了,就看别人怎么引导了。这真想死的人,一上去几十秒就跳了,还肯坐会儿,就说明多少有点舍不得。”
……
正因为此,秦前才会给陆远介绍人,而陆远也听了秦前的介绍。两人算是各取所需。如果不是之前的合作,陆远这次也不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我早该想到的,有漂亮的你自己不上,怎么会留给我。”陆远后悔极了,一直不住捶胸顿足。
秦前阴险一笑:“可不是这姑娘老自杀找我麻烦么,你也知道的,我们那一片,一出这种事就得出警。”想起工作的事秦前就长吁短叹:“我就搞不懂了,活得好好的,怎么老有人要自杀。做警察的就得跟着屁股后边儿转,我们警察是除暴安良的,老管这些破事,浪费警力完全是,这些人就是闲得慌,什么抑郁症啊,要我说啊,忙是治疗一切神经病的办法。”
提及专业,陆远自是严肃了几分,“自杀可以分成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精神病性自杀里,抑郁症是主要精神障碍。研究结果显示,抑郁症患者存在明显的前额叶机能损害,尤其重度抑郁症,对认知功能损害会导致患者负情绪加重。更容易产生自杀行为。”
一听陆远又要开始讲座了,秦前赶紧阻止:“得得得,什么前额叶机后额叶机,我就吃过荷叶鸡。”
“是前额叶机能。”
“行行行你说前就前你说后就后。”
“……”陆远突然想起刚才电话里文措的话。
治愈一个人要用心。怎么个用心法呢?他认真研究,亲身与人交流,分析每一个案例,帮助别人走出心理障碍,怎么就没用心呢?难不成每开导一个人就和人家谈情说爱?陆远不屑地撇嘴。
她说的那种走心的,是情圣,不是心理学家。
秦前喝了一口啤酒,突然问道:“那你说文措那种算什么呢?抑郁症,我看她没有吧?每天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比我还开心咯。怎么就是对自己那么狠。你是不知道啊。她男朋友去世以后,跳窗跳楼,开煤气,吃安眠药,吞老鼠药,吞金子,割脉她都割了四次,来来去去自杀了有十二三回了,也是命大,怎么都死不了,总被人救。”
陆远手握着酒瓶,皱着眉头听秦前说着,半晌感慨:“我就是好奇啊,她这样的人居然还有男朋友。”陆远啧了几声,说道:“怪不得那男的死那么早,给谁能活长啊?你说,这做男人的,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能被这样的女人爱上?”
?


☆、第五章
?陆远背后这么挤兑文措,文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收拾陆远。文措这女人的睚眦必报,陆远已经领教甚深。
陆远打着酒嗝回了家,又醉又困,倒头就睡了,还没睡几个小时,陆远就被来自安昆的电话吵醒了。
看了一眼时间,陆远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数落:“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总上夜间节目,六点打电话过来,你怎么做得出来?”
“可不是你这不孝子么?人家做日夜颠倒的事是为了传宗接代有孙子啊,你呢,日夜颠倒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妈,自重啊。”
“去你的。”电话那头传来陆妈妈爽朗的笑声,“儿子啊,你们学心理学的是不是和电视里一样,看着人的眼睛就知道人家在想什么,搞得我都不敢和你对视了。”
陆远被吵醒,起床气也是有一点的,态度自然是好不到哪去:“妈,看着别人就知道别人想什么的,那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不是学心理学的。在家少看点电视剧,能预防老年痴呆。”
“不孝子!说谁老年痴呆呢?找削啊?”陆妈妈年轻时候就和陆爸爸一起白手起家,如今能有那样的家业自是不同于寻常的家长,只是钱这个东西,可以创造一切,唯独不能洗刷那种暴发户的气质。
说着说着陆妈妈想起了正事:“差点被你这臭小子带跑了。对了,我找你是有事的。下周回趟安昆,我和你爸都想你了。”
陆远一听这语气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你们是又想拉我回去相亲了吧?”
“相亲怎么了?相亲惹你了?再过两年你都三十岁了,还不赶紧结婚让我们抱孙子,是想干嘛啊?你这是反社会反人类你知道吗?”
陆远听她越扯越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妈,这帽子有点大了吧?”
“我不管,今年你再不找个女孩谈恋爱同居结婚,我们就替你安排,一个不行我不给你安排一群。”
陆远越听越皱眉,弱弱插了句嘴:“一群不合法吧?”
“臭小子!少插嘴!”
“欸。”陆远乖乖闭上嘴又听老妈念叨了近半小时。在电话的最后,老妈提到要去庙里给陆远求姻缘求好运什么的。从不迷信的陆远突然想起最近遇到的糟心事,试探性地问:“如果总是遇到倒霉的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是遇到小人了吧?”
想起文措,陆远坚定地点头:“那确实是小人。”
“去庙里拜拜。或者你告诉我名字,我明天帮你去打小人。”
“我不是说我,是秦前。不用管他。我还要睡觉,先挂了啊。”
“……”
挂断电话,原本困得要死的陆远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跑最近的庙里去了。
从不迷信的陆远因为遇到了文措,偷偷摸摸去庙里拜拜。许愿希望再也不会碰到文措。
结果就过了个夜,文措就来了,还是和秦前一起来的。
陆远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庙里的菩萨是老糊涂了吗?是听错了他的愿望还是故意要整他?
那天陆远没课也没工作,难能窝在家里睡觉。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把他吵醒。
陆远随便趿着一双拖鞋就出来开门。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打开门的瞬间,他正随手拨弄着如同鸡窝的头发。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秦前,身上警服都没换,一看到陆远,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秦前身边的女子,身上穿着一件暖黄色的开衫,下/身搭配一条米白色的裙子,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很奇怪的搭配,可她那张盛极一时的脸却完全掩盖了穿着搭配上的问题。
那女子正是长着天使面孔的魔鬼文措。
“陆博士早啊。”文措嘴角勾着甜甜的笑意,微微歪着脑袋看着陆远,那笑容里仿佛有消融冰雪的暖意。但陆远已经对她演技派的笑容彻底免疫了,自是打动不了他。
“早……”陆远生硬地与她握手。随即很不情愿地将他们领进了屋。
见文措一个人走在前面,陆远瞅准机会,眼疾手快抓住了企图溜进去的秦前。
“怎么回事?”陆远压低声音质问秦前。
秦前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文小姐说和你有点误会,来和你道歉的。你也懂得,她求我半天,我根本没法拒绝。”
文措应声走了过来。递给陆远一个纸袋,“道歉礼物,希望陆博士能原谅我之前的恶作剧。”
“没事。”陆远生硬地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远对这个女人除了敬而远之没别的想法,对她所谓的礼物致谢不敏。他随手把她的礼物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也不想招待他们,立刻就下了逐客令:“你们来得也挺不巧的。我一会儿还有节目,马上就出门了,就不招待你们了。”
两人也是识趣之人,见此情景,对视了一眼,满嘴道着抱歉,起身准备离开。
文措是最后从沙发上起来的。她跟在陆远身后,沉默地打量着陆远租住的一室一厅。MUJI式的原木风格,大约因为是旧房子,装潢显得有些旧了,木地板也有点花了,但家里还算整洁,整个很符合这个男人木讷耿直甚至有点傻的个人风格。
学术派的男人家里自然是少不了书。文措视线所及范围内几乎到处都是书。
临出门,文措被陆远家挂在墙上的日历吸引了。站在那看了半天,直到秦前喊她她才离开。
“陆博士,其实我挺欣赏你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之前的事讨厌我。”文措郑重地对陆远说,那表情十足真诚。陆远差一点就又要上当了。
“呵呵,”陆远干笑:“其实我这个人缺点很多,真的很不值得欣赏。”言下之意是,姑奶奶你还是饶了我吧!
文措自然是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可她这人就是反骨得很,懂了也要装不懂:“陆博士这么大度我就放心了,今后就多多指教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只听见身后的陆远伸长脖子喊着:“还是少指教一点吧文小姐!”
……
送走了他们,陆远看了一会儿书肚子饿了。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出去觅食了。半小时后,吃饱喝足的陆远回来了。还没进家门,就被蜷坐在楼道里长发女人吓了一跳。
那人头发很长,披散在肩头像一块黑色丝绸,看上去十分阴郁。陆远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这才从衣着打扮看出是不久前才来过的文措。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陆远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文措微微抬头看了陆远一眼,说:“我一直都没走,我知道你是不想看到我所以撒谎,其实你今天根本没有工作,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说完陆远就像搧自己一耳光,人家还没诈呢怎么就自己招了。
“你们家的日历上把有事的日子都圈出来了,没有今天。”文措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远皱了皱眉头,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想怎么样,“你怎么还不回家?”
“这不是还没求得陆博士的原谅么?哪敢走啊。”文措踱步走到陆远身边,仰着头,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陆远,像小狗似的在他身旁嗅来嗅去,“陆博士有一米八吧,还挺高的。”
陆远没空和她唠嗑,皱着眉头冷冷地说:“我说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文措眼眸低垂,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眼,她的瞳孔很黑很圆,有点像孩子的眼睛,所以才有种无辜感觉,让人忍不住怜惜。
“其实这几年和我接触过的心理医生啊警察啊挺多的。”文措若有所思,突然问陆远:“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扮演这样的角色,把深陷泥沼的女人救出黑暗,自以为那就是英雄?”
因为这句话,陆远第一次很认真地看了文措几眼。他想了许久,才对文措说:“我并不想扮演什么英雄。我只是看到了我感兴趣的课题,想试试而已。我并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多事。”
“呵,”文措笑了笑:“倒是无耻得很坦诚。”
说完,她潇洒地对陆远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留下陆远一头雾水。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活了二十八年,陆远第一次产生了遇到克星的感觉。
“陆博士,我还会再来找你的。”临下楼,文措突然回头说。
“什么?”陆远一脸不敢置信:“你还要来?”
想到自从和这个女人产生交集就遇到的一连串倒霉到不可思议的经历,陆远还心有余悸,他哭丧着脸说:“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陆远那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让文措感到有些受挫。这在她漂亮的人生里是绝无仅有的经验。她别扭地站在楼梯的角落,定定地看着陆远,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对啊!”陆远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回答完立刻意识到这是在捅马蜂窝啊,马上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以后能当不认识我,就最好了。”
“……”
从陆远家出来,文措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
一个人在江北大桥上散步,一路不小心误入了许多游客的镜头。见识了许多疲惫而羞涩的笑容。
江北大桥是近代第一座铁路公路两用的大桥。好多电视剧都在这里拍摄,充满了历史的感。
在学生里曾流传过这样的传说,如果男生背着女生走过江北大桥,两个人就会一辈子在一起。和万里在一起的时候,文措曾经好几次要求来走,两人总是阴差阳错没来成。
现在想想,这一切还真的都是命。
文措安静地趴在江北大桥充满时代感的石栏上。远方大江东去,云雾蒙蒙,江面上行驶着来往的货船和游轮,岸边有正在作业的码头,一切都井然有序。
江风阵阵,吹拂着文措的头发,文措微眯着眼睛。
文措身边站着一对年轻的情侣,似乎正在斗气。
女孩嘟着嘴抱怨着:“你怎么这么没用,这才背了一半就不背了。”
文措听着两人的对话,想着,大约又是一对为传说而来的情侣。
那男孩大概是真的累了,搂着女朋友耍赖说:“要不你背我吧,反正是背着过江北大桥,谁背谁都一样。”
女孩瞬间就被逗笑了。两人打打闹闹从文措身边走过。
文措觉得那一瞬间好像被针扎过,心脏紧紧地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常态。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生病了,病到不分轻重、不知好歹,想起一出是一出,过一日算一日。
她双手一撑,跳坐在江北大桥的石栏上,双腿极其闲适天真地摆动着。
明知道陆远烦她,她还是拨通了陆远电话,没别的原因,就是任性。
“陆博士,我现在坐在桥上,还挺高的,不知道跳不下去能不能一次死透。”文措对着手机挑衅地宣告:“你不是治愈专家吗?我都要死了,你来不来?”
陆远屏住呼吸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最后,他极其严肃地问:“哪个桥?”
文措隐隐有种胜利的得意:“江北大桥。”
得到答案的陆远终于是忍不住暴脾气,对着文措大声吼道:“文措!我操/你/妈!你敢冲动试试!”
?


☆、第六章
?陆远坐在出租车上,沿路一直红灯,越等待陆远越觉得头皮发麻,一张开手才发现手心湿腻腻的全是汗。
江北和他的家乡安昆完全不一样。气候琢磨不定,人口众多,交通拥挤,物价高昂。和全国许多大城市的画像一样。并不算好,但机会多,让人热血有梦。
从本科读到博士,见证了不少同学朋友找工作、结婚、安家,只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坚持着就到了今天。
高考那年,陆远唯一的愿望就是脱离父母的掌控,所以选择了他们唯一没什么朋友的江北。江北大学是江北最好的大学,他报的是江北大学的王牌专业金融,不想阴差阳错被调档,进了据说毕业就等于失业的专业——心理学。
最初也不过是插科打诨的学习,后来越学越觉得有趣,莫名其妙就走上了研究之路,一路读到博士。和别的同学不同,陆远并不想留校,他只是希望能在心理学这条路走到黑,像他的导师一样,用自己学习和研究的理论去挽救更多的人。
会成名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并不是心理医生,也没有考取执照。只是刚好做到失恋心理学分析,在论坛上蹲了一阵儿,不想无心插柳,帮助了很多因为失恋走入极端的人,被奉为“治愈专家”。
成名后,导师曾严肃地与他谈话,花白了头发的博导意味深长地问他:“陆远,你有没有想过,博士毕业后,你想做什么?到处参加节目,用你学的东西作秀,这是你要的吗?”
陆远觉得迷茫。他不想要成名,也不需要成名带来的那些正面和负面的效应。学以致用这四个字对他的专业而言,微妙而尴尬。
他想过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唯一没有想过的,是被一个自杀“专业户”牵着鼻子走。
当他飞奔到江北大桥上的时候,一直坐在石栏杆上的文措似乎也看到了他。
此刻文措的眼睛看上去很是空灵,她似乎在看他,可那双墨黑的瞳仁里好像又没有他。她发了两三秒的楞,就突然在并不算宽的栏杆上站了起来。
她踮着脚尖,腿又长又细,像个姿态优美的芭蕾舞者。
“陆博士,你来啦?”她说这话的口吻甚至有些欣喜。
可陆远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站在石栏杆旁边,双手环着胸,面黑如炭,“我是不是上辈子杀了你全家啊?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文措对陆远的话置若罔闻。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远,用很寻常很温和地声音问陆远:“听说你准备把我作为您毕业论文的课题?”问完又自己补了一句:“我是挺典型的,女金刚一样,死都死不了。”
说完,她爽朗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她抬起手,用手捂住右眼,淡淡地说:“很久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女主角的左眼可以看见鬼。我真的好羡慕那个女主角。”她抿了抿唇,无比遗憾地说:“如果我也可以看见鬼就好了,那就可以看看他了。”
陆远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比无字天书还要难解。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知道她神奇的大脑会支配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陆远是个心理学研究者,按照寻常的剧本,他该是比常人有更多的耐心和文艺情怀。可是此刻,他真的觉得欲哭无泪。
“文小姐,你看我现在有心情听你说这些吗?”
来得太急,慌张的陆远左右脚穿了不一样的鞋,而且还顺脚,都穿成了左脚。他实在没有心思听文措说她那些情情爱爱文艺电影一样的剧情。也没空欣赏她的长发飞扬,裙裾如风。
“别闹了,一会儿你把大桥上站岗的都引来了。我可不想再去一次警局。”
文措笑:“你都这样了,我得对得起你来一趟,我还是跳吧。”
一句话彻底把陆远的脏话逼出来了,自从认识了文措,他说脏话的机会就特别多了:“你他/妈神经病啊!”
说着,也不管文措愿不愿意,陆远一个箭步上前,使蛮力把她脚腕子一抓,谁知她脚一抬,陆远扑了个空。
这下彻底把陆远给惹火了,也不管形象更不顾动作温不温柔。陆远猛得往上一抓,原本是想抓她的手臂,不想她一躲,致使陆远将她的白裙子“撕拉”一声给扯破了。脆弱的布料此刻搭在文措身上仿佛在颤抖,哆哆嗦嗦露出内里的白色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