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他松开紧握刹车的右手,甩甩手心的汗渍,轻吐一口长气。自行车总算滑到了一条约两米宽的泥土小道上,由上而下的惯性使得他可以悠闲的滑上老远,这才开始职业性的左右张望。
这一小截路,这几年被人戏称为“石磨垃圾站”,沿路都有各式的建筑、装修和生活垃圾,到了盛夏,味道熏得人想捂脸而遁…
十分钟过去了,自行车再次转向,驶上了三、四米宽的沥青马路。两旁是密密麻麻新建的漂亮房子,气派大方,式样也和六盘寨的碉楼有些类似;但总觉得这结实的混泥土和砖瓦失了稠土建筑的韵味儿…
又一个十分钟,他到达了一座比较现代化的楼房建筑:石磨中学。
在铁栅大门边停好自行车,伸长脖子往里张望:校园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老师模样的人经过。这时,门卫室里一位五十多岁,身穿保安制服的老头看见了他的张望,笑着招呼道:
“陆收荒已经到啦,放学时间快了。”
说着,他打开了旁边的小门,递出了两根塑料小板凳。咧着干燥的嘴唇,露出一口黄牙:
“快了!我听经过的阿匐(教师)说过,再一个多月就中考了,你也用不着每天这么辛苦的多跑这一趟了!”
“也不算多跑,中午我不是也要吃饭嘛!”
老头姓陆,在镇上收了四十多年的废品,真正叫什么名字很少人知道,“陆收荒”这三个字倒是被喊成了习惯,连三岁孩子都是耳熟能详。
“那以前你怎么总是耐到晚上回家一起吃,我想想?你究竟是哪年开始这样两头跑中午的。哦!无巴里(可怜),九年了!”保安大爷是一位**人。
“呵呵,这么久了?我怎么不觉得?不可怜,锻炼着,身体也要好很多呢!”陆收荒说话间,学校的放学铃声响起,里面逐渐喧哗起来。
保安大爷赶紧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并尽职的回到了门卫室坐着。
石磨镇以汉族人居多,藏族、**、羌族都有一部分。镇里的人长相大都有个共同点:皮肤黝黑!双颊类似晒伤的“高原红”。
出教室的师生们衣物繁杂,完全像一个鲜艳的服装聚会散场。这些人多半分成两拔,大部份涌向校内的食堂,一小掇往校外走来。
陆爷爷站起身子不断往里面张望,眼见一个接一个的师生胸口戴着《出入证》,从大门离开,有那被事情耽搁的还放着小跑…;几分钟后,远远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及其缓慢的移动,在形色匆匆的人群后显得有些突兀。
陆爷爷看到那个身影的出现,却是吁出了一口气,坐回了板凳上。门卫大爷也看到了那个身影,喜形于色,高兴道:
“菲菲来了!你们帮忙看几分钟大门啊,我也去端饭了!”
“好咧!”
两人口中的“菲菲”,终于在陆爷爷慈爱的目光中缓缓现出全貌!
十四五岁的女孩,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校服,在五月的中午,拉链严严实实拉到了下巴,领上没有敞开丝毫。
她的个子不高,低垂着头,披散的碎发遮住了她大半个面孔,露出的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深黑的眸子看不清心绪,只在见到陆收荒的那刻才染上一丝朝气,
“爷爷!”随着她抬头叫人的那瞬,曝露了她一直低头散发的原因!
她的整个左脸庞和露出的一小截颈脖都有着形状怪异的墨黑色印记!漆黑的印迹连成一片,和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犹如一幅狰狞的图画让人惊心。
陆爷爷却仿若对这一切毫不觉察,看了十多年了,所有的震惊和惊吓都在最初的几天适应了。慈爱的递上保温壶,
“来!先喝点野鸡汤,还热着呢!”
揭开饭盒的盖子,看她喝了几口汤,连忙伸手换过来。陆岚菲接了饭盒,见里面整齐的三瓣金黄煎鸡蛋,绿汪汪的炒油菜,顿了一下,低声怨道:
“爷爷,我不是说过吗?我不喜欢吃鸡蛋,你和奶奶怎么又把鸡蛋全给我装上了?”
“呵呵!没有,我和奶奶都吃过了。你快吃吧,鸡蛋有营养,看你瘦弱的样子…”陆爷爷怜惜、欣慰的盯着孙女小口小口的扒着饭盒里的饭菜,偶尔体贴的递上手里的鸡汤。

002.伤怀
更新时间2012-6-28 20:09:00 字数:3630
依娜奶奶对她的饭量极限估算得很准,十来分钟,陆岚菲斯文的吃完盒中的每一粒饭菜,起身在门卫室倒了热水,在街沿边默默的清洗了碗筷。
陆爷爷见她一如既往的默然,暗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菲菲,要中考了,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
陆岚菲闻言,低着头将饭盒和茶杯放进自行车筐子里,坐回小板凳上,默默擦着手上的水渍,这才低声回道:
“不用准备什么的。爷爷,…我不想继续读了!”
垂着头的她没有发现,当她用颓废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时,陆爷爷凝住了脸上的一直挂着的慈祥笑意,点燃了捏在手中的旱烟,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回味片刻,这才颇为严肃的问道:
“为什么?你成绩那么好!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李老师不是说过,你完全可以争取到国家财政补贴的。”
“可还是要花不少钱!”陆岚菲截住爷爷的话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再说了,我去后谁照顾你和奶奶,你们的年纪大了,在老寨没个年轻人在身边,日子怎么过?”顿了顿,白皙秀丽的左手手指轻触右脸“须”状的印记,接着自嘲道:
“这个样子,只有你和奶奶不嫌弃吧!我不想去吓着别人!”
陆收荒没上过学,不会说什么大道理;被孙女说得有些词穷,在板凳上扣扣烟管,整理片刻后,这才语重心长劝慰道:
“我和你奶奶的事情倒是不用你担心!我俩身体都还好。至于你上学花钱的事,前些日子镇上民政局的主任给我说过,明年政府会把家里的低保金提成双份;他还说,县里的学校期期都有奖学金。现在国家好,政府好,党好,这么好的机会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陆爷爷说到这儿,抽了一口烟,歇一口气;看向她脸上的胎记,忆起捡到她的最初,他自己也被襁褓下的印记惊了一跳。口气转重,像是骂孙女,也像是骂别人,
“样子!样子怎么啦?碍着谁了,电视里那些个没手没脚的都还笑的那么开心。我家菲菲善良,懂事,能干孝顺,咱们寨子谁不知道!吓别人?我看那些一天只知道以貌取人,张嘴乱说的人才是最吓人的!”
门卫室里,刚放下碗筷的马大爷也被他加高的声音引了出来;连连点头附和:
“就是,别的小鬼头我看见就烦,打扮的花里胡哨,整天满天飞窜,说话也没名堂。菲菲斯文、沉静,每天在人家走后,主动收拾乱七八糟的教室;还帮我这个孤老头子做不少事情。我看她就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陆岚菲听到如此的夸奖,局促地辩道:
“马大爷别这么夸张,校园里的天之骄子那么多,被人听到拿我和人家相比,会笑话你们的。”
陆收荒瞪圆双眼:“笑话啥!这是实话,就是一百个人在此,我也这样说。”
门卫马大爷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冒了句哲理性十足的话来:
“心是悲的,看什么都痛;心是乐的,看什么都好!”
末了,似乎觉得不好意思,解释道:“这话我可创不出来,是你们初三那展什么同学说过的。我老伴去年走的时侯,正伤心,差点就跟着去了。那娃子冷冰冰的丢了这句话给我,细想想还蛮有道理的。”
看远处逐渐多起来的人流,他也往门卫室的岗位回去了。转身之际,口里嘀咕着:“医人不自医啊!他养了一年了也不见笑一下啊!”
陆收荒看眼艳阳高照的天色,眼见孙女露出的脸庞有些发红,顾念她虚弱的身体。站起了身子:
“菲菲进去吧!中午的日头毒。我转转去,下午回家注意安全!有谁搭话,千万别搭理啊!”
陆岚菲心里苦笑,我这个样子,谁会瞎眼的来搭话啊!却是点头应是,看爷爷准备离开,忙关心道:
“爷爷不要到省道附近转悠了,那儿太远了,就在镇子转转吧!下午也早点回家!”
“嗯!知道了,进去吧!”陆爷爷打发了陆娜,骑上自行车,沿路响起他雄浑响亮的叫卖声。
“收荒了!旧书、旧报、破铜烂铁、不要的旧东西咧!”
他行径的方向正是十几里外——省道213线的下扎瓦桥,一条著名的旅游公路必经处。…
送走了陆爷爷,陆岚菲告别马大爷,依然低头敛目往教室回去。
操场方向这时传来一阵叫好声和加油声,她敏锐的捕捉到了“沈世南”三个字,不由驻足望去。
阳光下的篮球场上,一群青涩少年挥汗如雨,脱掉上身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各色的内衣。民族的不同,就连内衬的衣服也是风味各异,**的大袖细花衬衣,藏族色彩艳丽的长袍,汉族的T恤…。
身上的各色搭配也是琳琅满目,卷曲头发配上大耳环,小白方帽的也有那么两个,甚至还有几个挽着黑色头巾的…;旁边围观叫好的人也是形色各异,不过大家欢呼的对象此刻倒是绝大多数相同。
少年中,穿着一件白色“阿迪”T恤的人就是人群注目欢呼的焦点:沈世南。他是石磨镇书记的儿子,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窜到了一米七左右了,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嘴角一直微微翘起,最吸引人的是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指挥着队友不断进攻。四肢修长,行动敏捷,移动之间顾盼生姿。
只见他动作敏捷的一个假动作,灵活的抄过一位高壮藏族同学手中的篮球,潇洒的一个远距离三分球,举着球抛向篮筐的身影在金色阳光里耀目惑人!篮球在一片惊呼声中停留在篮筐上不断滚动,不见落下,也不见滚进去…
操场上所有的人全都屏息以待:
一圈!两圈!三圈!…篮球似乎知道它现在是众人瞩目的明星,矜持的在框上转了足有一分钟,终究还是耐不住大多数人的祈祷,“跌”进了框中!
“耶——,沈世南好棒!”

陆岚菲不由半眯双眼,远远的望向球场上那团炙热的烈阳;感觉周围越聚越多的“沈迷”,颓然转身准备往教室走去。没走两步,脑后突来一阵疾风,她迟钝的回头,就见“沈王子”一脸焦急的向自己这个方向奔来。
眼前一暗,额头一痛,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突来的力道砸得侧身栽倒在地。耳边只有一阵恶意的哄笑,期待中的天籁男生说话了:
“同学…”沈世南正准备伸手拉一下地上的倒霉鬼,突然看清了倒在地上的是左脸墨黑的“鬼夜叉”,快速收回了大手,抱了篮球,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陆岚菲远远听见旁人的哄笑,感受到“王子”的冷意,强忍了晕眩,摇晃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进了教室。
正是午休时间,教室后面角落里有一个闷头趴在书桌上睡觉男生;陆岚菲见是他,暗嘘口气!这个展令麒是学校少数不拿异样眼神盯她的人。
慢慢往后面的另一个角落行去,沿路扶正歪斜的桌椅,捡起地上的垃圾,顺便丢进后面的垃圾桶,这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见教室外没丝毫的动静,从书包内衬掏出一个厚厚的带锁笔记本。翻到空白页,添上了一段话:
他今天穿着一件名牌T恤,听人说要好几百呢!都能抵我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止是几排座位,十几里山路那么简单!那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差别。
灰姑娘的“玻璃鞋事件”不会出现在我身上!还是一直站在远处,渴盼他炙热阳光般的笑容能否靠近点,驱散我心里化不开的阴霾。

少女情怀总是诗!哪怕是容颜丑陋的陆岚菲也不会例外。她暗恋班级的“阳光王子”沈世南很久了,喜欢他脸上永远挂着的温暖笑容,迷恋他自信爽朗的谈笑风姿…。只是,她自知不会受到王子青睐,一直只敢对着笔记本抒发情怀。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计算机课程》,全班同学都夹着书往专用的电脑教室而去。学校的电脑并没有联网,任课老师也只是随意的要求各自练习打字,相邻的两人互相监督而已。
沈世南来得颇快,坐在中间的黄金位置。他一向是焦点人物,四周很快聚齐了他的几个哥们,还有动作迅速的几个女生,更是占据了他周围剩下的空隙。
陆岚菲动作一向有些迟缓,没有任何迟疑的走向了最后一排。这排只坐了两三人,展令麒便在其中。他已经十八岁了,坐在那完全是副大人的模样,穿着一身订做的深蓝校服,军人般的坐姿,刀削似的五官充满冷硬的线条。
陆岚菲坐到他的身边,娇小的像个小学生。两人都端坐在电脑前,十指飞快飞舞,一时只有键盘的节奏声响起。整个计算机教室里,只有这个角落看得见专心练习打字的学生。
两个没有抢到“王子”周围座位的女生,岔岔坐到了沈世南后方两排的地方,低头交换起了纸条。
甲:看到没!都是你,又慢了一步。
乙:坐一下有什么了不起,他左右还是他两个哥们呢!
甲:快毕业啦,我爸要我去九寨沟的宾馆上班了,看不到王子了!
乙:哇!九寨?去玩的王子更多啦,还有金龟呢!你长那么漂亮,这个“山寨王子”就丢掉算啦。
甲:机会留给你了,不过你要加油哟!听说王子看不上我们A市的县级高中,打算去省城的学校念呢!S省天明市一中。
乙:消息属实吗?
甲:怎么不属实,忘了我爸也在政府上班么,听王子他爸说,差个几分也要进!
乙:哇!那我再努力也没什么用啦。论钱,我家只是一般;论势,我家只是个体户;论成绩,我看咱们班里只有展呆子和那“鬼夜叉”了!她可真幸福。
甲:你说“鬼夜叉”?就她!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哼!脱光了在王子面前摆上十年,王子也不会看一眼。不过那“鬼夜叉”的成绩真的很好!听我爸说,镇里有唯一的一个优秀生补贴,可能就给她了。我就想不通了,明明每天上下学走那么远,她还能每次都考那么好,真怀疑她是不是会猜考题?
乙:管她怎么学的?总之看到她就恶心,难道去请教她?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去的!

两人小纸条行动停了几分钟,同时交换了一张“咱们去找找她的笔记!”
两人相视一笑,甲首先举手:“老师,胡丽肚子不舒服,我们请假,我扶她出去休息下!”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老师玩着手里的手机,头也没抬,挥了挥左手。两个女生相扶着往外走了出去。

003.打击
更新时间2012-6-29 20:08:21 字数:2342
四十五分钟一节课很快过完了,陆岚菲安全关闭了电脑,顺手放回了每一条乱放的椅子,在计算机老师赞扬的表情中,淡然出了电脑教室。到厕所解决了生理卫生后,陆岚菲在半路被班主任李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报告!”
“进来吧!”
李老师今年近五十岁了,作为乡村女教师来说,离退休也不远了。但若是在学校继续留任的话,工资可以高出一大截呢?她现在很是踌躇,毕竟即将出口的这件事情太难启口;都是上头太过…
等到陆岚菲站到了办公桌前;李老师无比庆幸现在小办公室并没有别人在场,为了自己的留任,不得不违背一次本心。清清喉咙,扶扶黑框眼镜。
“陆岚菲,老师给你说个事情…&”
面对陆岚菲深幽的眸子,她顿了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岚菲见一向慈祥和蔼的李老师这幅犹豫不决的模样,估计事情肯定很令她为难,心底苦笑一声,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站直身子,等待李老师的“宣判”。
“你的优秀生补贴款有可能会换人领!”
李老师说得很快,完全不敢看自己的学生;不知怎的,她害怕那双平静深幽的眸子出现对自己的失望。
“嗯!”陆岚菲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李老师忙于事无补的安慰道:
“这只是暂时的决定,主要是让你不要抱太多的期望;学校接到通知:省教育局和市政府的领导会亲自来石磨颁发这每个镇独一份的补贴款,到时要弄个欢迎会。校长觉得你…”
说到这儿,她停住了!
因为陆岚菲白净的左手拂上了她遮掩住的左脸,表情很空白,仿佛这件事情和她无关,并没什么反应;半晌,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李老师,谢谢您!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去吧!”李老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陆岚菲苦笑的想着:这下真的可以不用继续上学了,也好照顾爷爷奶奶了!
只是,这真的是她所追求的吗?
游魂般回到了教室,没有注意到教室内的高声嘲杂在她进来的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发觉四五十双各异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门口的她…
一步步往教室最后走去。
啪!一个笔记本落在了脚边,摊开的页面是她自己熟悉的字迹。
陆岚菲雪白的脸色变得灰败,“你们…”
“我们怎么?…”不知是哪个同学先出声了,教室里一片尖利难听的嘲讽声海啸般向着身形单薄陆岚菲袭来。
“我们可没你这么文笔出众,“阳光王子”?!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笑死人了!…”
“是啊!天知道她想的什么!…”
“像个妖怪…”
“难怪她被亲生父母抛弃…”
一句句指责越来越难听,陆岚菲顾不上!
弯腰拾起了笔记本,抱在胸前;深幽平静的眼神染上无助;略显急切地看向心中的“王子”。却迎上“阳光王子”布满厌恶于不屑的眼神,他似乎觉得被一个丑女喜欢,对他是一种恕渎!
陆岚菲头埋得更低了,不想被人看见眼里的伤痛:阳光!终究照不走她内心的阴霾!应该说,这道“阳光”根本就不愿帮她驱走阴霾…
不知是谁带头,一个个纸团扔向埋首的陆岚菲,嘲讽声,口哨声…,情势越发恶化,教室的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砰——”
一声巨响惊住了众人,停住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展令麒高壮的身体站在教室最后!如刀削般的五官冷凝,短发根根竖起,浓浓剑眉蹙得死紧;他只是站在那儿,浑身的气势便不怒而威!
见大家停下动作都望着自己,他抿紧薄唇酷酷道:“都他妈消停点,没见我正做习题来着!吵死了,谁再叫一下,小心我让他叫不出来!”
趁着他放狠话之际,陆岚菲抱着笔记本回到了座位,趴到了课桌上。她没有注意到:展令麒担忧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接下来的时间,陆岚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面前一直放着那个记录少女情怀的笔记本,脑海一片空白!
她平时学习成绩相当好,任课老师也没有多过关注她,比起同龄的同学们,老师的包容心也要真挚得多。
下课时间,展令麒一直在座位上写写算算,样子很认真,搞得那些想趁下课时间再来羞辱耻笑陆岚菲一番的同学不敢近前。而远远的指指点点对此时的陆岚菲没有丝毫的影响,她只是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回想她记忆中短短的十来年…
最后一节课的老师一宣布放学,教室里又是一片忙乱!
同学们勾肩搭背,吆五喝六的陆续走了大半,走之前那兴味儿的眼神还是瞄向了一向的“才女鬼夜叉”;蠢蠢欲动的各路人马没有见到展令麒起身,也没见陆岚菲收拾书包,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又是五六分钟过去了,陆岚菲仍旧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留下来扫地的是和她同在一个寨子的男生,见她呆着,小声嘀咕了一句:“赶快走啦!放学了,别让你爷爷来接你!”
陆岚菲动了动身体,仍然没反应。
一只大掌“啪”拍到桌上,笔记本跳了跳,呆滞的陆岚菲终于侧了侧头;展令麒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暮气沉沉,心里狠狠一抽,本想质问她的淡定哪儿去了!无奈冷酷惯了的人永远诉不出温暖的关心,口里僵硬的问道:
“怎么?这种情况你还想像往日一样为群众服务:打扫公共卫生!赶紧回家,不要胡思乱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展令麒觉得心里相当的窝火,本能的不喜欢陆岚菲颓丧的样子,他怕在她眼底看见那种曾经见过的眼神:那是绝望与疯狂!
他之所以一幅“黑社会”样子,却在这偏远山区上学最大的原因便来源于那样的眼神。
他的父亲现在是S省天明市的地下黑老大。由于三年前父亲的一次大意,他如花似玉的母亲被人用匕首划破脸庞,她受不了毁容的打击,在儿子的面前割腕自杀了。
展令麒永远记得母亲临死前那绝望疯狂的眼神,为此他自闭了整整一年;父亲为了亳无牵挂的报仇,将他送到了这个偏远小镇,一住就是两年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十八岁了还在念初三的原因,他一直想不通,容貌对于女人真的重要过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