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她咋想的,现在计划生育那么严,前年生二妮的罚款还没交上,村上还把老三弄去关了十多天呀!怎么还生呀!就两个孩子都把大江逼的出门一年多了,她还…”
“哎呀,你别瞎嚷嚷,被人听见捅了出去,计划生育的还不把惠惠弄到医院去,把我孙子打掉?老三是个能干人,嘿嘿!靠着老头子厂里那个杨厂长的照应,不是在虹山县的白果乡挖了个小煤矿么,应该很快就找到大钱了吧!”
“哦,那样啊!那咱家爸知道这件事吗?”
“唔!问那么多干什么?大国在厂里不是做的正好么,难道你也想他出来单干?”
“不是,不是,呵呵,我随便问问!大国做的还不错,这月工资还长了点。”
见到王月秀马上一脸好奇,任长凤心里暗骂:怎么提到工资上面了,这下惨了!~
“任大婶,王二婶,走咯!”
坡下传来李向珍独特的嗓音,任长凤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来啰来啰,你王二婶在坡下浇菜呢?我们顺道去叫她就行了!”
抓起地上的四只潲水桶逃难似的往院坝下的山路冲去。
一直津津有味的在一边看热闹的卫小娟这才咂咂嘴巴,感叹:真的是“落伍”了,现在听到这些有趣的八卦竟然如此的亲切?
三叔这几年的事情,卫小娟只记得关于九四年二月的家变,可能是那件事的光芒掩盖了其他不足挂心的小事吧,所以大都不记得了!
王月秀摇晃着臂弯里,已经闭上眼睛睡着的二妮子,小声地对卫小娟道:
“那铁丝上不就晒着你的衣服吗?快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将就还有太阳,赶紧洗了晒上!”
见她走了,卫小娟搭着高木凳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站直,这才够着铁丝上搭着的一件“百搭”花衬衣。
所谓“百搭”,其实就是用各种碎布料细心排列后拼接而成的,眼前这件还算好的,只有四种色:两只中长袖是白色带粉底小花的,两片前襟是白色带条纹曲线的另一种棉布,背上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是粉色棉布,下面却是纯白色粗麻纱。
记得“搭”得最多的一件,是用七八片不同的花色拼的,这样的“百搭”衣服和旁边搭着的那种比较高档的麻纱短袖,都是卫小娟记忆中最深的物品之一。
这些都是她那先苦后甜的四姑姑拿回来的,四姑姑现在在虹山县的城里开着一家缝纫小店,“百搭”衣是姑姑用顾客剩余的边角料拼接出来的,而那些高档的衣物则是她去虹山县后认识的好朋友母女俩穿过的,衣物里偶尔也会有她厚着脸要的男孩子衣物。(卫小娟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四姑姑一直对娘三照顾有加多年,她却很少和老爸卫大军打照面,甚至两人在卫小娟的印象中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是姑姑在讨好老爸,老爸却从不回应。)
后来随着她生意的好转,“百搭衣”的颜色布料越来越少,直至卫小娟初中毕业。
而她大包,小包带回的衣物却一直在持续,卫小娟直到结婚才没有在一堆衣服中寻宝了。
换好百搭衬衣后,卫小娟端过洗脸的盆子,又检查了一遍锅里热着的玉米面汤,这才放心的拿着洗衣粉端着十多厘米高的小板凳,来到院坝边缘视野最佳的地方,泡好衣服,见淡淡的血迹在水里晕起,她估计还要泡上几分种。
回过头,顺着下山的小道往外看去。
站在卫小娟现在的位置,透过影幢的树梢,正能看见远处的十来幢属于军区的高楼。
八一村的名字正是由来于这个军区,军区的高楼被二米多高的围墙严实的遮挡在两米多宽的机耕道旁。
这机耕道也是因为军区的存在才修到了卫小娟家的山脚下,再往更里面,道路会越来越窄。
卫小娟踮着脚尖,试图看看到更山里的涧水村扩宽了没有,记得进去的路还是某个大老板在里面发现了煤山才修建的,可是后来他几十年赚走的钱足够修一条一百公里的高速路了。
对了!老爸卫大军不久会勘探、绘图煤矿图么?要是现在没被人发现里面的高含量煤矿的话,不就可以暗示他想办法试试?
不过,思及老爸卫大军那油盐不进的怪脾气,卫小娟又相当、十分、非常地生气!
卫大军在卫小娟以前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明明一身好本事,偏偏不知什么原因,家里要交学费了,他就卖上一张图;推拒了所有高薪聘请,只在各大茶楼酒肆闲晃,可他到老都不会赌博,也不和谁胡混;平日几个镇子的煤矿都会有多多少少的疑难杂症,无论煤矿大小,都会经常接他去指点一二,最后还客客气气奉上幸苦费;这些辛苦费就是他养家的主要生活来源!
反正卫小娟觉得,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改变卫大军,改变了他,就什么都不愁了!免得重蹈覆辙,弄得老妈疲惫不堪,也从不会在他面前抱怨半句,直接导致两人持续多年的“相敬如冰”!
但是,他那懒散的生活态度究竟是怎么来的?按理,他那么懒散,又是怎么年纪轻轻一身绝学的?真是个复杂的问题!

算了,今天头疼,改天再研究吧!
卫小娟收回天马行空的思绪,还有远眺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回泡在盆里的衣服上,抓起来用力搓揉起来。
幸好衣服不厚重,很快就只剩下淡淡的血晕了,可是白棉布上的血晕用现在的“蓝风”洗衣粉始终洗不干净,卫小娟想起光头郭冬临在广告“汰渍”时的神奇景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奇效?
从任长凤家厨房的后门直走出去,有两个相连院子共用的洗衣台,左边五米开外正是王月秀家的厨房后门,右边有一个水泥池子,一股两指粗的清澈水流,在水池上方约一人高的地方倾流而下,那可是用竹筒从不远处的沟里引来的纯正山泉。
现在这水正溢出水池哗哗淌向一旁的小沟里,卫小娟暗道一声,可惜了啊,二十年后你还在就好了,一块钱一斤啊!
水池边放着一个大铁盆,卫小娟把衣服倒进铁盆里,胡乱搅动片刻,换水,继续搅动…如此反复了五六次,见到盆里的水没有了浑浊感,这才满意地拧起来,拿去晒好!
第六章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其实王月秀骂她的一番话还是有些说中卫小娟的本质的,那个已经二十九岁的卫小娟真的十足懒人一个。但!懒人有懒福,在王芳的娇宠下,她在家十几二十年,基本没有洗过几次衣服,后来早早就经人介绍认识了元锦,公公婆婆都是闲不住的能干人,到了她家,卫小娟也同样做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人,万幸的是,托早年在大娘家开的餐馆里管账的福,耳渲目染,拥有一手不错的厨艺,不然真的就是一无是处了!
现在重生来到十岁的卫小娟可是自觉得多了,这不,晒好衣服的她又看不惯眼前的灶房了,完全适应多年的洁净日子,一下子回到这个鸡粪满地,东西杂乱无章的环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极端的考验。
认命的找来一张白色半身围裙,开始了规模庞大的整理工程:先铲来炭灰遮住凹凸不平的泥地上那碍眼的鸡粪,把“橱柜”,(其实就是一张看不清原色的桌子,还有简陋的木头柜子)上散乱的盆子、筲箕分类摞好,把起码有十厘米厚的圆木菜板竖立起来靠着碗柜,大小菜刀插进墙上的架子里,灶台上除了六十厘米直径的柴锅里热着面汤没动,其它的瓢、铲、盆之类的脏东西一股脑放到不常用的炭灶锅里,花了卫小娟偌大的力气,才终于把那口直径起码有一米的大锅盖盖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又让她的眉心抽痛了几分钟,休息好后,她又接着分类码好了四个人的鞋子,摆好家里的十数把竹椅子,最后的柴旮旯和鸡圈,她实在不知道从何弄起了?
坐在桌子边,看到灶下扫到一堆的各种泥灰垃圾,还有屋里稍稍顺眼的布置,吐出一口长气。
揭开饭桌上盖着的筲箕,看到里面一大碗不知什么时候炒的土豆丝,无力地垂下了头,老妈王芳永远做事都图省事,在她的概念里,炒上一个菜吃上好几天是最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卫小娟对小时候的老爸卫大军的记忆就剩下他从来就黑着一张拉长的脸庞,不爱在家吃饭,除了两姐弟的学费,他一般不会再往外拔出一毛钱,却老爱一个人留连各大餐馆,以前从不知道原因,现在倒是有些了悟了。
外面慢慢传来了王芳和李向珍独有的大嗓门,任长凤偶尔小声插一句言,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小娟在休息,我去端两根长板凳出来,时间还早,咱们再聊会儿天!”王芳一边说,一边担着担子大步往灶房而来,迈进灶房的脚步一顿,正看到卫小娟费力的准备一起扛起两根长木凳,惊讶地大吼起来:
“不是叫你在家好好休息吗?快放下,那凳子那么重,一会儿伤口挣裂了,我放下潲水就来拿,你逞什么强啊?
卫小娟笑笑,没有言语,她真的还不太习惯现在什么重活都干不了的小身板。
也端着一根小板凳,跟在王芳的身后往晒坝的两棵大椿树走去,还没到地儿的王芳就兴致勃勃地夸耀起来:
“咱家小娟就是聪明,读书那么厉害,现在家务也厉害,第一次整理起来,就比我这当妈的强多了!“
任长凤可是有些讶异了,卫小娟读书真的没说的,可是她在家确实有些娇宠,只在她爸周大军在家的时候,才会像个耗子见到猫似的做点小事装装模样。
她还有些不信了,难道摔伤了也能开做家务的窍不成?将信将疑探头一望,不禁与有荣焉,喜道:
“真的,看不出咱们家小娟这么厉害啊!”
一旁,嫁进八一村不到两年的李向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远房小姑子的“成才”,羡慕的说道:
“我们家齐哥说了,以后孩子大点就多放在你们家里,说是小娟星期天的下午还会给几个院里的小孩子讲讲故事,教教写字什么的,像个小老师,谁家的孩子都喜欢到这儿学点东西,都羡慕我们住在近处的人家!”
看着任长凤和王芳得意的样子,卫小娟囧了,我以前真的这么好?我怎么记得,好像是为了享受被人尊称“卫老师”,才带着院里的一群小萝卜头的,还曾庆幸因此躲过了多次的农忙!在你们心里,原来我这么伟大!
“放来吧,反正教一个小明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没事儿!”任长凤倒是先拍着胸膛应承了。
“嗯!那就好,任大婶,你家小兵今年十七还是十八了?”
“过年就十八了,这小子读书晚,又老是降班,这不,把初中混毕业了就像是逃出生天似的!见天和他小叔玩得是不见人影!你怎么想到问起他来了!”
“呵呵!是不是向珍要给小兵介绍对象了,十八岁说到家里,等个两年结婚,大嫂就可以抱孙子了!”王芳一阵豪气的大笑。
“这王芳就知道取笑我,以后你没有那一天啊?小兵不成才啊,我和他爸打算先让他跟着你家大军学个一样手艺,也好挣钱娶媳妇啊!不过向珍,快给婶说说,那女孩怎样的啊?”
“…我,人家只是问问,你们就猜了这么多,我还没留意呢!”
“哈哈哈哈”
“(*^__^*)嘻嘻…”
大人们看到卫小娟捂着嘴巴笑得正欢,王芳首先说道:
“小孩子家,不要凑着听大人聊天!去,大娘家看电视去!”
卫小娟不乐意了,现在的电视又小又没颜色,怎么看呀?还没有在这里听她们侃故事有趣呢?
于是,做了一件以前最为不屑的事情,装无知!
“啊!你们说什么呀,人家还在想昨天看的小人书呢?我不想看电视,我就在这坐会儿!”
三个大人的谈性却因此被打断了,李向珍担着放在坡下的一担潲水回家了,任长凤和王芳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
卫小娟听着也没什么八卦了,傻傻的坐在这里,还不如再去整理一下已然陌生的寝室。
王芳一向不怎么讲究吃穿,也不太爱收拾屋子,其实是因为别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实在抽不出什么时间来收拾这些。
她们现在住的这间正房面积很大,屋里不仅摆了一张古式的雕花大床,还有一张小娟姐弟一起睡的四柱原木床,两张长书桌,一个镶着大镜子的衣柜,一个放杂物的矮柜,卫小娟庆幸的发现,屋里的老式马桶不见踪影,应该是王芳提出去了吧。
卫小娟站在镜子前面,仔细端详里面十岁的自己:身高不行,只当别的发育较好的小孩七八岁左右,才不到一米三吧;五官现在有伤,略过不提;发型尚可,想必也没法改变,卫家女孩在十六岁前全是清一色的学生头;穿着太俗,不过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王芳进来时就正看她在镜子前叹气,笑骂道:
“妈不是给你说了嘛,过年一定给你买套新衣服,再说了,你身上四姑姑拼的衣服挺好看呀,还是城里的最新样式呢。”
“妈,我不是看衣服啦,我正准备收拾一下衣柜呢,你就进来了。”
“不用,你就收拾一下你们爷俩的书桌吧,这里我来弄,赶紧弄完了,我就喂猪、煮晚饭了,你爸今天去交图纸了,可能回来得挺早,不把茶水给他烧好,小心他又发脾气。”
卫小娟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和正在折衣服的王芳闲聊着:
“妈,外婆和我家隔这么近,你都不知道爸的怪脾气吗?当初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呀?”
“我早就认识你爸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你爸只顾闷头读书,我们村他可有名气了,媒婆来你外婆家说亲的时候,你外婆就担心你奶奶太精明了我会受气,开始时不同意,最后还是我求了好些天她才松口!”
王芳丝毫没有防备的就和才十岁的女儿讲起了“当年”。
“当时只觉得你爸真厉害,我特别崇拜他,结婚前,每次和他见面,看他一派严肃的样子,我还觉得好有‘派头’,庆幸自己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在他还在读书的时候我们就结婚了,他在家留了一个月就走了,后来生了你,你奶奶分家赶我出来时,他虽然闻讯回家了,但是他看到你奶奶拿出扁担的时候,突然白着脸回学校了。”
停下来,叹口气,“小娟,那时候,我就没对他抱什么希望了。即使后来有了你弟弟,但我觉得,有你和小明,这辈子我也不想什么了,就这样过吧!我也真是的,你懂什么!算了,不说了!”
卫小娟陷入了沉思,卫大军读书的事情,她知道:八二年,他二十一岁经由镇煤矿推荐去的,八四年毕业,拿到的是制图、安检、矿山机械三本技师证。
但却不知道在外如此牛气哄哄的人怎么会怕奶奶的扁担呢?还吓白了脸逃跑了,不顾刚生孩子的妻子和初生的女儿。莫非?有什么典故!
第七章 卫大军的本事
卫小娟本就打算挖出卫大军的心事,更是不想放过从王芳这儿打听到的这个线索,当下,神神秘秘的给王芳出主意道:
“妈,我也好歹读了几年书,总觉得我爸不是那种胆小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要不?咱们找个机会探探?”
“书上会教这些?”
王芳有些狐疑,但她接着一句话就让卫小娟感叹,果然没文化,很可怕,也很好骗!
“难怪你们读过书的人要聪明些,你说吧,怎么做?妈也想知道你爸怎么那么怕你奶奶?弄得我也不敢跟她顶嘴,不然,谁敢说我女儿一句,我非得撕破她的嘴不可。哼!”
卫小娟感动于王芳的维护,重生前怎么没发觉这些?只是一味的想逃开这个家,逃开这个山村。
卫小娟想到,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平日沉默严肃的男人,一旦喝醉了酒就会滔滔不绝,因为他平时总是太压抑了。她就曾经在元锦身上试验过,效果不错。应该可以在卫大军的身上试试,凑到王芳耳边:如此…如此,这般…那般。
听得王芳脸上不断变换表情,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羞涩,一会儿疑惑,但出于对“读书人”的信服,对书籍的盲目信任,她一点都没有怀疑卫小娟的计策。甚至还理所当然的认定:书籍本身就会教这些弯弯道道。对卫小娟突来的成熟,粗枝大叶的王芳更是没有感觉到失常的地方。
卫大军现在三十二岁,正是人生中最为黄金的年龄,但是因为他自身的心病,对发家致富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也推拒了所有高薪的聘请,他讨厌被管束,更讨厌交际应酬,总感觉有种强制性的压迫感。
今天,到了虹山县的一家私营煤矿交了前些日子接的私活,揣着裤兜里攒了许久的三千块钱巨款,在镇上的车站下了颠簸良久的公车,甩甩晕沉的脑袋,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几分钟后,他站在镇子的肉摊前,决定割上几斤肉回去,昨天他好像就听到小明在抱怨一个星期没吃肉了,前些时候他在别人厂里搞测绘,倒是天天大鱼大肉,一时忘记给家里买肉了,王芳又从来不会向他提什么花钱的要求,也从来不向他要钱花,久而久之,卫大军就忽略了家用的问题。只在开学的时候会亲自带着儿女去学校报名,交上他们的学费钱。
提着用棕叶穿好的四斤五花肉,递过十六块钱,继续往家里走去。
“叭叭…”
身后传来了刺耳的汽车喇叭,卫大军头也不回的向边上再靠了一点,现在有汽车的人家还是很“牛”的,他也不是多羡慕。
心里继续盘算:等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去考个驾照,买个拖拉机或者二手农用车,自己拉碳去卖,也好有个固定的收入。
现在绘图虽说收入不错,可他总不怎么喜欢,没有挖到煤层前对自己的图总是指指点点,将信将疑,看着就烦。就像今天去的那个煤矿,若不是熟人介绍去的,还不想收最后这张《掘进工程图》的定金,让他们高价找工程师去。(煤矿制图分为三部分,一,地形测绘;二,矿井走向;三,井下掘进的安全、瓦斯、通风的布置。)
车子却停在了他身边,探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高声叫道:
“大军,上来,带你一程!”
卫大军这才看了一眼身旁的黑色桑塔纳,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客气了一句:
“董老板这是从哪儿回来?”
“刚从白果乡回来,大军,我上次给你说的事怎么样?现在下井出苦力的挖掘工人一月最多挣个四百来块,你大哥在公社煤矿也不过拿个四百八,他们家都存了不少钱了吧。光是瓦斯安检这一项,我都给你开到六百块一月了,你给我制图我也会按行情另外给工钱的,怎么样,现在想好没?”
“…”卫大军没有开口。
“你想啊,跟着我干,很快就可以把你家的房子翻修了,也可以让王芳轻松点,没多大年龄,看上去比你大姨子王芬小不了多少。…”
卫大军看着车外后退的景物,董老板的车开得不快,似乎就是为了多给卫大军灌点迷汤,听到他一直没回应,还以为他动心了,接着说道:
“你家大江不是也到白果乡开了个小煤矿么?还是和公社煤矿的那个杨厂长一起搞的,今年才见到煤层,要是大江照顾你这个哥哥,拉你一起的话,起码提前半年见碳。虽说虹山县的煤层厚,掘进可以浅一点,但没找到好的技术员始终落人一步啊。现在煤矿越来越多了,在虹山那边没什么搞头了,还好靠着你的图纸,我那矿还能挖上一年多吧!”
卫大军虽说和卫大江在理念上经常有偏差,但对外一直是团结一致的,听到董老板的话,他终于开口了:
“大江和杨厂长开厂的事,我还是知道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嘴笨,有杨厂长一道,我没什么兴趣,人家杨厂长还是公社煤矿的制图助理工程师呢?我去就没必要了。只是同在一个地方,大江还小,以后董老板多照应一下他。”
卫大军说了这些,已经远远看见八一村小学的影子了,没有迟疑的接着说道:
“董老板真的不好意思,长驻你厂子呢,就算了。我计划买个农用车来开,以后要制图,你说一声,我还是会帮忙的。”
“哦!没事,我还不知道你。大军,以后我厂里有事派车来接你的话,你可不要嫌远不来啊。什么时候买车?钱不够尽管开口啊!”
夏利车没有在八一村的三岔口停车,径直转进了到卫大军家山脚的道路,卫大军有些疑惑;
“董老板还要往军区去有事吗?”
“没事,送你一程呗!反正回家就是赶晚饭,现在才四点过,我待会儿回转也来得及!”
这段路没有多远,车速也提了一点起来,几分钟后,车子在山脚下调了头,卫大军开门下了车,走到驾驶室这边,对车里的董老板道:
“麻烦董老板了,要不到我家坐会儿?”
董老板抬头看了看坐落在半山的院落,摇摇头:
“等你修好房子后,我是真的要来讨杯酒来喝的,我也知道你小子能耐,要是想做什么随时可以来找我,多的钱没有,万把块还是随时能拿出来的。”
卫大军现在是真的对眼前这个董老板刮目相看了。还是去年看在同村的份上,花了好些时间给他绘了一套图,他就一直对自己很客气,卫大军衡量片刻,放低声音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