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这仅有的一点线索,沙莎觉得,医婆简直是宫女中前途最光明的职业,不但能早早的离宫,离宫后只要有一日仍在行医,就能吃一日的皇粮。她当然不是稀罕皇粮的待遇,而是离宫的权利,她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姑娘,谁乐意把大好年华都浪费在没有出头之日的皇宫里。
但眼前的难题是,她要怎么从厨房跳入药房?药房掌事方姑姑与厨房掌事容姑姑可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一个没弄好,可就里外不是人,惹来一身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身体已经十四岁了,要是十五岁还没能进入药房被现任的几位医婆看中收作弟子,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她需要一个改变命运的转机,她绝不甘心在皇宫里做一辈子的宫女,她一定要跳槽。
以前的沙莎,现在的何香茹不再不安和恐惧,睁着清亮的眼睛,静静的等到天明破晓时。
卯时又叫日出或破晓,指太阳冉冉初升的时间,也是宫人们通常起床的时间。
香茹半夜从梦中醒来后就再没睡着,只靠着这个身体长久以来养成的生物钟的引导,她在卯时前就从被窝里爬出来,趁其他人都在睡,没人和她抢便所,她抓紧时间把自己料理干净,换下来的脏衣服用木盆装着拿去外面井边清洗。
她知道那个梦是告诉自己属于沙莎的灵魂已经与何香茹的身体完美融合好了,她是沙莎,沙莎是大妮,大妮是香茹,香茹现在是她。
从未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中手洗衣物的自己表现很自然,沙莎和香茹不分彼此。
井水很凉,室外温度也凉,如今早过中秋,将近深秋,冬季已不远矣。
她把一盆子的衣物全部洗涤干净并在院子的一角晾晒好,这叫她再次知道,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已然沉淀在大脑记忆皮层深处和全身肌肉的每一个细胞中,自然而然的引领着香茹做她想做的事,俗称“惯性”,而新生的自己只要遵循惯性,就能无缝对接的开始新的生活,姑且算是重生来的第一件好事。
院子是典型的四合院天井格局,北房和东西厢房各有三间房,无耳房,南墙下有三个灶台,灶的一边是水井另一边就是出入院落的门户。
香茹睡的是东厢房左手那间,一个屋子住五个人。
她晾晒衣服时所有屋里的丫头们也都陆续起床,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和香茹同一间屋子的丫头们见香茹已经忙开了,都友好的向她道早安,也有人问起她的身体是否康复,丁香和银花过来探她额头,已经完全退烧,她俩终于放心。
早上时间紧,没有时间烧热水,住在这院子里的所有四十五名下等丫头都只能就着井水梳洗打扮,冷水往脸上一扑,什么睡意都被冷跑了。
互相帮忙着梳好头化好妆,香茹前世压根没梳过布包髻,但在“惯性”的帮助下,她并未表现出任何生涩,而且这时她也想起来,只有厨房里的人才梳布包髻,就是用绢布把梳好的发髻包裹起来。这自然是为了卫生考虑才立的规矩,毕竟没谁愿意在饭菜里吃出别人的头发。
梳妆完毕,在厨房里做事的下等丫头香茹、丁香和银花等十一人急奔工作岗位,点火烧水,再过一会儿,在另个院子住的四位厨娘也陆续到位开始做早饭。
厨房灶多,既有烧菜用的大灶也有煲汤用的小灶,女医馆厨房虽然面积不大,可大小灶台加起来同时能烧八壶水。
等其中一壶完全烧开了,香茹提下来飞快地离开厨房,转回女医馆深处的住所方向,但并不是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跨过小门后走了另一条小路,走了一段后再拐弯上了夹道。
夹道是由两道高墙形成的狭窄走道,不过香茹走的这条小道只有左手边是一排高耸的院墙,右手边的高墙上有间隔而开的院门。
这些小院子仅有三间房,别看面积不大,却地位最高,女医馆所有的掌事姑姑都住在这里,一人一间院子,互做邻居却又从不串门。
厨房头头容姑姑住的院子在中间,就是那个在梦里看到的只用一封信就把何大妮给哄进宫来非打即骂的更年期女人。
这是在香茹走到容姑姑房门前时自动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内容,是这身体原本的记忆。
力道适中的在门框上敲了几下,用略大点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地说一声,“容姑姑,香茹送热水来了。”
然后,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应声,自行推门进入,穿过堂屋来到左手睡房,将水壶放在盆架旁的地上,再将架子旁的水桶提到外面打来半桶冷水,热水冷水兑成一盆温水,把架子上的洗脸巾扔进盆中,这才端着走到床前放在床头的凳子上。
先把床帐束起,就见到被窝里躺着一个面色无华的中年女人,一眼即知是肝血不足五脏失调之症,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有枯黄之感,夹杂着丝丝白发。
女人瞅了香茹一眼,懒洋洋的从被子里伸出手臂,香茹握臂扶肩,用全身的力气把这个状似娇弱无骨的女人扶着坐起来,给她披上件外衣,盆里热手巾拧成半干,双手递给她,等她敷脸。
容姑姑连敷三把,然后接过香茹递来的漱口盐水润润口腔,完事后才端着最后一杯白开水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喝,而香茹则抓紧时间从衣柜里给容姑姑拿今天穿的衣服。
容姑姑喝罢了这晨起的第一杯水,放下杯子,掀起被子下床,在便所里方便完,出来又洗一趟手,由香茹伺候着更衣,然后在窗下梳妆台前坐下梳头、化妆。
左看右看都打扮好了,容姑姑坐在镜前微微侧头,斜望身后侧的香茹,淡淡的道:“跪下。”
香茹一声不吭双膝落地,低下头,背部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容姑姑摸着刚刚梳好一丝不乱的发髻,慢腾腾起身,从枕头后面摸出根三尺长的藤条鞭子,缓缓转过身来,不由分说地就一鞭子抽到香茹身上,边打边骂。
“小贱人,皮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生病?要不是老娘想办法让你进宫,你现在还在乡下种田呢。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死贱人。”
细细长长的藤条鞭子一下下的打在香茹身上,香茹咬牙默默承受。从她跪下起她就知道要挨打,这当然也是“惯性”的结果,从记忆中得知这是常有的事,容姑姑稍有不高兴就拿她出气,比继母打得都狠,从入宫起到现在,打了四年,硬是练出了一身贱骨。
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黑色幽默。
以前的何香茹对容姑姑异常惧怕,害怕就容易犯错,犯错就要挨打,打过后更怕,于是恶性循环。
现在的香茹自然不想重走老路,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哪有再天天乖乖挨鞭子的道理,她迟早要想办法远离这个老妖婆的身边。
MD,她一定要跳槽!真TND的疼!
香茹低着头张大嘴巴,狠狠地吐出一个无声的呻吟,而身体依然保持正跪的姿势,直到容姑姑“晨课”完毕。
“快滚,去端早饭来,慢一点小心我的鞭子。”容姑姑把鞭子放在梳妆台上,重新坐下,慢条斯理的对镜整理发髻,看有没有弄乱。
香茹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踮着脚尖飞快离开这间屋子,合上房门后,她才终于有空安抚一下火辣辣疼的背部肌肉,龇牙咧嘴一路小跑着赶去厨房。
厨房里厨娘们已在做早饭,另有几人在布置咸菜和拿餐具,大灶台上熬着两锅不同的粥,热气从锅盖边缘溢出来,一下下顶着锅盖发出“噗噗”的声音,带出阵阵粥香。
香茹站在厨房门口深吸口气,好香的小米红枣粥呀,容姑姑打骂虽狠,却不会罚人饿饭,每日饭食总能吃饱,算是她人性中难得的优点。明明家境尚可,却自从生母病逝继母进门后,小香茹还是进了宫才重新知道什么叫吃饱穿暖,真是莫大的讽刺。
厨房里忙碌的众人看到香茹脚步虚软的倚在门边,见怪不怪的摇摇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容姑姑是厨房头儿,管人管物,谁也不会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心把自己放在容姑姑的对立面上。
不过,她们多少还是感谢香茹的,自从她进宫后,就没别人再频繁挨过容姑姑的鞭子了。
丁香和银花摆好餐具,四样的咸菜碟在食盒里分配好,只等那边厨娘说一声粥好了,立刻盛上两盅不同的粥一并放进食盒,最后盖上盖子,提出去交给香茹,担心地看着刚病好的香茹拎着食盒沿廊下眨眼就走不见了。
早上总是匆匆忙忙,香茹片刻不敢耽误赶回容姑姑的屋子,悄眼看她脸色,见没有异常才赶紧来到桌前布餐。先把粥和咸菜摆在桌上,用水壶里剩下的热水另兑了一盆干净的温水请容姑姑净手用餐。
然后趁着容姑姑吃早饭的间隙,香茹抓紧时间收拾床铺,把水盆和布巾清洗干净放回原处。
两盅口味各不同的粥品容姑姑一样吃了一半,把筷子一扔,嘴一抹,又叫香茹。
“上次洗干净的那件衣服,袖子上的花不好看,拆掉三天内重新绣过别的花,不然小心鞭子。”
说罢,容姑姑负着手,趾高气扬的离开屋子,去巡视她的地盘。

第3章(下)

香茹打开衣柜取出一件淡紫褐色的上衣,宫里规矩,宫女们的衣服一年只有两个颜色,春夏穿绿色,秋冬穿紫褐色,每一季的衣服虽是宫里赏的,却因布料的关系衣服颜色并不次次相同,有深有浅,但又都在规定的色系里头,由宫女们随便,今天想穿浅的穿浅的,想穿深的穿深的。
款式是固定的,宫女们能争奇斗艳的地方就在衣服上的绣花上,袖口领口裤脚和鞋帮子上,只要能绣花的地方都是宫女们比拼手艺的地方。而身为掌事的大姑姑,每天吃饱没事干就是跟另几位掌事大姑姑比拼衣服上的绣花,要是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回来就让香茹改,香茹除了厨房里的杂活和伺候容姑姑饮食起居,还要负责给她的衣服拆、改、做,从起床到睡觉一整天下来没得歇。
在这不知道是磨练还是虐待的对待下,以前的香茹硬是练就了一手好女红。
香茹找了个包袱皮把衣服包起来,然后收拾了桌上的碗盘,将包袱挂在肩头,一手食盒一手水壶直奔厨房。
清洁厨房是杂役干的活,香茹回到厨房时,大家都已吃过早饭,开始做午饭的准备,银花和丁香在整理用过的厨餐具,一会儿就有一大盆的锅碗瓢盆要洗出来。
银花接过香茹手里的食盒和水壶,看了一眼她肩头上的包袱,知道容姑姑又给她活了,从蒸笼里拿了个温热的花卷塞到香茹嘴里,让她快去快回。
香茹边咽着花卷边跑回自己的睡房,扔下包袱又窜回厨房,这一来一回的工夫,那个花卷已然下了肚,接过银花递来的粥和咸菜就站在厨房外的廊下稀里哗啦的一通灌。
这就是香茹早上起床后每天都经历的情景,别人都能安稳的吃个早饭,她不能。
幸好这个身体没有胃病。
边灌粥,香茹边如此想。
狼吞虎咽地结束了早饭,香茹走向井边,在她吃饭的时候,丁香和银花已经抬着满满一大盆用过的餐具在井边清洗起来。
香茹加入进去,三人一起洗速度快了很多,正洗着,今日厨房用的食材也送到了,食材中除了蔬菜副食和肉类活禽外还有大量各种水果,在香茹看来,只要不挑食,每日所需营养都是能保证的。
女医馆几十号人全为女性,别说男人了,连个太监都没有,每日食材由太医院的小太监们送来,他们送来就走,并不多做停留。
小太监送来了菜,容姑姑不知道从哪里跟着冒出来,指挥着其他人清点了数量,然后把要洗的菜用盆装了放到井边,习惯性骂几句,催香茹三人手脚麻利点,接着转身进了厨房,指着厨房众人的鼻子再挨个骂一遍,这才摇着早就不纤细的腰身去别处蹓跶了。
餐具洗过了第一遍,剩下的漂洗工作由丁香和银花继续做,香茹脱身出来到一边拣菜,每天厨房的杂役工作三个人就是这样分工协作,已经化作了不需言语沟通的默契。
厨房里的人没有一人出来帮忙分担一下,容姑姑走后,她们在里面烧上壶水等着泡茶喝,四位厨娘商量今天做什么菜,而另八位厨工则慢腾腾地开始准备各类葱姜蒜末,容姑姑天天早上都这么骂一回,众人早习惯了。
况且宫里本来就是这样,该自己的事就做,不该自己的事就看别人做。
银花和丁香按部就班的洗完餐具,抬回厨房一件件用干抹布擦干放在柜子里备用,再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碗热茶水给香茹,换香茹喝水休息一下,她们俩人坐下继续拣菜削皮。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在井边这样过去了,拣好洗完的蔬菜肉类沥干水装在竹簸箕里,一个摞一个抱回厨房,放在厨房中间的长条桌案上。
厨工们这时候也早把做饭要用的油盐酱醋葱姜蒜等调料都备好,用小器皿装着,摆在灶台边厨娘顺手的位子上。香茹她们把干净的菜拿进来后,她们继续根据厨娘今天的菜谱,把原料菜切丝切丁切块切片,再按每道菜的所需份量分配好,方便厨娘后面烹饪。
厨房里开始忙碌起来,就说明香茹三人今天上午的工作暂告结束,可以回屋里稍事休息了。
回到居住的院子,三人先打了桶清水洗手,然后回到屋里给香茹身上新鲜的青紫伤痕上药,再然后银花和丁香去洗自己的衣物,香茹则抱着针线篓子和容姑姑那件衣服坐在廊下阳光最好的地方开始拆袖子上的绣花。
忙忙碌碌一上午,这会儿坐下来,香茹终于有空来重新思考眼下的生活方式。
重生来之不易,她既然占了这个壳子她也明白顺道一并承继了这个壳子的责任和义务,但毕竟现在是组装货了,要她再像原装货那样每天麻木不仁的生活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天天挨打的日子是肯定不能再过了,必须得想办法把容姑姑哄住了,就像摸小猫似的,顺着毛给她摸顺了自己才有好日子过,不然自己皮骨再贱,打得多了,保不齐哪天就给打残了呢,那不就吃大亏了,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做个称职的狗腿子,一切以容姑姑的要求为己任,她说东自己绝不说西,她说一加一等于五,自己就绝不能纠正她其实等于二。
贱吗?有点。但谁在乎呢?
香茹心里打定了主意,心态慢慢的沉静下来,专心于手上的活计。
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
别看袖子上那一圈装饰纹面积不大,可花样绣得很细密,是很好的针工,所以拆起来费神费劲,到差不多吃饭时间,香茹一个袖子都没拆完,也只能把东西放回屋中,匆匆忙忙跑去厨房端饭端菜送去容姑姑房中。
伺候了容姑姑午饭,又服侍了她洗脸和歇中觉,香茹才收拾了餐具回厨房。当然,这个时候,整个女医馆的人差不多都吃完了,又是只有她一人没吃,还好有丁香和银花,她俩给香茹留下了一些饭菜,但是除了饭是温热的,菜已经凉了。
香茹没得挑,她把所有的菜倒在一个大盘子里,再把饭倒进去,拌一拌,就这么狼吞虎咽地吃。
跟早上一样,香茹吃饭的时候,丁香和银花已经开始在井边清洗餐具,厨房里还未收拾,而四位厨娘八位厨工则都在饭后回屋休息去了。
简单的说,剩下的全部善后事宜都是香茹三个人的事。
身体的记忆让香茹吃饭速度很快,但体内灵魂却在抢夺身体控制权,要让香茹的吃饭速度慢下来,因为咀嚼不充分的话会给胃肠消化带来负担,不利于健康,长期如此会有胃病风险。
肌肉记忆和灵魂意识各自带领着盟友植物神经和中枢神经开始了一场拉锯战,直接表现就是香茹一会儿大口囫囵吞咽噎得直翻白眼,一会儿又细细咀嚼连根菜叶子都要嚼烂了才咽下。
半碗饭下肚后,灵魂意识与盟友取得战事胜利,夺得了身体控制权,香茹吞咽的速度慢了下来,后面半碗饭她恢复了前世的吃饭速度,大口吃,慢慢嚼,细嚼慢咽才符合她职业营养师的养生之道。
摸摸肚子,吃饱的感觉就是好。香茹把碗筷放进水盆里,她没留下一起洗,而是打了一桶水回厨房收拾,换了两桶水把厨房里做饭的油污洗刷干净后才回来与丁香银花洗净剩下的锅碗瓢盆。
将餐厨具归位的工作仍然交到了丁香和银花身上,香茹飞快跑回屋子,抓紧一切时间把衣服上未拆完的绣花给拆下来,下午她还要伺候容姑姑吃点心和晚饭,晚上还要为容姑姑单做夜宵,要是今天没拆完,后面两天根本来不及绣。
丁香和银花做完了剩下的活回来香茹拆完了一只袖子,厨娘们歇中觉起来去厨房做点心时第二只袖子拆了一半,眼看第一道工序快要完成,银花过来唤她,说是点心好了,该给容姑姑送去了。
香茹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奔向厨房。
厨房做了四样花糕,香茹一样拣了三块装了一盘子,再拿了一壶新泡的茶,趁热端去给容姑姑。
容姑姑坐在窗下桌前,架子摆得十足,捏着兰花指,粗短的小指翘得高高的,四样的糕点一样拿了一块,每块却只吃了两三口就放下不要了,光喝茶。
香茹大气不敢喘,双手垂在身前恭敬的站在一旁,微低着头,眼睛望着自己的鞋尖,可余光却又放在容姑姑身上。见到她杯中的茶水不多了,香茹赶紧上前续上茶水,再退下去安静侍立,心里祈盼着容姑姑早些放她走,她还有半个袖子的花没拆呢。
香茹的愿望似乎是得到了老天的响应,容姑姑喝了两杯茶后,挥手让香茹收拾东西下去了。
十二块糕点只有四块各啃了一角,另加只喝了两杯的半壶茶水。香茹把这几乎原样的点心拿回厨房,全部直接倒进了潲水桶。
到外面洗了手又回来,香茹拿了两块糕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自己住的院子跑,冲回屋子端起针线篓子往廊下一坐,一口将手上剩余的糕点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嘴里慢慢嚼,手上飞快开工。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将衣袖上的绣花全部拆干净,放下东西,香茹一边在脑中设计着新绣花样式的图样,一边跑回厨房做晚饭前的最后准备。
皇帝皇后等高高在上的人儿一天只有早午两顿,他们饿了随时有点心垫补,底下做事的下人两顿可不够,于是又一个皇恩浩荡,体恤宫人辛苦,特批傍晚加顿正餐。
酉初刻,晚饭上桌,厨娘精心烹饪的有荤有素六菜一汤一酒一饭盛在食盒里由香茹送去容姑姑屋子,容姑姑嘬酒吃菜好不惬意,香茹饿着肚子在旁边布菜斟酒,下午吃的那两块糕点这会儿早就消化没了。
吃过饭,茶水漱口,再喝了几口消食茶,容姑姑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香茹身上,问她那件衣服有没有开始绣花。
绣花老实回答,才刚把花样全部拆完,还没开始绣。
一听这话,容姑姑顿时勃然大怒,翻脸之快前所未见,噌的起身就从床头拿来藤条鞭子抽了香茹几下。
香茹不敢躲也不敢闪,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鞭子一下下的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翅膀硬了啊?敢在我容姑姑面前偷懒了啊?拆个花样拆一天,动作这么慢,养你有什么用?那么多时间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偷出馆去会相好的了?”
香茹简直哭笑不得,她一整天都忙得要死,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拼命干活,偏偏这个更年期老妖婆不知道“理”字怎么写,得吃药。
算了,跟她讲什么道理,这个老妖婆从来不曾讲过理,想打就打,想罚就罚,克扣起宫女例银来比周扒皮都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容姑姑狠敲了香茹一顿鞭子,才气喘吁吁的结束了饭后运动,骂了一声“滚”,香茹拖着伤上加伤的身子收拾了桌子后利索地滚了。
回到厨房,不用想,又是只有一盘温热的白饭拌着几样凉了的菜用个大汤碗倒扣在炒菜锅里,厨娘等人都回屋休息了,厨房里一根人毛都没有,丁香和银花在井边洗碗。
香茹把食盒里的残羹通通倒进潲水桶,然后把东西拿去井边,回到厨房里拿出她的晚饭,一边吃一边围着长桌案转圈。
结合记忆和今天亲眼看到的容姑姑的表现,香茹可以确定那个老妖婆的更年期综合症已经严重到了要吃药控制的地步,却没见她去找医婆或医官拿过药,也许她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这是病。
对一个毫无自知之明的病人说她有病,这种自找倒霉的事香茹可不会干,今天挨了两顿打已让她知道厉害。
容姑姑才刚四十多,宫里规矩,老宫女老太监满五十岁离宫还乡,现在离容姑姑还乡的那一天还有好几年,这天天吃鞭子的日子必须得想办法加以改变。
更年期,嗯,好吧,就针对这更年期来吧,她前世好歹是名营养师呢,食补药膳那是她的强项。既然容姑姑没去找医婆开药调理,就只能靠自己给她弄点好吃的了,就算回报容姑姑四年来对她厨艺的训练好了。
那个女人调教自己厨艺说好听了是将来升她做厨娘,其实还不是为了天天给她做夜宵,人家一天吃三顿加个下午点心,这个女人一天三顿加下午点心还不够晚上还要一顿,怪不得养出那样一副身材。

第4章

香茹打开了放干货的柜子,这里面放的是各种豆子、香菇、木耳、虾米、花生、红枣、核桃、栗子等风干食材,用带盖的瓷罐子或麻袋装着,罐身上贴着纸条标明内容物是什么。
香茹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思索今晚煮什么夜宵给那个老妖婆吃。
虽是穿越重生,但凭着这个壳子本身的记忆以及这一天的工作,香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食用的食物跟地球上的都一样,连名字都没变过,好像就是中国封建时代的翻版,只是历史轨迹不同从而诞生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王朝罢了,前世的生活经验在这里都能够完全代入,没有一点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