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璿睿,大早上吃这么多,你不怕长胖?”
他头也不抬进攻完整盘干炒牛河,接着消灭小笼包子,抽空回我一句,“长得胖根本没资格当艺人。”
他说得随性又傲气十足,我递上杯豆浆,问:“今天拍什么?”
他探脖子过来就着我的手吸了一大口豆浆,简单道:“殉情。”
嗯,导演选角还是比较到位的。男主角长着他这副妖孽模样,女主角为他殉情我想广大观众是可以理解的,可以接受的。虽然他从没演过什么男一号,我仍问道:
“你是男主角?”
“男三!”
他的声音明显不太爽利,我赶紧噤声吃自己的。女主为男三都能殉情,看来这不是一部古装穿越剧就是一部骗人眼泪的苦情戏。
春末的上午残留着徐徐夜间凉意,我面前的小河之上雾气缭绕。远远看着如梦似幻,其实根本只是一条臭河沟,黄绿颜色,岸边的漂浮物各式各种,像个流动的垃圾场。这年头,想在大城市附近找条没被污染过的清澈小河,就像在演艺圈女明星里找没隆过的胸,男明星里找没整过的鼻子一样困难。
手搭凉棚,我仰头望向跨河铁桥栏杆上迎风而站一袭白衣的江璿睿,内心感叹:
原来殉情的是你呀,男三!
啧啧,这么隔岸相望,初升朝阳橘色光芒映衬着他高挑身影萧萧索索,还真有点令人怆然的苍凉感觉。
我目光扫过身旁并不认识但与我摆出相同造型的女工作人员,好奇问道:“怎么现在流行男人殉情啦?”
“自从清朝的阿哥们爆红之后就开始流行痴情男了。”她答。
我讨教道:“江璿睿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女主角的初恋男友,是个画家。男女主角好了之后,他情感上接受不了选择自杀殉情。”
“嗯,真是简单粗暴的剧情安排啊。”
女性工作人员不悦地看我一眼,问:“你是谁?”
我嘿嘿一笑,“江璿睿的临时助理,你是?”
“这部戏的编剧。”
她牙痒痒地说完,我第一时间退到两三米开外的安全地带。只听导演一声“Action”,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江璿睿已经如折翅白雁般落入水中,激起朵朵水花。河面渐渐回归平静,仍听不见导演喊“Cut”。我有点莫名着急,焦虑地望向导演所在的监视器位置。大胡子导演不慌不忙地点了根香烟才把那声要人命的“cut”软绵绵地喊出来。
三两步奔到河边,我双手圈在嘴边扯着嗓门大喊:“江璿睿,可以出来了。”
下一秒,江璿睿从离岸边不远的水中嚯地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岸。其他工作人员迅速围了过去为他披上军大衣,递上毛巾。他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边擦脸边走近大胡子导演,恭敬地问:
“导演,怎么样?”
“不错,这条正式拍。”大胡子导演面无表情地答道,转头对向旁边躺椅坐着,阳伞伺候着的女主角立刻笑脸迎人地说,“晓晓,到你了,只需要站在桥那头让我拉个远景就可以。”
“好。”女主角软软糯糯地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江璿睿面前,眸如秋水,似乎很心疼地说,
“璿睿,辛苦你了。”
江璿睿淡淡地说了声没有转身走回铁桥,女主角有些失落地撇撇嘴跟在他身后。
这个女主角我认识,叫林晓晓,是最近蹿红起来的ATC新人。她长得清纯可人,玲珑娇小,走的自然也是气质玉女路线。
第二条,导演说镜头角度不对,江璿睿白跳了。第三条,导演说有闲人入镜穿帮,江璿睿白跳了。第三条,导演说林晓晓表情不自然,江璿睿再次白跳了。
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江璿睿从水中出来走上岸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身体抖得越来越凶,连嘴唇都泛出可怕的暗紫色,他愣是一句怨言没有,尽全力演出。我想劝都劝不住,只能每次用最快速度冲到他面前帮他披上军大衣。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吃那么多油腻的早餐了,不积累过多的能量他根本熬不过这一条又一条的折磨。
第十三条,全场静默场记板已经出现在监视器的镜头里,大家都在等待导演的口令。忽然导演接起电话嗯了几声,拿起大喇叭朝铁桥上不再那么绰约的江璿睿喊道:
“江璿睿,你下来吧,换件干净衣服再拍。”
靠,一身白衣跳成一身黑衣,你到现在才想起来换。我都不知道说是你对镜头精益求精呢,还是说你另有所图有猫腻呢。
几分钟后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测,一辆黑色轿车驶入片场。从周围人的议论中,我只听到三个字——徐陌舟。
是啊,他是ATC的年轻CEO,掌握旗下所有工作人员的生杀大权。大胡子导演故意磨蹭了这么久,恐怕就在等他来,好当面挣个出众表现为以后的导演之路锦上添花吧。
我和所有的人一样看着轿车门打开,一个英俊提拔又不乏温润气质的男子从车内走下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一丝不苟地外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睿智稳重。和八年前相比,他俊朗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越发透着成熟男人的致命气息。
李宇宙问我有没有“不经意”地与他偶遇。呵呵,我像个傻瓜一样两年来日复一日固执地乘电梯到他工作的十九楼再下来,每一次等来的都是相同的失落。
失落日益叠加,我把固执变成习惯,常安慰自己老天爷本来就是这么不公平,我的持之以恒总遇不上他的无意经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可消弭时间打磨不出那颗能穿起我和他的针。只像此时,我记了念了他八年,却仍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陌生人。
大胡子导演点头哈腰地陪他走到监视器后面,有人迅速地为他摆上椅子。和八年前的高中校园里相似的场景,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是风景,熠熠生辉。他是最英俊最优秀的风云学长,学校的骄傲,学弟妹的偶像,那么夺目耀眼。
我默默地盯着他不曾离开视线,直到天空中响起咆哮的吼声才将我拉回现实,“江璿睿的助理在哪?江璿睿的助理在哪?”
收回心神,我飞快地跑向河边,披着军大衣仍止不住瑟瑟发抖的江璿睿止不住地拒绝任何人的搀扶艰难地走上岸。我走到他身边刚伸手环住他的腰,他整个人便像轰然倒塌一样将全部重量跌入我的身体。
湿透黑发沾着脏乱的水草狼狈不堪地滴下水珠落在他惨白的面庞,乌黑的薄唇更是抽搐地合都合不上。我真后悔昨晚口不择言说他靠女明星上位。其实,他也不容易。
忽而一个保温瓶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林晓晓关切地说:“喏,璿睿。这是我亲自熬的姜茶,你拿去喝吧,驱寒。”
江璿睿没有说话动作的力气,我伸手替他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林晓晓打量着我,冷冷地问:“你是璿睿的助理?以前没见过。”
“临时的。”我答。
林晓晓立即向我发难道:“你这个助理是大牌吗?璿睿工作那么辛苦,叫了半天都不出现,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工作!”
“对不起,对不起。”我确实是疏忽了忙不迭道歉,也由着她责备。
“晓晓今天表现得很不错,今年的最佳女主角非你莫属。”大胡子导演陪同徐陌舟走到我们面前,上杆子不吝褒奖林晓晓。
林晓晓不再看我,谦虚地摇摇头,“哪里哪里,都是导演执导得好。”
八年了,我再次和徐陌舟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在我面前真实的存在令我心跳加速不敢抬头直面。
好听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不远处响起,“江璿睿,你很敬业也很努力,加油。”
略微缓过劲的江璿睿慢抬起头,微弱地回答,“好。”
“赶快送他回去休息吧。”
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八年后的第一句话。我仍那么没出息不敢看他,用力地点着头扶江璿睿转身,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两年,我整整准备了两年,直至现在依然没有准备好和他见面。对于他,也许我永远也准备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男配,女主心里永远的疼…
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费好大劲将死沉的江璿睿拖进他骚包的甲壳虫副驾位置坐好,我再坐到驾驶位上,从方向盘看到仪表盘,发现一个甚为严峻的问题,
“江璿睿,我好像不会开车。”
一动不动的江璿睿抬起眼皮想瞪我也力不从心,只能软绵绵地对我说:“扭车钥匙先给我把空调打开,冻死我了!”
听话照做,我又给闲人李宇宙打了个电话令他火速前来救援之后,忙倒了杯林晓晓亲手为江璿睿熬制的姜茶捂进他手里。
伴着发动机轻微的鸣声,很快车内便暖和了起来。反正干等也是等,我望了望身旁缩成一团的江璿睿,叹道:
“干嘛那么拼命?又不是主角。”
他沉默很久,淡淡地说:“不拼命永远当不了主角。”
我静静看着他,唇色略有恢复,脸色依旧苍白不已。他说话的那股子认真劲儿令他细看之下仍带有些许稚气的漂亮五官浮出点成熟味道。我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却又开了口:
“武胜男,你喜欢徐陌舟吧?”
收回视线,我没有回答。不对,是爱,从八年前我打了他的那一天起就是爱。全世界人都知道我爱他,多一个江璿睿不算多。但只要他不知道,这便有如暗夜的花,海底的沙一般难见天日,谓之暗恋。
何必遮掩回避,我问:“你怎么知道?”
“刚才靠着你的时候,你的心脏都快跳到我手里了。”他平静地说着,眼睛专注与我对视仿佛要看进我心里一样锐利难挡。弹指间将将那成熟韵味又消失不见,他硬生生扯出个顽劣的笑容,
“话说回来,武胜男,你的胸太小了点吧,有没有B啊?”
我就知道不能被他的演技蒙蔽,剜了他一眼,提高音量:“江璿睿,你活过来了是不是?人没事赶紧把车开回家。”
他畏畏缩缩抬手摆到我眼前,不知几分真假地哆嗦着,修剪整齐的指甲盖上倒真是毫无血色,“小姑姑,你要愿意跟我做马路亡命鸳鸯,我是不介意现在开车回去的。”
“侄儿子,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江璿睿仿佛根本没听见,身子往我这边挪了挪,讨好般道:“听说他是留洋回来的海归,你怎么会认识他?说说呗。”
他又拿认真的眼神看我,我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伸手丝毫不客气地将他往车门那边一推,威胁道:
“闭眼!睡觉!”
“哎呦,哎呦”嘟囔了好几声,他见我理都不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认识徐陌舟?想想我自己也觉得好笑。
大概这世界上每个叫“胜男”的女孩都是从小怀揣着父母盼儿无望的失落而长大的。尤其上有两个姐姐耗尽了爹妈的希望,我的成长经历只能用八个字形容——“不是男儿,胜似男儿”。这话放在现如今泛滥的各式选秀活动中绝对能变成响当当的宣传口号,而且不分性别,男女通用。可沦落到我身子只能是叛逆,疯狂和为所欲为的注解。
自打上小学开始,我在教室门口罚站的时间就比坐教室里听课的时间多,我爹妈到学校和老师面谈的时间比老师单独找我面谈的时间多。归咎原因,很简单,谁叫我“武大郎”我打谁。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名字起得不好被人诟病是爹妈的错,不讲团结友爱拿我的痛处开玩笑是同学的错,不分青红皂白罚我站请家长是老师的错。我唯一的错是下手重了点,况且我事先有很民主地征求过被打人的意见。他们叫我“武大郎”,我会警告说,再喊一次我揍你!偏有那么不信邪的人敢说一次又一次,所以我只能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打过一次又一次。
拳打脚踢一路从小学走过来我升入初中,再没有人喊我“武大郎”,因为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你们叫我“武大郎”唯有我不相信,终于在初二下学期我猛地窜到了一米七,加上常年保持不变的短发和日头下晒出的黝黑皮肤,我的模样不再像卖烧饼的,倒像吃烧饼不给钱的。有女生开始叫我大姐大,帮她们摆平是非,我也正式开始在校园里耀武扬威。往事不堪回首,我也就不再回首了。
初中成绩太糟糕,我甚至连中考都没有去参加,跑进网吧打了整整两天游戏。不是因为在市教育局工作,有点小权的大姐夫帮忙,我也不会进入全市最好的高中。早已恶名在外的我换了个“大男”的诨号接茬游荡高中校园,直到有一天一个干妹妹跑到我面前哭哭啼啼地说:
“大男姐,有个女生抢了我男朋友徐陌舟。”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徐陌舟…
徐陌舟,徐陌舟,每默念一遍就如同用冰凉的指尖在心头一笔一划写一遍。寒凉是毒,触动心脏收缩,收缩的心脏又吸进寒凉,便把这名字融入血液,流淌全身。
“咚咚咚…”
一想到徐陌舟,我的思绪很容易飘飞得连我自己都收不回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人在敲车窗,茫茫然看向声源处,隔着暗茶色玻璃李宇宙那张无限放大的脸扭曲地快赶上庙里的哼哈二将了。
回头看眼江璿睿,他似乎睡得很沉,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下车。李宇宙气得直跺脚,不啰嗦,劈头盖脸地朝我一通骂:
“Kao it!你叫我火速前来,我一刻不停来了。围着你这辆闪瞎眼的车子转了十好几圈,车窗玻璃也快被我敲烂了。你死在里面啦?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知道经过的人一个个怎么看我吗?偷车贼呀!我走了那么多个国家,从来没被人当成贼过。就算我想偷车想疯了,也不至于偷这种二奶专用车啊!”
我瞧着吹胡子瞪眼的李宇宙不带卡壳的发泄完,不由得说:“行啊,中国国情了解挺透彻!”
“必须的!”他也毫不客气大方承应,小眼神往车里一斜,乐道,“哟,这谁家的二奶自杀未遂呀?”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缩成刺猬的江璿睿被军大衣领子挡住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个漂亮的侧影,白皙的皮肤上终于回色的双唇像个孩子似的微微嘟着。别说,还真挺像个娇媚的小女人。
我想接话,江璿睿的眼睛陡然睁开直直对上李宇宙,压出低沉嗓音很不悦地说:“要当,我也只当二爷。”
“啊,男的!”李宇宙张大嘴恍然大悟道,胳膊肘捅了捅我,“他是谁?”
“江璿睿,李宇宙。”简单迅速地做完介绍,我忙推李宇宙进驾驶位坐好,又匆匆钻进后座,催促道,“快走吧。”
“好嘞,坐好了您二位儿。”李宇宙标准京腔吆喝一声,开车上路。
我不知道李宇宙是路不熟,还是安全意识超级高,一路龟速行驶不踩油门。任凭后面的车怎么按喇叭,他吹着口哨愣是气定神闲不提速,真正做到了把甲壳虫车开成了甲壳虫。
正巧车外经过一支自行车骑行队伍,我们的车被他们轻松超越,所有人都齐齐回头朝我们行注目礼。我憋不住了催他快点,他越发不着急提醒我高速驾车的危险性有多高多高。侧头看了看副驾上又睡着的江璿睿,我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安慰自己再慢总比人走得快吧。
对,没错,刚超我们车而去的两孩子,是跑着的。
车被他开得慢的出奇,车里也没人着急。等他把车慢慢悠悠开进江璿睿公寓地下停车位安全停好,整整花去两个半小时。去的时候也只用了半小时,我只能说李宇宙毅力惊人。
熄火,拔钥匙,解开安全带。李宇宙长吁口气,自言自语地感慨道:“看来我有开车的天赋!”
我心中一凛,抱着天真幻想警觉地问:“李宇宙,你没带驾照?”
他笑着摇摇头。
我更困难地开口:“你没换成国内驾照?”
他又笑着摇摇头。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有驾照。”
他满意地点点头,得意地问:“所以说,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呢?”
真是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我后背冷汗都被他的话吓出来了。看着洋洋自得的李宇宙,我只有一个字送他。
“滚!”
虽然这字来自我心所想,却并非出自我口。江璿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横眉冷对李宇宙,眼中生火。李宇宙可怜巴巴地朝我望过来,于是我很慷慨地送了他两个字,
“同意!”
“你,你们…”李宇宙手指于我们之间扫来扫去,眼珠子一瞪,“你们这叫夫唱妇随!”
我和江璿睿异口同声:“滚!”
“滚就滚!”他挺胸昂头,双眼炯然有神,郑重其事地说,“滚之前,我想先上去喝杯咖啡。”
江璿睿无话可说率先推开门下了车,李宇宙执着的目光又投向我。我掏出十块钱塞进他手里,苦口婆心地说:
“李宇宙,出门右转超市里有卖咖啡,还是三合一速溶的,最适合你了。”
他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摸摸他的头,“因为你这被车碾过的脑袋,也分不出好赖。”
作者有话要说:人一不淡定,就想求点什么…
其实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
追上江璿睿一起进入电梯,他整个人背靠电梯壁一脸的倦容,病恹恹地问:“你交的是什么朋友啊?傻子吧!”
我纳闷地说:“不知道,昨天工作的时候还不傻呢。”
他猛地贴近我,像回光返照,眼睛弯如月牙,笑得邪乎,“武胜男,你跟他工作的时候,会不会情难自禁,然后干柴烈火呀?”
我反问:“那你殉了一天的情,有没有想过正好顺便,一了百了啊?”
他笑容更加灿烂,自吹自擂道:“我现在跳河经验丰富,改天你想不开,记得请我做你的动作指导。保准死得干净。”
“一边去!”
送走了没脑子的,还有个不要脸的。我一把推开他也没使多大劲儿,他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打起哭腔直叫唤:
“武胜男,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你不还有事求我吗?这种态度,我可反悔了。”
咽下好几口恶气,我踢着他小腿说:“江璿睿,你哭哭啼啼的样子真像个小白脸!赶紧起来!”
电梯停下门打开,他伸出条大长腿往门中间一杵,眉头紧拧成结,气若游丝:“小姑姑,我头疼。”
我说:“进屋躺着就不疼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呀?”他抱怨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当你小我三岁的小孩。”我说着蹲下来,见他五官皱成团儿好像苦苦隐忍的难受表情,心慌起来,“江璿睿,你真不舒服?”
他微微撑起眼皮没好气地睇我,又闭上眼继续痛苦。电梯门闭合夹他的腿一下,他浑身就跟着抖一下,小脸也随之抖出些哀怨味道,看着那是要多惨有多惨。不愧为演员,运用有限的周边环境烘托起无限的个人情绪来真是得心应手。
“上来,我背你进去。”自认倒霉,我转过身背对他刚说完,他也不跟我客气,分分钟不耽误像个大沙包一样砸上我后背。
闷哼两声,我扶着电梯壁晃悠悠站起来走出没两步,江璿睿仿佛故意一般在我耳朵边吹起妖气,
“刚才你推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小姑姑你力大无穷,大个儿头没白长。以后谁娶了你,等于家里多付好劳力。”
说完怕我翻脸似的,他又将我死死抱住,俩胳膊交叠绕我脖子上大有“先下手为强”的意思。
我紧咬牙:“把你爪子挪开。”
他整个脑袋压进我颈窝里,轻飘飘地说:“往上挪挡到你眼睛,你该摔跤了。往下挪,B以下我摸着膈手。”
强忍甩他撞墙的冲动,我怒道:“江璿睿,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他呵呵笑着说:“小姑姑,咱们这叫互惠互助,相亲相爱。”
我觉得我和江璿睿的亲太远,爱更是无从谈起。开门进屋,我直接把他背进浴室,撂担子一样丢入浴缸,也算仁至义尽转身要走,耳后响起他不咸不淡的声音:
“好久没和表奶奶联系了…”
回头看向闲适安稳躺浴缸里的江璿睿,我真起了错手掐死他的杀机。忍字头上一把刀,怪不得脑袋疼,我是被头顶那把刀给劈的。
“你又想干嘛?”
他手搭在浴缸边拖着腮帮子冲我眨眼睛,“小姑姑,楼下超市你随便买点菜,随便做点什么,咱们随便吃一顿吧。”
我张口欲拒,他似看出端倪,又按着额头哼唧起来。没有办法,我走出浴室,狠甩上门以示最无力的发泄。
买完菜回他家,进厨房煮饭洗菜忙活了好半天,浴室门依旧紧闭。我不禁纳闷,你就是洗头洗澡再洗胃都该出来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想着我来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只有细碎水声,别无其他响动,便敲门道:
“江璿睿,你洗完了没有?该吃饭了。”
等了会儿,没有动静。
加大叩门力度,我拔高嗓门,“江璿睿,再不出来,我走了。”
又等了会儿,还没动静。
“江璿睿,数到三,我进去了啊!”下完最后通牒,我高喊了声“三”推门而入,当场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