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暗想着这位什么国务总理的少爷真是个傲慢的人,这条胡同上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一来便是要送这些昂贵的礼物,分明是嘲笑邻居们没吃过好东西,炫耀自己的身份罢了。虽然还没见面,清秋对着金燕西的印象便差到了极点了。金燕西成了言语傲慢,举止奢侈和薛蟠类似的人了。
“我才不要。送礼这件事情为 的是表情达意,不在乎礼物的贵贱。他巴巴的送来这些东西,分明是看咱们的笑话。咱们家虽然穷,可是也不至于见着好点心就要贪婪的吃上一整盒子的。他明摆着是拿着咱们当成猴子耍呢。”清秋看也不看,坐下来吃饭。
宋润卿砸吧下嘴,想说什么,可是半晌他还是没出声。“吃饭,谁叫人家是总理的公子呢。若不是他做了咱们家的邻居,我这辈子连看上一眼总理公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宋润卿拍下腿,一家人无声开始吃饭。不过礼物收下来总是要还礼的。冷太太和弟弟商量了半天,找出来几幅压箱底绣品送过去了。
金燕西看着冷家的回礼,想着隔壁的清秋,心里早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他礼物送了,人家的回礼也到了,可惜佳人的样子还没见呢。想到这里金燕西又开始坐立不安的来回在屋里走溜了。
且不说金燕西想什么法子能亲近佳人,清秋却遇见了意想不到的好事。放学之后清秋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清秋刚在门口站住,轻声的问:“报告,学生冷清秋。”老师就在里面叫道:“冷同学请进。”清秋进了办公室,看见办公室里面多了一个陌生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见着清秋进来那个人站起来对着她伸出手去:“冷同学你好,应该说潇湘先生久仰久仰,在下是北京大学的教授胡平。”

  第五章
清秋对着握手礼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的向后面退了一步,对着胡先生深深地鞠一躬,柔声道:“胡先生好。”胡教授的手伸在半空,他也没生气,笑着放下手,做个请的姿势:“请坐,冷同学,你别紧张,我在报纸上看了你的诗文和文章,还以为是个学富五车老先生写的呢。仔细想想,胡某虽然不才,可是国内数得上国学泰斗都听说过。并没有哪一位有潇湘的笔名的。我看冷同学的文章真是立意新颖,用词老辣,完全不像是个学生写的。我写信到编辑部询问,他们的回复我还不敢相信呢。今天来贵学校亲眼见到了作者本人,见着冷同学,才相信了。我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代表北京大学特别来邀请冷同学入学学习的。”
清秋的老师见她有些懵懂,赶紧解释说:“冷同学,胡教授是代表大学来的。你是要升学上大学的,如今大学的教授看见你的文章很爱惜你的才学,他们的意思是只要你肯报考他们的学校。只要成绩合格,他们是一定会录取你的。我刚才把你的情况和胡先生说了,你的家里境况不是很好,不过胡先生说,学校预备给你奖学金的。”
听着老师的解释,清秋才明白过来这位胡先生来意。她想本来就对着久负盛名北京大学心向往之,只是她有些底气不足,担心考不上图图惹人笑话。因此清秋私心正在踌躇着,为了稳妥她最好先别的学校,这样把握还能足些。正在清秋担心自己前途的时候,忽然来了胡先生,不啻于天上降下甘霖。
“真的?谢谢胡先生。谢谢老师!”清秋脸上绽出个欢欣的微笑,对着老实和胡先生鞠躬致谢。“不要谢我,你本来认真努力,颇有才气,学校推荐你也是据实以告诉,并无美化粉饰。你确实要谢谢北京大学的先生们慧眼识珠,肯为了你一个寂寂无闻学生破格录取你。但是你的功课不能放松,人家先生说了,你的成绩也要到了分数线才好。毕竟录取都是公开的。”老师欣慰的看着清秋,这个学生乖巧听话,勤奋好学,能够看着她成才,做老师的心里也很有成就感。
胡先生看着清秋展颜一笑,心里猛的一跳,随即他暗自嘲笑自己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竟然和毛头小子似地。不过这个冷同学倒是真的出人意料,举止稳重,言谈洒脱,给人感觉不像是个中学生,反而是带着一股灵气,就和天上的仙子似地。她虽然不算长得很出色,可是眉眼之间,举手投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风韵。叫人看着忘记了心里的俗事,只觉得清新亮丽。这样的学生才气又好,更有风流体态,等着她入学之后,肯定会惹不少的男学生们争相追求了。若是那样,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呢。
“冷同学,我能问问你,你年纪很轻,是怎么写出来人人称赞的文章呢?可是你有家学渊源?”胡先生溃看着坐在对面两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睛的清秋,问出来自己心里的疑问,看文章,胡先生也要感慨的潇湘的才学,但是潇湘本尊实在有点出乎意料了。她的诗文绝对不是个中学生上几年学就能写出来的,非得是博览群书,才思敏捷的人才能做出来。那不成她有家学渊源或者她只是别人推出来障眼法么?若是她真的是别人的障眼法,学校岂不是被骗了?
清秋抬起头看一眼面前的胡先生,虽然只是一眼,可是胡先生却神奇的平静下来,方才心里的种种疑问和莫名的感觉都消失了,整个人仿佛置身在山水中,他不是在的一间女子中学办公室里面,而是坐在竹林里面和隐士谈天了。“家父已经过世了,他生前倒是研究过几天学问,都是老师教导的好,课下我时常读写家父留下来的书,其实写诗也不很难,只要找出来里面的窍门也很容易的。”清秋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胡先生生在书香之家,年少出国留学,在美国得了博士学位,虽然这位胡先生是个留洋出身的,还是第一个提倡用白话文写文章的领军人物。倒是难得他的观点不偏激,没有把传统文学和中华文化一笔抹杀,反而是认真研究考证,分门别类的考证研究,把庞杂博大的中华文化一点点的整理个头绪出来。清秋虽然没见过这位胡先生,可是日常看报纸,杂志,对着这位胡平教授很是看重,对着胡先生的学术主张心有戚戚。
他们两个好像博雅遇见钟子期,话一开头就收不住了,还是最后老师笑着说:“看起来清秋同学真的是博学多才,就连着胡先生也很欣赏了。今天天色不早了,你也要早点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等着你上了大学,可要好好地做学问。希望你今后能做出来不一番成就。”
胡平见着天色晚了,忙着站起来:“竟然忘了时间,我留下你的地址,过几天寄一张学校图书馆的借书证给你。难怪你小小年纪有这些见识,原来是家学渊源加上自己的努力,我当初也是年幼失怙,被母亲拉扯长大,你的经历和我相似,身为过来人我有些话要告诉你,做学问不能着急。你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母亲一个人拉扯你固然辛苦,可是她更希望你有长远的发展,伤仲永是个教训啊,我给你借书证是为了叫你安心多多读书,积累自己,我们几个教授都是很看好你的。”说着胡先生说了好些勉励的话,才走了。
清秋回家已经是晚了,冷太太已经站在门口正等着她回来呢,见着清秋背着书包过来,她的心才放下来:“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我不放心叫韩妈去你同学家问过了,她们可是都回来了。你上哪里去了!”冷太太借着外面的灯光打量着女儿身上,见着清秋还是早上上学的摸样,才稍微松口气,可是语气里依旧带着埋怨。
“妈,我有好事和你说。”清秋从没这样快活过,她拉着冷太太的袖子带着撒娇的口气,有点得意洋洋的。母女两个说着进了院子,地上躺着不少的砖头,墙底下清秋种的不少的花草被压在瓦砾底下看样子,再一看西墙,哗啦啦的倒下来一片,冷家和隔壁的完全通了。见着自己的心血被毁了,清秋脸上的笑意没了,她有些生气的说:“我费了好些力气才弄来那些蔷薇花苗,本想着今年夏天能开花的。是谁这样莽撞,这算是怎么回事啊!韩妈经常在这边晒衣裳的,没伤着人吧。”
“没有,是个隔壁的院子他们修房子不小心把墙挖塌了。等着明天叫人砌上就好了。”冷太太的语气竟然没有不满,清秋很是奇怪的看着母亲一眼,要进屋去。正在她要进屋的时候,一个身影从隔壁灯火通明的房子里面出来,对着冷太太笑道:“伯母好,你们这是晚饭后出来散步么?”
清秋站在阴影里面打量着眼前的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头发梳的光溜溜,人虽然长得还算端正,可是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派头,一双眼睛正咕噜噜的打量着清秋呢。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清秋很厌恶金燕西的轻浮,她不着声色的站在冷太太身后,也不理会他。
冷太太笑着说:“是金七爷,今天秋儿回来的晚了,我们正要叫你去吃饭呢。”金燕西一双眼都在清秋身上,清秋穿着一浅蓝色上衣,一条黑色的长裙,梳着两条长辫子,垂在胸前,半低着头站在冷太太身后,在朦胧的暮色里面越发显得肌肤洁白,整个人就像是白海棠花那样楚楚可怜,叫人忍不住想亲近亲近。金燕西的一双眼睛全黏在了清秋身上,他咳嗽一声,其实今天叫工人把墙挖塌了,就是为了亲近人家的。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金燕西在暮色下看清秋越发觉得她超凡脱俗,温柔可爱。
他在房间里面一直听着这边的声音,好容易等着清秋和冷太太说话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金燕西恨不得恩里克窜出来,站到佳人跟前自我介绍一番。他按捺着性子,上前一步隔着塌了的院墙说:“这位冷小姐吧,鄙人金燕西,是你的邻居。这个墙真不好意思,我本想着把院子整顿一下,好招待几位朋友。谁知工人们粗心弄成这个样子,我明天叫人立刻把这里恢复原样。”
冷清秋站在冷太太身后露出来半张脸,勉强的点点头,她对着冷太太低声的说:“妈我们快点回去。”说着她拉着冷太太进屋去了。
金燕西看着佳人的背影,恨不得自己立刻跟着进去才好呢。只是现在人家还是一脸的疏远,金燕西想着若是在交际场上,那些女人看见总理的公子来了,都要奉承巴结的,独独这位冷姑娘,却是不为所动,看起来自己想的没错,新式的女子只适合交朋友,真正要过日子的还是要这样半新不旧的女子。
进了屋里面,宋润卿却不在,桌子上摆着几样饭菜,条案上放着几瓶子洋酒和一个玻璃盒子。看起来隔壁那位什么公子又送东西来了。清秋敏感的皱着眉:“妈妈,这些东西是刚才那个人送来的吧,听着舅舅说他不是总理的公子么?人家有钱有势的,怎么好好地给咱们这样的人家送东西呢。这样的东西咱们承受不起,还是还给别人吧。”
“这个是金七爷送来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你舅舅会作诗,因此请了你舅舅过去,要和你舅舅学作诗。几瓶子洋酒是他送你舅舅拜师礼。你舅舅那个人一向喜欢别人请教他学问的。刚才欢喜的喝了几杯,这会已经睡去了。那个盒子里面的料子是因为上次咱们还礼几样绣品,金少爷送来的回礼。我也不想收下的,咱们送绣品是因为他送来的糕点,谁知他又送来绸缎衣料,这个礼物送下去没个完了。”冷太太有些为难叹口气。
“妈,你可是糊涂了。这礼物越发的不像样了,他请教舅舅作诗,知道舅舅喜欢喝酒,送洋酒尽心意是他和舅舅的事情,这些衣裳料子是怎么回事?还是给他还回去,不明不白的收人家贵重的东西,白白的叫人轻咱们。”清秋很敏锐的察觉出来金燕西意思,对着这位忽然冒出来的邻居,清秋一阵心烦。她刚刚找到一点出路,本想着能平顺的过日子,谁知横空出来个金少爷添堵。
冷太太拉着清秋说:“你看这些料子都很好的,我们全退回去叫人以为咱们小气,也不礼貌。不如留下来一块,你不是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么,年前你就念叨着想要一件藕色的旗袍,正巧有块缎子很好,拿给你做衣裳不好。”说着冷太太从紫檀木玻璃盒子里面拿出来一块料子给清秋看。
“妈妈,我宁愿穿粗布衣裳也不要这样的东西。谁知道那个金公子存了什么心思,咱们家小门小户的,父亲也不在了,真的有人欺负也没有个人能出面说话。咱们家这样的清情形只有老实躲事的,哪有和那样的权贵公子沾染的!他一上来送糕点那里是真心和邻居们结交搞好关系的?分明是藏着目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呢。妈还收他的东西!反正这些料子我不稀罕,妈妈喜欢自己拿去吧,我一个学生和这些公子们没有交集。妈放心,今天北京大学的胡平教授专门来我们学校找我,说北京大学愿意录取我。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以后还是能养得起妈的。”清秋脸上通红,眼睛里面亮闪闪的,眼泪差点出来。
冷太太被女儿一番话说脸上一热,心里有些惭愧,自己也是被这些光闪闪的料子给迷住了,竟然还不如女儿看的透彻。刚才在外面的情形的她也看出点端倪,那位金公子可能是对着清秋有点意思。她固然希望女儿幸福,可是嫁人不就是吃穿二字么?能够攀上一门好亲事也不错,只是冷太太拿不准金燕西是和女儿只是玩玩,还是真心想要娶她。
“秋儿别伤心了,是妈糊涂了。只想着咱们家的情况苦了你了,妈没那个本事叫你有新衣裳,担心你出去叫人笑话。好了,别伤心了,你能上大学是好事,这些东西我立刻叫人送去。”冷太太搂着女儿安慰着。清秋哽咽着说:“新衣裳什么我不在意,只要和妈妈安静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这些东西本来不该咱们有的,何必要强求?即便是妈妈觉得这是个便宜占了,却不知道天道昭昭,不属于咱们的东西强拿了终究是保不住的。咱们母女两个还担心别人的闲话呢,那里禁得住这些。被人说咱们母女贪了男人的东西像什么话?”
“秋儿说的对,我是糊涂了。别伤心了,你说的事情是真的?他们还肯给你奖学金么?你要是能上大学,你父亲在在天上也该安心了。这可是件大喜事。”冷太太被女儿一番话说的有些羞愧,但是想着女儿凭着自己的才学上大学,又是高兴起来。
母女两个叽叽咕咕的说着未来的打算,心又都好起来了,直到韩妈进来问什么时候开晚饭,母女两个才擦了脸,吃晚饭了。
金燕西看着冷家退回来的东西却是一阵郁闷,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或者清秋喜欢的是鲜艳的东西。她平常穿着素净也不过是因为家里的环境差,不得不穿罢了。正在金燕西摸不着门道记得团团转的时候,金荣悄悄地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七爷,太太叫你明天一定要回家,白雄飞少爷明天就到了。”

  第六章
金燕西正为了一门心思的亲近却被人家回绝正在郁闷呢,一腔怒火全撒在金荣身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在家行动便有人知道,好容易出来散散,还要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催我!你这个差事是怎么当的?可是你哭喊着要跟着我出来伺候的,这叫你当的差事,干脆把你赶回去。”金燕西只顾着生气了,完全没听见金荣的话。
七爷生气,金荣只好自认倒霉,今天一早上七爷就去了和金家做生意华美绸缎庄选了一堆料子,还特别的把翠姨娘的紫檀玻璃盒子的借来装着,送去冷家。七爷对这个女学生真的上心了。他竟然耐着性子和隔壁的宋先生说了半天话,还拜人家做先生跟着学写诗。谁知当天晚上冷家就把料子送回来了,看起来人家不怎么看得上七少爷。金荣垂手站着听金燕西发作自己,见着他的火气稍微平息点,才缓缓地说:“七爷,是太太叫七爷回去的。姑太太家的少爷明天就到了。太太叫七爷去接他呢。”
“哦,原来是表哥回来了,我记住了。今天也不用回去了,省的被母亲抓着唠叨。你看这些东西怎么办?”金燕西发泄一阵,心里舒服多了,他靠在沙发上翘着脚吸烟,拿着下巴虚点着那些光彩闪闪的绸缎。明天你去绸缎庄把素净颜色的换成鲜艳点的,一切都要最好的。金燕西不死心,世界上没有那个女孩子不喜欢新衣裳的,自己家里的嫂子和姐姐们的那个不是三天两头的做衣裳,还整天叫着没衣裳穿?金荣知道少爷遇了挫折,正心气不顺呢。他想想说:“依着我看,他们家的姑娘未必是喜欢鲜艳颜色的,人家都说投其所好,少爷不管不顾把以为她喜欢的送上去。咱们家的少奶奶和小姐们都很喜欢做新衣裳没错,但是也不是世界上的小姐们都和咱们的姑娘们一样啊。正好趁着七爷请教他们舅爷的机会,套出来他们家小姐喜欢什么。咱们只按着她喜欢的送去,再也没有被送回来的。”
金燕西点点头:“你个滑头,还能想出来这个主意!也好,只是这些东西怎么办?你把这些分给家里的下人们。对了,明天表哥是坐那一趟车?”
“表少爷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在前门车站。到时候不仅咱们家的人去,可能白副总理家的绣珠小姐要去呢。”金荣看看燕西的脸色预备着退出去。听见白绣珠明天也去,金燕西下意识的说:“明天你在车站见着白小姐要是敢多嘴,看我怎么收拾你。”金荣虎吓一跳,赶紧拍着胸脯保证:“这个自然,家里的人问起来,我都说是七爷办诗社,把找个清净的地方刻苦学习呢。白小姐肯定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了三姨娘还打电话问那个盒子七爷还用么?若是七爷要用,她也不要了,叫人再做新的了。”
金燕西心浮气躁的看着桌子上的一盒子料子,郁闷的说:“把里面两块给小莲留下,回去你悄悄地给她就成了。省的被大嫂看见了又要唠叨了,丫头为什么不能穿新衣裳!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七爷,这些东西是可以退回去,虽然已经从扯下来了,可是都是尺寸正好一件衣裳的。不过是给他们几个消耗的钱,大部分的钱还能退。我们做下人谁穿这样东西叫人笑话。不如明天我把它们退了算了。”金荣粗粗的算一下这些料子足足有两百块的,总理家也没仆人穿着锦缎衣裳的道理。
“我像是缺钱的人么?我说给丫头就给她了,你喜欢也选几块去,剩下的你退了吧。我反正也不管这个了。烧水,我要休息了!”金燕西一肚子不痛快,干脆站起来进屋去了。金荣看着这些料子,选了几块找了包装纸包起来,剩下的都包成个包袱,放起来预备着去退掉了,反正七爷不在乎这点小钱,他还能发不少的财呢。
第二天早上,四五辆汽车驶进了正阳门车站的站台上,凤举夫妇鹏振夫妇和金燕西八妹梅丽都从车上下来,大嫂子秀芳看看还没多少人的车站,裹着英国风衣道:“也不知道表弟在国外变样了没有,别一会他下车了咱们这些人没有认出来。岂不成了笑话了!依着我说很该写一个牌子,叫司机举着别叫他错过了。”
三嫂子玉芬笑着说:“大嫂子真细心,当初表弟跟着姑姑和姑父出洋的时候,大嫂子好像还没嫁给大哥呢,自然是不认识了。”边上的鹏振赶紧对着妻子使眼色:“你还不是一样没见过表哥,其实你们不用来,反正也不认识。不过是拿了人家的东西,脸上挂不住吧。”玉芬斜一眼丈夫,伸出涂着蔻丹纤纤玉指对着鹏振点点:“你一个男人要拿我们女人的香水干什么?别是你想拿着姑姑和表哥送来的东西给那个相好的是不是,听说你最近捧一个唱戏男旦叫什么来着,别是拿着我的香水给那个人吧。”鹏振赶紧对着妻子使眼色:“胡说什么呢,八妹还在呢!好了别胡说了。”
大嫂子秀芳回想着以前,很感慨的说:“虽然我嫁进来的时候姑姑和姑父一家已经出洋了,可是我的订婚典礼他们可是来的,表哥我还是认识的。我记得那天他穿着展现的一身西装,脖子上的领带是蓝色的。忙里忙外的帮着招呼客人。现在想起来那天的情景和昨天似地的。”
凤举拿着白绸子手绢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都是老夫老妻了,你把以前的事情翻出来说个什么劲啊。”
秀芳斜一眼丈夫,对着梅丽说:“你听听,你大哥这会怕是后悔了。早知今日,你当初为什么哭着求着我嫁给你呢。你想在再结婚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找到了新夫人,我立刻让位。”
“你说的都是什么,好好地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反正是怕了你。”凤举眼神闪过一丝厌烦,转身对着金燕西说:“我听说你在外面闹个诗社什么的,表哥是学成归来了,你在学问上有什么不明白可以跟着他请教。妈妈已经把房子收拾出来,表哥常住在咱们家,正好热闹热闹。”
“他是你们表哥,可是却是我堂哥。说起来我堂哥姓白,住在我家更合适。”绣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梅丽见着绣珠欢喜的上前拉着她的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其实住在谁家都一样的,我妈也想过表哥是你堂哥,去你家住着也成。只是你们家人少,表哥一个人住着怪孤单的。我们家人多热闹。绣珠姐姐你迟到了。”
“我哥哥本想着也来接堂哥的,只是临时有要紧事不能来了,我等了半天就迟了。你个小东西怎么也跟着来了?”绣珠和梅丽说话,眼睛却不断地在燕西身上瞟过来。原来金家的姑太太是嫁给了白家了,这位表哥大名叫做白雄飞字绍仪,大家多称呼他做白绍仪,名字叫的倒是少了。白绍仪和白绣珠的哥哥是堂兄弟,两个人是一个祖父,也是不远不近的亲戚。